可是,没过一会儿,就引起了更大的骚动。原来事实是这样的:正午时分,有个经常在湖上施钓的人约翰·波尔,一个林区居民,终于钩住了死者的衣服,把罗伯达拖出了湖面。她的脸部——嘴唇、鼻子和右眼上下,显然受过伤。所有在场帮着打捞的人,马上对这一事实都感到非常可疑。由乔·雷纳帮着摇橹,终于把罗伯达拽出湖面的约翰·波尔,一见到她,便大声嚷道:“唉,你这可林(怜)的闺女呀!她那身子好像压根儿没有分量似的。她居然还能沉底。一(依)我看,真是怪事。”稍后,他伸出自己两条有力的胳臂抓住她,把浑身湿透、早已咽了气的她拖进了船舱。这时,他那一伙人便打手势招呼其他的打捞船。于是,他们马上围拢过来。由于湖水冲击,她那浓密的棕色长头发已把脸盖没了,约翰·波尔一面把她的长头发拢到后脑勺去,一面找补着说:“我说真怪,乔!看这儿。这孩子好想(像)是给十(什)么东西砸过!看这儿,乔!”周围其他船上的林区居民和住店的客人,都仔细端详着罗伯达脸上的青紫色伤痕。
即使罗伯达的尸体已被送至北边的船棚,湖上仍继续打捞失踪的男尸,这时就有人道出了这么一些疑团来:“得了,这好像有点儿怪——这些个伤痕,而且——不是吗?这条小船,在昨天这样的天气,居然会底儿朝天,真是有点儿出奇。这家伙到底在不在湖底,一会儿就见分晓啦!”经过好几个钟头,还是白白地打捞一场以后,大家心里终于下了结论,说此人的尸体很可能压根儿不在湖底——这个想法,对大家来说,是既让人难受,可又令人激动不已的。
在这以后,那位导游(是他将克莱德和罗伯达从冈洛奇一路捎到这儿来的)跟大比腾、草湖两地的旅馆老板谈过以后,下面几点已得到肯定:一、溺死的姑娘将自己的手提包留在冈洛奇,克利福德·戈尔登则随身带着他的手提箱;二、在草湖和大比腾湖各自登记的卡尔·格雷厄姆和克利福德·戈尔登,这两个姓名虽然不同,但经两家旅馆老板仔细地讨论,并从这个申报人的外貌判断,毫无疑问,出自同一个人;三、那个自称克利福德·戈尔登或卡尔·格雷厄姆的人,曾向开车送他到大比腾的导游打听过那天湖上游人是不是很多。在这以后,迄今所有一切疑团已趋于完全一致,认为此人使用了卑鄙手段,对此几乎已是毋庸置疑。
验尸官海特一到,人们马上告诉他,说住在北边林区的居民对这事深为激动,而且坚信他们提出的怀疑很有道理。他们不相信,克利福德·戈尔登或是卡尔·格雷厄姆的尸体当时会沉入湖底。那时,罗伯达的尸体早已被很小心地到船棚里一张帆布床上,海特仔细察看了那具无名女尸后,发现她既年轻又漂亮,心情也激动得出奇,不仅是因为她的相貌,而且还因为四周充满怀疑的气氛。更要不得的是,他一回到客栈掌柜的公事房,看了从罗伯达外套口袋里找到的那封信,便断然倒向最忧郁但又坚定的持怀疑这一边了。因为他读了以下这么一封信。
最亲爱的妈妈:
我们已到了这儿,而且我们就要举行婚礼了,不过我写在这儿,只是让您一个人知道。请您别给爸爸或是其他任何人看,因为现在还得保守秘密。圣诞节的时候,我已对您说过这是怎么回事了。所以,您什么也不用担心,什么也不要提问,更不要告诉任何人,只说您已经接到了我的信,反正知道我在哪儿,就得了。您千万别觉得我日子过得不好,因为将来我会过得很好的。紧紧地拥抱您,在您两颊上亲个吻,妈妈。千万要让爸爸知道一切都很好,可是不管对他也好,或是对艾米莉、汤姆、吉福德也好,什么都不要说,知道吗?热烈地亲吻您。
爱您的伯特
七月八日
于纽约州草湖
再过一些时间,我会写信给您的,再谈这些事。不过在这以前,暂时务必保密,只有您知道就得了。又及
信纸右上角和信封上,都印有“纽约州草湖草湖旅馆所有人杰克·伊文思”的字样。显而易见,这封信是在他们以卡尔·格雷厄姆夫妇的名义在草湖住了一宿以后,转天早上写的。
水性杨花的年轻姑娘们!
从这封信可以看出,他们两人显然是以丈夫和妻子的名义下榻那家客栈,可事实上他们还没有结婚。海特先生看信时,不由得浑身抽搐,因为他自己也有好几个女儿,他是非常疼爱的。不过就在这时,他猛地转念一想,本县每四年一次的选举快到了,十一月就要举行投票,那时候,今后三年内,全县所有公职(包括他自己的职位也在内)都得重新选过,此外,任期六年的本县法官一席今年也要改选。到八月间,也就是大约过了六周以后,本县共和、民主两党的代表大会即将举行,那时将推举出任上述公职的两党候选人。但是,迄今为止,现任地方检察官除了本县法官一席也许还有希望以外,其他公职是一概不会考虑到他的,因为他已经连续担任过两届地方检察官,而他的任期之所以那么长,就是因为他不但是在内地政界以辩才赡富著称,而且,身为本县司法界最高官员,他能够给自己的朋友们帮各种各样的忙。可是现在,除非他时来运转,能提上名,当选为本县法官,要不然,他的政治生涯的末日注定就在眼前了。要知道,迄至今日,在他的全部任期中,从来没有过一个真的说得上重要的案件可以让他一下子抛头露面,从而有理由、有希望要求进一步得到选民的承认与敬意。可是这一件——
不过现在,正如精明的验尸官预见,大比腾湖上这起惨案不是完全可以被利用来将选民的注意力和同情支持都集中在一个人——也就是现任地方检察官奥维尔·梅森的身上吗?奥维尔·梅森是他海特的密友,一向对他有帮助,足以增加梅森的信誉和力量,同时,通过梅森,对本党的全体候选人也十分有利。于是,在这次即将到来的选举中,全体都可能当选——现任的地方检察官不仅可以获得提名,而且可当选为任期六年的法官。过去政界还有过比这更光怪陆离的事呢。
海特马上决定,凡是有关已被发现的这封信的任何问题,他一概不予答复。因为这封信能够保证很快揭开那个作案的罪犯之谜——如果真的有罪犯;而且,在目前的政治形势下,谁能揭开这个谜,谁将获得殊荣。与此同时,他立刻命令厄尔·纽科姆和陪送罗伯达、克莱德去大比腾的那位导游,去通知不久前这对男女下车的冈洛奇火车站。不管在什么情况之下,现在那儿保管着的手提包,除了交给他海特本人或是地方检察官的代表以外,绝对不能交给任何其他人。然后,他正想给比尔茨去电话,查清楚那儿有没有奥尔登这户人家,家里有个女儿,名叫伯特的,也可能叫艾伯达。就在这时(他觉得仿佛得到上天福佑似的),突然有两个男子和一个小孩打扰了他,原来他们是在这一带打围捕兽的猎手,在一群了解湖上惨剧的人簇拥之下,几乎乱哄哄地拥进了海特的房间,就是因为他们掌握着情况——非常重要的情况!据他们报告说(他们的话常常被打断,有时还互相补充,互相更正):在罗伯达淹死的那天下午,大约五点钟光景,他们从大比腾以南十二英里左右的三英里湾出发,想去这个湖上或是附近一带捕鱼、打猎。根据他们现在一致做证,就在那天晚上,约莫九点钟光景,当他们走近大比腾南岸的时候——也许在大比腾以南三英里的地方,他们突然碰到一个年轻人,当时他们把他当作正从大比腾客栈往南去三英里湾村的陌生人。据他们现在说,此人穿着很漂亮、很阔气,压根儿不像当地的居民——他头上戴着一顶草帽,拎着一只手提箱。当时,他们心里也真纳闷他为什么要安步当车呢?特别又是在这么一个时刻。因为转天大清早就有一趟南行的火车,到三英里湾只需一个钟头。再说,他碰到他们时,为什么又是如此惊慌失措?据他们描述,他在树林子里一碰上他们,就马上往后一跳,好像大吃一惊似的,而且更糟的是,他一下子吓坏了,像要拔脚就逃的样子。当然啰,他们里头有个人身边带的灯捻得特别小,因为那夜的月光还很亮,而且他们走路时脚步很轻,凡是跟踪追捕野生动物的人都是这样的。可是,要知道,这一带当然是最安全也没有了,时常碰面的人大都是像他们那样的诚实公民,那个年轻人压根儿就用不着跳起来,好像要躲进灌木丛去。不过,当那个身边带着灯的年轻人巴德·布鲁尼格将灯捻大时,那个陌生人好像才清醒过来。他们先向他说了一声“您好”,过了半晌,他才回答说:“你们好!去三英里湾还有多远?”他们回答说:“大约七英里。”稍后,他便独自往前走了,他们也继续赶路,一路上还谈论着这次邂逅呢。
他们所说的那个年轻人的模样儿,跟冈洛奇开车接送克莱德的导游和大比腾、草湖两处客栈老板所说的差不多完全吻合,那么,现在看来也就很清楚了:跟这个死得莫名其妙的姑娘在同一条船上的那个年轻人,一定就是他了。
厄尔·纽科姆马上请示他的上司,准许他打电话给三英里湾那家客栈的掌柜,看看这个神秘的陌生人会不会碰巧给人撞见了,或是留宿在他们那儿。结果此人并没有在那儿。再说,除了刚才这三个猎人以外,显然还没有其他的人碰见过他。他真的就像已在空气里消失了似的,虽说在同一天傍晚时分就证实:在这些猎人同那个陌生人不期而遇的转天早晨,有个年轻人,模样儿跟上面所说的差不离,拿着一只手提箱,不过,头上戴的是便帽不是草帽,搭乘来往于三英里湾和沙隆之间的小汽船“天鹅号”去沙隆了。但是,除此以外,好像再也找不到别的线索了。至少到这时为止,在沙隆似乎谁都记不得有这么一个人到过或是离开过。甚至船长本人,据他后来做证,也没有特别注意到有这么一个旅客上岸了——那天登轮的大约有十四个旅客,可是这些旅客里头任何一个人的模样儿,船长怎么也讲不真切。
不过,就大比腾全体居民来说,所有在场的人都逐步肯定地相信这么一个结论:不管此人是谁,反正是个大坏蛋,一个兽性十足的坏蛋!因此,人人心里都异常热切,恨不得马上把此人缉拿归案。这个恶棍!这个杀人犯!于是,通过口口相传、电话和电讯媒介,这一惨剧的新闻报道发往诸如奥尔巴尼的《守卫神报》《时代联合报》,以及莱柯格斯的《星报》等报,并且暗示着,其中说不定隐藏着骇人听闻的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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