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双眼,重组世界-昼夜漫步
首页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书架
    夜晚,当夜深不寐的时刻,我总是在似梦非梦中想念着瓦露赤卡,这束希望结出了巴塞罗那之果。面对着牛头怪兽我奋力抵抗,我倾听着这片不同凡响的纽约噪声,它不但热烈得轰轰隆隆,它也能熠熠闪光,像一颗璀璨流星悄然地滑进地球的轨道上。总而言之,它疯狂,它耀眼炫目。刚刚进入六月初,在闷热的夜晚里,有好多窗户都是敞开的。每一天晚上,我都能听到一个女人发出快感的呻吟,总是同一个人。这首奇异之歌孤独地响在纽约的心脏上,这让我联想到《圣经·旧约》里的“雅歌”卷中的羚羊。相比之下,这呻吟声更接近我在非洲目睹的,生存在干枯支流和涝洼地带的萎靡不振的河马。有一段时候了,每天早晨总有一只疯鸟飞到我窗前的树枝上,大清早五点钟,它准确无误地从中央公园那里飞过来。这个冒失鬼,它先是发出一系列的冷笑,接着打着口哨,疯子似地痴痴大笑,它仿佛是在嘲笑所有还在睡觉的人类。

    夜里,大概三点钟左右,电话铃忽然响起,瓦露赤卡声音里充满了哭腔,我不太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然而,我捕捉到她的失望心情就像辽阔的俄罗斯平原一样的无边无际。我很想去安慰她,把她抱在怀里,如同哄孩子似的哄着她。但是,昨天我忘记到银行里去取钱,因此我不能乘坐出租车。

    我没能成功地使她安静下来。挂上电话以后,我不禁在我的虚弱无力和那不可逾越的界限面前勃然大怒。若是在以前,我一定会跑步越过把我们隔离开的这四十条大街,可是今天晚上,我坐在地毯上,被黑夜紧紧地捆绑着。突然,我听到这个内在的声音和我说“我肯定这是可能的”。我反应的比例异乎寻常,首先,我推开了这个念头。我从来还没有独自一人走到街上……再说还是夜里三点钟!这个声音重新又说“你想想看,夜里三点,在街上有较少的来往车辆,有较少的噪音,空气也比较新鲜。那么,你分析那些声音就更加容易了。”

    我自我摸底探测,在我身上的这个组织里,我找到所有必要的力量。响亮的笑声滚过咽喉,因为我知道这个力量来自于狂热的爱情。这个神奇的感情会把您抛开您本人之外,就像今天夜晚一样,它就把我甩出了我的家门之外,我来到了麦迪逊大道上。

    夜里的暖风撩抚着双手和脸面,在几分钟之内,我木然地站立着。玻璃纤维长手杖伸展在我的前方,它与一把花式剑多么相似,它命令我与黑暗进行作战,我依然未动。顿时,我感到前方空空荡荡,我变成一只夜里的猛兽,一只敏捷消失在一片漆黑之中的黑色豹子。隔壁汽车修理部的房顶上发出回音的声波,给我传送来一定的方位信息。我强迫自己坚持得走直线。接下来,我却认出是一家银行的玻璃墙,它形成了这条街和麦迪逊大道的边角。

    我穿过大道,我对右边的人行道比较熟悉,激烈的心情逐渐得以安静,正常的步骤也重新复现出来。

    一旦我的手杖敲在凹陷地下的坑、洞的覆盖物,本能地我立即拉开距离,以避免把脚踩在上边。我痛恨所有盖住空洞的盖子。

    走着走着,一时间,在不大明白为什么的前提下,我停住了脚步,我发现我的大脑神经收到“危险”的信号。我伸出双臂,缓慢地向前移动,在离我的脸三十公分处,我的手触摸到一架铁支柱,而我的手杖并没能探明和发现它。在走过好几条街道以后,我听见有些说话声,笑声,还有一台收音机声。他们朝我走过来,从萨拉撒音乐中,我知道他们是波多黎各(portoricains)人。他们好像都有点醉了,或者是压根没什么底了。无论怎样,马上掉头拐到另外的街上已经为时太晚,最坏坏不到我向他们出示我的恐惧。想到这里,我一步步地有规律地走着,我的手杖相等地划着左右弧线。老实说,我神经紧张得快要绷断弦了。当我走到离这伙人几米之遥时,他们的声音嘎然停止,只有收音机继续响着。他们肯定是注意到我了,仍然在沉默中,我从他们中间走了过去。这时有人问我:“Hey man!(伙计!)”

    我回答:“Hi!Its a lovely night。(你好!这么美好的夜晚。)”

    另一个人又说:“Yes sir!(是的,先生!)”

    可是,刚才的紧张情绪是那么强烈,以至于我完全忘记数好的街道数目了。我弄不清我是在第72街,还是在第73街,或第74街。在这种情形下,我只能做一件事,就是重新穿越麦迪逊大道,沿着那条人行道走,一直走到在脚下感觉到卡荷立乐宾馆前的橡胶地垫时,我才会知道我是处于第76街和第77街之间。我走得越来越快,我的手掌紧紧握着这支手杖,好似要把它嫁接到手掌心一样。我为新获得的自由兴奋不已。不一会儿,我已是大汗淋漓,舒了一口气后,我不得不活动一下手指关节,以缓冲它们的疼痛感。

    到达了第92街,我开始寻找电话。好大一会儿,才在另一条马路边上找到了一间电话亭。瓦露赤卡的声音充满着睡意,对我的电话没有什么反应,她说她这会儿的感觉好多了,她在睡觉,明天早上她会为我带来牛角面包。

    看来一切都很好。无论如何,今天的夜晚简直是太富有刺激性了。所以,当下我还来不及体会到很强的失落感。不知不觉地,我耳边忽然响起了阿奥的声音,“你认为去安慰这个女人很重要!你忘记了在弗洛海斯(Florès)海峡上,阿布都拉热马拉老人的忠言:海港并不那么重要,只有穿越才是实实在在的”。已有很长时间我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了,和以往一样,只是在极其特别的情况下,他方才复现,好像在我平凡的日常生活里,不值得干扰他的个人王国似的。我听到他的笑声,他笑得很爽朗,这使我得到无限的慰藉。我想象着阿奥穿着犹如古罗马议员的打折缠腰布,他那双似树根的多结瘤的脚上拖着酋长拖鞋,随身还佩戴着物品。他漫步走在麦迪逊大道上,那么不适时宜地走在这座城市的碎石路上。

    一个小时以后,我精疲力竭地摔倒在床上,我的心脏仍然继续怦怦跳动。我倾听着贝多芬第九交响乐的合唱曲,这首由弗万格勒(Furtw?ngler)指挥的生命颂歌,让我看到了旌旗招展的千军万马携并而来。我激烈的心情逐渐地得以平息。

    第二天下午,我向瑟瑞尔透露出昨天夜晚,我来回走了八十条街道,她似乎根本不太欣赏:

    “您是个疯子!您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您还没有达到这么高的水平呢。您会闯祸的,纽约的夜晚是很危险的,您应该比其他人都先知道才是!”

    她严肃认真地慢慢说着,在她话语之间的片刻沉默中,我知道她没有能够理解,她也不可能理解。因为,我并没有交给她这把关键的钥匙——瓦露赤卡。

    一天下午,我和麦克尔出去散步,我们决定去看望一个画家朋友,就是在我出事之夜第一个赶到我家的人。

    在一间电话亭里,我开始拨着电话号码,一个男人靠近我说道:

    “对不起,我是名眼科医生。您带着这副眼镜是为了更准确地理解您的朋友吗?”

    我先是一怔,然后回答道:

    “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儿,我看不出来这副眼镜怎么会帮助我。”

    “归根结底,他是个盲人!”

    “噢?假如他是盲人的话,那么我是蹲在最恶心的粪坑里!”

    我恍然悟出,刚才在我拨电话时,我把白色手杖放在了麦克尔的手间。我忍不住嘎嘎大笑,这自然引起医生的反感。他转向了麦克尔,盯着他以为已经失明的那双眼睛并向他问道:

    “是很久以前您就成了这样吗?”

    麦克尔的天性,自然是对什么都不奇怪,再说他一直饱受青光眼的折磨,于是他回答着:

    “已经六个月了。”

    “我可怜的朋友!”

    我笑得前仰后合,医生气愤地数落我:

    “您不感到羞愧吗,您如此这般地取笑您同伴的不幸?”

    我们俩人站立在那里,他竟然没有能够辨别出来,到底是由麦克尔,还是由我来引导另一个人。

    今天,在上过五个小时的课以后,我实在累垮了,连钢琴的声音都干涩嘶哑了。我给欲望打电话,家里没人回答,我决定独自走回家。

    其实,这个决定的真正含义,是迈出由这座大门隔开的两个世界。一边是受到保护的灯塔中心,而另一边则是大街上的正常天地。在通过大门的这段路线上,我的心情好比是站在跳水板上向下跳的前夕,在那一瞬间里,我会产生惧怕的心理。

    我走在第59街上,我没能碰到设在灯塔中心前边围绕树木的栏杆。在我和瑟瑞尔做练习的时候,我很习惯地把它们作为一定的线索。街上的噪音震耳欲聋,第59街和莱星顿大道也许是世界上最拥挤的十字交叉路口。我虽然从栏杆那儿绕过去了,却找到在节日里升吊国旗的铁旗杆,它有点像个老朋友那样,帮我重新确立好方向。人流撞击着我,我的手杖在人腿下边胡乱翻腾。我经过一家卖花店,大约长有十几米的距离,花主每天都把花盆摆在人行路上,以此招引顾客。真是不可抗拒,听说已有好几个盲人的手杖,如同割草似的被折断了。这个卖花的女商贩,是我所遇到的极为稀少的,对盲人毫无怜悯之心的其中之一。迎面飘来一股咖啡和煎鸡蛋的味道,这是松普咖啡馆,我一定要小心才是,因为他家的大门是朝外开的。最后是卖烟店,那里溢出的香气告诉我应该转向公园大道。在这里,我可以耍赖了,即省去我的手杖,顺着大楼的墙面走过去,虽然这并不是教学中的方法。

    到了第60街,我一边听着交通车辆,一边穿越马路,没有出现任何问题。有人在喊:“表演结束了!”他是要说什么呢?原来,我走进一座露天话剧剧场的帷幕后边。表演已经结束,我神不知鬼不觉地偏行、改道走到了后台。此时,我站在一卷卷绳子和厚纸板舞台布景当中。他是不是以为我是个想要继续在街上表演的演员呢?总之,帷幕已经降落,黑暗已经来临,文艺表演已经圆满结束。

    现在,我不再摸着墙面向前走路,刚才正是栅栏围墙使我走入岔道。我只好使用手杖去实践弧线半圆法,轻轻敲打手杖的声响,实在令我难以忍受,我形如一只螃蟹向前走动。

    在第61街,有一位身着皮毛大衣的女士帮助我穿过马路。她长得又高又大,我和她说到我的感觉,她并不回答。

    在第62街,我肯定是拐了个弯,结果从钉在人行道界限的木桩中间走了出去,我停在一辆汽车的边上。一个男人提醒我:“要当心!您偏离了方向。”他再次靠近了我,“我是医院的大夫,我观察您一会儿了,您自己对付的能力还很差,您至少偏离四十五度方向。”我什么也没说,可是心里暗想,就第一次独自出行而言,偏离了四十五度方向,这很符合我的情况,这已经很不错了。

    在第63街,那里正在施工挖掘一条地铁线路,有人帮助我走了过去。

    又到了第64街,爱丁松(La Con Edison)公司也在进行工程,很可能是在改造城市暖气系统。至少有三部马达同时在启动,响声可谓是震天动地,耳鸣感致使我彻底迷失了方向。没有等待很长的时间,有人把手插入在我的手中。他没说一句话,陪我走到了对面的街上,我同样也没说一声“谢谢”。我继续向前走着,我加倍地小心起来,因为,我的耳朵预示我已经到达了目的地。在我的头顶上面,我终于听到我居住的楼上天盖形帐篷的声音。“I am home。”(我到家了。)我想我实在是因为激动而哭泣,在这些泪水里面,既没有快乐,也没有忧伤,我的确是太激动了。同时,我更加敏锐地理解到,我已经确确实实是个盲人了。

    当我回想这一次,在白天车行量很大的时候独自出去的经历,我似乎觉得我的眼睛好像还健在。我的脑神经看到了铁柱子和那些花盆,栅栏围墙,皮毛大衣等等。当然这都是一些幻象而已。可是,这足以说明我对视觉世界的记忆,尚未受到损伤。

    一个女友从法国来到纽约,我得陪她出去转转看看,趁机,我也想确认一下我的实际能力。几天来,我为她做导游,我们参观了中央经贸大厦,中国城,小意大利,格林威治村……所到之处,证实了我的记忆如初。我重新找到我往日的道路。

    我让她在某些商店前停步,我还记得那只曾经引起我注意力的母鸡跳舞投币机。

    在这家旅行社的橱窗里,陈列着自20世纪50年代就放在窗里的摆设。在变得暗淡的大海背景下,有一棵用纸板刻成的椰子树,一架躺椅,一顶草帽,还有一副大墨镜在邀请大家去享受日光浴。所有这一切,随着时间的流逝,已逐渐蒙上一层灰色的尘土。

    在莫特街(Mott street),仍然还是这个陈列专柜,里面镶有圣·格那罗(Gennario)的塑像,他堪称为那不勒斯的圣人,塑像身上佩戴有黄金、宝石,熠熠光芒四射,这使人觉得他有点像个黑手党人。

    还有这家面包店,在他们的假窗户上,画有一张以假乱真的逼真画。画面上堆着诱人的园形大面包,现在,再也没人这样做面包了。

    走过了一条又一条的大街小巷,我们在一家画廊门前止住了脚步。我知道我有一张画存放在他家待卖,于是产生了不可抵制的欲望,我想要进去重看一番这幅画。我们迈进了画廊,可是,下一曲却发出了不妙的音调——画廊里值班的家伙极不客气地和我说:“如果你是在开玩笑,那么,这是一个令人作呕的玩笑。请你们给我走出去!”

    我怒不可遏,这时,我朋友对我好言相劝。

    “你知道吗,这也不完全是他的错误,你想想看,一个盲人进来要求观看一幅画,听起来也的确挺奇怪的。”

    可我一再坚持地强调:

    “这幅画,是由我本人亲自画的!”

    我觉得我实在是自投罗网,自作自受。警钟随时都会响起,我预感到后边大有杀机。

    但是,僵局终于缓解,一切都得以改善。我重新抚摸着这幅一平方米左右的油画,禁不住思绪万千,不胜感慨,酸甜苦辣一并涌来。假如说,在这幅表面平滑的画面上我的手指什么也看不见的话,那么,唯有我的记忆力才是不朽的……

    今天晚上,我去残疾人话剧院参加活动,已有两个月,我一直拖延着他们的邀请。

    剧场主任利克,要求大家把一个音响引起来的情绪表达出来,无论什么都可以。几分钟以后,整个剧场像敲锣打鼓似的发出响声。一个人的激情顿时引起另个人的回应,同时振动着众人的心。那些音响重复地响着,回音撞击不断,有时候,还能产生广度的集体振幅。有一些尖叫声,一旦被人重复了,就会有第二人回应,接着第三人,第四人……此起彼伏。极少有快乐的感觉,没有一个笑声,没有一个笑声的音响,或者表示欢乐的惊呼。这里只有大量的疼痛,忧伤和沮丧。

    一个因故失明的盲人声嘶力竭地叫喊着:“Why me?Why me?(为什么是我?)”

    这场恶性循环的疯狂发泄继续在扩张,又依次衰落。对于我来说,这一切实在令我无法忍受。如此地无法忍受,以致我不得不聚集我内在的全部视线,一直投向瓦露赤卡脸庞上。

    在舞台上,共有八人坐在轮椅上,他们全部为半身截瘫状态,还有两个盲人和三名患有神经病的人。这些人拥有多么大的勇气,和如此的肚量!在他们中间的某些半身截瘫者,要用一个小时才能赶到这里,并且是由他们自己驾驶轮椅而来。当他们开始登上返回的路上,我听见他们轮椅发动机的噪音后想到,尽管他们鼓足所有的勇气,然而他们还是没有被生活所厚待。如此这般情形,听说在他们中间的两个人还结婚了。

    利克向我解释道,有一天夜晚,他们被人遗忘在医院的大楼里。同在一间大厅里边,他们俩利用自己的胳膊和厅里的桌子,拉杆,仪器等所有能相助的东西,成功地从轮椅上挪了下来,他们彼此相聚、拥抱在一起。第二天早晨,人们看到他们紧紧地缠绕在地板上面。在我的头脑里,我想象着这两个人,身体下肢都已瘫痪,两人拖着身子奔向对方,相互触动,相互抚摸。我又想起那原始的舞蹈,它温柔、和谐,两个人体,两个正常的身体连结成对,水乳交融。这种表露是我们人类拥有的本能美感,这种舞蹈使我们变得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而这一天晚上,他们俩会是什么样呢?

    第二天,在我和瑟瑞尔做的交通训练课中,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的混乱,完全呈灾难性的。我迷失方向,踉跄而行,频繁造成危险,多次拐到马路中间,连续碰撞汽车,甚至擦蹭在公共汽车边沿上。真是恐怖至极!瑟瑞尔只好决定,让我先回家休息一下再说。

    我愿意自己走回家,至少别让这一整天全部都成为消极性的。路上有人揪住我的肩膀,抓住我的肋骨。原来,我走到靠近一个打开盖子的地下坑道边上,坑道直接通向某商店的地下储藏室。这种地下室的活拉门,在纽约市的大小街道上都能找得到。今天,我的手杖没能将它探测出来,瑟瑞尔早已提醒过我,这些地上的活拉门已经吞噬了不止三到五个盲人。我禁不住冒出一身冷汗。

    然而,在铭记这些危险的同时,走到街道上仍然具有很大的吸引力。我乃至寻找各种借口,避免走比较熟悉的交通路线。那天,瓦露赤卡肚子疼,我下到麦迪逊大道,走进一家又一家的药房,去寻找一只粉红色的热水袋。她梦想能得到一只粉红色的热水袋。我到处找也没有找到,我能够感觉到,每一次我都会遇到药剂师严厉的责问目光。为什么这个盲人想要买一个粉红色的热水袋?有绿色的,蓝色的,黄色的,可是就偏偏没有粉红色的。他寻找了一会儿告诉我有只红色的热水袋,它几乎是粉红色的,但从他的嗓音里,我听出来它确实是红色的。

    一天,灯塔中心组织大家比较、评论目前的工作,他们要求每个人都谈谈对这个部门的看法。很迅速地,要求的声浪从四面涌来。游泳池,保龄球,使我毛骨悚然的是还有电视机的色彩问题。过了一会儿,部门主任来问我:

    “我们的年轻法国人有什么要说的吗?”

    “灯塔中心不是十全十美的,离那个标准还远着呢。我认为,这里尤其是不能太完善了!它越是不太舒适,那它将会越好一些。”

    “您是想要说什么呢?”

    “我们越是感到不舒适,就越会渴望走到大街上去。”

    有些盲人在这里都快安营扎寨了。他们中的某个人,来到练琴房里找我。

    “我来此是要得到您的帮助,请您在我们的请愿书上签名。我们要求获得好品牌的钢琴,还有比较优秀的钢琴老师。”

    他几乎和我同龄,可他已经在这所大楼里呆了十一年。我向他回答道:

    “为了提高灯塔中心的条件,我连小拇指都不会举起来表示赞同的。我赠送你一个很好的建议,从这里走开,重新走到街道上,并且越快越好!Get the hell out of here young man!(小伙子,赶快从这里逃走吧!)”

    只有一次,我想主动地为中心做些事情。听说在楼底下那一层,建有一间了不起的游泳池,但是至今未能利用。为什么?没有一个人能够回答得了我。于是,我决定去见体育部的负责人。

    “哎呀!我们没有游泳教练呐。”

    竟然有这样的理由!两天以后,我带来朋友的弟弟博布,去年,他荣获了一枚迈阿密救生员金奖。况且,他提供的服务几乎是免费的。

    负责人询问他:“您会做陶瓷器吗?”他被噎住了,由于博布在陶瓷方面是个空白,游泳池还将要继续关闭。因为在经费使用要求上,明文规定:游泳教练兼陶瓷工艺师。这些做法引起了我强烈反感,我策划了一场打着盲文标语的游行。

    说天到地,布莱叶盲文,教练员们,手杖,导路狗以及盲人们,无论如何,我想还是让这一切统统地走得远远的吧。为了达到这一点,希望在巴塞罗那。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
首页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