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虽然饭店名字听起来文青,也不过是俗不可耐的火锅,涮来涮去也就那几样。
让我眼前一亮的倒是今天丁洁的装束。
她上身穿了白色的针织衣,下身是紫色的长裙,一件米黄的外套随意搭在椅背上,整一个知识分子的样子,我不由感叹,单身太久了呀,看见女人就两眼冒光呀。
她浅笑着,招呼冉阳坐下,又让服务员加了饮料,整个过程成熟优雅,就像一个——
29岁的女人。
我姐早就跟我说过,我面前的这个女人也有一段伤心往事,据说其前男友因为某些原因杀死了人,锒铛入狱,她等了几年,但那无期徒刑实在让人不寒而栗,也就慢慢淡了。
这我倒能理解,漫漫长夜寂寞难耐呀,要是买个电动小马达还好过一点,但我们小地方人淳朴善良憨厚实诚,哪儿能用那些东西,那不是让人脸红心跳,羞愧难言嘛。
唉!
还是有个老公比较靠谱。
不用电不用水安全可靠环保长久。
何况,穿上衣服,谁还知道昨夜的你是什么鬼。
所以,今天穿着衣服的我也配合着这场肉搏战的前戏,我用热水将我们三个人的餐具洗干净,又绅士一样摆放到她面前,温柔款款的问她,“要不要再来一点肉,你看你都瘦成啥样了,要不是冬天,我一定以为你是一道闪电。”
她笑起来。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她裂开嘴巴开心的笑,她说,“荣一诺啊荣一诺,我若不知道你的往事,还真以为你是个好男人呢。”
嗯?
这话有歧义。
我若不是个好男人,你干什么来了?
难道咱们纯洁的友谊要堕落成炮友?或者说你就喜欢这调调。我看着她,继续等她的下文。
其实我是个稳重的人。
她摇摇头,继续说,“你姐大体都告诉我了,你说你现在欠了多少债?”
哦,原来是这个。
我不得不再次佩服的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为什么你总有一种化欢乐为尴尬的能力呢?
难道我们在这节日里不应该谈谈灶神跟灶婆爱爱的各种姿势,并且古为今用,借鉴学习吗?为什么要提起这么伤心的话题。
好吧,既然如此,我们就来谈谈这个尴尬的话题。
我说,“很多很多。”
她问,“很多是多少?”
我说,“十几万吧。”
她看我一眼,说,“哦。”
八年前,我二十岁。
跟所有二十岁的年轻人一样,我渴望成功与金钱,不知多少个夜里,我翻来覆去躺在床上,跟身边的杨燕说:“燕儿,咱们什么时候才能有一栋大房子,然后窗明几净,优哉游哉?”
黑夜里,她的眼光精亮,“我们一定能赚很多很多钱。”
很多很多钱,就是20岁的荣一诺跟19岁的杨燕的梦想。
我忘记了8年前的那些深夜我们究竟讨论了更多什么,但是,毫无意外的,我们决定干一件大事。
我先是拜访了我姐夫,然后拜访了我们公司的副总,还有我光屁股长大的比较成功的朋友王磊,终于拿到了我的第一笔投资资金。
它们的组成大概是这样,姐夫借给我10000,公司财务预付我工资24000,王磊出资8000,合计四万两千块钱,然后我们在郊区开起了第一家饭店。
那是一个小小的,连门脸都躲在树荫里的门面。
但无论如何,它承载了我们大大的梦想。
为此,我们自己粉刷、装修,去旧货店购买餐桌、餐椅,去批发市场谈原料购买,去酒水批发谈酒水代理,忙的不亦乐乎,欢声笑语。
这些充实的、快乐的日子因为被梦想填塞而显得阳光明媚。
至今犹记得,我们开业那天,公司的员工都来捧场,人山人海。
当深夜我们数着当天伍佰元的收入和4000块钱礼金的时候,我们笑了,在被窝里疯狂的做爱,直到筋疲力尽,我说,“燕儿,我们终于有钱了。”
她眉眼弯弯,说“我就说我们会赚很多钱,看我以后怎么叱咤风云,呼风唤雨。”
我问她,“你有没有觉得嫁了一个大老板而幸福的浑身颤抖?”
她白我一眼,“我才是这儿的大老板。”
是的,她才是这里的大老板,每当我下了班,赶到店里的时候,她总是事无巨细忙里忙外,而我则只能帮着擦擦桌子洗洗碗。
但我们还是会因为不同的经营理念而争吵。
她是比较固执的人,无论亲疏都铁面无私,甚至会跟客人因为一点零钱而怄气,但支撑我们店面的大多是我的年轻同事们。
他们往往临时起意,下了班去店里胡吃海喝,也常常醉得一塌糊涂,而饭钱则都会等着发了工资一起结。
当然对我来说,这都不是事。
我们不仅仅是同事关系,在工作中也建立了深厚的友谊。
年轻人的友谊是那么的不可思议,哪怕只是一个电话就可以为朋友两肋插刀,就可以为朋友赴汤蹈火。
然而这样的友谊却常常被她的固执弄得多了几分尴尬。
几多时候,她会抓住我的同事们询问结账时间。
现在想来,当时我们是很难,每一分钱都掰成了两半来花。我的朋友们几次笑称受到了不公正待遇,我也唯有苦笑。
我劝不住固执的女友,也再没有能力踌来更多的钱。
但最大的危机来自另外的一件事。
元旦,是我们公司发福利的日子,因为我们部门有一定的盈利,所以,部门决定出资多购买一些福利发放下去,而我争取到了这个机会。
我跟我们的酒水供货商谈妥,赊欠了约四千元的茶叶跟酒水当做部门福利,然后部门通过发放有效票证去我们饭店领取。
然而,当我将这个消息告诉杨燕的时候,却遭到了她的强烈反对。
因为这笔交易并没有赚一分钱。
于是我苦口婆心的劝她,看起来这笔交易是没有赚钱,但是不要忘记我的同事们都是20多岁的年轻人,他们绝不会来到店里提了酒水就走,而最大的可能是坐下来,点几个菜,畅谈这狗屁的人生和操蛋的爱情。
这个过程,我们同样会赚钱。
但我并没有说服她。
她始终觉得这是费力不讨好的行为。
由于这件事前期宣传的沸沸扬扬,最后得不了了之,很快,我的同事们就很少再上门了。
生意一落千丈。
再有半年后,我们终于坚持不下去,将饭店关门歇业。
也就是说,大半年的时间,我将筹来的四万多元扔到了饭店这个坑里。
那时候的四万多元,是我三年多的工资。
这是我步入深渊的第一个导火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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