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麦垛的春好-无章节名: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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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树接到张生的电话的时候,刚刚跟春好通过话。连续出了两次命案,都发生在色情娱乐场所,市委市政府也召开会议布置,在全市内大范围集中开展一次扫黄打非,对色情娱乐场所进行清理整顿。余树已经是副队长了,想来想去,还是到公用电话亭给春好打了个电话。

    张生问了春好的情况后,沉默了一会儿,说谢谢你。余树说你有事吗?张生说没事,没事。就把电话挂了。余树感觉张生有事,因为张生两天前才和他短信聊过。想了想,余树又拨通了张生的手机,说你说吧,啥事?张生说我没事。余树说你有事,说吧。停顿了一会儿,张生才说不好张口,我说了你别难为。余树说咱们什么关系了你还这么见外。张生说我想借钱,不知你手头方便么,先说明带利息的。不等余树开口,张生又说,咱们不沾亲带故的,你凭啥相信我,算了,算了,你别笑话,挂了。余树说别挂,得多少?张生停顿了好一会儿说我先给你说我借钱干啥,我看上了套门面房,交首付差几万块钱。余树说在青海西宁?张生说西宁海拔太高了,人也少,在西安。余树说其实咱们这里也挺好的,房价还便宜。张生说在咱们那边买当然好了,有你看顾,可是她在那城里那么多年,还是远着点好。余树说差多少钱?张生说四五万块。余树说你把卡号和开户行发给我。张生说你准备好,我回去一趟,给你打个借条,利息我按3给你算,或者5也行,我把户口本押给你,身份证我跑车还得用。余树说不用,抓紧时间把房子手续办妥当。张生说别跟她提说我跟你借过钱。

    过了几日,张生给余树打电话说房子已经买下了,你给春好说让她把那边该处理的事处理一下,我去趟玉树,回来就接她过来。挂了电话,余树正要给春好打电话,春好的电话打进来,说闲着吗,我们见个面。余树说那就一起吃饭吧,我请。春好说也好。余树说你想吃啥?去王子酒店涮火锅咋样?春好说你中彩了?那么贵的地方。余树说就算中彩吧。

    春好到了王子酒店,余树把菜都点好了。余树说有啥事?春好说先吃,这么贵的地方一定要吃好。两人一起子猛涮后,春好往后靠靠说吃扎实了,缓缓再吃。余树笑笑,点了根烟,春好从包里掏出一个银行的布袋,推到余树跟前,余树说张生跟你说找我借钱的事了?春好说他跟你借过钱?余树迟疑了一下,笑着说没有,没有,我都不知道他在哪里。春好一笑说我知道你跟他一直有联系,他有回发信息把给你的信息发给我了。余树说我们偶尔联系一下,互致问候。春好说他借你多少钱,这是十万,够不够?余树把钱推回来,说钱你先拿着。春好说你收着吧,放到我这里也没用。余树说你先听我说,下午张生给我打了个电话,你想知道他给我说了件啥事么?春好盯着余树,没有说话。余树说你不是打算开个水果店么,张生把门面房给你买下了。

    余树拨通了张生的电话,把电话递给春好,春好抱着电话号啕大哭。余树说哭吧,好好哭一场,以后将是笑容灿烂的好日子。春好痛快淋漓地哭完,去了洗手间。余树把钱袋塞进春好的包,春好回来掏出来说就当我替他还你了。余树推回去说开水果店还需要流动资金。春好说你收着,需用的时候我再找你拿。余树生气了,说你怎么这么生分?春好已经起身出门了。余树说这样吧,借我的五万我收下,这五万你拿着呀,还有,张生让你把这边的事处理一下,这两天他回来接你过去。春好说我这阵出门背着这么多钱你觉得安全么?你先替我背着,明儿我找你来拿,你是警察么。分手的时候,春好说谢谢你,余树。余树说咱们一姓,以后叫我哥吧,像叫张生一样叫我。

    几天后,张生回来了,给春好打电话,春好的手机号成了空号。张生以为是拨错了,调出来仔细看看,是春好的名字春好的号码。再拨,依然是空号。张生拨通了余树的手机,问春好是不是换号了?她手机号码咋成了空号了?余树说没有呀。张生又说那是不是把手机丢了?余树说没听说,你等等,我让片警去问问,你在哪里,等会儿我们一起吃饭。

    两个人进了烧肉馆,菜刚上来,片警电话来了,说春好前天就走了,老板也不知去了哪里了。

    张生嗷嗷号哭起来,说让你给我看顾着,你咋看顾的么,人都不见了。

    余树劝慰说不会不见了,找得见,找得见。

    找不见了,她走了,就再也找不见了,找不见了,呜呜……张生背起包就走。

    余树说你去哪里?

    我去找春好。张生说。

    原载《大家》2013年第1期

    原刊责编 肖薇 李爽

    本刊责编 黑丰

    作者简介:季栋梁,男,1963年出生。先后在《人民文学》《十月》《中国作家》《北京文学》《上海文学》等刊发表小说、散文、诗歌300余万字。出版有散文集《和木头说话》《人口手》《从会漏的路上回来》《左手功名 右手美人》,长篇小说《奔命》《胭脂巷》,长篇纪实文学《杨兴义传》。作品先后被《新华文摘》《小说选刊》《小说月报》《中篇小说选刊》《北京文学·中篇小说月报》《散文·海外版》《散文选刊》等转载,并入选中国文学年度排行榜、年度最佳等多种选本和中学语文教材。《觉得有人推了我一把》获《中国作家》奖、《小事情》获《北京文学》奖。《和木头说话》入围第三届鲁迅文学奖。作品被翻译成英文在美国出版。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创作谈:卑微的青春

    季栋梁

    写《野麦垛的春好》这部小说的想法,源自前年的一次回乡。那次回乡小住了几日,村子基本上已经是空壳村了,几百口人剩下不到一百人,进城打工成了“铁杆庄稼”。几日里听到了许许多多的故事,这其中就有谁谁的女儿不学好,做了小姐这样的事。但不可否认,那个贫困的家庭,就因为一个十六七的小女孩的沦落风尘而风水大转,一家人的生活大有起色,哥哥娶了媳妇,家里起了新屋,父亲还到大医院看了病。但是让我感到难受的是,当人们提到这个家的时候,充满了羡慕,可谈及那个女孩的时候,无不嗤之以鼻,即使是女孩的家人也是如此。一个女孩让一个家脱离困境,她却得不到丝毫的同情。

    去年秋上有一次下乡,经过一个偏僻贫瘠的小山村,在低矮的土坯泥顶的房屋群落中,一栋漂亮的庄院十分醒目,房屋都是贴了瓷砖,院子墁了红砖。他们告诉我们那是一个小姐的家。于是立刻就议论纷纷,颇有微词,有人非常感慨地说了一句:笑贫不笑娼。这话听上去极不舒服,就像我们平时交际应酬时常说的一些话一样,这是一句违心的话,一句不负责任的感慨罢了。可谁没笑过小姐呢?谁又真诚地了解过她们真实的生活呢?在电视报道中,我们也经常可以看到小姐被集中在一起的镜头,几乎是裸露的。在生活中,我们经常听到小姐的段子,比这些镜头还裸露……笑贫不笑娼,只不过是一句话罢了,而这世上许多人都会说“笑贫不笑娼”这样不负责任的话。有一次,和一位警察朋友聊天,他说都说小姐能挣钱,其实小姐生活得很可怜,住的地方就像建筑工地的民工棚。

    有一天,看到了一则扫黄打非的电视新闻,小姐们被抓后集合在一起,镜头没有给予她们应有的尊重与怜悯,放肆地一遍遍扫过她们,那场面确实不雅,更让人寒心,小姐是卑微的,她们也是弱势群体,于是我开始动笔写了这部小说。《野麦垛的春好》是虚构的,但更是真实的。感谢《大家》和《北京文学·中篇小说月报》让更多的人认识了小姐“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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