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按了按喇叭，我便朝他的车走过去了，坐进了副驾驶位。
“还好吗？”
“嗯，只是正常的询问。”
秦文轩边启动车子，手边打着方向盘，有点遗憾告诉我，“董事会决定起诉二哥。”
“这边还没有落案，经济侦查这边还没有公诉，公司怎么可以先起诉？”
“不是这件事情，是挪用河道公款的事情，公司决定暂时先替他补上这笔款子，但是，必须以公司名义起诉他，让他为损害公司名誉、以权谋私等行为负责，这也是目前秦氏能够控制舆论、安抚股民的最好方式，这是下下策，不得已而为之。”
到底是哪里不对？
我将手肘抵在车窗上，用大拇指按着太阳穴，“陈谦已经被拘留了，而且，我去看过他，他什么都不愿意说，小景，你应该知道一些事情吧？你愿意说吗？只有你说了，我才能够保住你，不然，这个案子你、也会被牵连的。”
“我？”
实质上，这件事情，我并不太清楚，我只知道有这么一个事情，但是，具体他们如何操作的，我并不知道。
“是，爸爸的意思是，息事宁人是最好的办法，只有把秦氏先稳住，才能够想办法去救他，他现在还在医院里，我正在打点关系，争取可以去见见他。”
秦俊毅、楚珺、秦文轩、秦殷澄、唐奕然。
我？
嗯！我的作用并不大，今天的结果，不单单是一方造成的，是多方促成的，每个人都有着自己心思。
“你已经跟他在一起了，是不是？”
见我不怎么说话，秦文轩终于问了这个问题，也不知道风声是从什么地方走出去的？
不该是高云绮，那就是唐奕然了。
不要背叛我，我经不起。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那是工作。
楚珺啊楚珺，你真是给我出了个千古难题。
我已经答应你不会叛变，为什么，你不信我？
“我、我……他妈妈回来了吗？”
我转移了话题，“没、没有。”
“哦！”
“你爸爸会管他吗？”
“这个、我……我会管。”
我转头瞧着他，他目视前方，我只能看到他的侧脸，上面有着一丝不忍与愧疚。
“回来之前，就知道会这样吗？把我放在他的身边，是不是也是为了今天呢？今天的话，是你的意思，还是董事长的意思？”
可能我的话有些犀利，让他已经无法专心开车了，便靠边停车了，“不是我。”
“那就是董事长的意思……好狠啊！”
伤身的是兵器，伤心绝对是感情。
此时此刻，秦俊毅一个人孤单地躺在病床上，他在想什么？
“所以，我很抱歉，我很痛苦，我也想永远不回来，但是，我也没有办法，我有我要保护的人，我没有办法不按我爸爸的意愿去走，这是我承受了他对我的父爱后，必须履行的义务。”
所做的一切，好像变得很多余。
秦俊毅一直都很痛苦地活着，一直都为他的所作所为而承担着代价。
不，他父母给予他的伤害，并不是他伤害别人的理由。
“让我见见他，见到他之后，我再做定夺。”
“我想办法。”
我看得出来，秦文轩也很苦恼。
我也没想到，秦殷澄会给我送这样的大礼。
虽然，从未见过他，但是，我知道，放火的人让安家家毁人亡，这位可以代表权贵的人，却让他们如同从未来过这个世界般地消声灭迹，这原本并不是一件只有死亡才能够做到的事情。
我也不禁在思考，我的存在，楚珺的存在，他是否早就知道了？
权势到底是什么？是这样的“上帝视觉”吗？
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掌握在自己的手心里？
把所有的人与事都控制着，比如此时的我——
我不觉得自己天真，因为我没有天真的资格。
我也不觉得自己愚笨，因为，至少读书还不错，为人处世，也过得去。
当然，我也不觉得自己聪明，在命运的漩涡里，挣扎一次又一次，好不容易逃出来，又被人抓住了一跳腿，跌落下去，再爬出来，再跌一次。
眼瞧着，扒开了头顶上的乌云，以为可以看到青天，没想到，却是更大的一片黑云，黑漆漆的，沉甸甸地朝我压了过来。
依旧如此，所有的人，从未有人考虑过我的感受，我的诉求。
我依旧还是那个我，不起眼的，活在角落里的我。
秦俊毅，依旧是那束光。
在漆黑的世界里，格外醒目的光。
===
医院里，病房外，站着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人，据说，这是经济侦查科的警员，守在这里，防止秦俊毅与外界联系、串供等等。
进门之前，还特意用仪器给我扫了一下，防止我携带电子设备，或者武器。
我看过病例，原因是气火攻心而导致的心脏暂停，从而导致血液不流通，身体各处机能都受到了损害。
据说，送进来之后，昏迷了两天。
目前，情况刚刚稳定下来，但是，医生说还需要留院观察。
因为他身体的原因，目前对他的审讯处于暂停阶段，他们不能直接审讯，我这次来，算是帮助他们从秦俊毅这里获得信息，所以，我们的谈话会被全程录音，在这间病房里的一举一动，他们都能够知道。
我走进去，他躺在病床上，手上还在输液，听见动静，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我朝他一笑，“秦总，还好吗？”
他的目光很是涣散，听见我的声音，逐渐的聚焦起来，“是、是你？”
“是我。”
“你没事儿吧？”他的声音很轻。
我有点听不清楚，靠近了一些，“你说什么？”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早说要送你走，是你自己不愿意的。”
那天，我就知道他不对劲儿了，心机如此深沉的人，没有做过心脏手术怕是身体也不会好的，谁也不知道他在盘算什么？
但是，他要这么多钱，绝对有问题。
“我很好。”
我的声音也很轻，几乎只能让他听见，耳麦里传来声音道：“苏小姐，麻烦不要这样说话，不然，我们很为难的。”
我急忙将脑袋错开了些，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集资的钱全部都是由你来负责的，但是现在不翼而飞了，客户们现在闹着要把钱是退回去，这是当务之急，不然，后果不堪设想，钱去哪里了？”
“呵呵——”他微微地扯嘴一笑，“谁知道？有人拿着我的授权书跟印鉴，以我的名义把钱转走了。”
“是谁？”
“我不知道。”
“河道上的钱去哪里了？不是已经补上了吗？”
他有点失望，但是似乎也在他的意料之中，“是老三让你来问的？”
“秦氏会帮你把钱补上，但是，他们依旧会起诉你，罪名是以公谋私与损害名誉罪。”
“随他们！”他轻轻地说了一句，已经没有太多的情绪了。
耳麦里又传来提醒说：“苏小姐，重点询问资金的下落。”
“得先把钱还上，钱在哪里？哪里有钱？”
至少，这是解决问题的一种方案。
“钱不见了，该经济侦查科的人去调查，我也是受害人。”
是，他是现在最多的受害人。
他一夕之间，失去了自己的一切。
而且，处于绝境里的他，能够帮到他的人，全部都闪开了，他妈妈在国外不闻不问，他爸爸也从未考虑过他的安危，他落魄到要让他一直视为敌人的人来同情与可怜。
“所以，我很抱歉——”
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我没有办法靠着他就这么覆灭了，我看着他生病的样子，看着他此时无力的样子，我心如刀绞。
我红着眼睛问：“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是苏景啊。”
“我是苏景，那你知道苏景是谁吗？”
电视剧里，不是说，人在受到重大刺激的时候，会刺激大脑皮层，会把忘记的事情，想起来吗？
可是，他的表情，很疑惑。
“我猜过，有可能是很直白，就是我老三安排在我身边的卧底，真亦假时假亦真，假亦真时真亦假；也可能很隐晦，总之，接近我有目的。不过，这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没有意义？
“这一局，你已经不在计划里了。”
楚珺说过的，这已经不是我们的局了。
“那我该怎么帮你？”
他说了一会儿话，感觉也稍微有点疲惫了，“没必要，我一天不出院，就没人敢动我，只要不开庭，都有转机。”
“苏小姐？”我们谈论的话题，已经与他们交代的问题，南辕北辙了，耳麦里有传来提醒的声音。
我知道，我也说不下去了。
我把脑袋靠过去，在他耳边道：“我没有背叛你。”
我起身离去，临了，忍不住地回头看他一眼，但是，他已经将眼睛闭上了。
===
离开病房，经济侦查科的人对我的表现并不满意。
“苏小姐，这样的话，恐怕以后我们会限制你们的见面了，甚至，我现在可以限制你的行动，我有理由怀疑，你跟这件事情有关系，你是秦俊毅的同党。”
一个高大的公务人员站在我的面前，挡住了我的去路，胸口上别着他的工作证，他是这个案子的负责人梁生，大家都喊他梁科长。
我瞧着他，微微笑了笑，“您的怀疑是正确的，我跟这件事情有关系，我自首——”
我双手握拳朝他伸了过去，他一脸愕然地瞧着我，眉头蹙得高高的。
我重复说了一句，“我自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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