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陆微重新叫回了陆景珩“爸爸”,而且天天在他面前充当好女儿,他想谈话,她就借口自己累要去休息。而叶轻来这个家已经成了习惯,基本上就是拿自己当准女主人看待了,陆微早在之前就说过自己不会找她麻烦,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至于阮子路,陆微却觉得他和以前有些区别,相比之前的无端献殷勤,现在的他,似乎对她更加关心了。
一晃一个学期便已经过去,随着天气的逐渐变热,陆微也结束了她的期末考试,正式迎来了暑假。
已入夏季,热潮涌动,阳光刺目。在这样的季节里,陆景珩说要带陆微参加游轮晚宴。
那是A城考古界一年一次的盛会,每到夏季,考古协会便会举办一场盛宴,本意是让考古个方面的人士多交流,而如今,越来越变成了娱乐party。今年的盛会便是在游轮上举行。
陆微听陆景珩说起,急忙拒绝:“我不去。”
陆景珩皱眉:“为什么不去?这次要三天两夜,如果你不去,就只能一个人待在家里了。”
“那我也不去,一个人就一个人。”陆微双手都是陶泥,轻轻地捏着花瓶的形状。
“理由?”
理由就是叶轻也会去!理由就是她不想看他们在人群面前秀甜蜜而她只是他们的女儿!可这理由她说不出口,所以只能沉默,闷声地专心做自己手中的陶艺。
陆景珩见她不说话,便找了个凳子坐在她身边,平视她:“怎么了?”
“没什么。”陆微瓮声道。
陆景珩伸手,抓住了她满是陶泥的手:“微微,你好好听我说话,你不觉得我们很久都没有好好交流了吗?”
陆微有些不悦,想要挣脱:“我有事呢,你想说什么不能等到我把事情做完吗?”
“等你做完你是不是又会说累了然后进房间?”陆景珩戳穿她的谎言,“微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是你爸爸,有什么事情你应该跟我说!”
陆微的眼光闪烁了几下,别开脸,一把将手缩了回来,讷讷低语:“什么发生了事情!不过就是一场宴会,弄得这么麻烦,我去就是了。”说着,也不顾还坐在那边的陆景珩,起身就去卫生间洗手,然后进房间。
陆景珩坐在远处看着她走开的背影,心里有些空落落的感觉,似乎还有阵阵冷风吹进他的心里。
宴会前,叶轻还特意带她去买晚礼服,陆微虽然不愿意,可挡着陆景珩的面也不能推辞,只能跟着一起去了。
路上,陆微还问她:“为什么非要让我去?”
“让大家都知道你是他的女儿。”叶轻笑了笑,说。
陆微扯了扯唇角:“你还在担心?”
“不可能不担心,我还没嫁过来。”
“那你可以先向他求婚,老是摆布我,有意思吗?”
“我会等着他的,景珩是个言而有信的人。”
陆微抿了抿唇,看向车窗外,沉默不语。
因为陆微人娇小,脸又长得可爱,不适合性感的晚礼服,所以最后叶轻还是给她挑选了粉白色系的公主裙,她留着一头长直发,穿上之后简直就像是一个小公主。
叶轻在一旁看着她照镜子,眼里是些微的嫉妒,她不得不承认,陆微长得很好看。
她显然是还未长开,可就算是现在,她身上也隐隐地透着一股惑人的气息,若真等她长大,恐怕会不可收拾。
陆微对挑衣服没什么兴趣,全程都没有表情。
这种状况持续到了上游轮。
上了游轮之后陆微便待在房间不肯出去,任由陆景珩说破了嘴皮也不肯动一步,无奈,他只有和叶轻先出去。
陆微在房间呆得久了,也觉得无聊,而此时游轮已经入海,她便开门走了出去,却没走到晚宴的客厅,反倒是去了甲板。
此时已经是傍晚,夕阳已经半落,映照着远处只有点点昏黄的光亮,洒在海面上是粼粼的波光。
她站在船头,倚着栏杆,海风吹起了她没有拢起的长发,头发尖尖的发端刺在她娇嫩的脸上,有些许的痛感,陆微也不去理它,只自顾自地看着外面逐渐黑起来的天色。
虽然是夏天,可因为是在海上,所以夏风很舒爽,吹得她身上的每个毛孔都张开了,陆微穿着那件公主裙,裙脚稍稍被风撩起,轻舞飞扬。
站了一会,她总觉得有人正盯着她看,而且总有一股若有似无的血腥味萦绕在周围,她好奇地四处看了看,却并没发现异样,便也没再管。
不知道站了多久,陆微忽然感觉一阵熟悉的香味从身后袭来。
她迅速地转头看去,在她身后的不是别人,竟是那个扬着唇角笑得得意的阮子路。
阮子路此时只穿了一件白色的衬衫,领口处的两颗扣子还故意没有扣好,露出了他明显的锁骨,他袖口往上卷到了手肘处,这时正环胸抱着。而他本来穿着的银色西装,正搭在在他的手臂。陆微嗤他一声:“你怎么在这里?”
“你来得,我就来不得?”阮子路挑着眉眼说。
“我又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有点惊讶能在这里遇见你。”
“好吧。”阮子路无奈地摊摊手,然后凑近她,灼热的呼吸喷在她的半边脸上,“我是知道你来,才会跟来的。”
“切!”陆微不着痕迹地挪开了点,“我才不信呢,你当我傻子啊,这里没邀请函可进不来。而且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不相信就算啦!”他笑,“外面可真有些冷,进去吧,晚宴快开始了。”陆微点点头,跟着他一起走进了船舱。
她还没来得及和他保持距离,陆景珩和叶轻却忽然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陆景珩的视线从陆微的脸上游移到了阮子路的脸上,他轻轻皱眉:“微微你去哪里了?怎么没在房间呆着?”
“哦。”陆微淡淡地说,“我去外面吹了吹风。”然后看向阮子路,冲他软软一笑。
陆景珩轻咳了一声,一把拉住陆微的手就将她拉到了身边低声叱:“怎么穿这么点去吹风?”
“这种天气很热好不好!而且我又不会生病,担心什么。”陆微说着,从他的怀里挣了开来。
陆景珩正要说话,却见考古协会的会长苏亚林走了过来,站到了阮子路身边,笑:“景珩和叶轻怎么站在这里?”说着,又朝身边的阮子路瞪了一眼,“你小子又跑哪里去了,晚宴都快开始了。”
阮子路依旧是懒散地笑:“这里空气不好,出去透透气。”
“早知道就不带你出来。”苏亚林恨声,可看向陆景珩和叶轻之时又立刻笑容满面,“这是我儿子阮子路,年纪这么大了还不懂事,我也很为难啊。”说着,叹了口气。
显然连陆景珩都不知道原来阮子路是苏亚林的儿子,不禁有些茫然。
阮子路笑着补充:“我跟我妈姓。”
陆景珩也冲苏亚林笑了笑:“原来阮子路是苏会长的儿子,我还曾经是他的老师呢。”
“哦?那还真是给你添麻烦了,我这儿子实在是不懂事。”苏亚林满是歉意地说道,忽然他一眼看见了陆微,眼睛亮了亮,问,“这个小姑娘是?”
“我女儿,叫陆微。”
苏亚林惊了惊,看了看陆景珩又看了看叶轻,然后眼神转向陆微:“没想到女儿都这么大了?”
陆景珩知道他误会,便解释道:“是我的养女。”
叶轻也故意挽住了陆景珩的手臂:“难道苏会长还当是我和景珩的孩子了么?我和景珩可还没结婚呢,等婚礼的时候,一定请你到场,到时候可别推辞。”
陆微听得心头一阵酸涩,连他们接下来说得什么都没听清楚,只恍恍惚惚地跟着他们走到了桌边坐着。
晚宴以自助餐的形式举行,陆微对众多的珍馐美食并没有特别大的兴趣,只随意拿了点便坐在角落那叉子叉着慢悠悠地吃。
陆景珩是协会的副会长,此时和叶轻一起在人群里聊天,无瑕顾及陆微,陆微便把盘子里的食物当成了他们,戳得用力极了。
“怎么了?”阮子路含笑的声音适时想起,“这是在闹什么别扭呢?”
陆微戳了一块糕点塞进嘴巴里,恨声道:“不关你的事。”
阮子路啧啧了两声坐在她身边:“怎么不关我的事,你的事,可不就是我的事吗?”
“作为会长的儿子,”陆微抬头看他,“怎么不去和那群人多交流交流?”
阮子路冷嗤一声:“我又不是为他们来的,我可是专程为你来的。”
“你怎么知道我一定来?”陆微赌气问道。
“陆景珩来,你还能不来吗?”他理所当然地说。
“你!”陆微想反驳,却是语噎,他说得本来就没错!
阮子路笑了,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我就喜欢你这种样子,想骂却不知道骂什么!”
“真是无聊!”
“无聊?”阮子路眨眼,“不用嫌无聊,我记得等会应该会有一个节目的。”
“什么节目?”陆微疑道。
“你等等不就知道了?”阮子路决定保持神秘。
陆微嗤之以鼻,自然不相信。
可餐会过半,主持人果然重新上台,拿起话筒:“为了调动各位的气氛,接下来,我们准备了一个小游戏。”见餐厅中的人全都看向他,他才继续说道:“游戏的名称叫作‘找到你的另一半’。今天的餐会各位想必都有伴侣前来,我们的游戏规则就是,在周围一片漆黑的情况下,找到自己的另外一半,然后准确地亲上去!当然,游戏过程中不能发出任何声音,在游戏开始之前,各位也必须和自己的另一半分开。”
听他讲完规则,阮子路就笑着戳陆微的手臂:“这个游戏怎么样?还行吧?”
“你那么关心干什么?难道是你想的?”陆微睨他。
阮子路大喜:“你怎么知道?果然还是你了解我!”
陆微无语,摇头:“果然只有你这种人才想得出这种幼稚而无聊的游戏!”
“怎么能说幼稚无聊呢!我们去试试吧!怎么样?”阮子路诱惑她,“你不是暗恋那位么,你可以偷偷找好他的位置,然后迅速扑向他,亲好之后就立马走人,怎么样?我想得周到吧?”陆微朝他翻了个白眼,没说话。
可阮子路的兴致明显来了,大厅里都在各自做准备的时候,他也拉着陆微走进了人群之中,然后朝她抛了个媚眼:“你可要小心点哦,不要亲了个陌生人,那可就得不偿失了!”陆微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接下来,众人各自与自己的另一半走乱,然后,大厅里的灯光在瞬间熄灭。漆黑的坏境中没有任何说话声,只有走路声和衣料摩擦声。
其实陆微不用看也知道陆景珩在哪个方位,他独特的味道,在这众人之间显得尤为清晰。
她摸索着朝陆景珩走去,心中的念头竟然就是阮子路刚刚说的那样,她想在黑暗中偷偷地接近他一下,就算是一下也好。
可来到他身边之后,陆微却顿住了脚步,那熟悉的气息就在自己身旁,可她没有勇气上前,双脚就像是黏在了地板上一样。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直到主持人的声音再度响起。“好,时间到,接下来,请保持你们的亲吻动作,然后,开灯!”
璀璨的灯光亮起的那一刻,陆微轻轻眯了眼睛,而就在那一瞬间,一个人灼热而柔软的唇紧紧地覆在了她的唇上,紧紧相贴。
陆微瞪着眼睛看着对面的人,那双桃花眼迷人而诱惑,可不是她所想看到的那双!她双手用力抵在阮子路的胸口,然后猛地将他推开。而后,她看向就在自己身边的陆景珩。那一幕让她想要挖掉自己的眼睛。
叶轻微眯眼睛,踮起脚尖,双手抱住了陆景珩的脖子,唇亦是抵在他的上,耳鬓厮磨,唇舌交战,而陆景珩的手则是轻轻地搭在叶轻的纤腰上,如此景象,陆微看得心都痛了。
她知道,不管过了多少时间,她都会介怀陆景珩跟别人拥抱,亲吻。
陆景珩其实也看到了陆微和阮子路的动作,他怒火涌上心头,原本是想挣开叶轻的,可她的唇抵在他唇上的时候还轻声地说了一句,她说:“求求你,别推开我。”
他心软了。可看见陆微和阮子路那蜻蜓点水般的一吻,却是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忍住了怒意,这才没有像上次一样,狠狠地将阮子路打上一拳。
陆微切切实实地看到他和叶轻拥吻,一阵水雾迅速地占领了她的眼眶,她伸手紧紧捏着自己的双腿,这才硬忍着没有哭出来。
阮子路了解她现在的心情,所以伸手搂住了她的肩膀:“瞧你这样子,嫉妒?我早让你快点下手了!”
陆微愤愤地往角落里走,然后瞪他:“我下不下手关你什么事,你干嘛亲我!”说着抬起手,用手背狠狠地抹了一把唇。
阮子路受伤地捂住了胸口,陪着她坐下:“我这不是在帮你吗?他都让别人亲了,你也该让别人亲啊,既然没人亲你,那我就勉为其难了啊!”
“狡辩!你就是故意的!”陆微呲牙咧嘴地说道,还顺带着抬起脚狠狠地踩了他一下。
“用不着这样吧!”阮子路哀叹着收回脚,“我就是开了个小小的玩笑,我道歉还不行么?我错了,宝贝,别生气了,嗯?”
此时,游戏已经结束,众人借着刚刚的热闹都在互相交流。而叶轻看到陆微这边的状况,微微眯眼,和身边的男人说了一句便走到了一旁,端了杯番茄汁朝陆微走去。
“微微,”叶轻笑,“你最喜欢的番茄汁。”她放到了陆微面前。
陆微连看都不看一眼,冷哼了一声转头。
“你不是最喜欢这个吗?”叶轻笑,“是景珩让我拿来给你的。”
陆微嫌烦,一把端过就喝了个底朝天,然后放在桌上:“这样好了吧?什么事情都拿他当借口!”叶轻笑得奇怪,却是幽幽地转身离开了。
阮子路坐在一旁,手撑着下颚,眯着眼睛笑吟吟地看她:“我都道歉了,你可以原谅我了吧?嗯?是不是觉得这里闷?我们出去?”陆微点头,心情却还是不好,两人还没走到门口,便遇上了苏亚林。
苏亚林拦住他:“子路,你又去哪里?我还要介绍人给你认识。”
阮子路似乎对他的父亲不怎么尊重,如此,只懒懒地瞥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我没兴趣。”
“没兴趣没兴趣!那你到底对什么有兴趣!”苏亚林火大,见了一旁的陆微也不好发飙,只深吸了一口气之后靠过去压低声音说:“你和陆景珩的女儿是什么关系?”
“朋友呗。”
苏亚林瞥了陆微一眼,对她笑了笑,然后又对阮子路道:“别走远,马上回来。”
“好了,知道了!”阮子路不耐烦,拉过陆微就往外走去。
苏亚林看着那两人走出去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妻子早亡,儿子从小就和他不亲,自从他二婚之后便对他更是冷淡,他却是对他无可奈何。
走出去之后,陆微觑他:“你和你爸爸关系看来很不好。”
阮子路摇头晃脑地叹气:“你以为我是你啊,和爸爸感情那么好。”
“你!”陆微恨声。
“好,我错了,是我说错话,你想去哪里?总不会又去船头吹风吧?虽然是夏天,可大半夜的,也是会冻死人的。”
“你不去就回餐厅好了!”陆微瞪他,“我又没让你陪!”
阮子路腆着脸笑:“我愿意陪。”
陆微哼了两声,往前走了几步,却忽觉身上一阵热意传来,头也有些晕乎,她停住脚步,伸手揉了揉脑袋,眨了眨眼睛。
阮子路不明所以,凑过去看她:“怎么了?”
“我觉得有点不舒服。”陆微伸手抓住他的手臂稳住身形,“能送我回房间吗?”
陆微的确很不舒服,浑身燥热的很,偏偏又是全身无力,连站都有些站不稳,回房间的路上,全由阮子路扶着,不然她早就瘫软在地上。
被一个身体温软的女人攀着胳膊,阮子路压力还是很大的,他并不是柳下惠,所以自然会有反应,连呼吸都急促了些,他喘了口气忍住,收了笑意,总算将她送回了房间。
陆微就像是喝醉了酒一样,常年苍白的脸上泛起了一丝潮红,她软软地躺在床上,嘴里还不时呻吟一时,闹得站在旁边的阮子路受不住了。
他想离开,可偏偏陆微哼哼唧唧地挠得他的心里痒痒的,连脚都迈不动,犹豫了下,他坐到了床边,终于伸手轻轻抚上了陆微的脸。
因为泛热的缘故,陆微的额上渗满了汗珠,浸湿了额发,几缕黏在了额上,脸颊上满是红晕,因她肤色白,衬得更是粉嫩。
阮子路咽了咽口水,伸手撩开她的发丝,轻轻俯身,吻了吻她的额角。他本想马上抽身而退,可没想到半眯着眼睛的陆微忽然动了动身体,伸手就抱住了他,抬起脸用脸颊蹭着他的,嘴里哼着:“陆景珩……”
阮子路浑身一阵热意被她后来的那句话给熄灭了,他伸手掰开她的,然后抬起头来看她。
陆微已经有些神智不清,面色潮红,身体发软,手里还无意识地扯着阮子路的衣襟,阮子路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如此情况,自然是被有心人给下药了。
这晚上陆微并没有吃多少东西,唯一一样有可能被下药的东西就是那杯叶轻拿过来的番茄汁。
阮子路嗤笑了一声:这是什么意思?把一个中了春毒的人放到他面前,是考验他的自制能力?他知道叶轻不会无缘无故做这种事情,大概是她还没有安全感,想让他和陆微在一起了,好让她安枕无忧。可她凭什么认为自己会接受她的“好意”?
他是想得到陆微,可却不想用这种方式得到她,是叶轻太低估他了。
阮子路制止了她要扯开自己衣襟的手,看着她蹙着眉心的脸苦笑:“要是我真的在这种情况下要了你,你是不是会恨我一辈子?可我总不能帮你把陆景珩给叫来吧?你说,这可让我怎么办?”
另外一边,叶轻在陆景珩喝了半醉之后拿了杯柠檬水给他:“喝点水吧,别醉了。”陆景珩拿过便喝了一大半:“谢谢。”
“我扶你回房间。”
才走了几步,却见苏亚林走了过来,笑:“景珩喝醉了?”
“是呀。”叶轻回道,“我扶他回去。”
苏亚林拦她:“景珩喝醉了你可没醉,你还没喝几杯呢,不是说快结婚了吗?大家可都要敬酒呢。”
叶轻为难:“可是……”
“我自己回去吧,还没醉死。”陆景珩站直身体,道,“你再和他们聊聊吧。”
叶轻抿着唇,满心的不愿意,可又敌不过苏亚林的邀请,只能放开了陆景珩走回了宴会厅。
陆景珩有些头晕,晃晃悠悠地往自己的房间走去。停在自己房间门口的时候,陆景珩的脚步却顿住了,他不知道陆微回房间了没有,于是就转了方向,走到了陆微房门口。
他敲了敲门,而后便靠在墙边半眯着眼睛。等了一会,门开了,陆景珩叫:“微微……”话还没说出来,他就停住了,出来开门的哪里是陆微,分明是阮子路。
阮子路脸上的表情变了变,最终化为一阵苦笑:“陆教授。”
“你怎么在这里?”陆景珩诘问。
“陆微不太舒服,既然你来了,我就先回去了。”说着,阮子路便迈了出来,走了几步,他又回头,“好好照顾她。”
陆景珩有些莫名其妙,可看着他渐行渐远,便也无瑕去想,摇摇头就走进了房间。
关上房门,他晕乎乎地走到了床边,见陆微果然躺在床上,不由得有些焦急,坐在床沿触了触她的脸颊:“微微,微微?”
陆微身上灼热,陆景珩刚从外面进来,手上冰凉,此时一触到,陆微便觉一阵舒爽,急忙伸手握住了他的:“热!”她呢喃。
他的身上也开始泛热,眼前开始模糊,耳边只有陆微启唇哼出的那些乱音,像是头脑完全不受控制了,他握着她的手,缓缓俯身而下,吻上她。
……
两人躺在床上,并头而眠。
此时,被灌了许多酒的叶轻正赶往陆景珩的房间。
开门而入,里面却是漆黑一片,没有半点人气,她的心猛地沉了沉,脚软了,差点瘫倒在地,急忙伸手抓住门框,才使自己不至于太过狼狈。
叶轻闭了闭眼睛,眸中有些闪烁,她伸手揉了揉疼痛的太阳穴,欲哭无泪,如此,她算是给别人做了嫁衣裳吗?
手背覆住了有些朦胧的眼睛,叶轻忽然觉得很累,从她喜欢上陆景珩开始,她就开始步步为营。
她学着在他面前装好女人,掩盖自己好妒的本性。因知道他喜欢得体的女人,所以一直不摧着他,只静静地等着他看到自己。
而当陆微出现,她产生危机感之后又开始想尽办法让陆微失去他的宠爱,甚至连那一场车祸她都算了进去,可一步一步走到现在,她居然还是错过了。
“在后悔?”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在她身边响起。
叶轻猛地睁开眼睛,拿开手,看向站在自己身边的人。
“你没有想错,那两人,大概……”阮子路没有说话,只是他的表情和眼神都说明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她失败了。
叶轻站直身体,皱眉看他。
阮子路唇边半含笑意,盯着她的眼睛:“你给陆微的番茄汁里下了药?不对,是你给那两个人喝的东西里都下了药?呵,这次你还真是失策了,怎么样?这种感觉如何?”
“我还以为你是真的喜欢陆微,可没想到到手的肥肉都不会吃,阮子路,你可真没胆子。”
“有没有胆子我自己知道,我不碰她是不希望她清醒之后后悔。”
叶轻冷嗤一声:“别说那些光明正大的理由,我知道你现在悔得肠子都青了!”
阮子路笑:“我和你还是不一样的,至少我不会做出伤害她的事情。我也说过,我不希望你伤害她,我希望你记得我说过的话!”
“你什么意思?”叶轻往后退了退,背脊正好撞到门框,有些闷闷地疼痛,她咬牙忍住。
“我是什么意思你最清楚,我劝你,事情还是不要做得太绝,你以为,你和他发生关系就万无一失了,你把陆微从他身边赶走就安全了?你明明知道这是自欺欺人!现在可好,你觉得等陆景珩发现你做的那些事情,还会怎么对你?”
“住口!”叶轻低声吼道,双手捂住了耳朵。
阮子路露出了嘲讽般的笑:“我只是不希望你伤害我在意的人,至于你,我想今后已经没你什么事情了。”说罢,他双手插在裤袋里,缓缓转身,往远处走去。
走廊里只有他一个人,所以他走路时脚踩在甲板上的踏踏声尤为明显,而那一声声也好像踩在叶轻的心里,让她痛不欲生。
叶轻觉得,或许她真的已经一败涂地了,可她没办法接受这样的结局,只要还有一线机会,她就不会放弃!
如若不然,她得不到的,别人也别想得到!
陆景珩醒来的时候,是第二天清晨。
前一天晚上喝酒喝多了,所以他头疼欲裂,刚想坐起身来,却发现了些不对劲。他的怀里竟倚着一个一丝不挂,浑身冰凉的女子。
陆景珩心头一凛,所有的不清醒在此刻全都甩出了脑中,他睁大了眼睛,小心翼翼地看向自己怀里的人。这种感觉太过熟悉以致于他不用看就知道自己抱着的是谁,可他偏偏不敢相信,所以一定要亲眼验证一下。
陆微睡得很熟,满脸的乱发,陆景珩一点点地捋开,直到她整张面庞清晰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心里咯噔一声,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昨天晚上的时候他有些模糊,却还是大约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的……
他正不知所措,怀里的陆微却是幽然转醒。
陆微的眼皮动了动,便缓缓地睁开了眼,她在看到陆景珩的时候明显惊了惊,挪开眼神的同时她也回忆起了昨晚上的事情,有些心酸,却也很甜蜜,她抿了抿唇,没说话,她不会忘记自己曾经说过的话,所以这次,她要等陆景珩先开口。
陆景珩张了张嘴,却没说话,想必是在犹豫要说些什么,好一会儿,他才用极为沙哑的声音说道:“微微,我……”
陆微没说话。
“对不起。”陆景珩终究说出了这三个字,“我昨天晚上喝多了,并不是很清楚自己在干什么。”
“所以呢?”陆微转头看他,眼里有些湿润,可她急忙掩去,笑呵呵地说,“我也是啊,昨天晚上不知道怎么了,晕晕乎乎的,完全忘记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陆景珩想说话,却被陆微夺过话势,“我头还很晕,爸爸,你先出去吧,我想再睡一会儿。”
陆景珩看着陆微翻转过身体,将脸埋进枕头中,心有些揪疼,想伸手去碰她,可手举到一半,还是握紧了收了回来,他懊恼地叹了口气,满心的烦躁。
陆微听着陆景珩穿衣离去关门的声音,等他完全消失在房间里,陆微咬着枕套,陡然闷声大哭。
她以为自己可以就此忘记掉他,把他真的当父亲一样,可昨晚上的事情却让她这么多天的努力功亏一篑,他到底拿她当什么!
这天,陆微便是在房间里度过的,她没下床,蒙着被子躲在床上,她不想哭,就是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冷,难受得让她动都没法动一步。
晚上的时候,陆微依旧窝在房间,可外间却出事了。
陆微是被一阵猛烈的敲门声吵醒的。她不想去开门,可架不住敲门声越来越频繁,这才磨磨蹭蹭地爬下床去开门。
门一开,一个身影就晃了进来,那人抓着她的肩膀就焦急地问:“你没出事吧?”
陆微被晃悠地眼前一片模糊,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看到面前的人正是阮子路,她没精神地问:“怎么了?”
“出事了!”阮子路原本微皱的眉头松开,“不过你没事,那就好了。”
陆微有些头晕,便问:“发生什么事情了?”
“我说出来你可别害怕!”阮子路又恢复了他笑嘻嘻的样子,“就是有人死了。”
“啊?”陆微迷迷糊糊的神智清醒了点,“谁死了?怎么回事?”她这下再听外面的动静,的确是有一阵阵的喧哗声,刚刚她两耳不闻窗外事,敢情是什么都没听见。
“谁知道呢。”阮子路发现陆微没事,便放松了下来,拉着她坐在沙发上,自己靠着椅背,笑嘻嘻地说,“不关我们的事情,我们就在房间呆着,别出去凑热闹了。”陆微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两人静静地呆了一阵,阮子路忍不住将视线移到了陆微的脸上,她的脸色似乎更加苍白了,比昨天晚上更甚,眉眼里透出来的是满满的哀伤,他的视线下移,看到了她裸露的脖颈。
上面的青紫痕迹很是明显,阮子路在看到的时候还是呼吸一窒,他不会不明白那是什么,虽昨天晚上离开的时候他已经预想到结果,可今天看到,心里还是有些难受。
他急忙移开眼神,看向别的地方,没想到眼神一转便看到了那张大床,被褥凌乱,他的脑中不禁浮现出那撩人的情景,他暗自咒骂了自己一句,这才让自己把眼移了回来。这下,他哪里都不看,干脆低着头了。
忽然,房门再一次被敲响,还夹带着陆景珩焦急的声音:“微微,你在里面吗?”
陆微猛地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却不急着去开门,反倒是又懒懒地坐回了沙发上。
阮子路睨她:“怎么不去开门?不想见到他?”
陆微低着头不说话。
阮子路也不多言,却是懒洋洋地站起了身,走到门口,一把将门打开,对着外面那个满面急躁的男人打了个招呼:“嗨,晚上好。”
陆景珩显然没想到开门的又是阮子路,不过也没多问:“微微呢?”
“在里面。”
陆景珩越过他走了进去:“我有事要和微微单独谈,希望你能回避一下。”
对于这种命令的口气,阮子路不置可否,只是回身对着陆微扬扬手:“瞧,我就是被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命,先走了,有事找我。”
陆景珩见阮子路离开,便将门阖上,走到了陆微身边,看着她低着头不说话的样子,有点心疼,可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你一天都呆在房间吗?”
陆微没想到他一句话开口就是这句,不禁抬眼看他:“不然呢?”
“有人死了。”
“有人死了和我有什么干系。”陆微淡淡地说道,“没有别的事情你出去吧,我还想休息。”
“你真的一直待在房间?”陆景珩又问了一遍。
陆微感觉一阵怒意冲向了脑海,她深吸了一口气才缓了回来:“是怎么死的?”
“被咬破动脉,失血而死。”
果然是陆微的猜测,她忽然大笑出声,笑得眼泪都出来了:“陆景珩,你以为是我杀了人?你这么急匆匆地赶来,就是来确认的?”
陆景珩抿唇,没有说话。
陆微伸手抹了抹眼角的湿润,笑:“如果真是我做的你准备怎么做?把我交出去?说我是不是人?是这样吗?”陆微逼问,甚至站起身来,一点点逼近。
随着陆微的走近,陆景珩的呼吸差点停滞,他有些慌乱,往后退了一步:“微微,你知道的,我不是这个意思。”
陆微笑得残忍:“那是什么意思?你觉得不是我做的吗?”她猛地往前一扑,迅速地咬住了他的脖颈,却没用力,“我不是僵尸,我没有獠牙,请问我要怎么咬人?”
陆微说着,移了开去,扯了扯唇角说道:“我没想到你对我连基本的信任都没有。”
陆景珩面露不忍:“对不起,微微,我……”
“我想休息了。”陆微叹气,转过身体,用背脊对着他,“你能出去吗?”
陆景珩深深地看着她的背影,到底还是呼出了一口气,转身离开。等他离开,陆微站不稳,一下便瘫软在了地上,却是欲哭无泪。
陆微神思恍惚地在房间里又呆了许久,她保持着瘫坐在地上的动作一动不动,直到门口再度传来声响。
她以为又是陆景珩,看也没看就不禁大叫出声:“我不想见到你!出去!”话说完,门口处却没有半点动静,陆微抬头去看,这才发现进屋的居然是阮安。
她怔了一下,叫:“阮安?怎么是你?”
阮安浑身是血,可身体却是极为虚弱,摇摇晃晃地站着,似乎一不小心就会摔在地上一样。陆微上去扶了她一下,两人坐进沙发里,她看着她那副样子,不多问,却大约知道了一些事情。
“死的人是你杀的?”陆微小心翼翼地问。
阮安笑着抬头看她:“你要把我交出去。”
“我并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担心……”陆微急忙解释。
阮安摆摆手:“不要说了,我明白。”陆微便真的不说话了,只是静静地坐在一边看着她。
不知过了多久,房间里寂静得能听到两人或轻或重的呼吸声,可这种宁静却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
“谁?”陆微警戒地问道。
“是我。”外面是阮子路的声音。
陆微犹疑地看向阮安:“怎么办?你找个地方躲躲?”
“没关系,你去开门吧。”
“你确定?”陆微惊诧。
“确定,开门吧。”
门打开,阮子路冲进来,他在看到阮安的那一刻便定住的脚步,只剩不敢置信的眼神:“真的是你?”
“是我。”阮安轻轻地笑了,万种风情,“子路,过来让妈妈看看你。”
陆微掩唇,差点没站稳,眼前所见实在是出乎了她的想象,她从未想过,阮安这样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居然有个年纪这么大的儿子。不过她回想,却觉得还是有迹可循的。
现在看来,阮子路和阮安其实长得很像,陆微因一直没仔细对比,所以并没发现。而且在这之前,苏亚林说阮子路跟母亲姓,两人的姓也对上了。
阮安不是人,那她便是在年轻的时候就去世了,所以这么多年过来,有一个像阮子路这般年纪的儿子也并不奇怪,只不过陆微从来不会把他们联系在一起而已。
阮子路却不动脚步:“不,我妈妈早就死了!在我六岁那年就出车祸死了!”
“是,我死了,我是为了你才来的。”
“为了我?”阮子路嘲讽一笑,“当初你活着的时候可以为了别的男人抛弃我,现在死了却为了我回来?你以为我相信吗?”
阮安震惊,脸上表情骤变,由温婉的笑容变成了不敢相信的震惊:“子路,你说什么?我什么时候为了别人抛弃你?”
“难道不是么?”他扯了扯唇角,“你别以为那时候我小便会不知道一切,苏亚林曾经把你出轨的一切证据摆在我面前!你当初之所以会出车祸,不也是因为那个男人吗?”
“不!”阮安撕心裂肺地叫,“子路,你怎么可以相信他?我出轨的证据?我扪心自问,自从嫁给苏亚林之后便安分守己,又怎么会……他怎么可以如此冤枉我!明明是他错在先!”
“那这证据又算是什么?”他从西装内侧的口袋掏出了一张照片,放在了她面前,“你确定你现在是为我而来,而不是为他而来,不然,你为什么要找上陆微?”
陆微听到她的名字,不由得心头一惊,迈步走到了阮安身边,然后看到了那张照片!
照片里的不是别人,赫然是阮安和陆景珩两人!陆景珩正背着阮安,拍照技术很好,就算是隔了这么多年,依旧看得令人心惊。陆微看到的时候脚也软了软,扶住一旁的沙发才没瘫软下去。
阮安看着照片,面上却是涌起了无数苦笑,“就是为了这张照片,你恨我那么多年,错怪我那么多年吗?子路,陆景珩是我的师弟,那天,不过是因为我的脚崴了,所以他送我回家。你难道不奇怪为什么会有这种照片吗?那是因为你的父亲早就已经有了情人,他千方百计想要和我离婚,所以派人跟踪我!只是我没想到,最后他离不了婚,竟然会……连我死后,他也要泼我那么多的脏水,真让我情何以堪。”
阮子路愣住,不敢相信自己记恨了那么多年的人居然如今轻描淡写地就将所有的事情解释清楚了。
只可惜他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见苏亚林带着一堆人涌了进来,竟迅速地指挥人将沙发上的阮安架了出去,一切发生地太过迅速,阮子路和陆微两个犹处于震惊中的人根本没反应过来。
等阮子路反应过来,迅速地跑了出去,追上了他们。
最后几人的争执停在了船头的甲板上,陆微也披了件衣服疾步追了过去,还没走到,她就意外地听到了阮子路的吼声:“苏亚林,你敢动她一下试试看!”
陆微意识到了某些不好的事情似乎正要发生,急忙穿过人群,一眼就看到了甲板上鲜红的血迹,阮子路紧皱着脸站在血迹旁边,他身边则是一个头发散乱的阮安瘫坐在地。而此时,阮子路正和他的父亲对峙。
苏亚林站得离他不远,满脸痛心疾首:“子路!你看清楚,她不是你母亲,她不是人!你难道忘记她当初怎么欺骗你了?”
“应该是你看清楚!”阮子路咬牙说道,“你还想怎么骗我?与人有染?抛弃我?罪有应得?苏亚林,全是你在为自己的风流找借口!”
这话说完,站在苏亚林身边的女人脸色又苍白了几分。
阮安缓缓地抬起了脸,然后伸手抓住了阮子路的,朝他轻轻一笑:“子路,谢谢你相信我。”
阮子路弯下身,蹲在了阮安面前,伸手撩开她的长发,看着她的脸浑身颤抖:“我不管你是不是人,我都愿意相信你,恨了你这么多年,实非我所愿,可现在,我不会让苏亚林伤害你的,怎么样都不会!”
阮安抬起染血的手,用干净的手心触上了阮子路的面颊,眼中含泪,嘴唇颤抖:“子路,是妈妈对不起你……”
“子路,就算你认她是你妈,可你忘记了吗?A城的僵尸杀人事件,还有这次,都是你口中的妈妈做的!她已经不是当年的阮安了!”苏亚林道,完全不顾阮安听到这话的感受。
阮安微微垂了头,低低的笑声从她的唇边溢了出来:“苏亚林,难道你忘了我是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么?”
因围观人众多,苏亚林在听到此话之后皱眉,似乎是怕从阮安口中说出什么对他不利的话来。
阮安抬起眼睛,直直地看向他,那个她爱过,如今却是深深恨着的男人:“如果不是你和你身边的女人,我会死?我会这么多年都只能默默看着子路?你到底有什么资格说我!你甚至还在子路面前如此栽赃陷害我,苏亚林,变的人到底是谁?”
苏亚林慌了,急道:“当年你死完全是因为车祸,你是要把这件事情赖到我身上吗?”
“呵,”阮安淡淡地笑了笑,“是么?就当是我看错了人。我居然是这几年才发现,原来你早在我生下子路之前,就和这个女人有染!”
“你!”
苏亚林听着周围杂乱的议论声,有些心烦意乱,不禁将手中那把求来的匕首举了起来:“子路,你让开,这种妖孽不能留在世上!”他早就知道了阮安的存在,所以早早预备好了这把匕首,之前阮安受伤,也都是拜他所赐。
阮子路自然不让,反倒是挡在了阮安身前:“你凭什么以为我会让开!你要杀的,是我的亲生母亲!”
“你的亲生母亲早就死了!在你六岁的时候就出车祸身亡了!她是妖孽,是僵尸,是来祸害别人的,你难道不清楚吗?”
“我不清楚!”阮子路道,“什么妖孽,什么僵尸,我管不了那么多!”
陆微看着阮安双目含泪,心疼至极,想要上前,肩膀却被人按住,她抬头看去,见陆景珩对她摇了摇头。
陆微急:“为什么?她是我的朋友!”
陆景珩将她听成了他,以为陆微要为了阮子路挺身而出,不禁低声叱道:“这是别人的家事。”
“你没看到阮安快被杀死了吗?她是你的师姐,更和我一样,我怎么可以眼睁睁地看着她……”她话还没说完就被陆景珩捂住了唇。
“你也认识阮安?”
陆微眨着湿润的眼睛用力点头。
陆景珩虽疑惑,却没追问,只是依旧压着她的肩膀,不让她上前。当初他只听到了阮安的死讯,如今再次亲眼看见她,心里不是不震惊的,见她被当时的丈夫如此逼迫,心里也不是不无奈的,可他却无法迈出脚步,只因那是别人的家事,只因他不愿再因为他而让别人将脏水泼到阮安的身上。
此时的阮安一直扬着唇,若有似无地笑着:“苏亚林,你说,当初我怎么就一时糊涂嫁给了你呢?”
苏亚林皱眉,没有说话。
阮安重新将视线移到了阮子路身上,低低的声音如同夏夜的风一样,似乎瞬间就能被吹散:“子路,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个不称职的母亲,在你六岁那年就撒手离开,更让你恨了我这么多年,我再度回来的时候曾经想让你见到我,可我担心,担心你会怕我,所以我一直忍着,一直只是远远地看着你,你瞧,你也长得这样大了,我很开心你那么像我。”
阮子路想说话,却被阮安按住了嘴:“听妈妈说完。对,苏亚林说得对,我不是人,我是僵尸,可那又怎么样?我爱你,我从来都不想伤害我爱的人。我很伤心缺席了你六岁以后的生活,可我更让伤心是以后的日子,我还要继续缺席,我终究无法在这个世界立足,纵然我那么渴望能够留在你身边,看着你结婚,生子。”
阮安狭长的眼睛此时不断地渗出泪珠,大颗大颗地犹如珍珠,阮子路意识到了她话里有些不对劲,可却摸不着头脑。
阮安一边掉泪,一边继续说道:“对不起,子路,妈妈对不起你,你要记得,不管是以前,现在,还是将来,我一直爱你,我从来没有抛弃你,我只是没有办法在你身边了。”
说话间,她忽然猛地站了起来,以极快的速度冲向了苏亚林手中的那把匕首。
瞬间,世界都像是静止了。
阮子路眼睁睁地看着阮安的胸口撞上了苏亚林手中的匕首,他张大了嘴巴却叫不声音,眼中蓦地掉出了一滴眼泪。
阮安近距离地看着面前的苏亚林,胸口还插着那把匕首,她轻轻地笑了笑:“苏亚林,你开心了么?”
苏亚林完全怔住,原本握住匕首的手骤然松开,往后退了几步。
阮安因没了支撑,身体摇晃了几下,差点摔倒,好在跌跌撞撞跑过来的阮子路及时将她扶住。
“妈?”阮子路在成年之后第一次露出哀伤的表情,他以为再也不会流的眼泪濡湿了整张脸,“为什么?”
阮安轻咳了两声,淡淡笑着,依旧美丽如昔:“我本来就不该存在在这个世界上了,这么多年,我得到的全是憎恨和厌恶,我也已经厌烦了,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你,可你也已经长得这样大了,不需要我再操心,想来想去,我竟然想不到继续留在这世界上的理由。”
“谁说我不需要你操心?”阮子路的声音微带哽咽,却是硬声硬气,“你不是说要看着我结婚,生子?”
“恐怕我是看不到了……”阮安忽然凑近了他的耳,低声道,“子路,微微是个好孩子……”
阮子路抬眼去找陆微的身影,却见她就在一边,身体被陆景珩压制住,可脸上却已经满是泪水,他笑,“嗯,我知道她很好。”
“只可惜她爱的是别人,子路,我不希望你痛苦。我也知道你曾经恨陆景珩,整件事情都和他无关,不要再恨他了,也不要再伤害他。”
阮子路咬着下唇:“我明白了,我明白。”原来他自以为是的所有报复,竟然都是误会?
“我多想就这样一直看着你,可偏偏没有机会了,子路,别学你的父亲,你要做一个好丈夫,好爸爸,我知道,总有一天,我会以你为荣,我的子路……”阮安缓缓抬手,想伸手去擦拭他脸上的泪,可还没碰到,就感觉身体脱力,再抬不起手了。
阮子路等着那冰凉的触感抚上自己的脸颊,可还没等到,怀里那个原本冰冷却真实的阮安却在瞬间变淡,而后,从手开始,逐渐化成了齑粉,随着这夏夜的热风四处飘散。
围观的人已经散得差不多,阮子路看着手里的真实存在化为随风而逝的粉尘,却只能怔怔地看着夜空,眼神空洞。
苏亚林看着失魂落魄的阮子路,脚也是一软,可马上就恢复过来,叹了口气之后往船舱走去。
而陆微终于得以挣开陆景珩的禁锢,她迅速跑到阮子路身边,低声哭叫:“阮安……”
“她走了……”阮子路轻轻地说道,像是怕惊扰了才刚刚离去的人,“这次,她真的走了,灰飞烟灭……”
陆微捂着唇,呜咽出声。
阮子路脸上的泪水早就干涸,听到陆微哭泣,便低头看她:“哭什么,她解脱了,我们应该开心的。”他停顿了一会,才轻轻地呢喃了一句:“可为什么,我也觉得那么伤心呢?”
“阮子路,你想哭就哭吧。”陆微哽咽着说。
阮子路摇头:“她不希望我哭,我不会让她失望的。”
陆微失声痛哭。
为什么无意伤害别人的人最终都会得到那样悲凉的结局?阮安不过是爱错了人,却付出了一生作为代价,灰飞烟灭。
在这一刻,陆微才真真切切地意识到非人类的悲哀,因为不是人类,所以就这样消失也不会被别人在意,因为不是人类,所以就算是灰飞烟灭,在别人眼中,也不过是死得其所。
她很怕,怕将来的某一天,她也会得到和阮安一样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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