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出与收获-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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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人的性格可以从他交谈时惯用的形容词中去了解。”

    ——马克·吐温

    又到了星期天,他们竟然给了我一杯咖啡和一个苹果,这一点让我很吃惊。可能是我前天因为那个面包圈吃坏了肚子,他们决定给我改善一下伙食,能够喝上咖啡确实让人有点难以置信。我是一个生活很有规律的人,每天早上一杯咖啡、下午两点到三点之间准时喝第二杯曾经是我生活的一部分。吃完早饭后,他们进来了,将我一起带回了洗手间,让我坐回那张椅子,手拴在不明物体上。接着他们给了我一瓶温水,十有八九是脏的,这一天我也只能靠它维系着。或许我昨天给他们造成的恐慌还不够,今天他们还是老样子,估计他们只猜到我昨天的情况是脱水造成的,却没意识到那个热到让人窒息的房间也是原因之一。他们的心思都集中于一个卑鄙的图谋,那就是把我的资产弄到手。

    “我们不得不另作安排把你关到这儿,这样那个房间就可以招待其他客人了。”卢戈跟我说。其他客人?这些罪犯当他们是在经营一个专门从事绑架勒索的工厂吗?还是说这里根本就是地狱,那些所谓的客人个个注定有来无回?听到他的话,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愤怒。这些暴徒到底想干什么?我能想到的也许他们都做得出来。他的话我没有接下去,因为我实在无话可说。

    他接着说:“不用担心,我们一切安排就绪后就把你带回你的房间。”

    我不曾发现他们还关着其他人,也没有听到与此相关的只言片语,他们这样说很可能是想迷惑我,或是让我以为他们是一个高水平的专业犯罪团体。

    我脸上的胶带从额头上一直覆盖到唇边,他检查了一下,为了保险起见,又多绑了几层,之后便离开了。一天大部分的时间我都坐在这个华氏一百多度的闷热洗手间里,眼前只有黑暗,大脑因为炎热、疲惫和脱水而渐渐麻木。这一天在迈阿密过得真不怎么样。

    坐在那儿,我脑海中一直在想这些天我是如何真正体会到什么叫“侮辱”,什么叫“无助”。字典里对它们已经有准确的解释,但是不够深刻。现在我算是深刻领悟到这两个词的含义。他们不断地侮辱我,几乎剥夺了我的人性。普通人对待动物的方式都比他们对我的好得多,更不用说对待一个人了。

    我觉得自己知道前门在哪儿,有点试图逃跑的冲动。周围没有什么动静,但是经验告诉我,这并不意味着没人。我动了动手铐,看能不能挣脱它。随即我便意识到冷酷的现实:首先我不知道有没有人监视我;其次,要么我把手卸了,要么把手腕掰断;最后,我也不知道仓库的位置在哪儿。重新坐好后,我意识到逃跑是不可能的。我渴望知道是否有人在找我,为什么还是没人来这个仓库救我。绝望已经向我扑面而来,而这刚刚才是我囚禁生涯的开始。我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那就是歹徒拿到他们想要的东西之后很快会放了我。

    过了一会儿,仍然深陷绝望的我努力去听外面的动静,或许能够捕获一丝希望,然而没有,什么也没有,只有远处传来收音机的声响。我壮着胆子把胶带松开一点,脸上奇痒无比,不得不挠,边挠边透过自己弄出来的缝隙仔细窥探了一下洗手间的情况。房间很小,水泥地板,他们把收音机就放在门外,看了几秒后我便不敢铤而走险再看下去。

    刚把胶带恢复原状,有人便走过来对我说:“你干什么?”

    “没干什么,刚才眼睛有点难受。”说这话的时候,我的心砰砰直跳,暗自舒了一口气,又差点被逮个正着,这种情况想要逃跑简直是找死。我不知道刚刚是否有人在我旁边,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进来的人没有再说什么便走开了。刚才我这个几乎已经被察觉的小动作会不会令绑匪对我更加不放心,使我处境更为不利?我坐在那儿猜想着,然而担忧也没有用,什么也改变不了。他们来带走我的时候,我就那么瘫软在椅子上,他们把我带回箱子,给了我一根烟。

    卢戈那天晚上过来了,跟我说:“打电话给你妻子,告诉她你一切都好,说你要变卖所有资产,很快就跟她在哥伦比亚会合。利索点,别耍花样,我们会在另一部电话上监听你。”

    他们这是想要我无缘无故地告诉妻子自己要变卖家产,还想让她毫不怀疑地就接受,事实上她听了我这话会认为我是精神失常了吧。他们把我拎起来,扔到我前几次打电话的那张椅子上。电话拨通,我妻子接了电话。

    “喂,齐娥娜,”我强装镇静地说,打这样的电话让我感到越来越艰难。

    “基诺,你怎么样?在干什么?”她问。

    噢,我坐在这儿跟一群犯罪分子谈天说地呢。“我很好,孩子们呢,大卫和斯蒂芬妮怎么样?”我回答,没等她接话,又继续说:“听着,齐娥娜,我准备卖掉房子和熟食店,办完这些事后就去哥伦比亚找你。”如果你还没怀疑到我是被迫说的这些话,就蠢得无可救药了。

    “基诺,我没明白,你跟谁一起呢?为什么这样做?”

    唯一的解释是我精神失常了。她事后跟我说在电话里听到从监听的分机里传来呼吸声和杂音。看来他们真是一群蹩脚的绑架犯,胆小又愚蠢。

    “没人跟我在一起,”我说,只不过旁边有一个人拿枪指着我的脑袋罢了。“你不是一直想定居哥伦比亚吗,离你家近,我们终于能如愿了。”我接着说,心里补了一句:不过我可能是以躺在棺材里的方式被运过去。

    “基诺,跟我说实话,到底发生了什么?”她问。

    你还是别知道的好,但我肯定你能够自己弄明白。“没什么事,我很快会再打给你的,替我拥抱和亲吻孩子们,告诉他们我爱他们。我也爱你。”这个电话通的愚蠢至极,这样想着我把电话给了他们。

    卢戈说:“恐怕你妻子要开始给我们找麻烦了。”

    弄得天翻地覆才好。“她不会的。”

    “最好如此,否则对你没好处。”他说。我想都到这份上了,也无所谓了。

    卢戈以一种强势精明的老大的口吻说出这话,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下。我不知道他这样做是为了彰显自我,还是想让他的同谋刮目相看。我觉得他本人还有他的种种行为都很可悲,但是他此刻显然是占尽先机。那天晚上,卢戈送给我一份礼物,他让人把蜡球往我耳朵里塞,免得我听到什么动静。这下惨了,既看不见又听不见了,我的情况越来越糟。那些小圆球使我的耳朵很不舒服,蜡液马上从里面流了出来。他们又把我带回箱子,留我独自享受他们为我制造的新折磨。

    坐在那儿,我好奇妻子此刻正在想什么,跟她打电话的时候我说话的语气就像一个疯子一样。我本来是反对定居哥伦比亚的,她也知道。再说,这种事情一定得事先商量才能做决定,不是我单方面说了算。她应该能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甚至察觉出我有可能被囚禁着。她会寻求帮助,或是雇私家侦探来调查吗?如果她不知道该如何做,应该会打电话给我姐的,我想,到时候姐姐肯定会找一个连的人来救我,不找到我不罢休。

    每天早上我都怀着有特警队现身救我的希望醒来,而当希望落空,我又重新陷入深深的绝望和无助。我很清楚时间不等人,拖得越久,我生还的可能性越小。

    后来我才知道,我妻子那天下午是托了人来找我的,他到达机场之后又返回去了,原因是护照过期。那之后就没有下文了,好像是她和她的家人意见不合,陷入僵局,所以一直没有再采取行动。还好我当时不知道发生了这一切,不然我宁愿绑匪一枪毙了我。虽然听起来很疯狂,但我真的有时绝望得想放弃。幸运的是我当时不知道妻子的情况,也还抱着一丝获救的希望,尽管这希望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渺茫。

    那天晚上,有两个夜间看守。他们进来的时候心情愉快,从那副自鸣得意、信心满满的样子就能感觉出来。日子一天天地过去,他们的样子愈加高高在上。以前晚上从没来过的那个新人说:“你还挺能熬的,别人遇到像你这种情况都没有你表现得好。”

    我说:“哦,是吗?”他无非是想告诉我,我不是第一个被他们绑架的,他们还抓过其他人。绑架、敲诈、折磨无辜受害者,难道他们以此为生?

    “是啊,”他接着说:“他们中有人因为实在舍不得钱财,精神崩溃,嚎啕大哭。”

    “我倒不在乎这些,我只想跟我的家人团聚。”我不知道他们告诉我这些是想看我的反应还是确有其事,所以还是稳妥地说出他们想要的回答。

    “只要你合作,马上就能够如愿以偿。”他说。我知道我不可能像他们说的那样很快被放出去,哪有那么容易的事。

    “我也希望是这样。”我答道。理智告诉我,他们这样的话说得太多了,而我只有迎合他们,不然的话对我没好处,只会遭到一顿毒打。

    这对话实在无聊,我壮着胆子问他:“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感到自己此刻反正也破罐子破摔了,才敢这样问,并且这提问并不失分寸。

    他们的回答简直荒谬至极,我十分想笑,却又只能忍住。这些家伙意识完全错乱,这对我来说可真是个大麻烦。

    “我们是FBI探员,现在正在调查你。”他底气十足,镇静自若地回答道。

    “FBI?”我问,这年头的FBI都开始绑架调查对象,折磨他们并敲诈他们的钱了?我知道联邦调查局自胡佛总统之后就变了,但也不至于变成这样。这回答太疯狂了,而且接下来的更是有过之无不及。

    “是啊,我们就是FBI的,”他说:“实际上在里根总统期间我是在CIA工作的,他们把我开除了,因为我不喜欢这个总统并且公开抨击他,于是我就到FBI找了这份差事。”

    我实在忍不住问了下一个问题,只想看看能得到什么回答:“如果你们是FBI探员,为什么不走正当法律程序?还是说政府进行所有调查都是用这种方式?”似乎我的话激怒了他,又或是他认为我在嘲笑他。

    “我要是你就不会问这么多问题,小心吃不了兜着走。要杀你轻而易举,然后把你扔到佛罗里达大沼泽地,我以前不是没干过,一点也不费劲。”他激动不安地说。

    看来如果有人质疑他的无稽之谈,他就会威胁别人性命。那些所谓的之前杀过人,并且毫不费劲之说对我来讲一点也不惊奇,这也是他们说的我唯一相信的话。

    “我懂。”我回答他道。我懂的是这人就是疯子,脾气暴躁,阴晴不定。

    他还想进一步威胁我,继续说道:“另外,就算我们这样做了又有谁在乎,警察吗?别开玩笑了,你认为他们在乎你的生死吗?还是你认为他们发现你的尸体会大惊小怪?他们只会在命案数据里把你记上,从此便不再过问。”

    他长篇大论一番之后,我开始怀疑他所说的是否就是我的命运。如果有办法,我怎样做才能改变这种命运?

    他冷静下来说:“我们抓你的时候你拼命地反抗了一番。”这是在安慰我吗?

    “我以为对你们来说算不了什么。”我说,在小货车中偶然听到他们这样说过。

    “不,你很顽强。抓到你之后是轻松多了,没有人来找麻烦。”他说。但这话仍没有让我好过些。

    “通常熟食店的人会送我上车,那天是碰巧没人送。如果有人跟我一起走出来你们会怎样?”我问他。这是实话,常常有员工会边聊边送我上车。

    “我们可能会把他抓了,一起带走。”他说。好吧,说比做容易。

    “怎么处置他?”我问。

    “可能会把他甩在半路上。”他自信地说。是啊,放走他,放走一个目击证人!“我明白了。”我说,心里很清楚这个答案有多荒唐,也明白他们根本没有能力处理突发事件。

    这个暴徒离开了房间,过了一小会儿,以前来过的那个看守进来了。

    “你需要我给你读点什么吗?”

    “不,谢了,”我说。我没心情听睡前故事。

    “星期四是感恩节,也许我能劝他们拿开你头上的胶带,让你看几个小时电视,或是读一会儿报纸,”他真诚地说。

    “那太好了。”我回答道。他们会同意才怪,如果你请求他们这样做可能会弄丢饭碗或者更糟。

    还好我坐在地板上,不然他接下来跟我说的话会让我从椅子上跌下来。

    “嘿,别往心里去,我认为你是个不错的家伙,或许若干年后我们甚至会成为朋友。”

    跟绑架我折磨我的人交朋友?这家伙是认真的吗?我想找点乐子,就耍他说:“谁知道呢,这个世界很奇妙。”我不可能跟他成为朋友,永远也不会,心里暗自想着。

    另一个夜间看守,或者说是FBI先生走进房间,递给我一支烟,一瓶苏打水。他问:“你需要安眠药吗?”

    我说我要,毕竟这药没什么危害,如果我想逃入梦境也能用得上,梦里毕竟比这现实境遇要好得多。不得不坐在这里,不得不被拴在栏杆上,这样的精神折磨能够将任何人逼疯。在梦里毕竟能片刻远离这样的折磨,就算他们这时要杀我,我也毫无知觉,不用经历濒死的痛苦。但我怀疑他们不会杀我,至少在榨干我的财产之前不会。

    他们给了我一些药片,我用剩下的苏打水服下。抽完那支烟,我便躺下休息。睡着之前,我思考着与FBI先生和我“未来朋友”的对话,这些人精神极其不正常,对我来说可不太妙。FBI先生竟然还幻想自己是执法人员,自己所做的一切是在执行一个神秘的任务,问题是他还对此深信不疑。当我想拆穿他的荒谬想法时,他的反应证实他确实脑袋有问题。他还说自己会毫不犹豫地杀了我,把我扔去喂大沼泽里的短吻鳄。当然,这些行动都是由雇他的联邦调查局负责和指挥的。

    而友好先生呢,他还想若干年后跟我成为朋友,前提是他们没把我杀掉的话。他们把我捆起来关在仓库里,折磨我,这些在他看来竟然并无不妥。在他的思维里,这些都会是过眼云烟,我们或许某天仍旧能坐下来一起看场足球赛,喝点啤酒。这是我有生以来听过最匪夷所思的事。卢戈雇的这些人比他愚蠢得多,能找到他们还真不是容易的事。不过倒也说得通,头脑简单的人容易被操纵,稍稍哄骗就会执行他的命令。

    但是他也雇了其他人,其中有一个变态的家伙,一边享受着给我施加痛苦的乐趣,一边病态地在我耳边咕哝着“火……”。德尔加多这期间去哪儿了?我怀疑他就在附近,或许就在我面前。我渐渐睡着,远离了这个疯狂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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