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地上站起来,扶着床,慢慢走到窗边,在这个角度,我只能看见青旅小院里的一切,除了一颗古老的枣树,散乱在院子里的桌椅,其余的都是灰色的青墙红瓦。
没有一丝生气。
我喊了几声小蔡,在听到他睡意朦胧的回答后,我转身下楼,穿过院子,走了出来。
外面是一条弄堂,几只土狗在追逐嬉戏着,间或有一个藏人从远处走过来,他们摇着手中或大或小的转经筒,口中念念有词的走过。
对于我这个外乡人,他们并不关注。
拉萨,本来就是一个多元素,充满了各地气息的城市。
我在弄堂里向前走着。
这条路,三个月来,我跟锦年每天都要出出进进,对每一个地方都熟悉无比,我知道在前方的拐角有一家小店,走过小店有一家馒头房,在馒头房的旁边,经常有三四名票友在拉着二胡唱一些我我们听不懂的戏曲。
在这个早晨,一切都是原来的模样,一切都没有任何改变。
唯一不同的,是那个曾经在我身边的姑娘,再也没有了踪影。
物是人非。
从拉萨到烟台,是四千公里的路程,从此以后,也是我们无法逾越的天谴。
走出弄堂的时候,我终于觉得好了一些,走到以前经常去的蒸饺店吃了早餐,我想起来昨晚客户的订单,就拿出手机给加工厂打电话。
电话还未拨打出去,手机铃声就想起来,我看了一眼,却是扎西多吉打来的。
他在电话那边说,“欢喜,本来是明天进货的,结果今天正好有时间,你要有空的话,我们今天去跟商家谈一谈?”
我想了想,我们未来店铺的营销始终要靠精良的正品来支撑,既然有时间,就先把货源搞定,我说,“行,我去你店里等你。”
挂掉电话,我给加工厂那边又打过去。
因为昨天只是拍了图片,并没有定好,既然我们第一天就有客户,那么我就想暂时先进一批货过来,这样的话,以后就不必天天往那边跑。
我跟加工厂那边定了下午去订货,然后又找了一家银行,将所有的钱都取了出来。
三个月来,我们在布达拉宫摆摊,除了日常开销,一共存了一万多元钱,这笔钱如果是进一些工艺品的话,是绰绰有余了。
我一边想着,一边向扎西多吉的店走去。
刚刚走到半路,蓦然有人喊我,“欢喜,欢喜。”
我茫然四顾。
这时候街上的人逐渐多了起来,我来回寻找了几遍,也没有看见喊我的人,正在以为自己听错了的时候,就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我回过头来,就看见了一米阳光的脸。
在新都桥分开后,我跟锦年一直没有再见过她和小雨,后来听说她跟小雨比我们还早到了两天,后来又一起去了尼泊尔,我们就没再联系。
谁知竟然在这儿遇见了她。
她脸上挂着笑容,说,“大叔,真巧啊,竟然遇见你了。”
我说,“是啊,真巧。”
她又问我,“你去干嘛呢,看你走的急匆匆的。”
我说,“我们最近开了一家淘宝店,专门卖玉石的,准备去看看供货渠道呢。”
她脸上露出震惊的神色,说,“卧槽,你开店了?缺不缺人手?”
我看看她,她的肩上依然背着我们第一次遇见时候的双肩背包,显然是刚在拉萨落脚。因为急着去找扎西多吉,我不敢耽搁,只好说,“你有事吗?没事跟我一起去玉石厂家去看看。”
一米阳光就跳起来,说,“好啊好啊。”
对一个女孩子来说,那些花花绿绿的玉石想来不可招架。
既然说定了,我就将她肩上的背包拿过来,替她背着,我们一边走一边说着话,等到了回头客的时候,扎西多吉刚刚将店门打开。
看见一米阳光,他脸上不由愣了一下,我急忙解释说,“这个是锦年的朋友,阳光。”
听我这么说,他的脸色才缓和下来。说,“我还以为锦年刚走,你小子就不老实了呢。”
我不由无言。
想起锦年,我不由又想起锦年无法接通的电话,这时候就想掏出手机来再打一遍试试,可心中却始终有个声音说:别打了,荣一诺,有些人就是你生命中的过客,就算你再打上一万遍,又有什么用呢?
见我不说话,扎西多吉可能也觉得这时候不应该提起锦年,就转移话题说,“你们先坐一会,等我吃完早餐咱们就走。”
将我们引到店里的椅子上坐下,他自顾去吃饭。
见扎西多吉走了,一米阳光问我,“你跟锦年怎么了?”
我说,“她走了。”
她就哦了一声。
一时间,我们之间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儿,一米阳光就重新说,“大叔,有句话我不知道应不应该说?”
我看她一眼,此刻她坐在距离我两米的另一把转椅上,双脚踩在椅子的横梁上,不停的转动。
我说,“你说吧。”
她就抿着嘴,看我一眼,这才开口说,“大叔,你今年29岁了吧?比人家大了十岁吧?你们俩的事人家爸妈不会同意的吧?”
她每说一句话,就用脚踢一下地面,房间里就响起踢踏踢踏的声音。
我望着她的脚,一时间不由想起来锦年有一次跟我在大昭寺晒太阳,那时候她坐在高高的台阶上,脚在空中荡来荡去,就是这样一个样子。
我说,“阳光,你说的都对,我也知道我们根本就不可能,但是……”
我还未说完,她已经将话头抢过去,说,“但是,你就是想老牛吃嫩草对不对?”
我不由豁然站起身来,说,“阳光,你……”
她却一脸玩味的看着我,说,“怎么,被人说出事实来,就恼羞成怒了?”
我只好恨恨的坐下。
一会儿过后,我心里不由安静下来。
其实,仔细想想,在世人眼中,我跟锦年就是这样,相信每个人知道我们的年龄差距都会忍不住想,荣一诺这家伙走了桃花运,这家伙不安好心,这家伙有毒。
风言风语,世俗陈念。
这也是我跟锦年难以走到一起的一部分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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