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了看时间,此刻正是上午十点的样子。
雅安的天空比起山东,要干净了很多,几缕白云在天空飘着,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安静恬淡,但我知道,接下来,才是我来到成都之后的第一次考验。
这条路上不仅搭不到车,而且路面处于返修之中,走起来要艰难了很多。
等到一米阳光将脚上的水泡扎破,我们重新开始上路,但是,三十公里的路程似乎让我们看不到希望。
开始,一米阳光还坚持走在我前面,但是不过是一公里左右的路程之后,她就再也坚持不住了,走几百米就不得不停下来歇息一会儿。
她毕竟是女孩子。
我索性在路边折了半截竹竿,我在前边握着竿头,她在后边抓着竿尾,我一路拖着她前行。
但这样也似乎无济于事,虽然我们已经很努力的在赶路,但是走了一半路的时候,一米阳光还是停了下来,她扔掉手中的半截竹竿,在一个桥头坐下来,说,“不走了,不走了,我晚上就住在这里。”
她将身上的羽绒服脱下来,我这才发现,她里边的衣服已经湿透了,毛衣上散发着蒸腾的热气,连我看了都不再忍心催她。
而天色却早就已经傍晚。
也就是说,我们走了六个小时,刚刚走了15公里的路程,若是按照这样的速度,恐怕我们到达果木沟都已经是深夜了。
到那时候,就算没有累死,也该冻个差不多了。
其实,我也累了。
我在她身边坐下,将双腿伸开,平放到地面上,也不管施工路上的土渣,就那么倚在桥头,眼神空洞的望向天空。
暮色一点点沉重下来。
空气中,就像是有星星点点的黑色小虫慢慢聚集,然后,那些黑色的小虫快速的繁殖着,不一会儿,就将天空染成黑色的幕布。
再也透不进一丝光亮。
我不由问一米阳光,“丫头,你为什么要徒步拉萨?”
之前,她跟搭车的师傅说过自己的爸爸死了,说过妈妈死了,但我知道这都不是真正的理由,也许,这个看似颓废的姑娘身上,有着同龄人不一样的悲伤。
不然,谁会在这个冬天出来作死?
她很久都没有说话,直到十几分钟后,她向我靠近了一点,说,“天气真冷。”
她刚刚出了一身的汗,这时候身上的热量消散,自然会感觉很冷,我将我的外套脱下来给她穿在身上。
她将外套裹了裹,随性歪着身子枕到我的腿上,嘴中悠悠的说,“大叔,你爱过一个人吗?”
你爱过一个人吗?
我细细品味这句话。
在我们的生命中,爱这个字眼可能会随时伴随我们身边,小时候父母爱着我们,长大了爱人爱着我们,老去之后,孩子爱着我们。
但是,爱,究竟是什么呢?
是我走遍千山万水去寻找杨燕,还是我在何俊洁离开之后快速消瘦,或者是我想要跟丁洁拥有一段平凡的生活?
可是,这些是爱吗?
为什么我觉得如此之累?
每一段我认为的爱情,我认为的爱的那个人,都在最后选择了离开,那么是爱没有了?还是爱本来就不持久?
消失的那些爱又去了哪里?
我不知道。
我将一米阳光身上的外套给她盖好,想要回答她的问题,却始终无法找到一个切入点,良久之后,我不得不说,“丫头,你爱过一个人?”
她同样沉默着,过了很久才说,“爱一个人,就是把自己的生命全部交给他,生也罢,死也罢,一生无怨无悔,一生不回头。”
我说,“那你做到了吗?”
她耻笑,“我是想做到,但他却不让我做到。”
她接着说,“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不等我回应,她就开始讲下去,“我十五岁的时候,认识了一个男人,她比我大24岁,我们认识的第一天,就发生了关系,那时候,我根本不明白,我这样的爱情是根本不可能的,就算是我的爸爸妈妈都离婚了,他们也坚决不同意。”
“爸爸没有征求我的同意,将那个男人告上了法庭。最后他被判三年徒刑。我想这是我一生做过的最错的一件事,在法庭上,我没有说自己是自愿的,不然他一定会无罪释放的对不对?”
她抬头看着我,似乎要我一个肯定的回答。
但我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跟一个十五岁的姑娘发生关系,于情于理于法,都是不应该的,无论是什么样的理由和借口,判三年都不为过。
但是看着眼前的姑娘,我还是没有说出来,只是问,“后来呢?”
她似乎回忆着,继续说下去,“后来,他刑满释放我就已经成年了,18岁,是一个姑娘最美好的年华,我想我一定要补偿这些年来他所受到的委屈,于是我放弃了学业,跟他来到一个陌生的城市。”
停顿一会,她仿佛自言自语的说下去,“可能他始终觉得我欠了他吧,那段时间我们并不快乐,他总是喝酒,喝醉了就开始打我,我们的钱也逐渐花光了。我就想,我害他失去了工作,失去了脸面,那么我应该主动承担这一切,毕竟他是我的爱人。”
她的身体在瑟瑟发抖着,“我去找工作,可是我一个没有学历没有背景的人又能找到什么好的工作,我找了很久,也只是找到一个服务员的工作,一个月只有一千八百块钱,除了房租,连吃饭的钱都不够,何况他还吸烟喝酒。”
“但是,我相信这些困难我们都会挨过去的,直到有一天我发现我怀孕了,那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我小心翼翼的保护着他,希望孩子的到来能缓解一下我们的关系。但是,孩子六个月的时候,他还是抛下了我走了。”
“我到处去寻找他,我不能让我的孩子没有父亲,他才只有六个月,但我无论找遍天涯海角,都再也找不到他,他消失了,从此在我的生活里消失了。”
我不由问,“后来呢?”
“后来?”她笑一声,似乎从往事中解脱出来,说,“后来,我打掉了孩子,但是我习惯了外面的生活,再也不想回去任何一个家。”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