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信条:末裔-第十九章 恐惧的冰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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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九章

    恐惧的冰焰

    伊莉莎站在窗台上,脚下的巷道离她有六层楼的高度,她的胸口随着急促的呼吸而剧烈起伏着,她的耳中回荡着自己如机车般轰鸣的心跳声。格蕾丝此时已经退缩到她心灵宫殿的边缘处。她一向恐高,而这段记忆不管是否发生,都让她感到恐惧。

    维琉斯站在巷道的对面,他已经越过了这道坎。“你能行的,”他说,“你今天可跳过比这更远的距离。”

    “但没有跳过这么高的!”伊莉莎反驳道。她是跨过了不少间隙,不过那是因为她不用害怕自己会摔死。

    “伊莉莎,听我说。你在担心,你以为是你的恐惧在对你说你没法做到。但不是的。你的恐惧没有告诉你这些。是你自己在对自己说你没法做到,是你自己在逃离恐惧。”

    “你说这些就能帮我吗?”伊莉莎说。她庆幸今天至少没刮风,否则她绝不会靠近窗沿。

    “拥抱你的恐惧,”维琉斯说,“用你的双手拉起它,一起跳舞……”

    “一起跳舞?”她发现自己很难把目光从脚下的间隙上移开,“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一起跳舞?”

    “恐惧是一团冰冷的火焰,它能给你提供能量,它能让你完成难以想象的事情,只要你忽略自己的谎言,拥抱恐惧。”

    “具体要怎么做?”

    “听任它燃遍你的全身。在身体的每个部分感知它,每一寸肌肉,每一根筋腱,每一块骨头。将这种感知扩展到你周围的世界。那个能让你看见那段文字的视觉就会告诉你完成这次跳跃是否可行。”

    伊莉莎闭上双眼。

    “感知,”维琉斯说,“然后跳跃。”

    伊莉莎照他说的做了。她将精神集中于体内汹涌的冰焰,这冰焰从她胸部的正中央蔓延至手足的末端。她感受到了它给予她的力量和气势,她以往从未注意过。她忽略了自己内心的谎言,那个告诉她无法做到的声音。当她睁开眼睛再一次注视那个间隙时,她知道她准备好了,对于这一点,她完全确定。

    于是,她轻而易举地跃过了这道鸿沟。

    “对吧?”维琉斯说,“你就是为此而生的。”

    “你总说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维琉斯凝视着她。“从我今早遇见你我就开始观察和考验你。现在我肯定了我的想法,你生来就是一个刺客。”

    “真的吗?”伊莉莎强忍着笑意,“说到这个,特威德先生那样称呼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你杀人吗?”

    “我只是给他们带去安宁。”

    伊莉莎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觉得这很好玩吗?”

    “我没有任何不敬的意思,但你说……给他们带去安宁?”

    “对,这是事实。我的目的庄严而神圣。”

    “神圣?通过什么,神父的祷告吗?”

    “不是通过神父,”他说,“而是通过人类的自由意志。”

    “那你怎么知道我是为此而生的?”

    “譬如说,你的视觉。它叫作鹰眼视觉,通常来自血缘传承。我从我父亲那里继承了这种视觉。我们是一个兄弟会,我们有自己生存的信条。我们反抗暴政以及那些奴役和压迫他人之人。”

    “你们也反抗特威德先生?”

    “特威德老板就是我们所说的圣殿骑士。他们的组织以强权寻求和平,牺牲人们的自由。我们两大组织一直在对抗,有史以来便一直如此。他们现在想要控制这个国家。”

    “你觉得我是一个刺客?就像你?”

    “不,我只是说你体内有刺客的血脉。要想成为刺客,首先你得要接受训练,然后还要向兄弟会和信条宣誓你的忠诚。”

    他看上去似乎是在建议她,似乎是在说,这些是可行的。但伊莉莎摇了摇头。“我只是个女用人。我不是——”

    “兄弟会不会对你的职业、社会地位或是皮肤的颜色有任何偏见。信条之下,众生皆平等。不过我们可以下次再谈这些。现在,还有更多迫在眉睫的事情要做。”

    伊莉莎不知该如何理解他的话。她的理智告诉她不要接受。即便那些都是真的,即便她能看出维琉斯的真诚,她还是认为想要成为刺客组织的一分子是荒谬的。说实在的,她真的有些向往。这个刺客展现给她的是一种远超身为奴仆的人生。为自由而战的人生。不一样的人生。

    “不过你一直做得非常棒。”维琉斯说。

    一股开心和自豪的暖流融入心窝,取代了恐惧的冰焰。“谢谢你。”伊莉莎说。

    “还有,裤子很适合你。”他狡黠地眨了下眼。

    一开始要她穿男人的衣服,伊莉莎是拒绝的,不过,她也不是第一个穿裤子的女人。她甚至听到有女人在谈论她们要走上前线去对抗叛军。现在她穿着这些也有大半天了,必须承认,它们更加实用,即使白天穿着要比女装更感炎热。

    “下午快过完了,”伊莉莎说,“我觉得我们该去特威德先生家了,如果我们想赶在科吉尔之前。”

    听到这话,格蕾丝松了一口气,她还不知道大卫在哪儿,虽然门罗告知她,他现在是安全的。

    “你是对的,”维琉斯说,带着一副恶作剧似的表情咧嘴笑着,“我们来赛跑好不好?”

    “赛跑?”

    “自由奔跑,就是我今天早上一直教你的。”

    伊莉莎不知道自己是否为此做好了准备。“但是我——”

    “没什么但是!”维琉斯说着,撒腿就跑,“我们来赛跑!”

    还没等伊莉莎缓过神来,他早已离开他们站立的建筑,向前跑了一小段,从一个屋顶跳到下一个屋顶,跃过屋脊、烟囱和高墙。

    除了裤子,维琉斯还给了她一副手套,她很感谢这副手套,因为他教给她的自由奔跑中双手的运用几乎与双脚相当,要是没有手套,屋顶上的石头和木头能划烂她的皮肤。

    他们白天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五街顶和鲍尔里街粗糙的尖塔和小巷里,相比其他地区的暴乱,这里竟出奇的安静,所以她一直专注于不要摔下去跌断脖子。现在他们往北边去,她注意到上城区的上空浓烟滚滚,这让她意识到帮派组织的扩大正在伤害这座城市。

    “跟着我!”维琉斯喊道。他跳到街道上,然后蹬上一幢教堂的墙,也就是升天教堂,爬了上去。

    伊莉莎跟着他,但她有些累了。她手臂上的肌肉抖动着,一到高处,害怕摔下去的恐惧之感就占据了她的意识。不过她努力集中注意力,忽视心中的谎言而去注视恐惧本身,用她的双臂去拥抱那团冰焰,她发现自己不仅恢复了体力,而且气力更胜之前。

    她抵达一座方形钟塔的顶端,周围是护墙和分布在四角的四座小尖塔,她就站在维琉斯身边。

    “看那边,”他说,“通过练习,某些刺客的视觉和感知能够扩散到整座城市。”

    伊莉莎凝视着,目光扫过整座岛屿,但她所见只是一片烟尘。“这座城市一片火海,”她说,“我们应该做点什么。”

    “不,”他说,“无论我们做什么,暴乱都会持续下去。我有个更重要的任务。”

    “是关于那柄匕首吗?科吉尔从你那里偷走的那个?”

    “是的。”他说,“即便我们失去纽约,神器也能帮我们打赢这场仗。”

    伊莉莎不明白。

    “我们走吧。”他在她开口问之前说道。

    他们攀下钟塔和教堂,重新向上城区前进,这次不再是赛跑了,而是两人一起步行。伊莉莎整个人看上去都不同了。当她尝试并完成维琉斯给她的挑战,她感觉自己又向内心深处挖掘开来,她发现了一股熟悉的水流及其源泉。或许那些真的存在于她的血脉。

    格蕾丝不得不承认,她也感受到了。

    他们在夜幕降临前抵达了特威德的宅邸,当他们来到前门,伊莉莎把钥匙插进门锁时,她迫切地希望看到父亲就在里面。

    但她转动钥匙走进去时,她发现整幢房子空无一人。

    “父亲?”她呼喊着,“爸爸?”但没有人回应她。

    伊莉莎转过身锁上他们身后的门,以防有强盗闯进来。

    “那边有张便笺。”维琉斯说,指向靠着西边墙壁的桌子。

    伊莉莎冲过去,拿起便笺,阅读起来。

    维琉斯走向她。“上面说什么?”

    “这是我父亲留下的,”她说,“他曾经在这儿。他让我等他,他会回来的。他说如果在六点的时候没有看到他,就让我去克里斯托弗大街的渡口。”

    “你应该去,”维琉斯说,“在科吉尔到来之前。”

    “但假如我父亲回来了呢?我想就待在这儿。”

    “怎么选择是你的自由,”维琉斯说,“但他给了你他的计划,你最好遵循这份计划,为你自己的安全考虑。但等暴乱结束……如果你再回到这座城市……”

    “嗯?”

    “你眼前有一条路可以选,如果你想选择走这条路的话。”

    “你说的是成为一名刺客。”

    “你反对这个主意吗?”维琉斯问。

    “我不反对,”伊莉莎说,“但我也不赞成。”

    “考虑一下,”他说,“我有任务在身,必须离开这座城市一段时间,但我很快就会回来,如果你愿意,我会再找到你。我们可以继续你的训练。”

    “我会好好考虑的。”伊莉莎说,“你要去哪儿?”

    “我必须把匕首交给格兰特将军。”

    “尤利西斯·格兰特?为什么?”

    “它能帮助他打赢这场战争。”

    “但怎样——”

    他们身后的大门被撞开了,伊莉莎转过身去,只见一个野兽般的庞大身躯冲了进来。虽然格蕾丝知道是肖恩来了,但伊莉莎并不认识他,她第一反应就是强盗来了。不过她马上注意到陌生人身侧在淌着血,某个人的手臂挂在他的脖子上。

    伊莉莎走向他。“这是什么意思——”

    “小姐,”男人喘着粗气说道,“我带着亚伯拉罕。”

    “什么?”伊莉莎说。她绕到他的身后,当发现真的是她父亲时,她爆发出一阵抽泣,她父亲的模样已很难辨认出来。浮肿的双眼紧闭着,脸上满是伤痕。格蕾丝只得提醒自己,那不是大卫,只是他们的祖先,但她也感知到了伊莉莎所有的痛苦。

    “我把他放在哪儿?”男人问道。

    “放到书房去,”伊莉莎说,“这边来。”

    她指好路然后跟在男人后面,手放在父亲的背脊上,和外面炎热的天气相比,他的身上冰冷极了。维琉斯帮助陌生人把她父亲抬到其中一张沙发上。卸下这重负后,陌生人步履蹒跚,像一棵将倒的大树一样摇晃着,但一个女人冲过来搀住了他。

    伊莉莎向他们点了点头,但马上把注意力移到她的父亲身上。她不知道该从哪儿开始着手救助他。他需要去医院。

    维琉斯在沙发旁跪下身子。“让我来检查他,”他说,“我有一些处理此类事件的经验。”他触碰、按压着,很轻柔但带着明显的决心和目的,从她父亲的眼睑、脸到躯干,然后是双臂和双腿,他扭动着她父亲的关节感知哪些地方折断了。结束后,他坐了回去,用手背掩住嘴巴看着她的父亲。“伊莉莎……”

    “告诉我。”她说。

    “他还活着,但也仅是活着而已。我认为他的头骨碎裂了。脸上的骨头也破裂了。他至少断了四根肋骨,其中一根可能已经刺穿了他的肺,因为他看上去像是内出血了……”

    伊莉莎再度抽泣,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捂住嘴巴,眼泪夺眶而出。“哦,爸爸,”她说,“爸爸!”

    格蕾丝差点儿在自己的意识中迷失。如果大卫经历了这一切,如果门罗让她的弟弟经历这种痛苦,她将让他见识什么是真正的愤怒。

    维琉斯转向两名陌生人。“发生了什么?是谁做的?”

    “流氓,”男人说,“暴徒。当我发现时,我就阻止了他们,但他们已经对他犯下了这些暴行。”

    “谢谢你们,”伊莉莎说,感觉她的心已像蛋壳般碎裂,“谢谢你们救了他。”

    “你也受伤了。”维琉斯说,指着男人的身侧。

    “我会没事的。”陌生人说,不过下一秒他就躺在了书房的扶手椅上。

    “你叫什么名字?”伊莉莎问他。

    “汤米·格雷林,”他说,“这位是阿德丽娜·帕蒂。”

    女人向伊莉莎点头致意,伊莉莎发现她的眼中也有泪花。然后她转身面向父亲,在他身旁跪下,尽可能凑近父亲的脸庞。她轻柔地在他的前额上摩挲着,因为他身体的其他部分她都不忍触碰。他的胸部起伏很不明显,她只得俯下身子在他胸口上倾听。

    她听到他的心脏跳了一下,非常微弱。然后是一片寂静。然后又跳了一下,然后又陷入寂静。就好像每一次心跳都要耗费他全身上下仅存的气力一样。

    “我想带他去医院,”汤米说,“但他说想来这里。”

    “爸爸,”伊莉莎低声呢喃着,她的眼泪滴落在她父亲被血水浸透的衬衫上,“不要离开我。我也不能失去你。”

    维琉斯突然抬头看着天花板,然后一声不响地离开了房间。

    “他要去哪儿?”汤米问。

    伊莉莎忽视了他。“求求你,”她呜咽着,“爸爸,求求你。”她脆弱的心房碎裂了,她紧贴着父亲的胸膛,在众人面前抽噎起来,她的眼睛闭得太紧了,以至于脑中直冒金星。就这样过了几秒,她感到他体内发生了一些变化,有什么离开了他的躯壳。她把耳朵紧贴在他的心脏处,聆听着。

    一声跳动。

    然后是寂静。

    还是寂静,她把耳朵贴得更紧了。

    又一声跳动,微弱得像是轻风中飘浮的落叶。

    然后他的心脏陷入沉寂,长久的沉寂,他发出一声长长的、低沉的叹息,但再也没能吸回去。他安静下来,不动了。

    他走了。

    伊莉莎无法呼吸。她的胸腔停滞了,她紧紧抓住胸部,喘息着,直到能顺利地吸入空气,她号啕大哭起来。这哭声背后没有任何的语言,也没有任何的思维,有的只是苦痛、愤怒、悲伤、孤独、恐惧,和她一道,格蕾丝也感受到了这所有的情绪。

    书房外面的门厅传来砰的一声响,然后伊莉莎听到了靴子与地板的撞击声。维琉斯不在这儿,她知道科吉尔随时可能到来。

    她站起身来奔向门口,立于汤米和阿德丽娜中间,在那里,她看到科吉尔就站在门厅里,一脸的惊讶。维琉斯从他身后的台阶上向他冲去,但在所有人有所反应之前,科吉尔跑向了前门。

    一瞬间,维琉斯扔出几把闪闪发光的飞刀,大概五六把的样子,以令人目眩的速度袭向科吉尔。其中一把恰在科吉尔行至门前时击中了他。维琉斯冲了过去,伊莉莎也是。

    “等等,”阿德丽娜说,“不要……”

    伊莉莎回头,她们的目光在空中相遇,看到她的眼神,女人无言了。“那个男人对我父亲的死负有责任。”伊莉莎说,她冲了出去,冲进了大街。

    她看不到科吉尔或维琉斯,但她知道如果他们从大街上消失了,那一定是爬上了房顶,于是她也跟了上去。刚刚爬上房顶,她就瞥见了远处维琉斯的身影,正在向北飞奔着,她跟了过去。

    还没跑多远,她就意识到维琉斯训练她的时候并没有使出全力。她没法跟上他的速度,但还是硬着头皮往前跑,烈火燃烧产生的浓烟包围了她,灼烫着她的肺部和眼睛。她穿过一个又一个街区,直到她发现自己已经无法越过房屋之间的间隙时,她降落到了街道上。在追击中,她无法拥抱恐惧。因为驱使她前行的不是恐惧,而是狂躁的怒火。

    当她抵达水晶宫的废墟之时,里面传来的响声让她意识到科吉尔和维琉斯就在里面。她走进这座充斥着钢铁和玻璃的地方,潜伏在阴影中,让人无法察觉到她的存在。

    她仿佛听到耳中回荡着父亲的声音。“我的小毛贼。”

    她越是深入,响声便越清晰:哼哼声,脚步声,拳头击打在骨头上的声音。她循着打斗的声音,在掩映于废墟之中的雕像下,在因火焰的灼烧和自身的重量而扭曲变形的钢筋中穿行着,像个幽灵。

    然后她听到了维琉斯在说话。“你知道你手里的是什么东西吗?”

    伊莉莎顺着声音前行,她感到脚踩在了什么东西上。她朝下看,是科吉尔的来复枪。

    “这是先行者的遗物,”另一个声音说,一定是科吉尔,“你把我当成蠢蛋吗?”

    伊莉莎捡起来复枪。她曾经拿过枪,但那是很久之前了,而且是枪管短得多的卡宾枪。但她用手臂夹住来复枪,手指扣上了扳机,在宫殿的残骸里匍匐前行。

    “你看看自己周围!”维琉斯说,“你真的认为这不是一场暴乱吗?”

    “这是改革之火,”科吉尔说,“这是除去阻止城市前进的不良分子的必要手段。”他湿咳一声,两人都现身在伊莉莎的视线中。

    格蕾丝认出二人正是欧文和哈维尔,几个朋友再次碰面了。哈维尔手中拿着伊甸园碎片,而欧文就站在他几英尺以外。

    “暴动几天内就会结束,”科吉尔说,“到时候我们的敌人都会被肃清。教会将得以壮大,为国家谋福利。试图阻止这一切,看不清前方的道路,只能说明你是个傻瓜。”

    伊莉莎不明白维琉斯为何只是站在那里。刺客看上去很困扰,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突然间,科吉尔手中弹出一柄飞刀,猛掷过去,锋利的刀刃正中维琉斯的腹部。这一瞬间让人惊愕万分,空气简直像凝固了一般安静,他的身体倒在了地上。但伊莉莎保持住了镇定,她继续隐藏在阴影中,并举起来复枪对准了目标。

    科吉尔叹息着,嘴里咕噜作响,他转过身,伊莉莎看见他的背后插着一柄小刀。

    她对自己的准头没什么信心,因此只有在他还未走远时的短时间内射击才有可能击中他。她举起枪管,瞄准着他的背部,平稳了一下呼吸。她扣下了扳机,来复枪强大的后坐力撞在她的肩膀上,与此同时,消声过后的枪响在她耳边回荡。

    击中科吉尔的不是子弹,而是某种飞镖。他头也没回,跌跌撞撞地向前奔跑。伊莉莎追了上去,但保持着一段距离,直到他速度渐渐慢了下来,双腿颤抖,还没跑出水晶宫的废墟,他就倒下了。

    伊莉莎加快速度接近他,但也十分谨慎。他面朝着她,嘴角渗出一道鲜血。格蕾丝知道那是哈维尔,但她必须退后把这个瞬间交给伊莉莎。这是她的复仇。

    “你是特威德的用人,”科吉尔说,“亚伯拉罕的女儿?”

    伊莉莎看出他被自己的毒药麻痹了,跟维琉斯一样,她走过去俯视着他。全是他的错。他还有最高大师的错。她的好父亲走了。她慈爱的、坚如磐石的、安静平和的父亲,被无形的恶魔夺走了。

    “你杀害了他。”她说。

    “谁?”

    “亚伯拉罕!”她怒吼道。

    他奋力地想要摇头,可那更像是颤抖。“不,我……瘦皮乔……”

    “他死了,”伊莉莎说,“他们殴打他。一个友善仁慈的老人,而他们——”

    “我没有打你的父亲。”科吉尔说。

    “或许没有,”伊莉莎说,“但养活那些狗的人是你,是你放他们出来咬人的。”

    他无言以对。

    伊莉莎注意到匕首就在他手中。她伸过手去,把匕首拿了过来,他的眼中充满恐惧,却无法做出任何抵抗。这是件神奇的物件,很难想象它值得那么多人付出如此惨重的代价。不过它的边缘倒是很锋利。

    “你用这个做了些什么?”她说,“这匕首。你用它制住了维琉斯,用了什么法子让他犯迷糊了。维琉斯说格兰特将军能依仗它取得战争的胜利,指的就是这个,对吗?”

    科吉尔一言不发,但他也不需要。满眶的泪水已经无声地给了伊莉莎她最为满意的回答。

    “曾经有一条道路摆在我的面前,”她说,“我不确定是否要走这条路。但现在我知道答案了。”她用刀刃抵住他的咽喉,他睁圆了眼睛,目光闪烁。“我将成为刺客,”她说,“我们会再见面的。”他闭上眼,失去了知觉。她起身离开,留下他在梦中品尝自己的失败。

    当她回到维琉斯身边时,他已昏迷不醒,但阿德丽娜和汤米帮助了她,三人一起将他送去医院,一个小时后,她站在克里斯托弗大街的渡口,阿德丽娜和汤米也和她在一起。他们看上去像一对恋人,即便汤米表现出与阿德丽娜离开这座城市的打算截然不同的想法。

    “跟着我。”她说。

    “我不会那么做的,”他说,“我不会把整座城市拱手让给这些暴徒。”

    “但你受伤了。”伊莉莎说,她支持阿德丽娜。

    “我会去医疗部门,”汤米说,“他们会给我的伤口缝针,我要回到前线去。”他低头看向阿德丽娜,“去你姑妈那里。待在那儿直到暴乱结束。”

    “但我需要再见到你,”她说,“何时——”

    “我会再去看你的,”他说,“只要你回到纽约再展歌喉,我保证我会在听众中为你欢呼。”

    “我说的不是这个。”阿德丽娜说。

    “我知道你的意思,”他说,“但只能如此。或许我只是个想要一片肥田的巡警,但我深知这一切。”

    阿德丽娜低下头。“不要这么说。”

    “怎么说?”汤米问。

    “不要这么说你自己。你是……”但她没有说完这句话,而是对着地面摇着头,看上去竟像是生气了。当她抬头看向他时,她哭了。“我想我爱你,汤米·格雷林。”

    “我想我也爱你,阿德丽娜小姐。”他笑了,“但是渡口要开船了,你必须马上离开。我要确保你是安全的。”

    “我很安全,”她说,“只要跟你在一起我就很安全。”她抱了他一下,下一秒,他也这样做了,差点儿没把她小小的身躯淹没,他们拥抱着。过了些时候,她推开了他,拂拭着泪水,头也不回地向码头的船只走去。

    汤米看着她离去的身影,对伊莉莎说:“确保她抵达她姑妈家,如果可以的话。”

    “我会的。”伊莉莎说。

    “你有什么打算?”他问。

    “我还有未完成的任务。”她说,匕首就藏在她仍穿着的裤子口袋里。如果她想投身于这场战争,她也得看上去像模像样点。“任务完成后,我想我会回到纽约。我跟科吉尔还有特威德先生还有笔账要算。”

    汤米点点头,看上去有点儿困惑,伊莉莎向他道了再见。然后她走上渡轮,船上满是黑人、妇女和孩童。他们挤在一起,有人在照料伤患,被仇恨和暴行赶出家园的他们眼中都充满了苦痛,每个人的嘴唇仿佛都在无声地控诉着“为什么”。而这个问题的答案就是,这座城市和这个国家还不是自由的。至少现在还不是。

    船只的蒸汽机带着他们突突前行,进入哈得孙河,向着新泽西的方向驶去。随着渡轮渐渐远离这座岛,整个城市像是煤山之下的一团红光。

    “看上去似乎要下雨。”一位年轻的母亲说道,她注视着乌云。她的女儿——一名女婴就睡在她的腿上。“上帝大发慈悲。”

    “那你就为这份慈悲祈祷吧。”伊莉莎说。但她轻声告诉自己:“但我将为自由而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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