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了一眼,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刚刚接起来,那边已经说,“兄弟,你现在过来吧,我在昨天的地方等你。”
我这才响起来,在昨天去医院的路上认识的民工大哥。
冉阳依然在熟睡,我看了他一眼,小声说,“行,那你等着我,我一会就过去。”
急急忙忙穿衣服起来,随便去洗手间抹了把脸,我叫醒冉阳,让他没事不要出门,我这才急急忙忙向着昨天的地点走去。
说起来,自从参加工作,我已经很久没有干什么活了,这次让民工大哥带我,一是因为比较高的工资,二是我想可能并不会在烟台待很久的时间。
暂时稳点下来,是第一要务。
等到了昨天地点,已经有人喊我,“兄弟,这边。”
我抬起头来,就见到了昨天的大哥,他笑着,脸上的皱纹挤成一团,就跟书上农民伯伯的插图没有两样。
我快步走过去,跟着他上了一辆蹬在这里的面包车。
一上车,我就发现车里已经坐了几个人。
面包车里的座椅被拆空了,车里的人都坐在车的底座上,我看了看,也学着他们坐下来,还没坐稳,车子已经启动冲了出去。
身旁的大哥递给我一根烟,我接过来点燃,刚刚抽了一口,劣质烟草的味道就让我大声咳嗽起来。
他笑一声,说,“这是我自己家种的烟叶卷的,怎么样,劲够大吧?”
我好不容易才在咳嗽中缓过神来,说,“是,第一次抽这烟,不习惯。”
车里人于是都笑起来。
民工大哥一边笑一边说,“我姓李,车里这些人都是我的老乡,是跟我们一起去干活的。”
我一一点头,算是跟他们打了招呼,说,“我姓荣,以后还请哥哥们多关照一下。”
李大哥一边抽烟一边说,“都是出来混日头的,什么关照不关照的,既然在一起就是兄弟们。”
一边说着话,车子已经到了地方。
我跟在众人身后迈下车来,先是深深的呼吸一口,刚刚六七个人一起窝在车里吸烟,车内的空气早就让人呼吸不畅。
而这地方显然是一处刚开发的荒郊,比起城市里的空气,显然清新多了。
还未硬化的土地上,到处是拔地而起的高楼,那些高楼外面加装了绿色的防护网,就像是披着一身绿色衣服的巨人。
正是早晨上班时间,无数的工人们踢踏着鞋字从我们身边走过,他们手里拿着工具,身上的衣衫随意的搭在肩膀上,大声说笑着,浩浩荡荡,怕不是有一百多人。
李大哥拍拍我的肩膀,说,“走吧,我们跟他们不是一伙的,我们属于技术工。”
他在说这个技术工的时候,脸上的神情显然带了三分得意,就仿佛自己的身份比别人要高级一些。
我跟在他们身后一路往前走,穿过几座搭建的简易房,又走进一个新建的写着某某建筑公司的大门,这才走到了工地里边。
一走进来,那些高楼就像妖娆的美女卸了妆容。
远处看着高大的楼盘,到了近处才发现,地面上被挖了无数的坑洞和沟槽,也许是刚刚下了雨的缘故,坑坑洼洼的地面上到处是积水跟泥巴。
人们就在这黄土遍地的地上垫着脚,一路往前走去。
跟在李大哥身后,我们一直走了很久,在各个楼盘建转来转去,就在我奇怪我们是不是要穿越这里的时候,李大哥等人却从地下通道走了下去。
地下通道入口是一段楼梯,刚刚走下来,我的眼前就陷入了一片黑暗,适应了很久,我的眼睛才逐渐看清楚周围的东西。
这是一处巨大的地下设施,一根根钢筋水泥柱子将整个地下撑了起来,琳琅满目,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大,我看了好久,才终于确认,这就是住宅楼的地下停车场。
停车场里,无数的垃圾堆积着,我们小心翼翼的从垃圾里穿过,然后映入眼帘的是无数的床铺,黑影中,竟然是民工们的住宿点。
一些刚刚起床的民工在黑暗中吃着饭,但大多数的床铺上已经空了,想来已经上班干活去了。
在停车场里同样走了很久,我们才终于来到这次工作的地点。
在李大哥的介绍下,我才知道我们工作的内容,是将停车场中的暖气管道进行保温和美化,先在管道上包上石棉的保温棉,然后外面再包装上一层金箔。
说是技术工种,但是工作内容并不复杂。
在李大哥的教导下,我们两人合伙,很快我就干的有模有样。
不过这地下室里的环境却让人禁不住皱眉。
先不说到处弥漫的垃圾跟怪味,就是无数的蚊子就让人不胜其烦,哪怕外面烈阳蒸腾,地下室里却阵阵阴冷,那些为了工作而亮起的白炽灯,发出惨败的光芒,让整个地下室里充满诡异的意味。
好在李大哥倒是健谈。
在工作的间隙,他跟我不停的说着话,话题从家长里短到社会变革,倒也让我大开眼界。
他们的认识显然并不是多么高明,但是对问题的看法却往往更贴地气。
比如李大哥虽然看起来是一个土不拉几的民工,但是听他说起来我才知道,他在老家的县城里贷款买了房子,一家人从十年前就已经搬到了县城居住,现在早就不再回村里了。
而且,他有一儿一女,女儿已经上了大学,儿子还是初中。
从他的话语里,我听出来一代人的努力,他们虽然在人们眼里是苦命干活的民工们,也没有多少文化和技术,但正是这样的一个个人,建设了每个城市的美丽家园。
就像是蚁群里的工蚁一样,用自己的辛勤和汗水,支撑着自己的家庭和梦想。
只有春节,他们才会停下来,回到家乡,那时候,他们衣着光鲜,褪去汗水和灰尘,走亲访友,高谈阔论,是亲戚眼中的成功人士或者能人。
当然,他们的收入也完全可以称得上这个称呼。
在这样的劳作环境下,他们许多人的收入早就超越了白领,多的时候甚至能拿到一万多元的工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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