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面,常革命对我完全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逼问我到底有什么天大的事宁愿把下辈子耽误了也得去做。我始终守口如瓶,并且在常思夏要脱口而出的时候,及时的踩了她一脚。
她抱着脚冲进我房间叫唤,“思春你丫有病吧?买房子这都要搬出去了多好的事儿啊。常家最卖不出去的二闺女终于要耀武扬威出去了,您还不昭告天下?”
“姐,我说了你不要嘲笑我。”我低下头一脸沮丧,“房子没买成。”
常思夏眼睛一下就瞪大了,“怎么就没买成?不都谈好价了吗?”
“人家是要三十万,但是要一次性就全款付掉,”我继续耷拉着脸,“姐,你觉得我有三十万吗?”
哈、哈、哈!
接下来,常思夏就完全癫狂了。
丫的脚也不疼了,围着我转圈,一遍遍的数落我,“常思春你的能耐呢?想到房子眼睛都要绿了,还偷偷摸摸看房子你那能耐呢?”
……
“活该你有今天!为了房子连男人都不要了。眼看着这都要成的事儿了,指不定你今年孩子都能抱上。可是现在好了,房子没买成男人眼看着也没了,你说你怎么就能……”
“姐,”我猝然跪地抱着她大腿,“要不然你给我点钱吧?”
“滚!”
啪的一声关门,人终于走了。
要不这么说,常思夏怎么可能就这么走了?就以她那个性格,不幸灾乐祸个三天都属于她重新做人。
我心满意足的从地上爬起来,伸手去衣柜的最里面掏存折本。之所以向常家这仨妖孽隐瞒这房子,就是感觉以常革命目前嫁人重于一切的宗旨,再加上又闹出了刘大刚这么杠子事儿,肯定不会让我将房子顺利入手。万一真因为此出现波折,我如意算盘岂不就是白打了?
何况,就这样不声不响装馒头,到时候再耀武扬威的从家里搬出去,那才痛快和过瘾。
想想就觉得激动——
但很快,我就激动不起来了。在衣柜最里面的胸罩内垫里我终于抽出了存折卡,上面九万八几行数字触目惊心。
怎么办?陈先生要求十二万。时间紧急,我这上哪儿去淘换两万多块钱去?
我跌坐在床上,捧着胸罩,满脑子都是这两万块钱的来路。直到门砰的一声又被踢开,刚想下意识藏起胸罩,常思夏欢天喜地的又来了,“藏什么藏啊,就你那十块钱一只的文胸,姑娘我稀罕还是怎么的?”
“你怎么又来了?”
“多行不义必自毙啊,”她拿捏的拉长嗓音,甩给我脸上一张单子,“思春儿,你该怎么办呦?眼看着这到手的男人要没了,这边人家还问你一个劲儿的催钱。”
我低头一看,果不其然——常思春收。
内文如下:
常女士,上次修理单据您应已收到。此单据都经国家相关部门审核通过,均为客观修理费用,并不存在讹诈或要挟之类的意义。因迟迟未受到您的回复,只能将此事上呈到公安局及法院等有管单位处理。如若再不回款,一切后果将自负。
后果自负!
我死死的盯着这四个字,脑海里瞬间出现我因欠债不还,被带到公安局手铐锁链上身的模样。常思夏坐我旁边,“思春儿,你快点把你之前准备买那房子的钱交上了吧。反正你房子也买不成了,赶紧把这事儿了了。”
“凭什么是我交?又不是我撞的!明明是狗崽子他……”
“知道是狗崽子,但人家这信封上写狗崽子名了吗?人家指名是你的车。反正你抓紧时间,”她说,“我可不想下辈子老往监狱里给你送饭。”
丫的,自己闯祸却让我来挑。我真是越想越悲愤难忍,“姐,你知道的。这是狗崽子惹的祸,我是无辜的。我们是一家人,你还是狗崽子的大姐,要不然这样,你交一半……”
“得得得,我就知道你说一家人没个好事!谁和你一家人啊。”她又要逃,“你要借我的,还不如借你家刘大刚的呢。”
“你……”
我瞅着她再次离去的背影,刚想唾出一句诅咒。但随即嘴就闭上了。等等。借刘大刚的?能借吗?
常思夏的话再次激起了我灵感的火花。我立即修书一封——不,别想错了。我不是写给刘大刚的。我是写给寄快递让我还钱的那位——
“MR 甄:
实在对不起,经我的调查已经证实,虽不是我,但是是我弟弟撞了您的车,真是抱歉。我不是有意向拖您的欠款不还,但是我的父亲最近病重,刚刚被确定为肝癌晚期。而我……”
我顿了顿。
“而您大概不知道。我也是个白血病患者。”
常思春。过去三十年,除了向常革命隐瞒常思夏多段婚史的事实,你都没撒过谎。可这次实在是事出有因——为了房子!你就忍了吧,就饶恕自己这么一次!
“我也是个白血病患者。”我继续写。“化疗多次刚刚初愈,这才满怀信心买了个出租车想重新踏上生活旅程。没想到老天这样不待见我,父亲竟然又被查出肝癌晚期。因我之前得病已花光家中积蓄,我们这好不容易才凑齐了三万块钱充作住院费用。您的修车费我已经记在了心里,肯定不会不还的。但是,能不能拖欠几天?”
“车子可以再买,钱也会再赚。我才三十岁,病好之后年轻体壮有的是时日可以还您的钱。但父亲却只有一个,没了就真的没了。甄先生能不能体谅一下我这做女儿的心意,再宽限几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常思春。”
这三个字落下的刹那,我眼泪都要流下来了——
说实话我不是故意这样,这也算是钻了“敌人”的空子。这快递单说正规正规,说不正规也能挑出一堆毛病。上面除了个MR 甄和那一溜地址。连电话号码都没留。这要不是亲自验证过,估计十个人得八个人觉得是恶作剧。
不错,我验证过。
第一次来快递单的时候我被逼急了,根据上面的地址就找了过去。没想到发现这地址是一个很大的写字楼,上面有大大小小的公司无数。我让前台去找这什么甄先生。人家前台一愣,但是说了卡宴之后,人家就恍然大悟了。一个电话打过去,果真证实了有此事。
我当时还想和车主对话,但是前台不允许,说此人正开会没时间,还说所有的话都已经在那快递来的单子上尽数说明,只要我款到了便不会再追究任何责任。在事情搞定之前,人家没必要和我对话——
瞧,人家多傲气。
于是我人没见着,灰溜溜的回来了。
后来常思夏还指着我鼻尖说我没脑子,你傻呢吗!开卡宴的人能为了一点刮擦和你说话?能开卡宴说明就是小有成就日理万机。常思春你可真行啊,还敢因为这点事去和人家说道说道?怎么?你想讲下五千块钱来?
对于常思夏这么个拜金分子来说,有钱人就是千般好。我真是委屈,“那这要是小事,干嘛还因为这点刮擦找上我?自己在4S店修好了不就得了?”
“当然可以这样做,十万对于他们来说算是什么?不过是一顿饭的事,但这是原则问题!”常思夏气势汹汹,此时俨然已化成卡宴车主代言人,“你是肇事者自然就要担负责任。你以为有钱人怎么富起来的?就靠这些点点滴滴的原则!”
我呸!我怒从口出,“常思夏,我才是你妹!我看你是被卡宴给睡了吧?”
得来的自然是一顿花拳绣腿外加数落。
和人有商有量的愿望就这样无疾而终。
为表心意,我将这封信郑重叠了个心形,然后去找常思夏。常思夏作为一典型拜金女,前前相亲对象居然是个大学老师,两人一度眉来眼去情投意合,还曾你来我往情书过一阵子,虽然这段感情曾被常思夏后来唾弃成自己是烂了脑子。但情书过后,许多美好的信封便成了这段感情的唯一遗物。
我找了个最好看的信封,仔细的将东西叠里面——
常思夏哎呦一声,不由分说把我拽到常革命前面,“爸,您别对着咱家思春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了,她已经认识到错误了。你看还给大刚写了情书……”
“这还差不多。”常革命哼了一声,“我告诉你常思春,距离规定的那和好日子只有两天。”
是。伟大的常革命同志给我下了限令,为怕我没心没肺错过了刘大刚这个贤婿,规定五天之内必须和好。
今天已经是第三天。
我心虚的嘿嘿的笑,逃也似的冲了出去,然后开车去向邮局,火速发了EMS。
回来的时候我还这样想,就以我那封信的涕泪横下,只要是人就应该宽限几天,毕竟开卡宴的也不在乎那点修车钱。这要是真想的好了,没准儿不仅把修车钱给我免了。还打给我十万,当做扶贫救命的善款。要是那样,一切困难完全就迎刃而解。
我这想的正好呢,手机响了。
来自于刘大刚。
我想着正好,可以向他说一下借钱的事,便说,“大刚,我问你件事……”
“你先别问我,我先告诉你件事,”刘大刚的语气简直是十万火急,“我不告诉你我有一表妹吗,说是表妹,其实是在我家长大的,所以和我爸妈的亲闺女一样。今儿这表妹过来告诉我爸妈她被保研了,所以老两口现在高兴的和个什么似的。你赶紧趁这个工夫过来。”
“趁……这个工夫?”
“是啊。快点!我爸妈最近不还在火头上吗?趁着今天高兴,你把事儿给说开了再逗他们两句。他们也不会太拉下脸。”
大概是“好事”来的太突然,我突然有些无所适从,只能答应着,“喔。”
“我在家门口等你,你来了给我响声电话。还有,我爸妈喜欢吃芒果,你找个超市买上几斤。老头子还喜欢抽烟,你买……”他说到这儿,突然顿了一句,“对了,思春儿,你刚才要问我什么来着?”
“不问什么。”我心下叹气,“大刚,你爸爱抽哪个牌子的烟?”
喜欢吃芒果,其次偶尔吃香蕉,抽的烟是中华。我按照刘大刚的嘱咐,狠狠心八百块块巨款购买以上物品,再加上常革命之前给的各种礼盒,最终两只手各提了四个袋子,站在刘大刚面前。
“哎,你买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干啥?”刘大刚一把接过去袋子,粗略一打量,“怎么就买了这么一条烟?”
“一条就六百多块……再说吸烟有害健康。”
“思春,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算计这个帐?知道你会过日子,但是这个时候不该会过的。”他拽着我嘟嘟囔囔的,“你想上次你给他们留下的印象那样不好。现在是不是该弥补回来?老人家都信成双成对。你这买两条烟去看他们,他们也不是瞎子,自然对你印象好是不是?”
于是我又被拽着再去买了一条烟。刘大刚说要帮我付钱。但这个时候,咱哪儿能让他付呢。
也行,这样能挽回形象,让自己成功嫁出去,也算是值了。
但我没想到,事情还是这么不顺利——
本来站在房门外面五米开外还能听着欢声笑语,但自从我进去,就像是关了电源一样,立即鸦雀无声。刘大刚站在中间笑着打圆场,把东西一样一样递过去。他妈这才抬头,瞥了我一眼,“来了啊。”
我忙俯身致敬,赶着认错,“阿姨,上次的事儿,真是不好意思。”
她嗯了一声,随即转身拉着外甥女亲亲热热的说话。
我僵立在那里,只能干干的笑。刘大刚几次想让我加入话题,但他们不是聊未来发展就是以后要找个什么人家,话题简直太高端了,实在让我难以插口。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让我逮着了机会——
大刚妈对表妹说,“你爱吃鱼,等你上学那天,让你表哥给你带两条鱼过去,到时候你好在学校吃。”
“得了吧姨妈,”表妹娇笑,“就我表哥那水平,什么鱼都能做出泥鳅的味儿来。”
“我会做我会做!”是的,说这话的是我,眼看着到我专业了,我及时举出了手,笑靥如花,“表妹,到时候你上学之前和我说一声,想吃什么样的鱼,姐姐我保证给你做出什么样的来。”
“是吗?姐姐真的会做?”
“当然,”我点头,“我虽然专业是川鲁菜烹饪,但海鲜也是做的很好的,不如你问你表哥……”
说到这儿,我就看到刘大刚冲我挤眼。
我当时还以为是我夸的分量太轻,刚要再大规模自吹自擂一下。谁知太后发话了,“什么?你专业是烹饪?”
“是啊。”
“是什么是,妈。思春是这样的,当年和我都在江南厨师中专,但她也只是爱好。后来又去了咱们省师范学了中文专业,所以……”
“问她呢我没问你!”太后一声厉色,“常思春,你到底什么学历?”
“中专啊,”我有些晕头转向,“河南路三十八号您不知道吗?我和大刚一个中专毕业的。”
情势太不由我控制了,我被单独留在了客厅,卧室里太后冲着刘大刚低吼,“不是说大专吗?怎么又是中专?”
“不行!就这肥样已经够让人烦了,还是开出租车的!行,只要有学历,咱开出租车的女的也能忍了。但又是个中专!你给我出去转转,就咱这小区楼上楼下,有几个姑娘还只是中专的?”
“什么学历不决定一切!你任她糟蹋我也就忍了。可儿媳妇以后是要给我生孙子的!就这开出租车的女的,你说能以后给我生出来什么品种?!”
里面那样吵,刘大刚的表妹还在那划着iphone你一句我一句与人微信。我拍了拍她的肩膀,“妹妹,我走了哈。”
“哎,”她摘下耳机,“你这就走啊?”
我点点头,不走又有什么办法?已经为了我吵得人仰马翻了,总不能等闹出人命来再临时撤退。
幸好借钱的话没说出口。
我推开房门,大步离开了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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