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 你还可以找别人呀。
伊万 那怎么行!我已经把你们的名字写上去啦!
马克 哪怕最后一刻你也可以换上别人嘛。
伊万 这怎么可以!
塞尔吉 当然可以!……
伊万 不可以!……
马克 别慌,到时候我们来就是了。
塞尔吉 不过,你真的应该取消这桩婚事。
马克 对,这句话说到点子上了。
伊万 噢,他妈的!我碍着你们什么啦,他妈的!!……
[他哭了起来,眼泪夺眶而出。
过了一会。
你们的所作所为,也太残忍了!你们完全可以等过了十二号再吵架的,可你们没有,你们是存心要毁掉我的婚礼,一桩婚礼已经是一场大灾难,为了它我已经瘦了四公斤,而现在你们又要让它彻底砸锅!仅有的两位能够给我带来一丝安慰的嘉宾,却有意自相残杀,我真他妈的走运啊!……(对马克)你以为我喜欢那一包包穿孔文件袋和一卷卷胶带纸吗?你以为一个正常的男人自己有一天会有意去推销折叠式文件夹?……可我又能干什么呢?我瞎混了四十年,当然,我成为了你的笑柄,我所做的那些蠢事让所有的朋友都笑掉了大牙,可是每当夜幕降临的时候是谁像一只耗子一样地孤单呢?又是谁每天晚上都一个人孤孤单单地爬回自己的窝里去呢?这个孤独得要死的小丑打开所有能说话的电器,而他在录音电话里只能听到谁的声音呢?他的老妈。除了他的老妈,还是他的老妈。
[短暂的静默。
马克 你别这样糟践自己好不好?
伊万 别这样糟践自己!是谁把我弄成这个样子的?!我呀,我不像你们有着那么会受伤的思想。我是个无足轻重的人。我没有主见。我是个浮筒,从来就只是一个浮筒!
马克 冷静点嘛……
伊万 别对我说冷静点嘛!我凭什么要冷静呢,如果你想逼我发疯,就来跟我说,冷静点嘛!对一个已经失去了冷静的人来说,冷静点嘛是一句再糟糕不过的话!我不像你们,我不想成为一个权威,我不想成为一个榜样,我也不想独树一帜,我只想成为能逗你们乐的朋友——伊万!一个能逗你们乐的伊万!
[静场。
塞尔吉 你能不能别这么伤感……
伊万 我已经说完了。
你有什么东西好嚼嚼的吗?什么都可以,只是为了防止我晕倒。
塞尔吉 我有橄榄。
伊万 行。
[塞尔吉随手递给他一小碗橄榄。
塞尔吉 (对马克)你要吗?
[马克点点头。
伊万把碗递过去。
他们吃着橄榄。
伊万 ……有没有碟子可以放放……
塞尔吉 有的。
[他拿出一个碟子放在桌上。
停顿。
伊万 (边吃橄榄)……居然走到这么极端……一块白板居然掀起这么大的巨浪……
塞尔吉 那不是一块白板。
伊万 一块白色的狗屁东西!……(他失控地狂笑起来)……那就是一块狗屁东西!……承认现实吧,老朋友……你买那东西真是有点疯了!……
[马克受到伊万狂笑的感染也笑了起来。
塞尔吉走出房间。
他又立即带着安特里奥斯的油画返回,把画放在原处。
塞尔吉 (对伊万)你身上带笔了吗?你那种神奇的记号笔?……
伊万 干吗?……你难道要在这幅画上面画画?
塞尔吉 你到底有还是没有?
伊万 请等一下……(他在上衣口袋里搜索着)有……有一支蓝颜色的……
塞尔吉 给我。
[伊万将笔递给塞尔吉。
塞尔吉接过记号笔,拔掉笔套,查看了一下笔尖,又把笔套套好。
他抬眼朝马克望去,把记号笔扔给他。
马克接住记号笔。
少顷。
塞尔吉 (对马克)动手吧。(沉默)动手呀!
[马克走近油画。
他看着塞尔吉……
然后拔掉记号笔的笔套。
伊万 你不会真的这么干吧!……
[马克看着塞尔吉……
塞尔吉 画呀!
伊万 你们都疯狂到极点啦,你们俩!
[马克朝那幅油画俯下身去,与之持平。
在伊万惊骇的目光下,他用记号笔在一根对角线上描画了起来。
塞尔吉不动声色。
接着马克专心致志地在这个斜坡上画着一个小小的戴着绒线帽子的滑雪者。
画完之后,他直起腰来,然后注视着自己的作品。塞尔吉还是一动不动。
伊万呆若木鸡。
静场。
塞尔吉 好。我饿了。
我们吃饭去?
[马克露出了一丝微笑。
他把笔套套好,又用一个游戏动作把笔向伊万扔过去。伊万在空中接住了笔。
[塞尔吉家中。
那幅安特里奥斯的油画挂在舞台深处的墙上。
马克站在油画前面,手里捧着一盆水,塞尔吉拿一小块布往里面浸。
马克捋起衬衫袖子,塞尔吉围着一块嫌短的泥瓦匠围兜。
在他们身旁,摆放着一些物品,溶剂罐子或瓶子、洗涤剂、抹布和海绵……
塞尔吉小心翼翼地最后在画布上擦了一下。
安特里奥斯的油画又彻底恢复了原先的白色。
马克放下水盆,看着油画。
塞尔吉转向坐在略后的伊万。
伊万点头认可。
塞尔吉往后退,也端详起油画来。
静场。
伊万 (犹如独自一人。用一种有点瓮声瓮气的声音对着观众说)……婚礼的第二天,卡特琳娜去了蒙帕纳斯公墓,把新娘捧花和一小袋糖衣果仁摆放在了她生母的坟前。我躲在一块墓碑后面哭了起来。到了晚上,我静静地躺在床上,想起这感人的一幕,我又抽泣起来。我一定要把这种好哭的倾向告诉芬克尔佐恩,因为像我这把年纪的人,哭个不停是不正常的。而在塞尔吉家的那个白画之夜,这种现象已经开始,至少已经出现了明显的征兆。在塞尔吉通过那个纯粹疯狂的行为向马克显示出他在乎朋友超过了那幅画之后,我们就去了埃米尔之家吃晚饭。在饭店里,塞尔吉和马克决定,他们准备重建被他们的言行毁坏了的友谊。期间,我们当中不知是谁用了“试验期”这个词,而我就泪流满面了起来。
“试验期”这个词用在我们的友谊上面,给我造成了一种无法控制的、莫名其妙的大震荡。
确实,我再也无法忍受任何理性的说辞了,形成这个世界的一切事物、这个世界上一切美好和伟大的事物,从来都不是从理性说辞中产生的。
[少顷。
塞尔吉擦着双手。他跑去把水盆中的水倒掉,然后开始整理全部物品,使得地上没有留下丝毫的清理痕迹。
他再一次注视他那幅画。然后转过身朝着观众走来。
塞尔吉 马克和我成功地用一块瑞士牛胆香皂把滑雪小人擦干净了,这办法还是鲍拉向我们推荐的。然后,我看着安特里奥斯的画,转头问马克:
“你事先知道这记号笔的墨水是洗得掉的吗?”
“不知道,”马克回答我说,“……不知道……你呢?……”“我也不知道,”我撒了个谎,说得很快。我当时差点回答说,是的,我是知道的。可是我怎么能够用这么一种煞风景的回答来开始我们的试验期呢?……不过,难道用谎言来开始就是合适的吗?……一个谎言!嗨,别言过其实啦。我哪来的这种傻瓜美德呢?干吗把我和马克的关系搞得如此复杂呢?……
[灯光慢慢聚焦在安特里奥斯的画上。
马克走近绘画。
马克 在白色的云层下面,雪花在飞舞。
你既看不见白云,也看不到雪花。
既看不出冷,也看不出地上泛出的白光。
一个孤独男人,踏着雪橇,滑翔而下。
雪花在飞舞。
雪不停地下着,一直下到这个人消失于模糊之中。
我的朋友塞尔吉,一个多年的老朋友,买了一幅画。
这是一幅大约一米六长乘一米二宽的油画。
它描绘的是一个男人穿过一个空间然后又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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