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李美丽的美丽歌舞团,还得继续办下去,这也是再正常不过的,当李美丽的骨灰变成一堆黄土的第二天,歌舞团又启程了,像那些吉普赛人或蒙古的游牧部落,又奔走在蒙山沂水之间了。
歌舞团还是叫美丽歌舞团,团长还是张志中,只是团长夫人更新了。新的团长夫人大家都熟悉,她就是歌舞团过去的腕儿,她叫司马文慧,也叫刁德梅。
做了团长夫人的司马文慧或者刁德梅,就不是原来那种样子了。她不再躲在帐篷内看书,也不再无聊地捏弄自己的手指头了。她开始以一个团长夫人的身份,负责起歌舞团的事务来。她好像焕发生机的一株枯木,一下子精神了不少。台前幕后,到处是她的影子,这里那里,到处都是她的声音。她似乎比她的前任李美丽更具有责任心。她也开始为歌舞团的生存呕心沥血般地操劳起来。我发现,她也比李美丽似乎更喜欢发脾气,更喜欢颐指气使。如果她不高兴了,她还会用巴掌甩你的嘴巴。她的巴掌甩得非常有质量,十分干净利落,“啪”地一声响,制造出一种意想不到的效果。
美丽歌舞团第一个品尝她巴掌的是米小芳。
那是司马文慧刚刚以团长夫人的面目出现在大家面前的第一天。
那一天,原本并没有多大的事,她纯粹是为了树立团长夫人的权威,才给了米小芳一巴掌。她的目的显而然之,那就是杀鸡给猴看。米小芳成了倒霉的那只鸡,我们则成了被警告的那种猴。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中午,我们刚刚赶到一个镇子上,天他妈的又下起小雨来。雨还是春天的雨,绵绵的,看上去一时半会不可能停歇了。新团长夫人有点急,眉皱着老是朝着天上望。偏是这时候,米小芳不知为何发出嘎嘎的笑声来。她总是喜欢嘎嘎的笑。她不单笑,还挺着出类拔萃的胸脯走来走去的,新团长夫人不知怎么就烦了。
新团长夫人说:米小芳,你笑什么笑?
米小芳连李美丽都敢顶,当然不肯买她的账。她回嘴说:怎么了,我笑不行吗?你管得着吗?新团长夫人说:我怎么管不着?我现在有权管你了!
米小芳说:你不就是给人当了填房吗?有什么了不起?
新团长夫人说:我当了填房就是团长夫人了,歌舞团就我说了算。
米小芳说:你说了算,还能管别人说说笑笑吗?新团长夫人说:我不让你说你就不能说,我不让你笑你就不能笑!
米小芳撇撇嘴,说:我偏要说,偏要笑,你怎么着!米小芳说着故意大声地笑起来。
啪!新团长夫人的巴掌就在这时候甩在了米小芳脸上,那巴掌声很响亮,歌舞团所有人都听到了。
米小芳差不多被她打晕了,她捂着脸叫道:你凭什么打人?眼里也闪出泪花来。
新团长夫人说:我什么也不凭,我就是要打你!说着又甩起巴掌来。不过这次没落实到米小芳脸上。在就要落下去的时候,被大家接住了。
我看见米小芳的脸上留下了她的五个指印子。我挺吃惊,我没想到她那玉笋似的纤纤素手打起人来会这么狠。她平时喜欢看它们、捏弄它们,又保养得这么好,难道就是等着这一天,当了团长夫人后打人的?这让我不理解。这也太有点大材小用了。
我不理解的事情还在后边。这个新团长夫人,还没有同张志中办理结婚手续,就住到一起去了。她把李美丽的遗物来了个大清除,能丢的丢了,不能丢的就付之一炬,然后堂而皇之地搬到那个帐篷去,并且心安理得地在那儿住下来。团长张志中联系业务回来,他们就在那帐篷共同下榻。这样的晚上,我总是能听到从那帐篷内传来的莫明其妙的声音。
我知道张志中好色,早就打司马文慧的主意,但我不明白他会这么迫不及待,要知道李美丽死了才几天,可以说尸骨未寒呢!我就不相信他们二十多年的婚姻会没一点感情?我更不明白司马文慧会给张志中做夫人、她怎么会看上这位比她大足足二十岁的已婚男人?而且连个过渡都没有,就与他睡在一张床上了,她到底是图得什么呀?太让人费解与不明白了!后来我更不明白的是,歌舞团几乎所有的人,都开始臣眼于这位新团长夫人。他们在她面前都露出讨好巴结的嘴脸。
这许多的不明白折磨得我好难受。我不相信人情会这般的薄,可在这个美丽歌舞团,人情真的比纸还要薄。完全是突如其来的,就在一个难以入睡的晚上,我产生了离开歌舞团,回家种地的强烈念头。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念头,我只知道这个念头一产生,就有点无可阻挡了。于是我决定去找米小芳,准备与她道别。在美丽歌舞团,我只觉得米小芳才有资格让我与她道一声别。
我把她喊到一个小树林,把要离开歌舞团的打算报道给她。
那是个晚上,天上有朗朗圆月,身边有爽爽春风,她站在我面前似乎越发地漂亮。她的胸脯还是那样出类拔萃,她的秀发在风中飞扬,她的脸庞被月光映照得光洁如脂。她的唇角好像生出一颗青春美丽痘,那红红的小疙瘩,似乎点缀得她的脸蛋越发生动好看。她不知洒了些什么牌子的香水,浑身洋溢着一种迷人香气。我望着她,不由有些犹豫。我觉得自己要离开歌舞团的决定,是不是有点欠思考或过于仓促了?不过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横下了心、我开了腔。
她听了叫起来,说:刘大才,你真的要走呀?
我说:没有别的可能了!
她说:你不能这么就走了。
我说:为什么?
她说:你走了我怎么办?
我不明白地睁大眼,说:你怎么办?你在这儿好自为之呗!
她说:不!你得对我负责任!你走我也走!我得给你做老婆,她说着滚进我的怀里来,紧紧抱住我,把她的脸蛋贴在我的胸口上。
我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局面。我怔住了,一时不知怎么是好。
我把米小芳领走了。我们结了婚。我们回到地处鲁东南的我的家,过起了安居的小日子,我们学着父亲养了几笼兔,喂了一群鸡,放了一群羊,建了几座蔬菜大棚。我们开始白食其力。两年下来,我们还真挣了不少的钱,光万元一扎的人民币就有好几沓。我们把它们统统地存到银行里。我想一面让它们在这儿生着崽,一面继续挣,最后也做个款爷或富翁什么的。
今年三月三,是我与米小芳结婚两周年的纪念日。这一天,我们特地请来一家歌舞团,为我们的结婚周年助兴演出。演出是晚上进行的,台下聚集了不少乡亲们。在我们村,为婚姻而请歌舞团演出的,这还是第一次,大家都兴高采烈地跑来看,巴掌声哗哗地拍个不停。我与米小芳见了很得意。我们偷偷拉了拉手。演出进行到高潮时,我与米小芳忍不住登上台,唱了《东方之珠》与那首《纤夫的爱》,但在唱到“日落西山沟,让你亲个够”那一句时,我们没有做亲嘴状,我更没有把她抱起来,将舌头探进她口腔中。我们都心照不宣地明白,已没有必要再做这种哗众取宠的动作了。如果想亲,钻到自己家的被窝里,你爱怎么亲个够就怎么亲个够。我的舌头不仅可以探进她的口腔中,我的其他的地方,也可以探进她其他的地方中。爱怎么探个够就怎么探个够,这也是受法律保护的,也没任何人会笑话与干涉的。
我可以坦白地说,后来演出结束了,我们回到家,钻进被窝内,真的做了上述说的那种爱怎么做个够就怎么做个够的事。我们并且把那种事情做得极是到位与热烈。我也可以坦白的说,那家歌舞团,就是我与米小芳呆过的歌舞团。我请这家歌舞团,自然也是特地的、有目的有用意的。只是在这里我要告诉大家的是,这家歌舞团已不叫美丽歌舞团了,早就更名了,如今叫文慧歌舞团。但它不管叫什么名字,好像都与我们没有多少关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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