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的大功德，是在替中国创出一种有系统的哲学。他的哲学，虽然草创，但规模很宏大，提出许多问题供后人研究。他的人生观，是极高尚而极适用。
《老子》书中最通行的话，像那画不敢为天下先画，画知其雄，守其雌画，画知其黑，守其白画，不能说他没有流弊，将人类的机心揭得太破，未免教猱升木了。
孔子所谓学，只是教人养成人格。孔子有个理想的人格，能合着这种理想的人，起个名字叫做君子。
孔子认为，人若常常把精神提起，体魄自然强壮；若散散慢慢过日子，便养成偷懒的习惯，整个人变成暮气了。习礼以庄敬为主，最能抖擞精神，所以说画固肌肤之会、筋骸之束画。
我想，孔子若在今日当教育部长，一定要像法国的样子，将教育部改为教育美术部，把国立剧场和国立学校看得一样重要。他若在社会上当个教育家，一定是改良戏曲，到处开音乐会，忙个不了。他的态度如此，所以那位专讲实用主义的墨子，看着莫名其妙，说他教人贪玩废事，做出三篇《非乐》的大文来骂他，却那里懂得孔子人格教育的精意呢！
孔子主张调和，不主张排斥，因为他立在中间，看见那两端所说，都含有一面真理，所以不肯排斥他。墨子便不然，他站在这一个极端，认为真理，觉得那一个极端是真理的反面，非排斥不可，所以他的书中，非什么非什么的篇名，有许多出来。孔子是最尊重思想自由的人，他的书里头，从没有排除异己的话。后来儒家两位大师，孟子拒杨墨，荀子非十二子，虽说是不得已，已经失去孔子精神了。
孔子许多话，都像演电影似的，截头去尾，就教你在白布上颤动的那一段落来注意。若不懂得时间的意味，便觉他有许多话奇怪了。孟子上他个徽号，说是画圣之时画，真是不错！孔子画中画的观念，容或还有流弊，这画时画的观念，却是好极了。我们能受他画与时谐行画的教训，总不要落在时代的后头，那么非惟能顺应，而且能向上了。
中国为什么能产生这种大规模的中庸学说呢？我想地势、气候、人种都有关系。我们的文明，是发育在大平原上。平原是没有什么险峻恢宏的形状，没有极端的深刻，也没有极端的疏宕；没有极端的忧郁，也没有极端的畅放。这块大平原，位置在温带，气候四时具备，常常变迁，却变迁的不甚激烈，所以对于自然界的调和性看得最亲切，而且感觉他的善美。人类生在这种地方，调和性本已应该发达，再加以中华民族是由许多民族醇化而成，若各执极端，醇化事业便要失败，所以多年以来，调和性久已孕育。孔子的中庸主义，可以说都是这种环境的产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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