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段时间没有看到唐长风了。

    其实，也不算太长时间，但是，却感觉分开了几辈子。

    他变得又高又瘦又沧桑，我甚至有些没有认出来。

    他走近我，再次问道：“苏景，你还好吗？你不要太伤心，医生说，你不可以太伤心，可心需要你，很多人都需要你。”

    唐奕然说过，假设可心不是秦俊毅的孩子，我是坚决不会生的。

    也许吧。

    总之，我都已经忘记，我的孩子被人拐走了，我整个人都处于一种很奇怪的状态，我坚信秦俊毅是没有死的，即便所有的人都说他死了。

    秦文轩忙着给他办理丧事，圈里好友一个连着一个来的祭奠，很多媒体大肆报道，警察也开始调查前因后果，是意外或者是非意外，甚至，秦夫人跟秦俊毅一家子从美国赶了回来，而律师已经开始整理秦俊毅的遗产问题。

    但是，在我这里，他是没有死的。

    他在开个玩笑，或者出了远门，或者，今天的离别是为了明天的重逢。

    “哦。”我淡漠的回了一句，“我还好的，你还好吗？”

    他朝我微微一笑，“你好，我就好。”他走近我，别了别我额前的碎发，“我知道你很难过，但是，你要撑下去，我很想替代你，但是，我知道替代不了，你要坚强一点。”

    我听话的点了点头，“我会的。”

    “那个女人呢？她在哪里？在哪里？”秦夫人悲痛的喊叫着，声音越来越近，何晚晴的声音一路喊着，“妈，您别这样，别这样。”

    顷刻间，秦夫人就进来了，我见她的机会并不多，距离上一次见面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了，但是，她变化好大，头发已经全部都变白了，时光在有些人的身上总是走得慢一些，她的容貌与她的年纪一向不相符，然而，她此时的样子，老态龙钟，跟那些六十岁的老太太毫无区别。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害死他的，我知道你肯定会害死他的，你们害死了他爸爸，这笔血债还不够还的吗？”秦夫人指着我问，“你就这么恨他吗？非要将他害死才肯罢休，这么多年来，就算他对你再不好，也总有一天是好的吧？就不能给他留一条活路吗？”

    她是愤怒的，愤怒到对我咬牙切齿的，她恨不得冲过来打我，秦文轩急忙拦住她，“阿姨，别这样，这不关苏景的事儿，这是个意外，谁也不想看到的意外，如果真的要怪一个人的话，那得怪我，怪我没有看到苏景的短信，怪我把孩子抱了出去。”

    秦夫人毫不留情的往秦文轩脸上重重的打了一个耳光，骂道：“你这个杂种，你这个私生子，谁允许你在这里，你妈那个老狐狸精，抢走了我的丈夫，你这个不该存在的人抢走我两个儿子的父爱，你分走了秦家那么多的家产，你凭什么还站在请秦家的土地上，滚出去，你给我滚出去。”

    秦文轩只是站在那里，任由她打骂，一句话也不说。

    秦夫人瞧着我穿着白色的缟素，又冲过来指着我道：“谁让你穿成这样的，谁准你给他来穿孝，你配吗？你不配，你也给我滚出去，抱着你的那个哑巴女儿都给我滚出去，我的儿子不需要你来送，我们秦家的人会送，就算他什么都没有了，她还有我这个妈，我把他带到这个世界上来，我也可以把他送走，滚，你们统统都给滚。”

    唐长风拦住激动不可自控的秦夫人道：“伯母，我们不要这样，我们好好的送俊毅走吧，他走得太意外，没有人跟他告过别，他什么都没有留下，我们不该再为了这些琐事儿争吵不休，苏景是他爱的女人，可心是他的亲生女儿，她们不能走，我是他最好的朋友，我也不能走……”

    “我呸……”秦夫人直接吐了唐长风一口口水，“什么爱的女人，什么最好的朋友，逼着他上绝路的人，还不是你们两个，你们唐家的人对他怎么穷追猛打，你们自己心里头清楚。”

    何晚晴忙着过来拽住秦夫人道：“妈，求求您了，不要闹了，再怎么闹，俊毅也是活不过来的，我们好好的发送他吧。”

    秦夫人发泄后，几乎要崩溃了。

    大声嚎叫着：“我的儿子，我的儿子啊。”

    即便她已经离开了很远，但是依旧能够听见她狂嗥悲痛的声音，她终于像个慈母一样喊着秦俊毅的名字，“俊毅，你不要跟妈妈赌气，你快点出来，俊毅……”

    我比很多人都要坚韧，面对秦俊毅的突然死亡，我表现得冷静又淡然，没有如那些祭奠的人感到那么悲伤，也没有如秦夫人那般崩溃。

    只是，我没有勇气再去看他一样。

    直到，遗体火化都没有再去看一眼，总感觉，他还在。

    我跟他发生的那些过往的事情，也都还在，只是，好的变得格外的好，坏的，却逐渐的消失了。

    其实，秦俊毅人不错的。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葬礼最后一天准备出殡的时候，白明珠把孩子给抱回来了。

    她穿着一件白色的长款羽绒服，走入秦家大宅，在很多人注视的目光下，抱着可心出现了，唐蔚源最承受不住，直接冲了过来，扯着白明珠的肩膀大骂道：“你这个疯女人，你把孩子抱到哪里去了？你知不知道你害死了人，你也把我给害惨了，秀珠她那么好，她是你的亲妹妹，你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利用她？你知不知道，这样的事情压在她的身上，她认为都是自己的错，她根本就扛不住，你害死了秦俊毅，你害得我苏景成了寡妇，你害得可心没有爸爸，你害得我跟秀珠也过不下去了。”

    “滚开。”白明珠冷喝了一声。

    唐长风担心唐蔚源太激动，会刺激白明珠伤害到孩子，忙着喊道，“小源，让开，让她过来。”

    “我今天是特意来给秦俊毅送殡的，谁敢拦着我？”白明珠大声喊道。

    秦文轩走过去朝白明珠伸手道：“白小姐，麻烦你把孩子给我。”

    可心不是个太认生的人，跟人处上几天就熟悉了，此时她待在白明珠的怀里，很是安逸，白明珠倒也没有多说什么，直接把可心给了秦文轩。

    白明珠瞧着众人道：“我知道，你们心里都在怨毒我，认为是我害死了秦俊毅，但是，车祸也不是我造成的，我也不想让他死的这么凄惨，我为了他，几乎放弃了我的一切，假设他注定要死的话，他应该死在我的手里，这样才算是对我公平。”

    “白小姐，感情不比别的事情，不能一厢情愿的。”唐长风比较冷静的说，“你为爱痴狂，我懂，但是，你的痴狂不该给人带来这么多的灾难，你拐走儿童，是大罪，谁也救不了你。”

    “所以，我来给秦俊毅上柱香，就会去自首，你们也不需要这么看着我，一个个恨不得吃了我？”

    “人都给你害死了，你还要上香，你也要看看他受不受你的香？”盛苒东没好气的说，前几日婚礼上的热闹还在，转眼就红事变白事，喜事变丧事了。

    “盛总，你不用这么对我明嘲暗讽的，我白明珠做过不少坏事儿，但是，我做事向来正大光明，比起你们在场的各位，要高贵的多了，你们谁敢像我们这样做事儿啊，一个两个的，也不过是只会在背后算计这个算计那个伪君子，你们联手收购长恒，迟早也会有人联手来收购你们的，一山还有一山高呢。”

    白明珠气势如虹的朝灵位走来，我跪在一旁守灵，秦文轩让人给可心换上了孝服报到了我的身边，她什么都不懂，只是认为人多，有些不适应，小小的身板跪坐在我身边，就好像她平时玩玩具的样子。

    白明珠上香后过来看我，问我说：“苏景，你难过吗？”

    我没回答她，她笑道：“你自然不难过了，至少，你不如我难过，我是全心全意的爱着他，至始至终的爱着他，我曾经无数次都想要毁掉他，可是，我舍不得，他跟你私奔也好，他跟你生孩子也好，他死皮赖脸的跟跟你复合也好，我内心里再嫉妒也好，我总是想着，只要他还活着，总有一天，他都会抛弃你跟我在一起的，那样就算过程辛苦一点，可是，好歹觉是好的，可是，现在，我连最后一点盼头也没有了，我白明珠的人生，算是彻底的被你给毁掉了。”

    “你认为自己对秦俊毅的爱很伟大？”我冷冷瞧着她，即便我很想一口咬死她，可是，我终究还是在控制自己，其实，我完全可以失控的，此时此刻，我就算把她给打死，也没人会说我的。

    只是，我们都是骄傲的人。

    她白明珠在商业上，不屑与我为敌，我苏景在感情上，也不屑与她为敌。

    我从未担心过，秦俊毅会爱上她这样的女人。

    “我想，秦俊毅被你爱上是他的悲哀，你竟然从他活着缠到他死了。”

    “呵。”她笑了一声，靠近我的耳边说：“秦俊毅死了，你打算怎么办？他是导致你人生悲剧的原由，是你的仇人，他死了，你大仇得报，你可以去开始你的新生活了，你可以带着你的女儿跟唐长风生活在一起，总之，他爱你……可是……”

    她的声音很细弱，可我却听得很清楚。

    她说：“可是你以为你的养父母真的是秦俊毅害死的吗？你以为你为什么会失去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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