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总是如婊子一般忽冷忽热，让人无所适从。
甚至春天代表的是一场场的大风跟尘暴。
早晨我醒来的时候，外面天色已经亮了，不过，天空被黄色的弥漫的尘烟笼罩着，让城市的上空就像多年之前的旧照片。
曾经那些瑰丽的高楼大厦，那些广告霓虹，都缩在尘暴里，露出疲惫的模样。
我看看表，时间刚刚六点。
这是冬天的城市刚刚苏醒的第一时间。
在看不见的楼下以及城市的各个角落，人们一如往常，继续着人生的轨迹，偶然有人出生或死去。
我起来洗刷，煮面。
这是我跟冉阳大部分时间的早餐。
鸡蛋在锅底滋滋叫着，从生命变为食物，然后被注入热水，那些水很快翻滚起来，又融化了坚硬的面条，直到它们散发出淡淡的香气。
在这个早晨，无数的家庭重复着同样的动作，所不同的是，有人奔向新生，有人毁灭过去。
七点，我跟冉阳一起坐在饭桌上吃饭。
昨日的狼藉在今天已经完全没有了痕迹，甚至我看见冉阳穿了春节时姑姑给他买的新衣服，看起来人模狗样。
“爸。”他一边吸溜着面条，一边问我，“我们是不是真的能找到妈妈？”
“嗯。”我闷着回答。
在冉阳的心里，一定有许多许多的不能能，也许他曾经忘记了我带着他走过的那些日子，但是对于他幼小的生命来说，那个叫做妈妈的生物是那么的遥不可及。
上学、逛街、玩耍、哭泣，在没个孩子的世界里，任何的行为跟动作，都会有一个妈妈出现在身边，这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自然而然，普通的不能普通。
但就是这种普通，才愈发显出冉阳的另类。
以至于他特别特别的依赖何老师，甚至每次放学，都要在何老师身边腻歪一会儿才肯走。
在他的意识里，那是最接近妈妈的女性。
这次没有用我催，他很快将小碗里的面条吃进了肚子，又眼巴巴的等着我，在座位上坐立不安。
其实，我的心里同样是不安。
我不知道今天我们父子需要面对的是什么？
四年了，整整一千多个日日夜夜。
如果那个叫做杨燕的女人还爱着我们，她断然不会不回来，如果那个叫做杨燕的女人还对我们有一丝牵挂，她断然不会不给我们一丝信息。
甚至，我的那些所谓朋友们都一致瞒着我们。
这中间究竟有什么事？
她还好吗？
我的思绪不由再一次回到四年前的那个冬夜里去。
我轻轻楚楚的记得，那一天是十一月十二日，护城河里都结了厚厚的冰。
我下班的时候，刚刚发了工资。
那些钱不够我还当月的信用卡，但是我还是取了一百块钱出来，从街上买了两条鸡腿。
想起来是那么可笑。
作为一个男人，我竟然连老婆孩子都养活不了，是的，就连食物，我都已经很难提供。
不用说嗷嗷待哺的冉阳。
我回到家的时候，杨燕不在家，冉阳躺在小床上睡的正香。
我坐下来，开始等着杨燕。
以前的时候，她也经常趁冉阳睡着出门买菜，或者去最近的超市市场买点东西。
冉阳已经一岁半了。
胖嘟嘟，肥腻腻，一笑脸上就有两个酒窝，连眼睛都眯的看不见。
但是，我从五点等到六点，等到七点……天色已经完全黑了，杨燕都没有回来。
期间，冉阳醒过来，没有看见妈妈的他显然惊慌更多与我。
“妈妈，抱抱。”他说话刚刚能吐字清晰起来，说出一些表达意义的短语。
“冉阳乖。”我哄着他，让他从睡梦中的惊慌中安静下来，“妈妈出门买东西了，很快就会回来。”
那个夜晚，因为房间里少了一个人的呼吸，而安静的不像话。
九点的时候，我终于坐不住了。
我将冉阳浑身包裹的厚厚的，将他抱进车里，他不停的手舞足蹈着，“爸，去找妈妈。”
“是的，我们去找妈妈。”我启动车子，顺着那些熟悉的道路慢慢的向前走去。
无论她去了哪里，无论她遭遇了什么，我们都一定会将她找回来。
因为她是我们不可替代的那个人，因为我们没有她不能活。
车上，我跟杨燕熟悉的朋友分别打了电话，并没有人告诉我她去了哪里。
于是，我顺着街道一条条的寻找下去。
她经常去的超市，经常去的菜市场，她经常去的朋友家的道路上。
那天的夜很黑很黑，天上的月亮跟星星都吝啬到不肯发出一丝光芒，车灯在黑夜里摇晃着，除了面前的冬风和路旁摇曳的柳枝，没有任何人陪伴我们。
整个城市仿佛只剩下我跟冉阳。
冉阳已经缩在座位上重新睡着了，睡梦中，他不停的喊着妈妈，发出呓语。
而我则冷静的如一只狼。
我想，在我年轻的生命中，从来没有任何时候是如此冷静，有这样清晰的目标。
小城并不大。
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年，我能清晰的说出每一条街道的名字，能知道任何一条隐秘的小巷。
就在我走到郊区的护城河边的时候，我终于看见了两个人影。
天虽然黑的令人窒息，但我仍然一眼就认出来，那是我在一起七年的女友。
而她，正跟一个我从来不认识的男人在一起。
我将车停下来，从车厢里提了棍子，发疯一般冲了过去。
还用我说什么吗？
这样的场景，这样的时间，一个女人跟一个男人在一起窃窃私语，本身就是如此明显的暧昧。
我从来不知道，有这样的一个男人存在。
他看起来比我高大的多，但我一点也没有恐惧。在我的怒喝声中，他偏开头，木棍砸在了他的肩膀上。
他很快反应过来，转身跟我扭打在一起。
我们从路边滚到路上，又从路上滚到路边。
我觉得我的呼吸在此刻是如此剧烈，以至于我全身的力气让我吃惊起来。
他一边躲着我，一边惊慌的叫喊着，“别打我的脸……”
他竟然是个要脸的人？
我的棍子会给他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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