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之说入（中国），不以之增幸福，而以之破秩序；平等之说入，不以之荷义务，而以之蔑制裁；竞争之说入，不以之敌外界，而以之散内团；权利之说入，不以之图公益，而以之文私见；破坏之说入，不以之箴膏盲，而以之蔑国粹。

    自由者，天下之公理，人生之要具，无往而不适用者也。虽然，有真自由，有伪自由；有全自由，有偏自由；有文明之自由，有野蛮之自由。

    自由之界说，有最要者一语，曰画人人自由，而以不侵人之自由为界画，是矣。而省文言之，则画人人自由画四字，意义亦已具足。盖若有一人侵人之自由，则必有一人之自由被侵，是则不可谓之人人自由。以此言自由，乃真自由，毫无流弊。要之，言自由者无他，不过使之得全其为人之资格而已。质而论之，即不受三纲之压制而已，不受古人之束缚而已。

    夫子（康有为）谓今日画但当言开民智，不当言兴民权画，弟子见此二语，不禁讶其与张之洞之言甚相类也。夫不兴民权，则民智乌可得开哉？其脑质之思想，受数千年古学所束缚，曾不敢有一线之走开。虽尽授以外国学问，一切普通学皆充入其记性之中，终不过如机器砌成之人形，毫无发生气象。试观现时世界之奉耶稣新教之国民皆智而富，奉天主旧教之国民皆愚而弱。无他，亦自由与不自由之分而已。（普通学，西洋各新学科。）

    中国于教学之界则守一先生之言，不敢稍有异想；于政治之界则服一王之制，不敢稍有异言。此实为滋愚滋弱之最大病源。此病不去，百药无效。必以万钧之力，激厉奋迅，决破罗网，热其已凉之血管，而使增热至沸度；搅其久伏之脑筋，而使大动至发狂。经此一度之沸，一度之狂，庶几可以受新益而底中和矣。

    画自由画二字，字面上似稍有语病，弟子欲易之以画自主画。然自主又有自主之义，又欲易之以画自治画。画自治画二字，似颇善矣。自治含有二义：一者不受治于他人之义，二者真能治自己之义。既真能治自己，而何有侵人自由之事乎？而何有法国托名肆虐之事乎？故有自治似颇善矣。而所谓不受治于他人者，非谓不受治于法律也。

    英人常自夸，谓全国皆治人者，全国皆治于人者，盖公定法律而公守之，即自定法律而自守之也，实则仍受治于己而已。

    盖法律者，所以保护各人之自由而不使互侵也。此自由之极则，即法律之精意也。

    自由与服从二者相反而相成，凡真自由未有不服从者。英人所谓人人皆治人，人人皆治于人是也。但使有丝毫不服从法律，则必侵人自由。盖法律者，除保护人自由权之外无他掌也，而侵人自由者，自由界说中所大戒也。故真自由者必服从。

    综观欧美自由发达史，其所争者不出四端：一曰政治上之自由，二曰宗教上之自由，三曰民族上之自由，四曰生计上之自由。

    自由之说入（中国），不以之增幸福，而以之破秩序；平等之说入，不以之荷义务，而以之蔑制裁；竞争之说入，不以之敌外界，而以之散内团；权利之说入，不以之图公益，而以之文私见；破坏之说入，不以之箴膏盲，而以之蔑国粹。

    若有欲求真自由者，其必自除心中之奴隶始。

    思想自由、言论自由、出版自由，此三大自由者，实唯一切文明之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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