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一个个暗红色像是臃肿的手掌状的痕迹,挤满了皮肤,它们像是蠕虫一般地蠕动着,恶心至极!
夜,又是一个没有星星、月亮,暗无天日的沉重黑夜。
乱葬岗。
风依然很大,虽然并不清楚这里的风,究竟是从哪里吹来的。
一个单瘦矮小的身影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后,这才悄无声息地搬动身前的一个墓碑。等他将其移开,居然露出了个可容一个人勉强出入的洞口。
那个人再次确认没人看到后,这才钻了进去。
通过狭窄弯曲的洞穴走廊,过了大概一分多钟,才来到个大约有二十多平方米的隐密石室里。他开始在石室中央点起蜡烛。
烛光幽幽的,不亮,却闪烁着青绿色的诡异光芒。那人站到正中央的石台前,然后摆弄着身前的东西。
过了许久,他才满意地笑了。那笑容异常地残忍和开心,就像即将要做什么赏心悦目的事情一般。
就在这时,好几束手电筒的光芒,射在了他的脸上。猛地接触到强光,瞳孔收缩,他立刻用手遮住了眼睛,身体也因为震惊而微微抖了一下。
“哼,果然是你。”一个声音从出口的位置响了起来。
“你们想要干嘛?”那人的声音结巴着,他抬头,从来人的身上,一个一个地流览过去,猛地浑身又是一阵,惊讶地叫出声来,“你怎么没有死?”
“看到我没有死,怎么你一副很惊讶的样子!”徐汇得意地冲那人说道:“我的演技很好吧。”
“什么啊,我演得也不错。当然,颖雪也是可圈可点的!”许睫不分场合地兴奋抢功。
“屁,那时候,你们谁都不知道我在演戏!不然又怎么会骗得了他呢!”徐汇嘿嘿笑着,眼神却冰冷地望向那个人,“我们几个究竟哪里得罪你了,为什么你想要我们死?”
“小汇,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会想你们死呢。你们是我最好的朋友!”那人结巴得更严重了。
“朋友?你真的当我们是朋友吗?”我向他走了过去,“那栋楼的事情,全是你搞出来的吧?虽然不太清楚你用的是什么方法,不过,应该和这个石室有关系。”
随意打量着这个石室。这个不大的空间,似乎已经有十多年岁月了,应该和这个乱葬岗是同一个时间段。
石室正中央,有个半人高的石台子,上边摆了许多我叫不出名字的古怪东西。虽然不认识,不过却让我的背脊,感到了阵阵的寒意。
“这些都是什么东西?”我上前,想拿起一件仔细地观察,却被那人猛地推开了。
“不要碰,它们都是我的,统统全是我的宝贝!”他紧张地将那些东西拥在怀里,眼神狠狠地盯着我,那种恶毒的视线,让自己全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周垒木然地瘫倒下去,他无力的坐在地上,喃喃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你就连我都想要杀掉?”
我满是同情地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对那人道:“怎么,我们都追到这里了,你还不想承认吗?周超凡!”
周超凡望着我,声音也不再紧张兮兮地犯结巴了,只是冷冷地说:“动机呢?我没有任何动机!”
“你有。”我在他的视线中感觉非常不舒服,又不愿意示弱地回瞪他,“知道什么是人格障碍吗?”
见所有人都迷惑不解,不明白我提到这个专有名词,到底有什么目的,我这才解释道:“所谓的人格障碍,意思就是有些人的人格特征,有显著偏离正常的问题,这是种心理病态,患有这种病的人,他的人格特征的偏离,使得他形成了特有的行为模式,并且会对环境适应不良。
“人格障碍可分为偏执型、分裂型、反社会型、冲动型、表演型、强迫型等。他们会因为许多不经意的小事而记仇,这些小事,会在脑海里无限地扩大,到达他再也无法忍受的程度。
“那时候,他的大脑会做出错误的判断,认为不毁灭对方,自己就会被对方杀掉。最后害人害己,这样的病例造成的社会悲剧,数不胜数。”
微微顿了一下,我又道:“周超凡,你就患有这种病!”
周超凡冷静地反驳道:“你有什么证据?”
“现在没有。”我冷笑,“不过如果需要,我倒是可以找你的心理医生,要你的病历卡。当然,和你关系最好的堂哥,似乎也可以证明吧。”
我指了指周垒。周超凡望着那个眼神涣散的堂哥,突然笑了起来,笑声中充满了怨毒。
“不错,那栋楼里的事情,都是我搞的鬼。”他哈哈大笑着,毒辣地看向我,“你知不知道,从小,我就是个很不起眼的人,受人欺负,被人排挤。
“我尽量地伪装自己,把自己严严实实地包在蜗牛壳中,不论怎样都不把头伸出来,和这个世界接触。我以为这样,自己就不会再受到伤害。没想到,我被伤得更深了!”
“你!还有你!”周超凡指着徐汇和张颖雪,吼着:“国中的时候,你们是怎么欺负我的?我就连回忆也不敢,说!你们该不该死?该不该!”
两人在他的眼神逼视下,同时低下了头,不知道是因为羞愧,还是因为害怕。
“那我呢?我从来就没有欺负过你,为什么你还想害我?”许睫气得脸发青。
“你更该死!”他瞪着她,“你明明知道我喜欢你,还主动和我说话聊天,还闯进我的世界里。我给你写了情书,你居然把它贴在了校园的布告栏上。
“我被所有人嘲笑,说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痛苦地走到楼顶,想跳下去死了算了,可是我还是没胆子。我要报仇!”
“哥……嘿嘿,你知道,我为什么恨你吗?”周超凡嘴角咧开一丝诡异的笑,“我真的好恨你。你又笨又蠢,为什么还有人要和你玩?为什么你居然会有那么多朋友?
“我恨你,一定是你在我身旁,把我所有的朋友都抢走,我恨你,恨不得你死掉!”
他怨毒地大笑着,周垒却丝毫没有反应,似乎已经痛苦得晕了过去。
周超凡再次望向我,“老天总算有眼,让我偶然间发现了这个地方。当一个默默无名的人,突然发现自己可以主宰人的生死的时候,一切都变得有趣起来。
“真的很有意思,只要我想谁死,谁就一定会死,我的人生也变得有价值起来。讨厌的人,我要他们统统都消失!”
他的笑容扭曲起来,“夜不语,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我怀疑你,也是很偶然的。”我沉声道:“先从一开始讲起吧。赵韵含不知从哪里听到了那栋阴楼里发生的种种事情,然后跑来问你。你害怕事情败露,就假意寻求我的帮助,事实上,你根本就不信我有解开谜团的能力,而我确实不可能解开。
“但是,在调查你堂哥的时候,由于资料够详细,我偶然发现,你居然患有人格障碍。原本这场召灵游戏,是用来打赵韵含主意的,她常常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我觉得,或许她和这些事件,应该有什么联系,最少,也应该知道些我不清楚的内幕。
“但是,我知道你有人格障碍后,再想起你对自己的堂哥无微不至的关心,就临时改变了主意。我直觉地认为,你应该和那栋楼里的事情有关联,于是自编、自导、自演了一场游戏。然后和徐汇串通好,要他装死。
“这也是为什么,我会先去检查他的尸体,然后把你们都赶出去的原因。只要不细看,你应该发现不了这是骗局。”
“原来你把我们都给骗了。”赵韵含轻柔地问:“但是费尽心机,你到底想做什么?”
“目的很简单,而且也成功了!”我笑,“一般人格障碍其中有个特征是,越是痛恨的人,越是关心。从许多案例证明这些患者杀人,都是按照自己痛恨的顺序谋杀的。先是最恨的人,然后是比较恨的。恨意在他们的大脑里滋长,然后毁灭他人,或者自我毁灭。
“我相信,如果这些事件和周超凡有关,那么在他的心中,应该有个顺序。不管怎么看,徐汇都不应该是下一个。
“玩那个同龄游戏,只不过是为了看看,你还有谁想害死罢了。如果突然有个不应该现在死的人死了,凶手自然会心急,以为自己的方法出了什么问题!”
我望向周超凡,“记得你还要我详细地给你解释,关于降头术及蛊的种类,方法以及注意事项吧?当时我就有些奇怪,为什么你会对这些产生那么浓厚的兴趣,于是下意识地在话里设下了陷阱。
“就是这个让你产生了压力,你从我这里了解到,这些法术的东西是不能乱来的,一不小心就会反噬。你怕死!就一定会回来看看出了什么问题,结果真的被我给猜中了!”
“夜不语,你真的很聪明。我的计画里,每个人都站对了位置,只有你!
“为什么你就不能好好地当你的悲剧角色,等待死亡呢?”周超凡的声音依旧冷冰冰的,但表情却显得十分恼怒,似乎恨不得一口吞掉我。
“这些东西,应该是蛊或者降头术的其中一种吧。”我淡然道:“有个问题。为什么要害张宇、徐舜鸿和张小乔?
“他们根本就不认识你,更谈不上得罪过你了,他们都是无辜的!”
“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无辜的人。他们只不过运气不好,变成了我的实验品罢了。夜不语,你以为,你就很干净了吗?”他恨恨地说:“你这家伙,根本就不顾别人的感受和死活,不论什么事情,都是固执任性地想做就做。
“你说我人格有障碍,难道,你就没有吗?恐怕你的心理,比我更畸形。”
他的视线让我头皮发麻,心里没来由地一阵阵恐惧。
“不过,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周超凡又笑了起来,越笑越阴森,“你们都受到了我的诅咒,你们知不知道,你们就快死了!”
“超凡!停手吧,快要死的是你。”一直沉默着的赵韵含,语气中带着一种悲哀的音调,“不信,你把外衣脱下来,看看自己身上,你已经被反噬了。
“这种邪门的东西,不是外行人能够操控的!”
周超凡浑身一颤,紧张地将袖子拉起来。只见一个个暗红色像是臃肿的手掌状的痕迹,挤满了皮肤,它们像是蠕虫一般地蠕动着,恶心至极!
“怎么会这样!这些是什么?怎么了!我怎么了!”他恐惧地将外套撕扯下来。
不光是他的手臂,只要是皮肤上,都有那种恶心的痕迹,那一道道似乎是催命符的东西,如同刺青似的,还在不断地繁衍、增加。
“快把你手里的东西砸掉,不然你会死的!”赵韵含急忙大喊。
“我不要!除了这些,我就什么都没了。”他吼着,将手里的东西死死地抱住。突然,周超凡的呼吸急促起来,他瞪大了眼睛,死死地望着我们身后,神情里流露着莫名的恐惧。
呼吸越来越急促,他的喘息声,大到整个石室都在刺耳地回荡。
猛地,他的手一松,栽倒在了地上。眼睛,依然没有闭上,只是恐惧而无助地伸手,想要将散乱掉落的那些古怪东西捡起来。
他拼命地伸出手,可是怎么也构不到,嗓子里只会发出“咯咯”的痛苦求助声。
我不忍心地将东西捡起来,塞进了他怀里。
这一刹那,他笑了,有生以来笑得最开心的一次。带着这份甜美的微笑,他的时间,永远停止了……
“他死了。”赵韵含怜悯地叹了口气。
“那我们怎么办?他倒是死了,可是我们身上,不是有诅咒吗?我们真的会死。”徐汇依然脸色煞白,急道。
赵韵含鄙夷地看了他一眼,淡然道:“放心,他死了,下的咒也就自然解除了。你们都不会有事的。”
“这个世界,谁又是干净的呢?”我望着石台苦笑,“周超凡的人生确实是个悲剧。 ”没有人天生就会有人格障碍,只是周围对他的影响,以及他的自闭,让他没有办法和其他人相处。他真的太傻了。“
这个傻瓜有一句话,却是对的。
这个世界,真的没有干净的人,每个人,都多多少少患有人格障碍。只要在适当的情况刺激下,就会显露出来。这样的人,恐怕比他更加地恐怖吧……
尾声
“小夜,你认识徐汇、张颖雪和许睫这三个人吗?
我在他们的联络薄里,都发现了你的电话号码。“
“我认识,怎么了?”
心里,微微荡漾开一丝不安的感觉。
赵韵含没有给任何人打招呼,就转学走掉了。
她的秘密,对我而言,成了一个永远的谜。
为什么她会知道那么多东西?为什么她会出现?那个乱葬岗的石室,是不是也和她有某种联系?
还有,那个神秘的符水化骨方法。
这些,我统统都没有来得及去问,这个吵着要当我老婆的人。
接下来的时间,一切慢慢地平静了,没有颠簸起伏的事件,徐露和沈科也重归于好。问他们,他俩却怎么样也不肯告诉我。
每当看到徐露常常一副小女人般的幸福模样,我就心里痒痒的,想要去调查个一清二楚。
阴楼在那个事件后,就再也没办法租出去了,屋主只好拆掉它,准备在原地盖一座大型购物中心。
据说,乱葬岗也要有计画地迁移走。只是这一迁移,世间又不知道会多了多少孤魂。
平静地过了一段时间的安稳日子,某一天,表哥夜峰突然打来电话。
“小夜,你认识徐汇、张颖雪和许睫这三个人吗?我在他们的联络薄里,都发现了你的电话号码。”
“我认识,怎么了?”心里,微微荡漾开一丝不安的感觉。
“他们三个在昨天夜里十点左右,死在了家里……”
——夜不语诡秘档案第十集 痕迹 完
《夜不语诡秘档案》第十一集 特别篇 作者:夜不语
前传 妖魔道
序 所谓“永远”
这本书,又是自己独自写序,想一想,似乎已经有两本的样子,没有找到替死鬼了。不过,再仔细想一想,就算找到替死鬼,似乎序自己还是逃不掉。
最近翻相册,又看到了那张照片。那是七年前的老照片了,没有人,只是慌乱地远远照着夕阳下,朦胧的海面。背后被自己写满了丑陋的文字─西雅图的海港,是一个伤心的地方。
曾经有一个女孩在大海前说爱我,也是那个女孩,她流着泪,哀求我不要离开。
我不置可否地一笑,默然望着她那张哭泣着的脸。那张绝丽的脸,带著令人心碎的泪痕,却阻挡不住我那自认伟大的脚步。
文字描述的是我的初恋,那时正是离开美国的时候。那个女孩从波特兰开车追我追到西雅图,我终究还是没有留下来。
那年我十七岁,随着风中飘逝的,不但有自己的初吻,还有初恋……
想起来,二十四岁的自己,似乎早就不存在那种就连手牵手都会脸红的青涩情感,脸皮也厚到就连长城拐弯处的城墙也不遑多让。
有一年我爬长城,居然惊喜地发现自己脸皮还算是挺薄的,至少挂着那么厚的脸皮,还是能轻松地挤过去。(笑)
说到长城,掐指算一算,前前女友已经不在很久了。
诸位看到这本书的时间,再往后推一个月,就又到了她的忌日。这本书,就权当是纪念她的存在,或者纪念她的曾经存在吧。
快有三年了吧?时间真的过得好快。记得那年的耶诞节,北京下着鹅毛大雪,她做完化疗,强迫我推着她去爬长城。
那天居庸关的城墙特别巍峨,但是却很冷,冷得就像我心里的温度。她坐在轮椅上,静静地,用手抚摸着刻有“不到长城非好汉”的那块石头,催促我向上爬。
我就真的向上爬了。每爬一段,就回过头,看她冲我挥手,露出甜甜的笑。这样缓缓爬着,越来越高,直到她慢慢地模糊在了自己飘雪的视线里……
我买了两个同心锁,牢牢地锁在一起,又牢牢地锁在了长城的中段。
本以为能牢牢地锁出一个永远,没想到“永远”没有捞到,就连“短暂”这个小小的奢望,也消逝在了手心中。
哈哈,怎么写来写去,像是在写散文。不应该,不应该!
还是照例说说这本《妖魔道》好了。
总体上,这是一本很轻松,很速食的《夜不语》特别篇,如果要看作是前传也行。我前边写得很轻松,到后边写得差点飙泪,希望大家看得轻松些吧。虽然后边的剧情实在有点悲,算不得轻松两个字。
不论学习还是工作,每一样都很累。能够放松的话,也希望大家能够多多休息。天气,又要冷下来了。
下一个故事《宝藏》,我策划了很久。说的是一个特别的发现,让夜不语等人偶然知道了一个宝藏的存在,在寻宝的期间,发生了许多怪异莫名的事情。由于架构很庞大,为了避免出现《茶圣》那种潦草结束的情况,所以,暂定会连载三本的样子。
肩膀好累,困了,洗澡睡觉。看看手机,居然发现一不小心就混到了早晨七点多,太阳都出来了。
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开始羡慕笔下的夜不语那家伙了。他够有个性,也有条件施展他的个性。但现实中的人,又有几个能做到的?
今年二月底,我去了一趟上海。原本以为十分坚强的自己,第一次感到了寂寞。
虽然我喜欢旅游,喜欢背着背包到处走的感觉,但是,在那个拥有两千多万人的拥挤城市里,我却找不出一个想要见面,想要说话的人。
那时我才发现,自己的皮肤、指甲、脚尖、甚至头发的末梢都充斥着寂寞的痛楚。只要是寂寞的,不论身旁有多拥挤,也不过是留在一个人的城市里。从前随意写下的这句话,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梭子一
沉重的夜,滴滴答答的水声幽幽地回荡在这个小镇里,显得那么孤寂,也那么刺耳。
在这个如死的黑暗笼罩的地方,低矮的房屋里没有一丝光亮,也没有任何声音。就连熟悉的打更人也不见踪影,整个小镇,犹如一片死域。
狂风刮得很烈,夜空上没有飘浮云彩,但依然看不到星星或者月亮,四周游荡著令人压抑的诡异气氛,就像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或者,有些事情已经发生了!
死寂继续着。
远处,终于隐隐传来些微可以打破沉默的声响。
是人。
一群人。
一群携带着刀剑,全副武装的护卫。
坐在中央马车里的主人,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淡淡的灯光,从六匹马拉着的大轿子里透出来,隐约勾画出这个主人的身影。
窈窕的线条,长发,慵懒舒服地倚靠在椅子上。应该是个女人,而且,不会太丑。
主人没有说话,护卫自然不会不识趣地打破这份略微沉重的沉默。几十人的队伍里,只有马蹄哒哒的声音,以及车轮转动时的闷响。
离小镇越来越近了,马车开始慢下来。
最前边的一个护卫猛地一拉马头,靠到轿子左侧的窗户旁轻声道:“小姐,已经到芙蓉镇了。现在人倦马疲,我们是不是应该先找个客栈稍微休息一晚,明天一早再上路?”
那位小姐缓缓地用纤纤玉手抵住下巴,像是在思考这个问题,又像是什么都没有想,最后微微点了下头,算是应允了。
那护卫在心里长长地松了口气。这队人马,已经马不停蹄地接连走了两天路,虽然是精锐,可是连番劳碌,就算是铁打的筋骨,也有点受不了了。
他纵马上前,想早一步进到小镇里将客房订下来,随便把自家小姐住的地方打理一下。
这位小姐毕竟出生在大富大贵、位高权重的家庭,什么贵族习惯都沾染了一点,但是最让人郁闷的,就是那种莫名其妙的洁癖了,如果不睡习惯的床、被褥、枕头的话,就会失眠。
唉,出老大的远门,居然还在行李里带着闺房里的大床,这究竟是什么世道!一路上,可苦了自己这群护卫了。
从长安城出发赶往益州,不算太远的距离,走了接近一个月,但却只走了不到一半距离。如果不是时间也消磨得差不多了,这位大小姐,恐怕也不会急急忙忙地要疯狂赶路。
这么长时间,他没少惶恐不安过,如果那大小姐有什么三长两短的话,自己这群大老爷们儿掉脑袋倒是没什么,可就苦了家里的婆娘。
眼看益州还有三天就要到了,虽然一直也没遇到过什么危险,但最好还是更小心翼翼才好。不是常有人说,暴风雨前的风平浪静,最是可怕吗?
不知为何,今晚的他十分烦躁,那份烦躁的心情,甚至影响了胯下的马。自己的马名叫黑风,随着自己出生入死已经五年多了,真正的生死与共。他用手抚摸着马头,用力地皱着眉头,不知何时起,右眼皮就跳个不停。
俗话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恐怕,今晚绝对不会平静。
思索间,已经到了镇口的木陇下,木陇顶上用红色的字体雕着“芙蓉镇”三个大字。那三个字在夜色里红得像血,带着阴沉沉的气息,整个小镇犹如一张狰狞的大口,静静地等待着倒楣的人,走进它的五脏庙里。
有股恶寒袭来,他禁不住打了个冷颤,手紧紧地握着剑柄,用力咬下嘴唇,打马走进了这个气氛诡异的地方。刚一进去,黑风便人立而起,死也不愿意再往前走一步。
都说畜生的直觉最是灵敏,难道,马儿也预感到了危险?
护卫缓缓地将四周扫视了一遍,空无一人的街道,静悄悄的,没有一丝灯光透出的民居,一切都很平常。也不像有埋伏的样子。只是,总觉得这里有点问题……
他毅然下马,往前走,在附近的一家人户前停步,犹豫了一下,然后敲门。
并没有用太大的力气,但门却“吱嘎”一声,打开了。
护卫有点愕然,现在早已不是盛唐时期,最近四处都兵荒马乱,盗贼遍地都有,如果谁还敢像从前那样夜不闭户,不是自己找死吗?
有问题!绝对有问题!
他从怀里掏出火折子,摇亮,就着黯淡摇曳的光芒,走进了房子里。进了大门便是桃屋,屋子中间的桌子上,还整整齐齐地摆放着早已没有热气的饭菜。有三副碗筷,看来是个三口之家了,可是怎么看起来,桌上的东西还没怎么动过?
碗里盛着冒尖的白饭,就像在向自己传递着某种讯息。
飞快地将整个房子搜索了一遍,却并没有找到任何人,心里不安的感觉更加浓烈了。
他从鞘里抽出宝剑,又来到一家人户前,用力地踢开门,闯进去搜查了一遍,依然找不到半个人影。
他不死心,继续找,接连找了十多户人,果不其然,这个偌大的镇子里没有一个人。
见鬼!究竟出了什么事!为什么没人,镇里的人都跑到哪里去了?护卫感觉自己快要疯了,他拼命抱住头,想要将杂乱的思绪理清楚。
难道,遇到大群的强盗打劫?不可能,房子里没有任何翻动的情况,而且里边的人,似乎都在悠然自得地干着自己手边的事,屋子里遗留下的东西,也正说明了这一点。
但是,人呢?他们就好像在一刹间全部消失了,整个镇的人都消失了。而所有的一切,都保留在人消失时的一刹那……
眼前的诡异状况,早已经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这名护卫也当真了得,他转身就往镇口的方向拼命跑。
不管这里出了什么事,总之,不能让大小姐进来。
他飞快地在寂静的街道上跑出S型路线,眼睛隐约看到,大队伍拥着那辆华丽的马车穿过了木陇。
情况危急,就在他要放声大喊的时候,一双僵直有力的手,狠狠地掐住了他的喉咙。
护卫右手用力一挥,手里的宝剑微微一顿,便锋利无比地将那对手臂割了下来。飞快地回身又是一剑,这一剑,狠狠地刺进了身后那家伙的胸口里。
果然是有埋伏,要尽快通知他们不要进来才对!
他想要将剑抽出来,但却意外地遇到了阻碍,似乎被对方的骨头给卡住了。护卫抬起头,却看到了对方僵硬没有任何表情的脸。
这是一个女人,应该还算得上年轻漂亮的女人。可是,就在这个女人身上,自己却找不到一丝人类应该有的气息。
这东西,绝对不是人!或者说,现在的她,已经不能算是人了!
那东西冰冷的眼神犹如狩猎者一般,护卫只感到一阵阵的恶寒,恐惧犹如潮水似地覆盖了大脑的每个角落,身体僵硬得再也没有办法动弹丝毫。
对面的那东西张开嘴,露出了长长的獠牙,缺少了胳膊的手臂胡乱扭动着,这个在平时应该算十分滑稽的动作,现在却变得异常恐怖。
是行尸……
这是护卫最后想到的东西。下一秒,行尸的獠牙,已经深深刺入了他的脖子。
那个已经变成行尸的女人僵硬地抬起头,接着,一群又一群,似乎有无数的行尸,连续不断地从阴暗的角落里,拖着蹒跚的步履,缓慢地走了出来……
梭子二
“小姐,到了。”丫鬟青儿轻轻说道。
赵舒雅走下轿子,望着眼前高大的镇国府深深吸了一口气。这里即将是自己要生活一辈子的地方。
虽然明知道一入豪门深似海,更需要在自己将来丈夫的众多妻妾之间周旋,会失去自由,会令自己痛苦。纵使明明清楚一千个、一万个不能嫁的理由,就算再让自己多选择一百万次,自己还是会嫁过来。
因为,镇国府里,有一个自己必须要见的人。
多少年了?她看着秋日街道上飘扬的梧桐树叶,忘了,早就忘了自己等待了多少年。不过,总算等到了这一天,终于又可以和他见面了。
“小姐,老爷出来了。”青儿小心地打断了她的回忆。
赵舒雅微微一笑,摸着自己扎得整整齐齐的头发道:“青儿,我的样子会不会很丑?”
“当然不会,小姐永远都那么年轻漂亮。”
“真的?”明明知道那张口里会说出的答案,她还是不由得安心了许多。现在的自己很漂亮,他一定会喜欢的。
缓缓地抬起头,如繁星般闪亮的眸子里,已经映照出对面的人影。最前一个,便是当今的镇国大将军,也是自己将来的丈夫。
幸福?自己会幸福吧!不管怎样,总算是能再见到他,总算是能永远待在他身旁了。
笑容,如同春天盛开的花朵,慢慢地洋溢在脸上。她带着倾国倾城的绝丽风姿,迎了上去。可是又有谁知道,自己的笑容,仅仅只是为了他而绽放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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