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4月10日,我校博士生导师李保国教授,因心脏病突发,猝然离世。噩耗传来,学校师生和太行山区的农民沉浸在无比悲痛之中,他生前服务过的山区农民一批批来到家中吊唁,多地农民自发设置灵堂为他守灵,为什么一个普通大学教授的去世,会让这么多山区百姓悲伤和不舍?
作为李保国生前所在学校的领导,我目睹了解了李保国从一个学农爱农、积极要求进步的青年教师,逐步成长为一名优秀共产党员、山区综合治理专家,执着于太行山区人民脱贫致富的奋斗历程,感受到他一心为民、无私奉献的报国情怀。
李保国是新时期共产党人的楷模。他常说,党把我培养成一个教授,就是让咱为老百姓过上好日子干点事,我是一名党员,理应带头把事情做得更好。他有强烈的大局观念,时刻听从党的召唤,1981年,刚刚大学毕业留校的李保国,第一时间报名参加了省委、省政府组织开展的太行山综合开发研究;1996年,河北中南部发生特大洪水后,他又率先报名参加省科技救灾组;2015年,国家实施精准扶贫战略后,作为知名的山区治理专家,他积极为省委省政府建言献策,在全省脱贫攻坚下乡干部培训大会上作首场报告,还亲自帮扶十几个驻村工作组开展工作。他淡泊名利、无私奉献,总是为农户、企业无偿提供技术指导,既不拿工资,也不持股份,还时常自己搭路费。我曾听到有记者问他“你有这么好的技术,又常年奔波在外,每年至少也得有上百万收入吧。”他说,“不为钱来、不为利往,农民才能信你、才能听你的”。他夙兴夜寐、激情工作,尽管身患重度糖尿病和疲劳性冠心病已有多年,但他从没有把自己当病人看待,始终坚持在教学、科研、生产第一线,始终冲在脱贫攻坚的第一线,以超常的意志奋斗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李老师生前获得过诸多荣誉,全国先进工作者、全国师德先进个人、全国优秀科技特派员,但他最看重的还是“优秀共产党员”这个称号,刻着“共产党员先锋岗”的标牌,一直摆在他办公室最显眼的地方。
李保国是当代知识分子的优秀代表。30多年来,他始终坚持走与人民群众相结合的道路,在服务人民中寻找和实现自身价值。他曾讲:“我这辈子最过瘾的是干了两件事,一个是把我变成农民,一个是把越来越多的农民变成‘我’。”他经常走进田间地头,用农民的语言讲解技术,手把手地传授技术,培养了一批“永久牌”的“技术把式”。在他手机存储的电话号码中,有三分之一以上是农民朋友的,并随时随地为农民群众解答难题,赢得了群众的交口称赞。
30多年来,他始终坚持“生产为科研出题,科研为生产解难”的理念,把科学研究与生产实践紧密结合。他常说,“老百姓需要什么,我就研究什么”。为了农民的需求,为了产业的发展,他一次次探索创新,一次次开辟“战场”,打造了一个又一个山区开发的典范,从邢台前南峪、内丘岗底、临城绿岭、平山葫芦峪,再到多得数也数不清的帮扶点,他所到之处,都用点石成金的科技之手,让太行山区的一个个村子绿起来、富起来,他把最好的论文写在了太行山上。
30多年来,他始终把“三尺讲台”和“田间地头”紧密结合,把自己的科研成果和实践经验及时充实到教学中,他主讲的课程生动、形象,实践性强、接“地气”,深受学生欢迎。他注重言传身教,无论是课题攻关还是下乡实习,都与学生一同住联排通铺,一同做试验课题,一同劳动实习,用知识魅力和人格魅力教育影响学生。他对学生既严格要求又充满关爱,把学生看成是自己的孩子,不论是在校的还是毕业的,看到谁生活上有困难,都会主动帮一把。在学生心中,他既是严师又是慈父。
李保国是脱贫攻坚的榜样。他教农民学科技,帮农民搞产业,为农民打品牌,在邢台县前南峪进行的山区小流域综合治理,将贫瘠干旱山地变成了“洋槐戴帽,果树缠腰,梯田抱脚”的生态经济沟,成为“太行山最绿的地方”;在内丘县岗底,他开发了优质绿色苹果生产的标准化工序,打造了“富岗”苹果品牌,苹果年收入达2000多万元;在临城县凤凰岭,培育出全国知名的“绿岭”核桃,使过去赤壁几十里、草都长不好的荒岗变成了“花果山”“摇钱树”,带动了太行山区百里优质核桃产业带的发展;在平山县葫芦峪,将“山水林田路”山区综合治理技术做成标准化模块,指导园区连片高规格治理荒山3万多亩,带动周边地区复制开发荒山近30万亩。他用科技的力量使许许多多的贫困山村摆脱了贫困,帮助10万多贫困群众走上致富之路,乡亲们都亲切地称他为“科技财神”“农民教授”“太行新愚公”。
李保国是太行山人民的好儿子。他经常讲,太行山人民为我国革命和发展作出了巨大贡献,作为一名党员、一名教授,有责任、有义务为太行山人民脱贫致富干几件实事。35年来,他的足迹踏遍太行山所有山区县,身上沾满了泥土,心中装满了百姓。他把太行山当成自己的家,他把那里的人民当成亲人,年轻时在前南峪,为了方便工作,他把家安在了村里的石板房,和同课题组的爱人把孩子接到山里,一住就是4年多。农民也把李老师当成自家人,有一年春节,我给他打电话拜年,电话里,他兴奋地说,“我们全家在岗底村过年呢,这儿热闹,就是呀,叫我去吃饭的人太多,不去谁家谁都不高兴,我一顿饭要吃两三家,有时一天要吃6顿饭!”我真切地感受到,他和山里人在一起的那股子亲热劲、兴奋劲。在我们学校,有一件尽人皆知的事。有一天,李老师急着赶回学校上课,走到村边遇到堵车,他心里着急,下车看看,村民一看是农大李老师,二话没说,拆掉自家篱笆院墙,让他过去。李老师和山区农民亲如一家的故事还有很多很多……李老师去世后,他的骨灰,被太行山区不同地方的乡亲带走,撒在他生前为之奋斗、牵挂的太行山上,与巍巍太行相融,与山区人民相依。
李保国老师走了,但他的人生价值依然发光发亮,他的精神永远激励我们奋发前行!我坚信,在李保国崇高精神的鼓舞下,在他倒下的地方,在广袤的田野上,将会有更多的人踏着他的足迹,带领山区人民奔向富裕美好的明天!
谢谢大家!
(河北农业大学党委副书记 饶桂生)
(河北农业大学宣传部部长 武宇清)
我见不得老百姓穷
我和李保国教授是1996年认识的。那年8月,连降暴雨,山洪暴发,洪水冲走了全村200多亩保命田,山场果树遭受了很大损失。村民们哭着说,“这日子没法过了。”
就是在这个时候,李老师随省里的科技救灾组来到了岗底村查看灾情。他脸色黝黑,穿着朴素,一身疲惫。他递给我一张写在烟盒上的字条:“需要果树管理技术,我可以帮忙。李保国。”后面留了家庭电话。还对我说:“你三个月修一条通往村后沟的路,路修好了,我再来。”
岗底村是河北省内丘县太行深山区的一个小村,1984年,人均收入不足80元,为了脱贫致富,从1985年开始,十年种了二十多万棵苹果树,但苹果质量特别差,到1996年还没摘掉穷帽子,迫切需要技术指导。
二十天后,路修好了,我就抱着试试看的态度给李老师打了电话,对他讲了我们的困难和愿望。没想到,他真带着铺盖卷来到了岗底村,一头就扎进山里,查看果树情况,每天跑五十多里山路,累得晚上都上不去炕。看到果树光疯长不挂果,他比我还心疼,说,“我来晚了。”
我看着大学教授对咱们农民的事这么上心,心里特别感动,一天晚上,我带了包花生米,提了瓶酒,到李老师的住处,想找他聊聊。一张桌,两个人,喝得尽兴。瓶里的酒越来越少,我俩的心越来越近,我的心里面也越来越亮堂。
李老师对我说:“我是农村长大的,过去家里也很穷,所以我见不得老百姓穷。你相信我,依靠科技肯定能致富,咱们一块干,让老百姓尽快富起来,我一分钱也不要你的。”从那天起,这个愿望就在我俩心里扎下了根。
他比我小四岁,他就喊我大哥,我喊他老弟。我们哥俩一起干,一下就干了二十年。
刚来岗底村的时候,李老师指着树上的苹果,跟我开玩笑说,“你看它们简直就是黑蛋子。”他还说,“三年内,要让这些果树长出金苹果。”
向农民传授科学技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为了让农民能听懂、记住那些复杂枯燥的技术术语,李老师把很多技术编成顺口溜、歌谣,教给大家,比如剪枝:“无肥不能把树长,树不结果不透光”、“角度小,枝疯长,不结苹果枝向上”……简单易懂接地气儿,老百姓一听就懂、一学就会,效果特别好。
李老师给村民上的第一堂课,是剪枝。他把课堂就设在果园里,亲自动手,一会儿用锯,一会儿用剪子,把一棵果树的枝条,剪掉了三分之一。
农民们心疼得不行,还有村民找到我家里,急切地说:“双牛,你找来的这个教授到底行不行啊?这不是糟蹋年景吗?简直是胡闹!看他穿戴也不像教授。脸比我还黑。”面对这些质疑,李老师就一句话:“明年果树如果挣了钱是大家的,如果损失了,算我的。”
为了推广“套袋”技术,李老师买来了十六万个苹果袋,免费送给村民用。因为以前村民使用不成熟的套袋技术吃过亏,所以这次很多人死活都不敢用。李老师还是那句话:“损失了都算我的。”
李老师就这样一次次给村民们立着军令状,推广新技术。第二年初见成效,第三年果园的面貌全变了,苹果长得细皮嫩肉,酸甜适口,一亩多卖了3000多元,带来效益900多万元,真成了金苹果。
这一下,村民们都打心眼儿里服了,说李教授就是行,以后全都听他的,他说怎么干,咱们就怎么干。就这样,李老师在岗底村扎下了根,他研究推广的28项成果中,有15项是在岗底实验成功的。
从1996年到2009年这十几年里,李老师每年都有200多天住在岗底村,他把富岗苹果栽培技术分解成了128道工序,每一道工序,都是先对村民集中培训,然后再单独辅导。疏花,隔三寸留一朵花;疏果,隔六寸留一个果,这些细节都要严格按照工序执行。
李老师刚到村时,画了两张平面图,一张是果园分布图,一张是村民住宅图。他经常到果园里转,看到谁家的果树有问题、谁家操作不规范,就直接找到村民家里去辅导。
村里有些老树生了腐烂病,传染途径广,传播速度快,防治不及时,整个果园就毁掉了。村民们十分绝望,想把树刨了种庄稼。李老师想出了好多办法,一是用刮皮刀和杀菌剂治疗,二是跨过伤口,进行桥接,新建树体养分运输通道,并反复给果农做示范。就这样救活了一百多亩果园,也重新点燃了老百姓心里的希望。
根据太行山独有的气候特征,李老师还对果树进行了树形改造,让树冠变成了垂帘形。改造后,果树变得通风、透光、枝条壮;苹果变得果形正、果面光、着色均匀见太阳。
李老师在管理果树时,经常起早贪黑,不分刮风下雨,探索、实践出绿色、有机苹果的治虫、施肥生物链条,形成了完整的生产、管理体系,生产出好苹果。富岗苹果获得了99世博会银奖、中国驰名商标、河北名片,一个极品果儿卖到了100块钱。
村里有一个懒汉叫梁山林,家里一贫如洗,快四十岁了还打着光棍。李老师专门找到他家,手把手教他种苹果,拉着他同自己一起起早贪黑,整天整夜泡在果园里。现在梁山林种苹果富了,不仅娶了媳妇,还住上了楼房,开上了轿车。在岗底村,像梁山林这样彻底被李老师改变了命运的人还有很多。
这些都是李老师的功劳,可他却说:“科技致富,不能光依靠我一个人,要把农民变成我,把大家都培养成管理果树的专家。”他想方设法给村民办夜校、搞培训,建议借邢台农校“送教下乡”,让100名果农,在家门口读了中专。后来,62名拿了大专文凭,现在都在考本科。
在他督促下,又请农校对全村208名果农进行培训,191人获得国家颁发的果树工证书,人民日报报道说岗底是全国第一个“持证下田”的村庄。我们村现有技师14名,农艺师1名,高级技师5名。
李老师把村民们培养成才,却耽误了自己的儿子。李老师夫妇在岗底最忙的那几年,根本顾不上回家照顾孩子,只好把孩子从保定迁到内丘县读高中。孩子水土不服,来了不久就病了。我开车带他们夫妻去学校,郭老师一进宿舍抱着儿子就哭,李老师站在一边根本说不出话来。看着他们一家三口,我心里有愧,这不是李老师夫妇对不起孩子,是我们岗底对不起人家孩子啊!
在岗底20年,李老师始终保持着刚来时的样子:“比农民还像农民”。有人说他不会讲究,开始我也这么认为,后来才知道,那是不了解他。有一次,我见他的衣服又被剐了口子,就想给他买件新西装。李老师却说:“你省点心吧,西装革履的,怎么和农民坐一条板凳,咋进果园教技术?”我这才明白,李老师的心思,就是要把自己变得更像农民。
现在,岗底村富了,村民人均收入三万一千元,村民都住上了楼房,做饭、取暖烧燃气,100多户买了小轿车。今天的岗底,山青了,水绿了,人富了,生态美了,慕名而来的中外游客越来越多,他们都说岗底是太行山中最富饶美丽的地方。
可是,就在今年4月10日,我突然接到消息,说李教授去世了。我不相信,我就是不相信。
李教授,我的好兄弟,岗底的好日子,是您用命换来的。村民们已经把你的照片挂在自己家里了。因为你是岗底的主心骨,是岗底人的科技财神,是我们的恩人!你是我们亲眼看见过、亲手摸到过的好党员、好教授!
李老师,二十年你没拿过岗底百姓一分钱。我知道,您辛苦这一辈子什么都不图,就是想不让山区的老百姓再受穷。
我们要把您安葬在岗底高高的山冈上,让您看蓝天白云,赏日月星辰;
把您的碑,立在山顶上,让您看见岗底的绿水青山、金山银山;
让您看着我们一起谋划的50平方公里生态大花园变成现实!
看着所有太行山贫困农民,摘掉穷帽子,过上小康的好日子!
谢谢大家。
(内丘县岗底村党总支书记 杨双牛)
我们的严师慈父
我是河北农业大学林学院1999级本科生,从本科毕业实习开始,一直跟随李保国老师从事核桃种植与研究。
第一次见到李老师是在《经济林栽培》课上。那天,我和同学提前十分钟进教室,发现老师已经到了,就好奇地问:“老师来得这么早?”他笑着说:“刚从邢台基地赶回来,怕耽误上课就直接来教室了”。
以后,每次课,李老师都是提前到,准备课件、和我们沟通学习体会……还把手机号码告诉了我们,说学习上有困难,可以随时给他打电话。
李老师讲课最大的特点是理论与实践紧密结合,生动形象、通俗易懂。他总能把书本上枯燥的理论知识,讲得明白、透彻。比如“疏果”,他说:“果树不能结太多的果,就好比一个家庭,同样的钱,养一两个孩子可以让他吃得饱、长得壮,但要是养七八个就要挨饿受冻、面黄肌瘦。”他常常把生产上的事,当例子在课堂上讲,并把新的研究成果及时带入课堂。
慢慢地,我们都喜欢上了李老师这门课,觉得果树管理并不难。然而,当我们走进果园真正动手时才发现,熟练掌握操作技能并不容易。同时,也体会到了他的严格。
2003年初,我们跟随李老师来到邢台临城县绿岭核桃基地毕业实习。不久后,他教我们嫁接,要求每人一行,按他教的步骤做,不但成活率要高、速度还要快。当时,小苗只有四五十厘米高,我们顶着太阳蹲着、跪着练习,一天下来腰酸背痛,累得连饭都不想吃。但第二天,还得接着练。他对我们说,所有技术都是这么练出来的,没有任何捷径。在他严格要求下,只用一周时间,我们全都熟练掌握了嫁接技术。类似这样的管理技术,他都是一个细节一个细节地亲自示范、严格要求,高标准地教会我们。
为提高自己的科研水平,2010年我考取了李老师的研究生。一入学,我们每个人,都会接到一个3年的学习任务清单,每一项后面都有详细的要求和明确的时间表,学习中,他会随时抽查。2013年寒假,一个师弟没有按要求完成论文,老师要求他留在学校继续完成,直到大年三十写完才回家。
李老师常年在学校、基地之间奔波,白天除了上课,就是上山下地,讲技术、做科研,只能利用晚上的时间修改论文。有一次,我的论文在凌晨一点半发给他,在四点时就附带修改意见发给了我。后来见面我问他:“怎么那么晚了还没睡?要注意休息啊!”他说:“看完邮箱里的3篇论文,就那个点了,习惯了。”
无论多忙,李老师对每篇论文,从框架结构到字句标点,都会仔细修改。师弟刘海鹏的论文先后被李老师修改了7次,内容从最初的3000字丰富到7000字,最终顺利发表。
李老师要求我们,遇到问题不能放过,要及时提出来,大家一起研讨。为此,我们建了一个微信群,叫“桃‘李’之家”。在群里,李老师给自己取名叫“老山人”。4月8日上午10点,在阜平县林业局工作的祁娇娇在群里发图片询问:“我这有一片树,主枝上全是小裂口,裂得多的枝条就死了,是什么原因啊?”晚上9点9分,“老山人”回复说,这是一种害虫产卵造成的。这是我们收到老师的最后一条信息。
李老师在教学和实践中,经常教育我们如何做人做事。他常说,无论是学习还是工作,最关键的是要踏实、认真。
2008年大旱,7月的一天中午,我正在午休突然接到李老师电话,要我马上到核桃地。到了地里发现,一片核桃树受旱严重,已经长成个的核桃都蔫了。他安排我对土壤、叶片、果实取样,测定含水量,并观察浇水后的变化,我把测得的数据随手记在了一张纸上。后来有事耽搁了几天,等我想起来时,那张纸却找不到了。李老师知道后生气地说:“大旱不是每年都有,错过了这次调查也就错过了解决类似问题的机会。”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敢粗心大意。
正是在李老师的严格要求和言传身教之下,我们这些硕士博士研究生没有一个延期毕业的,自设立国家奖学金以来,所有研究生都获得过国家奖学金。毕业时用人单位都争着抢着要,他们说,“李老师教的学生,理论水平高、动手能力强、工作踏实,让人放心。”
在我的心里,他不仅是我们的严师,更像我们的慈父。我性格比较内向,不善言谈,尤其是在人多的场合。李老师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从2008年开始,每次对外技术培训都会叫上我,并鼓励我开口讲,他做补充。在他的引导下,我的能力不断提高,先后在邢台、石家庄、秦皇岛、邯郸、山西晋中等地独立开展技术培训上百次,并得到了越来越多果农和企业的认可。
在生活上,李老师也总是为我们着想。我一直在基地的宿舍住,孩子跟着奶奶在农村生活。他每次来公司都会劝我,赶紧在县城买个房子,把孩子和老人一起接出来住,方便孩子上学,如果钱不够他帮着凑。
李老师常教导我们,搞科研不能纸上谈兵,要真刀真枪解决生产一线的实际问题。他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2013年4月19号,正值果树的盛花期,石家庄以南,包括邢台,温暖的天气突然转阴,并由阴转雨,随后下起了鹅毛大雪,气温骤降。在保定上课的李老师得到消息后,立刻意识到情况危急,给我打电话,让我“摇树除雪、熏烟防霜、霜后及时补充营养”。在老师的指导下,我赶紧派人把树上的积雪摇下来,同时向果园运送柴草、锯末,在果园内熏烟。从白天到晚上,一直和老师保持通话,那晚,他彻夜未眠。天刚蒙蒙亮,他又开车来到了绿岭,他的到来让所有人的心里都踏实了。当年河北省中南部核桃几乎全部绝收,但李老师指导的绿岭基地却几乎没有减产。
在他的影响下,我们也把研究的课题聚焦在生产一线。以前核桃树修剪是在秋季和冬季,但秋季修剪不利于树体营养积累,冬季修剪会引起养分流失。在老师的指导下,师弟汤轶伟经过反复研究,将修剪时间确定在春季核桃树发芽前的20天以内,避免了因剪枝时间不当造成树势衰弱。目前,这一创新成果写进了教科书。
当看到自己的研究成果得到应用,看到果农敬佩和感激的眼神时,我们逐渐体会到,山区、基层有我们学子施展才能的广阔舞台。我的老家在平原,小时候根本没见过核桃树。在李老师的指引下,我不仅爱上了核桃,还留在了山区,并成为邢台市市管专家、荣获河北省农村拔尖人才等多项荣誉称号。师姐秦立者在研究生期间,一直跟随老师下乡,精通苹果管理技术,到石家庄果树研究所工作以后,参与并承担了多项研究课题,在服务基层、服务群众中增长了才干,成长为单位的业务骨干。在李老师教过的学生中,像我们一样扎根山区、服务基层的还有很多。
李老师,您不仅是知识的传授者,还是我们人生的引路人。我们一定会把您的精神传承下去,努力成为和您一样的人,帮助更多的百姓脱贫致富。
谢谢大家!
(河北绿岭果业有限公司技术总监 陈利英)
我和保国的三个家
我和保国是大学同学,我们1981年结婚,一起生活了35年。我和他既是生活伴侣,也是工作搭档,这些年,我陪伴着保国几乎走遍了河北的山山水水。
像许多夫妻一样,我们也很用心经营自己的家。不一样的是我们有三个家:一个是城市里的家,在保定河北农大家属院;一个是山里的家,在各个帮扶基地;还有一个是流动的家,就是常年穿梭在山地平原之间的那辆越野车。
80年代初,山里的家是我们的生活中心,常年住在村里,生活比较艰苦,没水没电,经常干粮就咸菜。当时为了不分心,我们把城里的老母亲和一岁多的儿子接到村里,一住就是4年多。那时我们搞的课题是“小流域综合治理”研究,村民们都管我们的儿子叫“小流域”。有一次,学校领导来我们科研点,走的时候,儿子爬上了车,死活不下来,哭着喊着说:我要回保定,我想上幼儿园。可当时实验离不开,我还是狠着心,把孩子从车上硬拽了下来,紧紧地把他抱在怀里。
近年来,精准扶贫战略实施后,慕名来找的人越来越多,保国帮扶的地方也越来越多,常常开车奔走于各地,帮扶基地的家我们住得少了,在车上的日子越来越多了,一年行程约4万公里。他开车,我坐在旁边,替他接打电话,安排工作,联系事情。有时看他累了,陪他聊聊天,喝水、吃药、中午休息,都是在车里。一些常用物品,雨鞋、草帽、衣服、工具包等,把后备厢塞得满满的,车成了我们流动的家。
比较起来,保定市里的那个家待得最短。2016年春节前,我俩回到保定的时候是腊月二十九,想准备准备年货,第二天过个年三十儿。可是我俩忙得都不知道,今年没有年三十儿,看着家里清锅冷灶啥也没有,我心里一阵难受。最后,还是我们亲家打来电话,让我们去他们那里过了个除夕。我想初一总不能还在人家过吧,就张罗着去买点肉馅想包顿饺子,可是附近卖菜卖肉的摊贩早就都回家过年去了。
这个春节,和以往一样,大年初一保国就在家里给学生改论文,初二就有蔚县农民找到家里,咨询他包的那片山怎么治,果树怎么管。从初五到十一,我们冒雪开车跑了张家口的2个村,承德滦平7个村。这个春节,我们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车上过的。
三十多年来,我们在三个“家”之间来回奔波,结婚这么多年,保国因为太忙,常常顾不上家里的事。我前后两次做手术,他都不在身边,连手术签字都是同事代签的。去年在“燕赵楷模”发布厅录制现场,他对主持人说,这辈子最愧对的就是老婆和孩子!
别看家里的事他顾不上,可保国也有温情的一面。对老人,他特孝顺,我和保国在家都是排行老大,弟妹多,家里人多,保国和谁相处都很融洽,老人孩子都喜欢他。保国的父母在农村,看病吃药他都让村里先记账,过一段我们就去结账。我父亲今年已85岁高龄,保国去世的消息一直瞒着他,因为他和保国的感情很深。对晚辈,他特慈爱,2012年我们的小孙子出生,保国喜欢得不得了,只要在家,有时间就陪小孙子玩,孩子跟爷爷的感情也最深,爷爷一回家,就谁也不找,只让爷爷抱。我们夫妻间,别看他脾气急,说话冲,但对我是从心里惦念着,我俩过马路时,他都会拉着我的手,说“慢点,看车”。我和他个头差不多高,下雨天外出,只有一把伞时,他都是伸着胳膊撑着伞,把我遮住,自己淋着。
保国最爱的是治山,最高兴的就是看着山里的百姓富起来。为了治山他不求名不求利,什么样的苦都能吃,什么样的罪都能受,顾不得自己的身体,拼着命地干。
保国身体底子很好,可常年往山里跑,生活不规律,超负荷工作,身体越来越差。1998年,患上了糖尿病。2007年,在张家口黑龙山林场,平时上山总是走在前头的他,突然觉得憋气,嘴唇发紫,也就在这次,被确诊为疲劳性冠心病,心脏造影显示他75%的血管狭窄,连心脏支架都做不了,只能做搭桥,但医生说做搭桥后,需要休养,干不了事,所以他坚决不做,采取保守治疗。一般医生讲解病情都不让患者本人在场,为的是不增加患者心理负担。但是我们家不一样,我特意叫着他一起听,就是希望医生能帮我劝住他,把节奏慢下来,稍微休息一下,别再这么拼命。可他不听啊。
有一次,在辛集市果园做调查,他的心脏病又犯了,去医院检查,医生说是心梗,马上住院,还在他的床头插了块儿牌子:“绝对卧床休息”。可是医生一出去,他就把那牌子翻过去了,坚持要出院,还像原来一样工作,那次学校领导给我下了死命令,“保国走到哪,你必须跟到哪,他身边时刻不能离开人!”这以后,我更是形影不离地陪伴着他,督促他按时吃药,可他给农民讲起课来,啥都忘了,有时看我在旁边端着水,拿着药,还嫌我烦,说:看不见忙着呢,过会儿再说!
在基地,他爬沟过坎,大步流星,讲课示范,精神百倍,没有一点病态,不了解他的,哪知道他是个病人!可是到了保定的家里,他连上楼的力气都没有。
从去年冬天,我就发现他身体状况在变差,饭量越来越小,不吃肉,人消瘦得厉害,脸色也不好看,多次劝他去医院看看,他总说,没时间!山在他心里比什么都重要。现在想想他不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也不是不知道这病的危险性,正是因为知道,他才更拼命,他怕时间不够,他怕他少帮了一个点,就会辜负一群人的希望。
2009年,保国出国考察,我给他买了一件大红色的冲锋衣,他问我,干嘛买个红的。我说,红色显眼,在果园丢了你,好找!今天,那件红色的冲锋衣还在,保国却丢下我,走了,我多想再看见他穿着红色的冲锋衣在果园中忙碌!风风雨雨三十几年,他是我事业的领路人,是我心灵的寄托。
保国,多想和你再去岗底看苹果,多想和你接着在车上聊绿岭核桃,多想咱家再吃一顿团圆饭,多想看到你再抱抱我们可爱的小孙子。
保国,我想你!
谢谢大家!
(李保国妻子、河北农业大学研究员 郭素萍)
民心深处有丰碑
苹果花开的季节,李保国走了,走得让人牵肠挂肚!
我当了20多年的记者,采访了无数的典型人物,李保国留给我的印象最为深刻。
当我看到他,一身尘土,两脚泥巴,扎在人堆里和农民没什么两样;当我看到他,操着一口大白话,给农民传授技术;当我看到他,把一个个规划落地,让贫瘠的山地变成“聚宝盆”,我的心中对他充满了敬佩。
2016年4月12日,李保国教授遗体告别仪式在保定市殡仪馆举行。那天清晨,天公落泪,古城含悲,殡仪馆大厅内外聚满了人群;他曾经帮扶过的邢台县浆水村的农民都要来参加告别仪式,村干部给大家做工作,最后选了近70名村民代表。乡亲们眼含热泪说:“李老师引领我们发家致富,我们一定要来送他最后一程!”他带过的60多位博士生、硕士生从全国各地赶来,跪倒在告别大厅,哭送这位情重如山的恩师……
前来悼念的人们,不约而同地发出这样的慨叹:“太可惜了,要是他活着,能让多少山区的百姓脱贫致富啊!”作为一名记者,为了记录这感人的场面,我拿着话筒穿梭在送行的人群中进行采访,内心不停地追问:李保国,一名大学教授,缘何这么深地走近那么多百姓心中?
采访中,一个细节让我的泪水夺眶而出。
李保国去世后,他的手机还不时地传出老乡们声音:“李老师啥时来俺们村作指导啊?”
山区百姓盼李保国,是因为在他们眼里,李保国没有架子,是个“农民教授”,能和他们打成一片,手把手地教他们,从没有嫌麻烦。
内丘县岗底村有个农民叫杨会春,干活实在,就是脑子转得有点慢。教苹果套袋技术时,李保国教了一天多,他才学会。以后,再传授技术,李保国都会专门给他开“小灶”,为他重点讲解示范;李保国说一他不二,道道工序都能落实到位,后来,他成了行家,十里八乡的果农都请他当师傅。种苹果再加上技术服务,他一年收入十几万元。
多年来,李保国举办不同层次的培训班800多场,培训人员9万多人次,创新推广了36项农业实用技术,帮助山区农民实现增收28.5亿元。
翻看李保国教授生前照片,我看到,这些照片的背景大多是村庄和乡亲,而不是书斋、讲台。
在李保国的心里,农民的事儿比什么都重要!
记得那是去年12月初,李保国正在邢台市做课题研究,一天晚上,前南峪村的农民给他打电话咨询果树冬季剪枝问题,听说他在市里,就邀请他去村里做指导。本来他的时间安排得很紧,而且从市里到村里,打个来回儿得半天工夫,但面对老百姓的邀请,他爽快地应了下来,说第二天上午一定挤时间过去看看。可是第二天一大早,起了雾,高速路封了。随行的人员都劝李保国说:“高速路不知道啥时候开,别去了吧?”李保国摇摇头说:“村里知道我今天上午过去,肯定都等着呢,不去怎么行,还是绕道走吧!”
在他的指引下,三拐两拐,车子驶上一条窄窄的路,到村里的时候,比约定的时间晚了将近一个小时。一下车,李保国就冲着等在地里的果农们大声说:“今天雾大,高速路封着,国道又堵车,来晚了,实在对不起啊!”诚恳地道歉后,他才拿起工具,教大家怎么操作。
一个知名教授,对待山里普普通通的农民,这么谦逊,这么和气,让我的内心十分震撼!30多年来,李保国就是这样把河北的太行山区,几乎跑了个遍,不要说国道、省道,就是一些乡间小道,他都一清二楚。
不管是熟悉的还是不熟悉的,只要农民有需要,李保国都会热心帮助。
在他的手机通讯录里,有很多这样奇怪的名字:“井陉核桃”“曲阳核桃”“江苏核桃”“洛阳高核桃”“平山苹果”“宁夏苹果”等等。原来,这些都是全国各地的农民给他打电话咨询事情,又没有说清楚他们叫什么,所以李保国就先这么存了起来,方便随时指导。
35年来,李保国带领他的团队,打造了前南峪模式、岗底模式、绿岭模式、葫芦峪模式,探索出了一条生态改善、产业发展、农民脱贫致富的山区发展之路。
这两年,河北省全面落实精准扶贫、精准脱贫基本方略,举全省之力打好脱贫攻坚战。李保国更忙了。很多地方慕名找到他,给他们的乡镇、村庄作规划。他能多去一个地方,绝不少去一个。
有一回,在石家庄,他一天之内转了4000亩苹果园。我劝他说:“你这样干太辛苦了!”他说:“通过我的技术,早一年进入盛果期,一亩地可以增收4000斤苹果,按一斤苹果卖两块钱算,一亩地就能增收8000元,4000亩地是多少啊?3200万啊。我一个人辛苦一天的事儿,多值啊!”
李保国曾不只一次地跟我讲,这两年,他一直在谋划运作一项前所未有的事业,就是把太行山区的农业企业进行大联合,充分发挥各个企业的优势,每个企业专做一项产业,以此打造太行山区的农业航母。
为了百姓早一天脱贫,他像个“拼命三郎”,生命不息,奋斗不止。
他去世后,我采访时见到了他的遗物,十几本工作日志,密密麻麻记载着他奔波忙碌的行程。
仅从2016年1月到他去世的101天里,外出的时间就达62天,行程7860公里。石家庄、承德、张家口、秦皇岛、唐山、保定、邢台,都留下了他的足迹。
在他生命的最后几天里,他依然忙碌着……
指导岗底村农民治果树叶病;为前南峪村联系滴灌设备;跟南和县红树莓产业园负责人沟通建设采摘园的事宜;主持了河北省山区苹果、核桃、特色杂果产业技术创新与示范体系建设3个项目的验收会……
是什么支撑他心系太行、立志扶贫、为山区群众脱贫致富操碎了心?是什么支撑他不顾病体、一年行程4万公里、200多天扎在农村?是什么支撑他30多年如一日埋头耕耘、淡泊名利、不图回报?
是信念的力量,他的信念就是让贫困农民尽快富起来、让老百姓都过上向往的好日子!
一个专家教授,有如此一门心思干事的苦干实干精神,有如此一心一意为民的百姓情怀,有如此一尘不染做人的高尚情操,百姓又怎么能不爱戴他、不尊崇他呢?
百姓们说,李老师没有走,这漫山的苹果树、核桃树,都是他的心血和汗水化成的。他,在人民心中,树起了一座不朽的丰碑!
谢谢大家!
(河北广播电视台驻石家庄记者站站长 于良)
(河北日报记者 霍晓丽 王敬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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