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许多人改换线路，宁愿绕远路多换乘几辆车也不愿坐22路，又不是上下班的高峰时段，车上只有司机、售票员和颜真真。和以往一样，在公交车驶入涵洞之前，售票员开始售票，颜真真发现自己身上居然没有一点零钱，她打开纸包从一大沓钞票中抽出一张递给售票员，售票员特别诧异地看着她，说没钱找。颜真真看到，她票匣子里真没多少钱，于是抱歉地说：“我经常坐这路车，下回给您补上。”售票员没说什么，转身回到座位上。
硬币大的雪花从天而降，刚有一片从云裳的褶缝里飞出，无数片紧随齐后补上一个时间差，如同一只巨大的画笔，迅速刷新着树木河流，以至于褐色的树枝蜿蜒起伏的山脊只能在白色覆盖下暗自伤神。路人的自行车上挂着精美的礼品盒，彩色丝带和旋转的雪花一同飞舞，隐士的后代开当铺去了，巫师已养活不了一家老小，科学的创新和传承古老文化同样重要，对于很多人来说，人生如同狗熊掰棒子，永远不明白自己得到了什么，失去的又是什么。最后几片叶子被冰冷物化，不得不离开枯瘦的枝头，缭乱地朝地面降落，它们向一个方向飘，然后又被气流带往另一个方向，池塘的颜色很深，像一只敞口的黑色玻璃瓶，池底的莲籽在酝酿中聚集，在睡梦里露出洁白的花蕾，然后绽开浅红的花苞……
短信铃骤然响起，三条短信几乎是同一时间冲进来，第一条欧阳凝宁的，却用了富女士的语气，她今天往颜真真家里打了几次电话，一直没人接。又到周末了，从今往后她想和女儿一块去颜真真家里上课。落款是：“您的两名学生。”
第二条果然是魏尔伦的，他让颜真真借到钱赶紧打个的士送去，一刻也别耽搁。还说：“以后别坐22路车了，太不安全。”
最后一条居然是妈妈发给她的，就一句话，“死丫头，妈在家里和朋友聚会，多喝了两杯，突然高血压犯了，现在头晕脑胀地下不了床，赶紧回来看看你老妈。”
颜真真感到喉咙发紧，眼睛酸涩，公交车驶入涵洞，车内一片寂静，只听见“轧轧”的车轮声在涵洞中踽踽而行，视觉变得无力，因为睁开和闭着都是漆黑，不熟悉的昆虫发出轻柔的若断若续的啼鸣，清越的嗓音穿透黑暗，一股寒风挟带着一束亮光窜进车厢，并非从车头直射而人的光线，而是一道带雾气的磷光，如同有人在涵洞上方打了个孔洞，紧接着一声巨响穿透车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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