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放心,高仲熙确实染病在府里休养。”沈亮将自己在太子原宅所见所闻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帷幔里的人:“主子,属下还打探到钧旨是从高仲熙的原宅直接发出的。”
帷幔后头的人,沉默片刻,喃喃自语道:“他在京都?既然身染重病,为何又会突然下钧旨,真的纯粹是因为失职和赏识吗?”
沈亮想到近来高仲熙不按常理出牌的表现,一时也拿捏不准他的心思,犹豫问道:“主子,若是他离开了河全,那对我们来说极为不利,要不要想法子阻挠?”
“储君钧旨已下,离任的事再无寰转的可能。”那道人影心乱如麻,他焦急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来回的踱步,沉默片刻,他突然停下脚步,故作镇定道:“不行,本王苦心经营那么多年,不能在这关键时刻,功亏一篑,沈先生,备马,本王要亲河全部署剩余的事。”
“主子,眼下形势还未明朗,您若贸然前往,万一着了高仲熙的道,后果不堪设想。”沈亮跪倒在地,俯身恳求道:“主子,大局为重,您请三思。”
人影显然变得不耐烦了,他愤怒道:“你不是确认高仲熙在京都吗?他若是离开,河全那件事,怎么办?难道你要本王放弃这么多年的心血吗?”人影一扫桌案上摆放的器皿,只听得‘噼里啪啦’一阵嘈杂,他拍打着桌案,咆哮道:“废物,一群废物,本王要他们何用?”
沈亮伏地,大气不都不敢出,犹豫的劝慰道:“主子,您请息怒!”
“沈先生,备马,本王要亲自前往河全。”
“这?”沈亮抬头望着那道身影,复尔低下头,应允道:“诺,属下这就去准备。”
漫天的乌云黑沉沉越压越低,树梢的叶子随风乱糟糟的摇曳着,劲风掠过草地沙沙作响。一道闪电划过,一声闷雷响起,突然,下起了倾盆大雨,雨越下越大,越下越急,青石砖上的水越积越多。
一个年轻人身穿斗笠,匆匆驾马而来,马儿停在了定南王府的门口,他一跃而下,踩踏在积水之上,水滴四溅,宛如一朵冬日盛开的红梅。他三步并作两步跨上台阶,重重的叩响了木门。
“谁啊谁,敲什么敲,知道这是谁的府邸吗?”守门小厮开门,上下打量着来人,只见他衣着光鲜,不像寻常家的公子少爷,语气变得缓和了许多:“你是谁,这府宅的门也是你随随便便敲的吗?去去,你啊从哪儿来就回哪儿去吧,免得自找没趣!”
年轻人掏出令牌,一本正经道:“你将这块东西交给定南王,他自然会见我。”
小厮接过令牌,又打量了年轻人一番,他虽然不识字,但这令牌掂量着挺重的,心里觉得这年轻人不简单,客气道:“那,那好吧,你且在外头等着,我这就去通禀。”
木门关起,年轻人抬头望着‘敕造定南王府’的匾额,他对定南王府的了解也是近日恶补而知,定南王原名许顾,与先帝结识与年少,在平定南疆战功显赫,又在战场上救过先帝的性命,为了嘉奖他的功绩,不但封为定南王,还赐了国姓,子嗣按皇家取名法。高伯禹登基后,定南王就远离朝政,离京时,他曾向太后许下龙诀一诺。
他来到台阶前,望着外头,雨依旧下着,他伸手去接雨珠儿,一滴滴水珠在他的手掌心慢慢汇聚,原本一滴细小的水珠越聚越大,一不小心从他的指间滑落在地,年轻人的脑海里闪过了许多画面:自从发现那座秘宅后,高仲熙就派人日夜监视,这座宅子表面平静如水,可是宅子每日购进的菜肴足以让数百号人填饱肚子,这不得不让高仲熙心生疑窦,数百号人?这绝非是一个小的数目,若想隐藏绝非易事,除非秘宅里别有洞天。
现如今自己手里只有十几号人,要动数百号人,绝对是以卵击石,他思量再三下,想起了高伯禹所赠送的龙诀,他的主意打到了定南王府。
正当年轻人呆滞遐想之时,定南王府的木门再次打开了,正门两旁的侧门也开了,跑出两班小厮们,一共十几个,他们并肩而立,瞧着训练有素。
“贵客临门,有失远迎,罪过。”府里走出一个年轻人,双手将令牌奉上,谦和道:“在下定南王世子高仲俊,不知道贵人该如何称呼?”
高仲熙淡然一笑,拱手回礼,自报家门道:“世子殿下安好,某乃是高门子弟,排行第九,表字青雀。”
高仲俊听完来人三句自报家门的话,不免露出了惊讶之色,他原来接到令牌时以为是东宫某个过路的官员,不曾想当朝太子会亲临他定南王府,他惊讶之余,欲行跪拜礼,却不料高仲熙一把托住了自己,笑道:“世子,不知在下可否到府上讨一盏清茶喝?”
“当然,您里面请。”高仲俊回过神,笑着做了个相请的姿势。
他二人一前一后沿着回廊行至雅阁内,面对着分位而坐,丫鬟们奉上香茶点心后,自觉的退了出去,高仲俊端着茶用余光打量着高仲熙,不知其来意,对于这位太子的传闻,也略有耳闻,他开门见山问道:“殿下,恕下臣冒昧,敢问您来我定南王府所为何事?”
高仲熙答非所问:“嗯,这茶不错,清香而淡雅,口感醇厚,好茶好茶!”
高仲俊略显的尴尬,笑道:“此茶乃是我王府庄园自种,难得大雅之堂。”他将茶盏放下,见高仲熙不吱声,改口道:“殿下,您若是喜欢,等来年新茶采摘后,下臣改日命人送一些入京都,以供殿下享用。”
“那就有劳世子费心了。”高仲熙用茶碗盖划拨着浮在表面的茶叶,又抿了一口,漫不经心的问道:“世子,怎么不见定南王爷,不知老王爷身体可否安泰?”
高仲俊对于高仲熙的答非所问存有了戒心,又听到他问起自己的父亲,再没有明白他的来意之前,高仲俊选择打太极式应付道:“父王年岁大了,近来身子大不如前,所以王府里的事都由臣下打理。”
高仲熙将茶盏放下,他听出了弦外之音:定南王没有相见的意思。他抿了口茶,打量高仲俊,开门见山道:“世子,不瞒你说,眼下孤遇上了一件难事,需要借王府府兵一用。”
“借兵?”高仲俊脸上的表情出现了微妙的变化,可转瞬即逝,他猜不透高仲熙这话是试探还是有何其他的用意,虽说王府豢养府兵是先帝允许的,可养兵对统治者来说总是一个忌惮,高仲俊微笑道:“殿下,说笑了,府兵早已被我父王裁撤,眼下府中只有一些看家护院之人,若是殿下需要大可带走。”
高仲熙见他装傻充愣,不免觉得可笑,不过想来也是情有可原,自己身份特殊,张口就说要借兵,搁在谁身上都会谨慎行事,万一有心人给定南王府按上什么罪名,岂不是坏事了,他不想再多说,从怀里掏出龙诀,漫不经心道:“借兵一事,若是世子不能做主,可拿着此物问问老王爷的意思。”
高仲俊认出了龙诀,也知晓这块东西的价值和故事,他起身接过,拱手道:“既如此,殿下请稍等。”他见高仲熙微笑点头,自顾自的饮茶,退出雅阁而走。
定南王听闻东宫府有人到访,心下纳闷,他虽然没有出面,可一直就在隔壁听着,当他听到儿子称呼对方殿下时,不觉一惊,他万万没有想到高仲熙会亲自前来,更没有想到的他一来就是借兵。
“父王?”
定南王的思绪被拉回到了现实中,他见儿子手里的龙诀,往事历历在眼前浮现,恍若隔世,他接过龙诀,眼前变得模糊,喃喃自语道:“想不到你居然将龙诀给了高仲熙?”
高仲俊疑惑的叫唤道:“父王,您都听到了,太子一来就问府里借兵,您说这里头会不会有什么猫腻。”他见定南王不吱声,继续道:“虽说当年王府豢养府兵是先帝应允的,可毕竟先帝驾崩这么多年了,万一……”
“俊儿,你想多了。我定南王府自离开京都那日起,与朝廷中的是再无瓜葛,依为父看来高仲熙今日找上门实属偶尔。”他将龙诀紧紧的攥在手里,表面很是平静,心里却已是波涛汹涌,他故作镇定道:“俊儿,走,你陪为父去会会他。”
定南王一进雅阁,他就中规中矩按着大周的礼数向高仲熙行叩拜,却不想高仲熙眼疾手快,一把托住他,笑道:“王爷,您是长辈,如此便见外了。”话音落,高仲拱手施礼道:“晚辈青雀拜见定南王,安康长乐。”
“殿下如此就折煞老臣了。”定南王见高仲熙谦和有礼,对他的好感大增,又见高仲熙器宇轩昂,一表人才,心里暗自想道:难道她会将龙诀交给这小子,果真是不错。定南王将龙诀还给高仲熙,又邀他坐下叙话。
“定南王,想必世子已将晚辈的来意告知,不知道您的意思如何?”
“殿下,借兵一事,恕老臣不能答应。”
定南王竟然直接回绝了,这让高仲熙和高仲俊深感意外,他们相互对视了一眼,高仲熙正打算开口时,却被定南王制止了,只听他说:“殿下,您请老臣把话说完,我定南王府确有三千府兵,老臣今日就将府兵悉数交给殿下。”
“王爷?(父王?)”
“臣已过古稀之年,今时今日,定南王府的荣华皆是朝廷所给,王府中豢养府兵总归欠妥当,恰逢您今日前来,老臣愿将府兵统辖之权交给您,烦劳您转呈陛下。”
高仲熙接过府兵符,似乎明白了定南王的用意,他这是想给后世子孙留出一条尊享荣华的活路,高仲熙向定南王一拜,并未多言,直径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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