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往沙发一坐,摸出手机打算看看微信,他大伯就在一旁道:“林处的司机马上到停车场了,你二哥忙着陪傅老,你去接一下。”
裴珩把手机揣进口袋,边走边松领口的扣子。他走到停车场,对方的车还没到,他悠闲地站在银杏树下
一抬眼就看到了那辆红色小Polo里的迟溪,正在……换衣服呢?车里的三个小孩听话地脸冲着窗外用手捂着眼睛。
他站的位置比较讨巧,对方从车里看不见他,他却能清晰地听到车窗里飘出来的声音。
“都不要偷看哟,尤其是男生,谁偷看,我就要做谁的女朋友!”她声音清脆,故意压低声音拉着调侃的长音。
迟溪随便瞄了瞄窗外没看到人,就大大方方地把匀称的长腿搭在方向盘上,开始一点点地往上卷牛仔裤的裤脚,一直卷到膝盖处,露出白皙的小腿……白得有些发亮的腿。
裴珩目光微微向下压了压,又落回到她身上。
迟溪已经开始脱外套了……
“还没穿好哦,现在睁眼睛就能做我男朋友啦!要不要来占这个便宜?”
裴珩单手插着裤子口袋,舌尖在齿序上一扫,转过身去了。
车里酷哥不满地抱怨:“不是说一分钟吗?还没到?”
“我说没到就没到!”
迟溪脱掉外套,里面是一件白色的修身打底衫,她在胸前潜水中心的logo上别了枚胸针,把两面穿的外套翻过来,穿藏青色那一面,灰色蓬蓬的长裙在腰上一系,画了个口红,又在头上抓了抓。
“孩纸们,好了哟!下车去吃饭饭啦!”
裴珩转过身时,她正把两个孩子抱下车。
“哇!姐姐你好漂亮。像是变魔术一样。”女宝宝夸张地瞪着眼睛上上下下地看她。
酷哥扫了她一眼,不屑道:“这不还是刚刚那身吗?你把外套翻过来穿?我从来没见过你这种女人!也太能糊弄了吧!”
迟溪挑了挑眉,在他后脑勺上兜了一把,温柔地警告:“小朋友,姐姐这边儿建议你,想吃饭就闭好嘴哟!”
裴珩接到了宾客,正跟对方寒暄,发现她已经领着三个小朋友往出口相反的方向走了。
他皱了皱眉,跟引导停车的侍应生说了几句,陪同宾客往宴会厅走了。
在这山水环抱的绿地间转了一圈儿,迟溪发现她们竟然走到高尔夫球场这边儿来了。
“你到底知不知道怎么走啊!”顶着大太阳酷哥抱怨道。
迟溪背着女宝宝,领着男宝宝,看了看导引说:“那边那边,这回肯定不会错!”
这有钱人也真是,路弄得这么弯弯绕绕的跟迷宫一样。
这回的确没走错,会所门口宾客们陆陆续续地往里走,新人正站在门口敬烟接待。
“凑个份子钱!你那里有多少?”她问“看起来像是见过大世面”的酷哥,毕竟她们是四个人,也不能真的白吃。
“你是大人,竟然还要我出钱吃饭?”男孩难以置信地瞪着她。
“你还是男人呢!我说什么了?快点把钱拿出来!”上车时她就看到这小子在点红包,手里攥着一大把,估计有好几十个。
男孩委屈地说:“这是婚礼上要发出去的!”
迟溪把女宝宝放下,手一伸,把那一大把红包接过来。都是很小的红包,里面都是五块十块的面额,给婚礼上带小孩的来宾的。
“这钱就当做今天的餐费了,没人反对吧?那就这么定了。”她自己一锤定音开始拆红包,算了算,拢共三百二十五。
她想了想,打开自己的小包,翻出三十五加在里面。
……男孩哼了一声把脸扭开了。
满意地把这些钱塞进一个红包,迟溪看了看新人的姓名,翻出笔写上祝福语!
“好了,去吃饭吧!”她扬眉一笑,整个面孔都被洁白的牙齿点亮了。
迟溪左右手各牵一个,身后跟着一个,向会所的宴会厅走。
男孩小声嘀咕:“不让我们进怎么办?被赶出来好丢面子。”
迟溪走着,脚步突然一顿,看向正跟一对儿体面的中年夫妇讲话的男人,眼神微微一暗。
裴珩?他怎么在这儿?
早春的阳光下,裴珩逆光站着。
他穿着簇新的藏青色衬衫,开着小V领,神态淡漠却不显疏离地跟宾客讲着话,肩、腰、长腿形成流畅的视觉审美,在他转过头时,慈溪心虚地调转开了目光。
“要不,咱们回去吃吧,姐姐请你们去吃哈根达斯好吗?”
裴珩在的地方,氧气密度都会稀薄一些,她会觉得喘不过气来,不想往里走了。
“不行!我不想坐车,难受,想吐!”女宝有点儿晕车,她不想坐车了,她想吃东西。
迟溪挺长时间没见过裴珩了,他还跟原来没什么两样, 一眼就把他跟其他人区分开来。
他身上混合了知识分子和上位者的双重气质,她敢断定,哪怕裴珩到了六十岁,他应该也是个让人过目难忘的老先生。
她叹了口气,对上三双渴望的眼睛,笑眯眯地说:“好吧!一定会吃上饭,我保证。你们乖乖的不要闹,吃完咱们就回家怎么样?”
三小只齐齐点头。迟溪掂了掂手里的红包,厚度是绝对够了的。
裴珩一走,她领着三小只上了台阶。迎宾的是个小伙子,或许是没见过拖着三个孩子来吃喜宴的,愣了下,笑着道:“您好,您是哪边的亲友呢?”
收礼账的分了男方和女方两边儿,迟溪看了看笑着说,“我们是……裴珩这边的。”
对方马上懂了,指了指左边的桌子,“女方亲友请去那边签到。”
说完还热情把她们引过去,迟溪把红包递给对方的时候,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心虚,可千万别当面拆开呀!
不过跟着侍应生落座以后就完全没这种感觉了,三小只坐在她身边,眼巴巴地等着开席。
她让侍应生给三个小朋友每人倒了杯柠檬水,又领着两个宝宝解手回来,男孩伸长胳膊把电话递给她。
“找你的。”
迟溪电话自动关机了,能打到他这里,想想就知道是谁。
她摇了摇头,亲切地说:“你接就行,你舅舅有什么指令你传达给我就好。”
反正都是个死,她打算平静开心地吃完饭,她也饿了。
“不是我舅,年轻男人。”看看她那怂样儿,还是大人呢!男孩把手机塞给她。
裴珩应酬了几位比较重要的客人,目光在人群中游移着,很快就锁定了目标。迟溪身边的三个小孩很明显,没太费劲就在靠玻璃门的位置找到了她。
大厅里人来人往有些嘈杂,她推开玻璃门走到阳台上讲电话,耷拉着眉毛垮着肩膀,说话的时候指头下意识地蹭着栏杆。
“别提了,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跟错车队的。”
“你别过来了,份子钱我都给了,你再过来五个人吃一个红包,多不好意思的。”她咯咯地笑起来。
“怎么办呀,我都不敢去想主任会怎么处理我,他会不会把我开除了啊!我下个月房租还没着落呢……”
裴珩站在花树的后面,斜倚着墙壁静静地听她说话,大概猜得出是谁打来的。
这年头,对老师“关心”到无微不至的人还真是少呢!
他肩膀上被人拍了下,回到看到发小翟霖正搭着他的肩膀。
翟霖用下巴点了点已经回了座位正帮宝宝擦嘴的迟溪,“那姑娘什么情况?带仨孩子来吃酒席,她怎么不把整个幼儿园的都带来呢?”
翟霖晃了晃手里的红包,“看到没?看看这厚度,你保证想不到里面有多少钱。” 人家还说了,是冲着他的面子来的。
裴珩接过红包,看看上面的字,拆开瞧了瞧,一大堆的五元十元面额的,他嘴角向上扬起。
他把红包装好,翟霖已经走到迟溪那桌儿去了。
翟霖身高腿长,耳朵上带着黑色的耳钉,看人的时候眼睛眯得细长,像是把人含在当中,不说话仅仅看着你的时候都像是在调情。
其实呢,他是不介意随便蹭个饭的,反正又不是他掏钱,他主要是觉得眼前的女孩有点好玩儿。她斜伸着腿,裙摆下挽起来的牛仔裤都露出来了,单手撑着下巴正跟几个小孩说话。
“碰到新娘阿姨,要怎么说呀?”
“天生一对!”
“长命百岁!”
“祝新郎叔叔不油腻,阿姨十八岁。”
迟溪满意地点点头,“很好,一会儿菜上来了,你们就赶紧吃,赶在新郎新娘来敬酒之前,咱们撤退,懂了吗?”
三小只齐齐地答:“好的。”
翟霖在她们后面一桌站了会儿,走过去抽出迟溪身旁的椅子,靠坐上面架着二郎腿笑着道:“来都来了,怎么能忙着走呢?这家会所最好吃的是甜点。”
迟溪没想到这人没脸没皮还偷听她们说话,暗暗地翻了个白眼。
她这个动作也不知道哪儿取悦了翟霖,他莫名其妙地笑起来。
他乜斜着眼睛,从口袋里取出烟盒,晃了晃,胳膊一横递在她跟前。
迟溪指头在烟盒上敲了敲,挑起一根,很顺手地就接过来,脸上不那么冷着了。
“你是幼儿园老师?”翟霖扫了眼几个小孩问。
“不是,”迟溪给女宝宝把外衣穿好,耸肩:“爱心保姆。”
突然看到正向她走过来的人,迟溪心头一抖,把烟夹在了耳朵后。
明明已经找了个非常不起眼的角落了,裴珩还是发现了。
要怎么解释呢?跟错了婚车跑到别人家的婚礼上,正巧宝宝饿了,想随便吃点儿就走?
好牵强。
迟溪心情很是复杂。他查了她的底,把她努力争取到的培训也停了。大师兄说他人品渣,没人性,不懂得尊重人,要她离他远点儿……
“裴工,好巧呀!那什么,你们忙吧,我们走了。”虽然心里对他有各种不满,面上还是笑意盈盈的。
笑容僵硬,没有到达眼底,裴珩想:她不愿见到自己。
“给了份子钱不吃饭就走?那多亏啊,马上就开席了。三千块一个人的配餐标准。”翟霖看出自从裴珩出现,这姑娘的情绪就不大对劲了。
裴珩把她的红包还给她。她没必要给,他出的份子钱就算她再带十个人也吃不回来。
迟溪看着桌子上自己的红包僵住了,红包明显被拆开过……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蹭地蹿上心口。
她连温和的口气都装不下去了,圆着眼睛瞪着裴珩:“不收红包,收支付宝转账吗?”
裴珩还真认真思考了一秒:“你有吗?”
小瞧人!她没有不会让别人转过来点儿撑场面吗?不是,问题不在这里,他怎么好意思问出这种话来?
然后,迟溪就看到空中飞舞着好多零钞,五块、十块,飘散的到处都是……
女宝宝攥着空了的红包,无辜地看着迟溪,“是风,的错。”
飞舞散落的零钞吸引了挺多人的目光,迟溪的羞耻度MAX!
裴珩喉头动了动,没说什么,弯腰把脚边的零钞捡起来递给她,转身走了。
翟霖仰靠在椅子上笑得极其开心,他指了指迟溪身边的小孩,“这两个,看起来像是花童啊!你这吃喜宴也真是客气,太为我们着想了。”
被刚刚的事情一打岔,迟溪心里那点儿火也就散了,她在干嘛?
跟裴珩闹脾气吗?就因为他查了她以前的事?他质疑的不对吗?那些发生过的事,本来就发生过,不是捏造的呀!
她几乎瞬间就整理好了情绪,弯着眼睛说:“嗯……没错,就是花童。见习期,没经验,我们就来看看别人的,学习一下!”
翟霖笑得前仰后合,他觉得这姑娘很对味儿,有意思,想要个微信交个朋友。
本来已经走了的裴珩又折回来,蹬了蹬他的椅子,“刚刚蓓蓓找你要婚戒呢。”
欸!对哦!翟霖站起来,整理了衬衫,他虽然很想继续待下去,不过他这男傧相也是任务繁多。等他走出老远突然觉得不对,一开始是她保管着戒指来着,后来新郎不是怕他不靠谱,让他拿给裴珩吗?
这家伙!
仪式要开始了,餐桌上陆陆续续坐满了人。
三小只坐好继续等。男孩闲得用勺子敲碗,叮叮当当听得裴珩眼角直抽抽。
他瞥了眼男孩的书包,微微皱眉道:“无聊就去写作业!”
男孩被他“家长”一样的口吻吓住了,再没敢说一句话,委屈地想哭。他为什么这么想不开,会背书包出来呢?反正明天周末还有一天时间呀!
清净了,很好。
裴珩眉头舒展开,想到钱筱歌的事情,开口道:“我会跟你们主任谈谈。”
培训还会继续,不会让她受到影响。
迟溪当着他的面翻了个大白眼:谈什么?解除合同吗?那用不着找主任。
“你,”裴珩皱眉,指头微微动了动。
迟溪瞪他,磨牙齿:你什么你?
既然他往后不是客户,也就没有交集,她也不用惯着他,也不用给他好脸色了!
拿鼻孔对着他,她哼了一声表示不满!早就想这么做了!
裴珩靠近她,在她防备的目光中,神速地伸手把她的双眼皮胶揭下来,摊开掌心给她看。
“没贴好。”
“……”不是没贴好的问题,是因为她出了汗,是胶的质量问题,跟贴不贴好有什么关系?他怎么那么爱多管闲事,就不能当看不见吗?
裴珩没去看她由脖子开始不断蔓延上脸的红潮,憋着笑意说:“上菜了,吃吧!”
他口袋里装着新人的婚戒,不能待太久,转身走了。
他走出去几步,一个学者模样的人一巴掌拍在裴珩肩膀上,激动地说:“小裴,终于让我找到你了。上次咱俩讨论那个问题,我解出来了,你来看!!我用了半个月时间解开的!”
老人家从包里掏出一叠写满公式的稿纸。
裴珩神色不变地看了看,把他引到主桌的位置去了。
桌子上空着的位置很快坐满了人,迟溪把她的双眼皮胶揉吧揉吧用餐巾纸团了起来,发现三小只都尽量埋着头,装作不认识她一样。
哟!小小年纪还都挺世故呢!刚刚零钱乱飞的时候她那么羞耻,她说什么了?
菜品精致又高档,说是人均三千的配置确实不为过,最后上的点心真是太好吃了。
“白吃小分队”正吃的开心,新娘新郎被傧相团簇拥着来给众人敬酒了。
迟溪这桌坐的基本都是新娘的同事。新人一过来,大家都端着杯子站了起来。迟溪向三小只使了个眼色,大家乖乖地举起杯子。
因为海拔原因,一圈的成年人的平均高度突然凹下去一块儿,就很惹人注意。
原本一桌子人集体喝一杯就完事儿了,正因为有这三小只,新娘觉得旁边的漂亮女孩有点儿眼生,左看右瞧,没看出来是谁的家属。
新娘让人给迟溪倒酒,想看看谁出来英雄救美。
结果斜下来伸出一只手,按住了那只酒杯。
“她不喝。”
新娘不用回头就听出来这是自己表哥的声音了,她惊讶地看看裴珩,又看看这个姑娘。
竟然是裴珩?怎么能是裴珩呢?
裴珩知道迟溪要开车,也明白表妹那么点儿幼稚的小心思。
他把酒杯拿走,示意了下旁边的果汁,“喝这个也是一样的。”
翟霖终于找到报复的机会了,好哥们儿一样揽着他的肩膀,“裴裴,不介绍一样?为啥不让人家喝酒?开车可不是借口,大不了我送人家姑娘回去。”
周围有了起哄声。
翟霖不依不饶,“要不,你替人家喝一个?”
一路替新郎新娘挡酒,裴珩脸已经有点儿红了,眉心微微皱着。
迟溪瞥他一眼,心里很是不屑,咦!菜鸡!就这酒量还逞能帮别人出头呢!一边儿凉快去吧!
看她的!
她主动拿起果汁,嗓音温柔软糯地说:“裴工说的对,我确实不能喝。我,刚吃了头孢。”
“……”
翟霖眼睛瞪得溜圆,临走暗暗地给迟溪比了个大拇指,敬酒团说说笑笑开往下一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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