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大概是吧。”古谷说道。
“是鳟二拜托您的?”由纪夫看向鳟二。
“是你的父亲们让我拜托富田林先生的哦。”鳟二像是在找借口推脱一般。
“不过,那个县知事还真是过分啊。”富田林震惊地说道。
据说在小宫山家蹲守的那两名犯人已经向警方招供,说他们确实与白石知事有仇。
蹲守在公寓里的板寸男和扎辫女是对夫妻,他们的独生女在三年前被白石知事搞大了肚子并被强迫堕胎,最终自杀身亡。他们在悲伤中逐渐丧失了理智,就制订出了杀害县知事的计划。
“由纪夫,我听说啊,”富田林一脸安详地吐出了可怕的话语,“貌似那些罪犯原本打算把白石顺利了结之后,就把由纪夫你们所有人都给毙了呢。”
由纪夫愣在了原地。富田林应该在警察内部也有情报网,恐怕他没有说谎。
“是这样啊⋯⋯”
“嗯嗯。”富田林不知为何一脸愉悦地点了点头,突然又用与刚才截然不同的声音说道,“但是,我真是没想到,竟然能在这种地方和他相见啊。”
由纪夫不明所以地傻傻问道:“和谁啊?”
“什么和谁啊?!当然是和能在职业棒球史上留名的知名投手啦。”富田林眯起眼睛,笑开了花,“没想到他居然在这种地方摆了个摊子卖今川烧,真是离得越近越不容易发现啊。”
“咦?”由纪夫转过身,看向站在摊子里的鳟二的父亲。对方耷拉着眉毛,微微地笑了起来。
“我可称不上什么知名投手。”
“这是哪儿的话,您当时明明还能继续打,却被球队擅自解雇了。能投出那种散发着耀眼光芒的球的人,打那之后就再也没出现过第二个。眼看着就要到本垒的球居然会突然拐弯,那种球可真是没人能打中。”富田林口沫横飞,激动地说道。
由纪夫依旧一脸呆滞,不过他想起以前曾听说富田林狂热地支持一位职业棒球选手的事。由于过于狂热,以至于在那位投手引退后,富田林就对职业棒球产生了厌恶之情。记得还听说,那位选手被解雇后,富田林特意去找到他,对准备面试的他说:“再投个那样的球给我看看吧。”最后还跟人家握了手。
“那个投手就是鳟二的父亲?”
“我觉得怪不好意思的,就没怎么跟儿子提过。”鳟二的父亲苦笑着说道。
由纪夫看向鳟二,他正皱着眉,一脸不太自在的样子。
“鳟二爸爸,您好厉害啊。”多惠子开朗地说道。
“可我现在就是个卖今川烧的啊。”
“卖今川烧也是很了不起的。你当年可是最棒的投手啊,那份价值,就算放到现在也不会有任何改变。”富田林仿佛现在就要当场拿出话筒为他高唱一曲应援之歌,“只要是你的儿子鳟二拜托的事,无论什么,我都会为他办到。对不对,古谷?”
被富田林征求意见的古谷不知该如何作答,他拿起手上的今川烧咬了一口,又咬了一口,小声地说道:“这个很好吃。”
走过恐龙桥后,由纪夫便与鳟二分别了。关于自己的父亲曾是职业棒球投手的事,鳟二似乎真的没听说过。虽然由纪夫很不敢相信,觉得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可能一直瞒着儿子,但鳟二家的情况确实如此,他也无法再说什么。
“由纪夫,你没参加的那门考试要怎么办?”多惠子问道。
“毕竟情况特殊,学校说会让我补考。”
“嗯,也是啊。但是由纪夫,你真是获得了一次了不得的经历啊,真是的。”
“别说得这么羡慕。”
他们走了一会儿,多惠子开始向他控诉对父亲的愤怒与不信任。“我爸昨天又擅自闯进了我的房间,你敢相信吗?”
要是说出“谁知道呢”这种暧昧的答案,肯定又会被她责怪“什么嘛,你有好好在听吗”,于是由纪夫选择沉默着继续听下去。
“喂,你要不要听?”
“我不想听。”
“我爸可真是的。”
对多惠子的话左耳进右耳出的由纪夫想到了父亲,想起了那四个人。在上演了逃脱大戏的第二天,他们便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回归了正常的生活,仿佛只是在孩子的运动会上出了点汗而已。
“喂,你在听吗?”多惠子问道。
正当由纪夫打算坦白回答“没听”的时候,他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了一道光,随即出现了一副他从未见过的场景。
他和父亲们站在一栋昏暗的建筑前。由于眼前一片模糊,他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建筑物,也不知道站在身边的爸爸们是什么表情。
不过,父亲只有三人。
当由纪夫意识到少了一人时,他才发现站在想象的场景中的自己心情无比寂寞。父亲们和自己都是一身黑,这令他意识到“啊,这应该是丧服,我们正在参加某个人的葬礼”。他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吉利或晦气,却十分不安,仿佛脚下的地面正在消失,自己正在不断地下坠。
不知是哪位父亲离开了他们。自己正和其他父亲站在一起,因为心中的失落感而呆愣在原地。
“别人正在说话,你在想什么呢?真让人不舒服。”多惠子赌气地说道。
“啊啊。”由纪夫摇了摇头,想象中的昏暗场景消失了。
“你刚才在想什么?”
在小宫山家里做过的梦再次浮现在脑海中。他在想父亲和自己都会变老这一不容置疑的事实,以及对今后的思考。
“我在想,他们也会变老啊。”
“‘他们’是指你的爸爸们?当然会变老了。”
“是啊。”由纪夫边说边叹了一口气,“他们肯定会一个一个地消失。这感觉好奇怪啊。”
“什么叫消失?”
“没什么。”家人总是会一个接一个地离去的。
“什么啊?”
“寂寞也会是四倍啊。”
“别说莫名其妙的话。”
“是啊。”由纪夫也同意,“确实很莫名其妙。啊,我说,多惠子你家不是在那边吗?”
“有什么关系,让我去你家玩吧。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啊。”
“唉,我打算赶紧重新开始社团活动,所以回家后想活动一下身体,像是出去跑跑步之类的。”
“你尽管去跑呗,我可以在你家跟你的爸爸聊天啊。”
“跟哪个啊?”
“哪个都行。”
“唉——”由纪夫毫不避讳地叹了一大口气,跨过被夕阳拉得老长的红绿灯的影子。就在这时,有人从背后叫住了他。
“啊,由纪夫!”
由纪夫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转过了身。
“啊!”他应道。
“我刚回来。”抱着大包的苗条女子露出了略显稚嫩的笑容。
“你出差了好久啊。”
“嗯,是啊。你过得还好吗?”她说完这句客套话,就苦笑着说自己把手机落在了家里有多么不便。“啊,这位是由纪夫的同学?”她看着多惠子问道。
多惠子露出了从未有过的狼狈表情,支支吾吾地行了个礼。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吗?”她问道。
由纪夫为了思考答案而沉默了片刻。他朝多惠子看了两眼,歪着头想了一下,随即小声说道:“没,没什么。”同时在心里腹诽“你都不看新闻的吗”?
“由纪夫,你可真是的,不管问你什么你都回答‘没什么’。”她快活地说着,“唉,不过,没事就好啊。”
“是啊。”由纪夫说着。三人并排迈开脚步。
“我的丈夫们过得还好吗?”没过多久,她问道。由纪夫自动拿过了她的行李,被沉重的行李拖得踉跄了几步。
她又问了一次。“我心爱的丈夫们,他们还好吗?”
“鬼知道。”由纪夫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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