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绝招-三人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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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开往湘西凤凰的这趟列车上,洪深装着随意的样子,走过一个一个旅客并不稠密的车厢,然后在“11”号车厢的中部,与阮海、阮江两兄弟蓦然相逢!

    他们来自同一个城市,而且都在同一条古玩街上开店子,既没有相约,也不是交往很深的朋友,却上了同一趟车到同一个地方去,天下的事就有这么巧。

    当然不是为了旅游,眼下既不是长假日也不是双休日,即便是,他们也没有这种闲情,不用说,只有一个目的:去采买古玩,名之日:进货!各家古玩店都有自己的“窝子”,也就是定点供货的地方,而且对外人绝对保密。洪深的店子叫“思古阁”,阮氏兄弟合开的店子叫“远韵斋”,两个店子相隔并不远,想不到他们的“窝子”都在凤凰。凤凰是座历史悠久的古城,出过许多名人,比如民国时的政要熊希龄,比如现当代的著名作家、画家沈从文、黄永玉。

    三十岁出头的洪深,年纪比阮海、阮江都小,惊喜地坐下来后,“海哥”、“江哥”地叫得挺亲,还特意拿出旅行箱里的易拉罐啤酒和袋装卤菜,请他们共享。离开了故乡,且又“他乡遇故知”,三个人变得亲热起来,喝酒、吃菜、聊天,“南京城隍北京土地”,但矢口也不说到“古玩”上去。

    洪深在古玩街,属于精明过度的人。因他爹是搞房地产开发的,给了足够的钱支撑“思古阁”,故他眼里没几个瞧得上的人。他也不怎么恪守古玩行当的规矩,喜欢“抄”和“砸”,弄得同行很不痛快。所谓“抄”,就是他一旦知道别人的“窝子”在什么地方,便去“抄”后路,抢先出高一点的价格收购古玩;而在别人收买古玩,正与卖主谈生意时,他常以加价的方式去“砸”场子,夺人所好。

    “海哥、江哥,喝酒!”

    “谢谢。”阮海说。

    “你们去凤凰游山玩水?”

    “也不全是,看个老朋友吧。你呢?”阮江问。

    “我想去访访那些集市上的古玩摊,看有什么东西可买。”

    “我们祝洪深老弟发财。”

    “彼此彼此。”

    中午了,餐车推过来了。

    洪深抢着做东,很大方地买了三份盒饭。

    吃过饭,又喝了杯茶,洪深说:“打了一夜的麻将,硬是撑不住了,对不起,我先打个盹。”边说边把头靠上椅背,困顿地闭上了双眼,不一会儿,便断断续续地响起了鼾声。

    阮海点着一支烟,小声对阮江说:“下车后,我们不要急着去文华街的‘马家老店’。”

    ……

    阮江看了看睡得正酣的洪深,疑惑地说:“马老板等着我们哩,他说,收了好几个清代的黄花梨原作原嵌笔筒,每只开价不过六千元哩。”

    阮海瞪了阮江一眼,又使劲摇了摇头,压低声音说:“睡会儿吧,瞎说什么呢。”

    阮江不做声了,顺从地闭上了眼睛。

    洪深真的睡着了吗?没有,连鼾声都是“伪造”出来的。他终于明白了,阮氏兄弟此行的目的。当他千万百计打听到阮氏兄弟要去凤凰时,就悄悄地跟来了,为的就是想弄清楚他们的“窝子”在哪里。原作原嵌黄花梨笔筒,好东西啊,“原作”是指素筒用当时的黄花梨材料所制,“原嵌”是指制成素筒后,同时再用切磨好的玉、石、珊瑚、贝壳,在上面镶嵌成山水、花鸟图案。眼下在大城市,这样的笔筒,每只都在万元以上。这个“马家老店”,居然有好几只,居然每只只要六千元,这样的好买卖哪里去找?

    洪深真想大笑几声,但他忍住了,在假睡中偷着乐吧。

    下午四点多钟的时候,他们一起下了车,说说笑笑走出了检票口。

    阮海问:“洪深老弟,这附近有家不错的宾馆,你也住在这里吧。”

    “不敢打扰你们啊。我有个远房亲戚马上会来接我,你们请先走一步。回去时,我们打手机约一约吧。”

    阮江说:“也好,我们先去宾馆休息,明天才去看望朋友哩。拜拜!”

    洪深望着他们走远了,走得人影子都看不见了,忙钻进了一辆的士。

    “去文华街‘马家老店’!”

    两天后,阮氏兄弟用手机和洪深联系上了,约定坐同一趟列车回“家”。

    列车飞快地奔驰着。

    他们还是坐在“11”号车厢的中部,还是那几个座位。不同的是,阮氏兄弟在小桌上,备好了一瓶“酒鬼”酒和三个小酒杯,还有几个用食盒盛好的炒牛肉、熘猪肝、煎豆腐、粉蒸肉。

    洪深以为他的买古玩“抄”后路,会让阮氏兄弟不高兴,谁知居然一点也没有!这说明阮氏兄弟“进货”的“窝子”,不止马老板那一处,因而收获甚丰,不在乎几个原作原嵌黄花梨笔筒。利益均沾,这才叫皆大欢喜。

    阮江给三个杯子斟满了酒。

    阮海端起酒杯,说:“为我们一路同行,又都满载而归,干杯!”

    三只杯子碰在一起,响得很清脆。

    洪深说:“谢谢两位大哥的提携。回去后,我要专门在饭店宴请你们,届时请一定光临。”

    “好。好。”

    他们似乎都不顾忌说“古玩”这个话题了。

    什么是“打眼货”,什么是“拣漏”,什么是“做旧”,什么是“高仿”,什么是“新仿”,什么是古玩行的“规矩”……

    三个人喝得痛快,说得开心,俨然成了亲兄弟、好朋友。七八个小时过去了,不经意间,火车就到了他们栖息的城市。

    几天后,古玩街有了新的传闻:洪深在凤凰采买的五个黄花梨笔筒,被行家看出了问题:是“原作”但不是“原嵌”,而是“后嵌”——是在素筒上新镶嵌再作旧的图案,每只也就值个两三千元。而阮氏兄弟倒是出手了几个真格儿的原作原嵌黄花梨笔筒,每只都卖到万元以上!

    没有顾客来时,洪深在“思古阁”的店堂里,困兽一样走来走去。他明白了,阮氏兄弟放出风来要去凤凰“进货”,为的是诱他上这趟列车,在他假睡时又说出所谓的“秘密”;当他借故避开赶往“马家老店”,可以断定他们向马老板立刻用手机报了信……这个“局”设得天衣无缝,而他就这样欢欢喜喜、自觉自愿地钻进去了!

    “操!阮海、阮江,你们真不是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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