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在饭店里待到了晚上八点，冷慕桀才往M国拨出了电话。
电话接通，他听到了一个欢快的声音：“慕桀？是你吗？”
“是我，小柔。”冷慕桀温柔地笑，低声回应，“家里这两天怎么样？小琴的状态好吗？”
“都好，我昨晚和小琴聊了很久，她是个聪明的姑娘，很多事情一点就通，很让人省心。”
“那就好，小柔，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什么？”
“穆伯伯今天过世了，遗体还在医院存放着，这边有很多事情需要小琴亲自回来处理，我想这件事还是有人当面跟她说比较好一点，打电话通知终究不算正式。”
而且在安慰穆小琴这件事情上，凌小柔也更方便更容易一些。
凌小柔怔了怔，然后叹息：“好，我来跟她说。需要我回去一趟吗？”
“不用了，”冷慕桀看了冷萧言一眼，“让小琴尽量别带孩子了，一来一回太折腾，而且，万一有人挟持孩子来要求瓜分遗产，就不好办了。”
冷萧言面无表情的直直看向他，沉默却气势逼人。
冷慕桀亦不相让，两人的视线相交接，空气中仿佛都有冰碴子噼里啪啦的往下掉。
一旁的沈城却好像听出了什么特别的信息，探究地看着那两人。
凌小柔无奈苦笑：“好，我明白了，你照顾好自己。等小琴上了飞机我给你消息。”
“嗯。办完这些事情我就会尽快回去，等我。”
他这边依依不舍的刚挂了电话，冷萧言就立刻起了身：“小琴的航班时间到时候给我一份，如果你真的不想我捣乱的话。”他讽刺的说。
“不用你费心，”一直沉默着的沈城开了口，“我自然会去接她。”
冷萧言大踏步走到了他面前，居高临下的逼视着他，声音冰冷而充满威胁性：“沈城，咱俩的事还没完，等我岳父的葬礼结束，我会跟你算总账的。”
说完，他冷冷的看了屋中两人一眼，就拎起外套离开了。
冷萧言开着车在大街上漫无目的的跑了很久。
很多事情在他的脑中回旋交织，穆氏的可能失手、冷氏现在的空架子状态、冷家的公司他还没有完全掌到大权，以及穆小琴和沈城的私情，所有的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不如意，那么让他糟心。
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已经停在了穆家的不远处。
那里的周围已经被拉上警戒了。
那黑乎乎的废墟在夜色中像一张怪兽的大嘴一般，阴森恐怖。
冷萧言静静地看着，忽然露出了一个苦笑。
在穆志远把他逼迫的最严重的时候，冷萧言确实对他动过杀心。
但是当他想到穆小琴，想到他们那个还未满周岁的孩子时候，他那从胆边生起的恶意突然就像一个泄了气的气球一般迅速消了下去。
曾经的冷萧言，可以稍微狠狠心，就能对自己的眼中钉痛下杀手，可是现在他不再是一个人了。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从他看到了小玉锦的小脸的那天起，他就再也没有对谁下过杀手。
好像有一部分的他在婴儿纯净的眼睛中被净化了一般。
他不希望小玉锦长大后，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个杀人犯，不希望她像自己一样，因为父亲犯下的错误而经历一个痛苦的童年。
所以在那个铲除穆志远的命令说出口之前，就被他自己吞了回去，独自消化殆尽了。
可是没有想到，穆家还是出了事。
曾经他的全部希望都在穆志远身上，期盼着他能早日醒来，说明白事发当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可是……穆志远就这么一声不吭的撒手人寰了。
而现在，所有的人都认为这件事是他做的。
这些在心里就把他定罪了的人中，肯定也包括穆小琴。
冷萧言靠在椅背上，看着那座狰狞的废墟，然后，他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远在M国的凌小柔，挂了电话后，坐在沙发边愣了很久很久，然后略略调整了下情绪，上了楼去。
二楼的游戏室，穆小琴正隔着窗户看着早教老师陪小思嘉和小玉锦互动，看到凌小柔上楼，穆小琴连忙招手叫她过去：“快来看，她俩配合的还真不错呢。”
凌小柔陪着她看了一会儿，然后拉着她：“来，我们去楼下，有件事我要跟你说。”
穆小琴有点奇怪，但没有多问，嗯了一声，就跟着她下了楼去。
“小琴，慕桀半小时前给我打了一个电话。”凌小柔顿了顿，有些艰难的开口继续说，“穆伯伯……”
“他没挺得过去是吗？”穆小琴平静地看着她。
凌小柔哑然。
她想过很多种穆小琴在得知这个消息时的状态，凌小柔以为她会哭，会崩溃，会呆滞，却独独没想到她会这么平静，平静地有些吓人。
凌小柔点头，然后拉住了她的手，担忧的看着她：“小琴，你还好吗？”
“小柔姐，你知道吗？我现在没有难过的感觉，我只是感觉整个人像是在做梦一样，那么恍惚，那么不真实。如果这一切真的只是梦，该多好啊。”说这话的时候，穆小琴没有落泪，只是眼神有些茫然。
她没哭，凌小柔却先红了眼眶。
穆小琴的状态让她想起了自己在得知父母同时去世的那天，就是这样的茫然无措，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联合起来跟她开了个玩笑般的不真实。
“我需要回国一趟，爸爸一定还在医院……那里一定冷极了。”穆小琴说着，站了起来，“小柔姐，你能帮我照顾玉锦一段时间吗？”
“你放心，我会照顾好玉锦的。让刘杰陪你一起回去吧。”穆小琴的这个状态她真的不放心。
“不用了，我自己就可以了，上次已经很麻烦刘杰了。谢谢你，小柔姐。”
凌小柔陪着她上了楼，看着她简单收拾了一个小背包，又去看了看孩子们。
“要进去抱抱玉锦吗？”凌小柔轻声问。
“不了。”穆小琴说，“抱了反而会更舍不得。”
小玉锦出生半年以来，她从未与她真正分离过。
穆小琴站在窗边看了两分钟，转身抱了抱凌小柔：“小柔姐，我走了。”
“一路平安。”
凌小柔站在窗边看着楼下女孩子孤独的背影，良久良久，她默默地叹了口气。
人生中的很多事情，终究是要独自去面对的。
除了照顾好这个孩子，为穆小琴祝福和祈祷，凌小柔真的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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