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九

    红砖房终于恢复了平静，这座被同学们称之为腐朽的地方，呈现出它往日的活力。

    听说朱明又分手了。这是他第四次和他的女朋友们分手。张杰告诉我，朱明死缠硬磨终于从杨硕手中抢走了杜玫。我听了头就晕，告诉张杰：“朱明这个人风流成性，跟谁都长不了。”

    “长不了，长不了。他说了，本山大叔的话一点都没错，这社会太疯狂了！”张杰说。

    “你说杨硕怎么就这么惨啊？你们两个混蛋也不是什么好鸟，你抢走了徐娟，朱明又抢走了杜玫，你还叫不叫人家活了？俗话说，朋友之妻不可欺，不要太过分啊。”我瞪着他说。

    “忻健，这话可不能这么讲啊，徐娟的事跟我没关系，是他们分手再先，我接手再后，不管怎么说，我也没有挖朋友的墙脚。朱明就不一样了，他是明抢暗夺，就杨硕那点脑袋，削尖了也不如朱明一只耳朵，你说他能是朱明的对手吗？”张杰说得振振有词。

    “不管怎么说，咱们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不能搞这种事啊，杨硕和朱明迟早要翻脸。”姝婷接过话茬说。张杰瞅瞅姝婷，摸着头憨笑着。

    “已经翻脸了，杨硕弱不经风，打架又打不过朱明，骂又骂不烂那张厚朱明皮。”张杰说。

    “那现在他怎样了？”我接着问。

    “他身子骨弱，已经谢了！”张杰脱口而出。

    “什么？！泄了？”姝婷尖叫起来，“你怎么知道啊？太不像话了。”张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瞪着眼说：“怎么了？我说错了吗？”

    “姝婷，想歪了！俊子说的是调谢的谢。”我帮张杰解释着。

    “你！”姝婷脸上泛起一团红晕，瞥了我一眼，转身出门。我也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只见张杰在一边咧着嘴偷笑。

    “我就不明白，朱明有什么好的，杜玫怎么说被抢走抢走了？”我问张杰。

    “为什么说抢呢？杨硕从不发短信给杜玫，朱明白天发晚上发，你说这日子久了杜玫能不动心吗？再说，朱明脸皮那么厚，班里有个舞会，他拉起杜玫就跳，杜玫不愿意，他就把杜玫抱起来强行往舞池里拉，再以后杜玫都怕了，见朱明来请立马站起来主动投怀送抱。朱明才不怕别人怎么看他，胆子比牛胆还大，你说杨硕有他这能耐吗？”张杰笑着说。

    “真是一头猪，真没法说他了。”我将烟缔深深摁进地板砖的缝隙中，和张杰去喝酒。

    刚出院子，姝婷堵住我说：“是去喝酒吗？”

    “不喝，去看看朱明，今天非揪下一片猪耳朵不行。”我笑说。姝婷嘻嘻地笑着，摆手让我走。张杰走在前面，催我。我抱抱姝婷，却被卿索尔看到了，卿索尔远远地就喊着：“哎哟哟，亲热到大街上来了！”姝婷羞红了脸，去迎卿索尔，我笑笑跑开了。

    在太白路的姐妹餐厅，刚打开两瓶汉斯啤酒，却看见了瑜馨娉婷婀娜地站在我边，忽然拿起瓶子就吹喇叭。张杰一愣，看着我。没想到瑜馨会这样，自从她与朱明分手后，就没有她的消息，看这模样，八成是又受什么刺激了。瑜馨一口气灌下半瓶，眼泪汪汪的，用手抹了抹嘴，将酒瓶重重地墩在桌子上。张杰的眼睛又不老实了，上上下下地扫视着瑜馨。

    “张杰，我有事要和忻健单独谈，你能不能先回避一下，下次我请你们吃饭，补上这一顿。”瑜馨说。张杰看看我，我点点头。张杰不情愿地起身离去。

    “怎么了？”我看着漂亮得让人怜惜的瑜馨。

    “你还问我怎么了！当初如果不是你把我给你的信给朱明，我能和他好吗？他到好，甩了我，又勾上了杜玫，你知道吗？”瑜馨说完，拿起酒瓶又吹喇叭。

    “你以前从不喝酒的，今天这是怎么了？喝就好好喝，一个女孩子家，吹喇叭不文雅。”我说。瑜馨打了个嗝儿，放下酒瓶，忽闪着大眼睛盯着我，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文雅？谁文雅？你文雅？这世界上TMD谁文雅啊？都是骗子，虚伪可怕的骗子！说什么可笑的文雅！脱了裤子上床的时候怎么就不文雅了？”瑜馨说。我震惊了，看着眼前的瑜馨。想起巴特尔曾说过，S大像瑜馨这么标志的女孩不多，那身材足以和姝婷像媲美。我相信，不仅仅是身材，瑜馨长得很好看，大眼睛，高鼻梁，绝对有西方美女的气质。

    “哎，你怎么了？说话流里流气的，文雅不文雅的也不能像你这样说话吧。”

    “忻健，那个坏蛋和我分手了。”瑜馨喝了酒一口说。

    “你是说朱明吗？是够坏的。”我附和着她，或许只有这样她心里能好受点。

    “不是啦，朱明我早就忘了。我说的是刘凯，很有钱的一个帅哥唻。”瑜馨说。

    “哦？没听说过，什么人啊？你的男朋友吗？”我好奇地问。

    “前两天还是，现在不是了。”瑜馨苦笑着说，“那天他提出和我分手的时候，我还可怜兮兮地问他，有没有商量的余地啊，他一脸坚决地说，我们以后还是朋友，说完，付了咖啡钱转身就走，还是那么帅。我拿着找回来的四十二块钱，心想啊，如果刘凯每天跟我举行一个分手仪式，我倒可以小赚一笔了。”

    “晕了，你到是很坦然，刚说他是坏蛋来着，现在又说他帅。”我无奈地笑笑。

    “你怎么不理解呢，坏是坏，帅是帅，他就是再坏也影响不到他的帅，懂不？”瑜馨醉眼朦胧地看着我。我知道她已经喝多了。

    “懂，我懂，他是最帅的。”我笑笑，附和着。

    “帅个屁啊，再帅也没你帅呢。”瑜馨说着，突然抓住我的手。我正要说话，瑜馨却一头扎在桌子睡着了，长发飒沓落在我的胳膊上。我一手扶着瑜馨，一手打电话向玥熹求救。

    过了半小时，玥熹开着车停在餐厅门口，还是那么摩登。进来后，见到眼前这一幕，玥熹立即拉下了脸，餐厅的两名女服务员惊慌地望着我们，大概是以为玥熹是我女朋友。

    “愣着干吗啊，赶紧扶她回去吧，都醉成这样了。”我对玥熹说。

    “怎么这样？你不是和姝婷复合了吗？怎么和她在一起？”玥熹问我。

    “我不知道哇，本来和张杰在这里的，可偏偏就遇到了她。”我无奈的说。

    “鬼才信。”玥熹白了我一眼，扶起瑜馨，我也帮忙搀扶着，上了玥熹的车。一路上玥熹不说话，感觉到她一直在生气。

    安顿好瑜馨，我要回家。玥熹不让，我说：“姝婷会着急的。”

    “你找我来，就是为了瑜馨？那我呢，你走了我不着急吗？”玥熹忧郁的表情又出现了。

    “照顾好瑜馨，朱明真不是东西。不说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可是我担心姝婷。”

    “那你去吧，以后别联系我。”玥熹坐在沙发上，嗑着瓜子。我叹口气，转身就走了。

    第二天在上课，接到手机短信，原来是瑜馨的：“忻健，我醒来怎么在玥熹家里啊？”

    “你昨天喝醉了，我叫玥熹来接你去的。我在上课，下课再说吧。”我发短信过去。

    “不行。你现在必须出来见我，我就在校门口，你不出来我就死给你看！”瑜馨的短信让我吃惊。以为她是开玩笑，我回短信说：“你要怎么样啊？你知道我有姝婷，别和我纠缠。”

    “反正我也不想活了，你如果再不出来，这一辈子你都见不到我了。”瑜馨回短信说。接着是一条又一条的短信催我。担心瑜馨出事，那节课我什么都没听进去，好不容易挨到下课，我匆匆忙忙赶往校门口，果然见瑜馨在那里。

    担心被姝婷或姝婷的心腹看到，我带着她找了附近的网吧钻了进去。

    “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失恋了，我真不想活了。”瑜馨坐下来就说。

    “那要怎样啊？这种事你不该来找我的，你知道我和姝婷在一起，你这样不好。”我说。

    “不管姝婷的事，我不会打扰她。我不找你找谁，当初是你把我丢给朱明的。我这名字也倒霉，被人丢来丢去的，你们都当我是垃圾是吗？”瑜馨眼睛闪过一丝亮光。

    “你说什么呢，你应该去和朱明说，或者跟那个叫刘凯的人去说。”我说。

    “忻健，别以为我不知道，如果你不想失去姝婷，你必须得听我的话。”瑜馨说。

    “什么意思？我为什么一定要听你的话，你别这样好不好，我感觉不舒服。”我说。

    “那我就不兜圈子了，在玥熹家的那天晚上，我半夜醒来看看几点了，无意中摸到玥熹的手机，我就打开看，发现了一段视频和几张照片。”瑜馨坏笑着说。

    “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不耐烦地说。

    “我也不想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可是偏偏它和你就有关系。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看到什么了？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有点紧张，我心里大概猜出什么了，我最担心最可怕的事情终于发生了。我想：如果玥熹真的拍了视频和照片，那真是太阴险了。

    “看到你和玥熹做那种事，玥熹的身材真好，皮肤好白好白。你也不错，好好猛啊。”瑜馨笑着说。我当时眼前一黑，差点晕倒在地，瑜馨吓坏了，扶住我哽咽着说：

    “忻健，你别吓我啊，你怎么了嘛？”瑜馨急哭了。

    “瑜馨，你这不是逼我吗？你说我要怎么做才行？”我缓过神来，焦急的说。

    “忻健，不要抛弃我好吗？忻健。”瑜馨突然抱住我。网吧零零散散坐着几个上网的学生，眼睛直溜溜盯着我。我怕瑜馨真出什么事，就没推开她，任她嘤嘤地哭泣。

    “瑜馨，好吧，我不会的，但是现在不行，我要去上课了，我会和你联系的。”我说。

    “这还差不多！”瑜馨笑了，“只要我发短信，你就上网陪我聊天，否则死给你看。”

    “好，我会的，你也冷静，千万别做傻事啊。”我说完，松开瑜馨，只奔学校。

    下午，还没放学，瑜馨就给我打电话，我就像怀揣着一颗定时炸弹，慌忙接通电话。

    “忻健，想我吗？”瑜馨甜甜腻腻的声音传来。我沉默了一会儿。

    “想了。你还好吧？”

    “有你在陪我，我当然好啦。”瑜馨开心地说。

    “打电话有事吗？”我问她。

    “想你了嘛。你快上线吧，我在网吧上网呢，想和你说说话嘛。”瑜馨说。

    “好吧。等我一下，我马上就上线。”我咬咬牙说。

    突然间，我恨起了玥熹，我也恨起了瑜馨，心想这是两个什么样的人啊，竟然要威胁我。我更担心姝婷有一天会知道这件事，如果真知道了，那我和姝婷将会永远决裂。我无法想象后果，那是我最怕最怕的结果，无论如何，我也不能让姝婷知道。

    太阳就像个孕妇，拖着她臃肿的身躯缓缓地在云中穿行。

    天空忽晴忽阴，犹如我忐忑不安的心。

    六十

    关了电话，直奔网吧，乖乖打开QQ上线。果然，瑜馨在。

    瑜馨见我上线，很快就发来一个笑脸的表情，在我眼里它越来越像一个邪恶的表情。

    “忻健，你来啦，我好想你哦！”瑜馨发过来一句话。

    “哦，催我上线就为说这个？”我发过去，明显我有点气愤。

    “才不是，我就想和你说话。”瑜馨又发来一个吐舌笑脸。我心里骂着：“可恶，这个邪恶的女孩！”

    “那你说吧。我看着呢。”我麻木地说。

    “忻健，你是干什么的啊？”瑜馨说。我厌烦了她的无聊。心想：“Asshole！不就是聊天吗？好，我奉陪，聊到你满意为止。”

    “我是算钱的啊！比如说算算公司上个月为什么开销少了，这个月又为什么花多了啊。”我发过去一长串话，并且也发送去一个笑脸。

    “忻健也有钱了啊？和刘凯一样帅啦！”瑜馨接着发来信息说，“别这么严肃嘛，叫我宝贝好吗？我最喜欢我爱的人叫我宝贝了，忻健，你可以叫我宝贝吗？”

    “Baby，你呢？”我只能言听计从。

    瑜馨发来一个骄傲的表情说：“每天早上都有热早点吃，然后坐公车去一间屋子，屋子里有很多人，每天8个人去给你讲故事，累了可以睡上一觉，不过每个月都会发你8张纸，让你复述他们的故事。如果复述不好，妈咪会骂，准确的说，我是个学生。”

    我发过去说：“小混蛋，怎么这么啰嗦。”

    “因为我失恋了嘛。”瑜馨说，然后丢给我一个大哭的表情。

    “你会好的，瑜馨，晚了，我要回家了。”怕姝婷担心我，我只好提出回家。

    “好吧，今天我真的很开心。”瑜馨发来一个吻。我没回话过去，关机，结帐，走人。

    姝婷做好了饭在等我，我只好撒谎说上了一节晚自习。

    “吃饭吧，晚自习也不给我说一声。”姝婷埋怨着。

    夜里，躺在床上，正要睡觉，手机短信铃声骤然响起。我心惊肉跳地抓住手机，后悔回来的时候没有关机。

    又是瑜馨的短信：“臭南瓜，烂南瓜快起来，和我说话。”我简直要愤怒了。

    一会儿，姝婷朦胧的声音传来：“谁啊？这么晚了还发短信，还睡不睡觉了？”

    “哦，是张杰发来的，问我明天去不去上课。”我随口撒谎说。

    “你明天不上课吗？”姝婷问我。

    “上啊，张杰不想上课，问我去不去。”我说。姝婷翻身侧睡，不再说话。

    我忍着愤怒，双手颤抖着，马上回短信给瑜馨：“都几点了？我都睡觉了。”

    瑜馨回复说：“忻健，我买了一张梁静茹的新CD。忻健，我看见了一只精致的陶瓷杯子。忻健，我刚才吃一只西红柿居然吃出了苹果味……”

    我回短信给她：“小王八蛋，你到底什么事？！”

    瑜馨回短信说：“忻健，叫我宝贝哦，我不喜欢别人叫我小王八蛋。”

    耐着性子，我只好发短信给她：“别闹了好吗？这么晚了，睡觉吧。”

    瑜馨回短信说：“我怕黑，忻健，如果你要在我身边那该多好啊。”

    我回过去说：“越来越过分了。”

    瑜馨说：“你能给我唱歌吗？”

    我简直要疯了，不敢出声，却笑得没心没肺，眼泪顺着脸流进耳朵。

    我回短信给她：“你想干什么？不知道我和姝婷在一起吗？你非要闹出事才甘心吗？”

    瑜馨回短信说：“那好吧，那让我听你打呼噜吧，你把电话拨过来，我什么时候睡着了，你什么时候挂电话好吗？”我没回过去，气愤关机。

    第二天上午，我正在校园走着，卡卡打电话给我说：“忻健，昨晚你突然关机，你是不是故意的？如果你想这么对我的话，那我只好去找姝婷了。”

    我哀求瑜馨说：“不要这样好吗？昨晚我怕姝婷知道，迫不得已才关机的。”

    瑜馨嗲嗲地说：“反正我不管，你违背了你给我的诺言。”

    我想了想说：“瑜馨，你真的爱我吗？”

    瑜馨顿了一下，很快就说：“爱！我最爱忻健了！”

    我接着说：“那好，爱我就不要让我痛苦好吗？”

    瑜馨说：“好吧。那你得给我介绍一个男朋友。”

    听瑜馨这么说，我终于放松了，我觉得事情有了很大的转机，我说：“没问题。”

    瑜馨说：“找男朋友，我有三个条件，你可要听好了。”

    我赶忙说：“你说吧，我记下。”说完，我找了个台阶坐下，掏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和笔。

    瑜馨笑嘻嘻地说：“第一，他的手要暖，因为冬天我怕冷；第二，他的胳膊要长，因为我过马路时，没有看红绿灯的习惯，他要及时拉住我的手；第三，他的力气要大，我走累的时候要有人背！”

    我扔掉笔，足足憋了几分钟，然后压着怒火，闷闷地对她说：“我想来想去，恐怕只有猩猩最合适。”

    瑜馨顿了一下，笑着说：“可是，种族不一样啊！”

    我无言，想笑都笑不出来。

    有了上次的经验，我决定晚上关机，可是下午放学，还没到红砖房，手机又响起来了，我用脖子想也知道是瑜馨。

    “忻健，今天我见了刘凯，他突然对我比以前还好。”瑜馨说。

    我笑道：“好啊，你们终于又复合了。”

    瑜馨喃喃地说：“哪里有啊，他告诉我让我别再找他了，又请我吃了一顿我最爱吃的……”

    我苦笑。瑜馨又说：“忻健，今晚陪我好吗？”

    我说：“你开什么玩笑。”

    “我没开玩笑，这是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你陪我，那么我会永远忘掉我在玥熹那里看到的一切，否则，发生什么后果，你可别怪我。”

    我恨得牙直痒痒。我说：“好吧，你让我想想。我一会儿再给你打过去。”说完我挂了电话。脑子里一片混乱，所有的怒火蹿了起来，让我按捺不住。我拨通了玥熹的电话。

    “忻健，怎么这时候给我电话啊？”听出来玥熹的惊喜。

    “都是你干的好事！我说你没事瞎拍什么视频和照片？”我大声吼着。

    “瓜娃子，啥子事嘛？吼啥子嘛？”玥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用四川话调侃道。我只好一五一十的把事情告诉她。

    “忻健，这事我有错，但是我绝对没有恶意。我和你说过，我爱你，但我的爱和姝婷的不同。我们这一辈子不可能在一起，我拍那些东西只是想为自己留个纪念，你知道吗？我万万没想到瑜馨会做这种卑鄙的事！那天我就不想管她的，是你自己引狼入室，你能怪谁啊？”玥熹有点气愤。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我问玥熹。

    “别担心。你在哪里，我开车去接你，我们一起去找瑜馨，老娘不信还收拾不了她。”玥熹说。我想也只能这样了，于是答应下来。大约十多分钟，玥熹就驱车赶来了，我赶紧上车。这时瑜馨的电话又打了进来。

    “忻健，你想好了吗？”

    “想好了，我现在就去找你，你在哪里？”我问。

    “嗯，忻健真好，等你哦，我在土门街，你来我就在路口接你。”瑜馨说。

    “好吧，不堵车的话，二十分钟以内赶到。”我说完，挂了电话。

    “到了你别下车，看我今天不弄死这个小Prostitute！”玥熹转着方向盘，骂道。

    车到土门街，远远就看到瑜馨穿着超短裙站在路边。瑜馨真的很美，我都有点后悔，不该叫玥熹来，但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也不知道玥熹哪里来的车，而且开车技术这么好，直端端地把车停在了瑜馨身边。瑜馨有点惊讶地望了望车窗。玥熹下车，瑜馨似乎已经明白了，想跑开，却被玥熹一把扯住了头发。

    “玥熹姐，你这是干什么啊，你弄疼我了！”瑜馨呻吟着。

    “弄疼你了？这点痛不算什么，我今天非弄死你不可！”玥熹说着，将瑜馨塞到车后排座上。我回头，瑜馨看到了我，眼泪哗哗地涌了出来。瑜馨狠狠地瞪着我。我不想看到瑜馨这样的表情，心里很后悔，忽然又同情起瑜馨来。玥熹一路上加着油门奔驰着。

    “你这是去哪里啊？”我问她。

    “去找我几个兄弟，他们这两天寂寞，正好我给他们送过去！”玥熹说的很自然。此时，我看到瑜馨已经瑟瑟发抖了，惊恐的眼神绝望地凝视着我，我感觉到，瑜馨再向我求救。

    “你这是干吗啊？不行，你这样太过分了，瑜馨好歹也是我同学，怎么能这样！”我阻止玥熹。玥熹也不看我一眼，继续开车。

    “你停车，我绝不允许你做这样的事。”我再次阻止她。

    “你闭嘴！”玥熹很生气地说，“她是你同学吗？好心好意让她住我那里，却偷窥我的手机，竟然拿这些东西来威胁你，她都能这么做，我为什么不能？今天非要教训她不可。”

    “玥熹，你停车，绝对不行，你这样是犯法！你知道后果吗？”我警告她。瑜馨已经吓哭了，在后座上哭个不停，我心烦意乱。

    “她先犯的法，就要付出代价，我不是学生了，无所谓，大不了去坐牢。”玥熹说。

    “你要背着个犯人的名声吗？你说得这么轻巧，你以为坐牢很光荣吗？”我说。

    “对了，坐牢的人都是有本事的人，没本事怎么会去坐牢呢？知道牢字怎么写吗？上边一个宝盖头，代表室，下面一个牛子，代表牛。这字都告诉你了，牢里的人都是牛人。”玥熹嚼着口香糖，说得一点也不含糊。

    “你简直一派胡言！你快停车！”我吼着玥熹。

    瑜馨越哭越厉害了，我的心像揪一样难受。

    “闭嘴！再哭一次叫10个人陪你，哭两次叫20人陪你！”玥熹喊骂着瑜馨。瑜馨忍住了哭声，说：“玥熹姐，我没有恶意，我是真的爱忻健啊，怕他不要我，我才想出这样的办法。玥熹姐，你就放了我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瑜馨哭着说。

    “无耻！”玥熹骂道，“还想有以后吗？告诉你，没了。”

    车还在往前开，我真有点怕了，担心玥熹真会做出傻事来。没办法，我只好急踩刹车。车擦着地面，在一阵啸叫声中停了下来，玥熹好象被方向盘碰了一下，表情很难看的趴在方向盘上。我赶忙拽着玥熹的胳膊问：“玥熹，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一会儿，玥熹抬起头来说：“你们下车吧，我要回去了。”我不动，只催瑜馨下车。瑜馨迅速打开车门，正准备下车时，就听到玥熹在吼我：“你也下车！快！”我了解玥熹的脾气，只好下车。玥熹开着车走了，黄昏的马路上只剩我和瑜馨两个人。

    “这是哪里啊？”我随口问。

    “这是三桥西头了，离西京市区十几公里呢，快到铜川了。”瑜馨颤微微地说。

    “死玥熹，怎么把我们扔在这里了，怎么办啊？”我说。

    “忻健，我冷，我怕！”瑜馨挽着我，长发靠在我的胳膊上。

    “冷吗？这都天黑了，谁叫你穿超短裙的啊？活该。”我低声说。

    “忻健！”瑜馨撒娇地抱紧我。经历了在玥熹车上的事，我忽然对瑜馨产生了好感，尤其是当瑜馨说她是真心爱我的时候。也许是同情瑜馨吧，我也说不清楚。其实我相信玥熹绝不会做出那样的事，她也许只是想吓吓瑜馨罢了。也许是，也许不是，我不知道。

    “走吧，去路边挡个出租车，我们去铜川吧。”我突然想到了二傻，不如去铜川，万一姝婷责问，我完全可以说被二傻请去铜川了。我心想，这时候如果回西京，姝婷知道非宰了我不可。

    “忻健，你不恨我吧，我不是故意要那样的，就算你不理我，我也只是伤心罢了，但绝对不会和姝婷说的。我今天才觉得，你还是喜欢我的，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瑜馨说。

    “那可不一定，我只是怕玥熹真的毁了你。”我淡淡地说。

    六十一

    出租车到铜川。我立即给二傻打电话，运气可真好，二傻的手机号竟然没变。

    “二傻是谁？”瑜馨问我。

    “哦，我一个朋友，你不认识。”我说着，一边听着手机拨号的声音。终于接通了电话。

    “谁嘛？说话些！”二傻还是一口关中话，味道一点都没变。

    “二傻，我是忻健啊。”我对着手机吼着。

    “哦，呵呵！贼它妈地，有些日子没见了，你在哪呢？”二傻笑得很爽朗。

    “我在铜川啊，天黑了，找不到宾馆啊，我对这里不熟。”我说。其实我想说：“我准备去投靠你，找个地方住。”但我没好意思出口。瑜馨靠在我胳膊上，偷偷地笑。

    “啥？到我地盘上了，找个锤子宾馆哩，我就是开宾馆的。”二傻笑呵呵地说。

    “啊？那怎么办？”我没听明白二傻中间那句话，所以含糊着问他。

    “你在铜川哪呢么？说个街道，我去接你撒。”二傻嗓门很大。

    “啊？我在……”我赶忙问瑜馨：“这是什么街啊？”

    “好象是太白路。”瑜馨说。

    “在太白路啊。”我对手机喊。

    “啥？太白路？咱酒店就在太白路哩，你没看见？”二傻说。

    “没啊，什么酒店啊？”我问他。

    “五月花。晓得不？”二傻说。我抬头，看到了五月花酒店的巨型霓虹招牌。大约步行五分钟就到了。

    “哦！看到了，看到了，那我去找你。”我连忙说。

    “好！我在酒店门口等着。”二傻笑呵呵地说。

    我与瑜馨朝五月花走去。路上我问瑜馨：“你家就在西京啊。”

    “是啊，我家在临潼啊。”瑜馨靠着我的胳膊边走边说。

    “那你应该能听懂铜川他们的话吧？”我问瑜馨。

    “当然了，都差不多啦。”瑜馨说。

    “刚才听二傻说什么找什么锤子宾馆，什么意思啊，有这样的宾馆吗？”我问瑜馨。

    “你坏死了！”瑜馨停步不走了，松开我的胳膊。

    “怎么了？我真是不懂，我怀疑他是不是叫我去找这个叫锤子的宾馆呢。”我说。瑜馨一听乐了，笑呵呵的一直没完没了。

    “不是啦，我不能告诉你。”瑜馨又抱起我的胳膊，嗲声嗲气地说。

    “还有他说什么贼它妈的，这估计是在说贼吧，他的意思是，我们很久没见，是因为他遇到贼了吗？”我说。瑜馨不说话，直到笑弯了腰。

    “锤子，这和你刚才说的那句，大概都不是什么好话，骂人啦。”

    “我还以为是榔头、锤子之类的，心里纳闷，有这样的宾馆吗，怪吓人的哦。”我说。

    “不是啦，这就是西京的方言，你听不懂啦。”瑜馨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啧啧，瞧瞧人家西京人，这骂人都带着兵器，好厉害啊，不亏是兵马俑的故乡。”我感叹着。瑜馨又笑起来，正要问她，却已经到酒店门口了，我一眼就看到了二傻，几个月不见，二傻长得胖墩墩的，颇有老总的派头。二傻伸出胖乎乎的大手与我握手。

    “夜儿个还谝起你哩，你不来我行你去呀。”二傻笑呵呵地说。我没听明白，看瑜馨。

    “他说，昨天还说起你呢，你要不来就去找你。”瑜馨笑着解释。

    “哎，咋？还带个翻译？”二傻望着我笑。瑜馨也笑了。

    “哦，这是我女朋友啊。”我怕二傻误会，就撒谎说。

    “噫，你女朋友美的太太。”二傻打量了一下瑜馨，笑着说。

    “还不能叫太太啊，我们还没结婚呢。”我说。二傻大笑，瑜馨也笑了。

    “你听错啦，他夸我长得好看。”瑜馨笑着说。

    “你听不懂我们的话，我就说普通话了。”二傻说着，领我们入酒店。

    “打摭好了吗？”二傻问前台的服务生。

    “就外个套间，正打摭着哩。”女服务生说。

    “我们先去沙发上坐一会儿。”二傻的普通话说得很标准。

    “你怎么退学了吗？找到女朋友了吗？”我问二傻。

    “我不是念书的料么，读外欻哩。女娃谈下一个，快结婚呀。”二傻一转眼又说上了方言。我又看瑜馨。瑜馨转过脸解释说：“他说他不想读书，有女朋友啦，快结婚了。”

    “哦。不过你现在不错啊，都大老板了。”我向他投去羡慕的目光。

    “啥老大板些，混饭着哩。”二傻笑着说，“走，我带你去看房，都安顿好了，你啥都嫑操心，缺啥就打个电话念喘一下。来了就多努两天。”二傻说。无奈只有看瑜馨了。

    “又听不懂啦，都不知道你在西京呆了两年了，怎么还没学会啊。”瑜馨说，“老总说，带我们去看房间，什么都安排好了，叫你别操心了，缺什么东西就打电话给前台，说你来了就多住几天。”

    “谢谢兄弟啊，照顾的可真周到。”我笑笑说。跟着二傻乘电梯上了11楼，打开1108号房间，我一看就惊呆了，原来豪华套间啊。

    “咋样？嫽不嫽？住这儿啴和的很。”二傻笑着说，一边帮我们打开电视。

    “很好啊，谢谢你啊。”瑜馨说。

    稍坐了一会儿，二傻就带我们去吃饭。餐厅就在六楼，下了电梯就到了。晚餐十分丰盛，瑜馨似乎很贪吃。我和二傻喝了点红酒，聊大学里的事，聊张杰。二傻专心的听着，很兴奋的样子。也许是看到瑜馨有些疲倦了，二傻说：“你们去休息，明天再谝吧。”瑜馨笑笑，没有说话。我以为二傻还有别的事，也不好耽误，只好带瑜馨进房间休息。

    “忻健，你不洗澡吗？”瑜馨转着她的超短裙问我。

    “瑜馨，你是不是好色啊？”我趁着点酒劲问她。

    “我？我不好色，你怎么这么问啊？”瑜馨的睫毛很长，很迷离的那种。在灯光下，她的双腿就如剥了茧的幼蛹一样，光滑透亮，弱体轻身，千娇百媚。我喉咙里仿佛有液体翻滚的声音，心底涌起一种难以名状的冲动。

    “你拿视频逼我，不就是为了和我做爱吗？”我斜倚在床头上，凝视着她。

    “忻健，你是不是以为我是一个很随便的女孩？我那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只是为了能得到你的关心和体贴，你知道我最近有多痛苦吗，如果不是因为你的存在，我早就自杀了。”瑜馨说着，抽泣起来。

    “你吓到我了。我没办法，只好叫玥熹来解决，因为是她拍的视频和照片。没想到玥熹这么狠，如果不是我，后果不堪设想。”我微笑说，“我知道你喜欢我，但这并不是爱。因为你的感情遭遇了挫折，你只是想找个人来释放你的痛苦和压力罢了。你要冷静，动不动就自杀的人是对自己不负责，一个对自己不负责的人能对别人负责吗？所以说，你这样下去，那就是典型的堕落。我们是同学，我不能明知你要堕落还帮助你加速堕落，我可做不到。”

    “你没说玩笑吧？”瑜馨挤上前来，靠在我身上说，“你说的那么好，为什么会和玥熹有那种事呢？难道你不是堕落吗？姝婷如果知道还不伤心死了。”

    “瑜馨，你不懂的。”我吸口烟接着说，“玥熹和我的关系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是亲人那样的关系，我知道我肉体已经背叛了姝婷，可精神上从来没有背叛过。”

    “看我这样儿，你丁点儿都不心动？”瑜馨怀疑地问我。

    “心动，可我不会那么做，我说了，我不会助你堕落。”我侧身背对着她。

    “忻健，你真的以为我这是堕落吗？”瑜馨语气有点忧伤。

    “没堕落就好，可是你真的吓到我了，我怕姝婷知道，所以迁就着你，别以为我真的想和你发生点什么事，除了姝婷，我从来就没想过。”我有点睡意，懒懒地说。瑜馨不说话了，起身去洗澡。浴室里传来唏哩哗拉的流水声。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瑜馨把我弄醒了。我朦胧中看到她娇小圆润的乳房，细长的手臂圈着我的脖子。我陡然起身，揉揉眼睛。看到瑜馨满脸泪痕迹。

    “怎么了瑜馨？穿好衣服吧，你这样不好。”我伸手拿烟点燃。

    “我没衣服穿了，我不是一个随随便便的女孩，你不要用那种眼光看我。”瑜馨说着抽被子盖住胸口说。

    “从没想过你是随随便便的女孩。”我转移话题，“为什么和朱明分手了呢？”

    “他太花心了，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反正迟早会分手，迟分不如早分。”瑜馨说。

    “朱明说你拿掉了孩子，早知如此，何必又在一起呢。”我吐着烟圈儿说。

    “什么？拿掉了孩子？他怎么可以乱讲呢。”瑜馨惊异地看着我。

    “怎么？朱明撒谎？”我也有点意外。

    “从来没有的事，这下更让我厌恶他了，他真不是什么好人。”瑜馨无所谓地说。

    “这家伙，借钱就借吧，还编出这样的理由，真是可恶。”我将烟蒂摁进烟缸里。

    “忻健，睡吧。今晚的事，我会守口如瓶的。”瑜馨说。

    “我不会和你那样的，我说过了，你想都别想。”我绷着脸说。

    “我知道，也没想那样，只是叫你早些睡觉。”瑜馨转身睡去。

    我躺在沙发上，一直到天亮。

    二傻早早的就来接我们去早餐。本来还想叫我们留下来，可我惦记着姝婷。瑜馨看出了我的心思，对二傻说：“还要上课呢，再不回去，学校要找人了。”二傻只好开车送我们去西京。到学校门口，二傻开车回铜川，我和瑜馨向他挥手告别。

    “不许再乱闹了，好好读书吧。知道吗，我们是好朋友，我不希望看到你不好。”我说。

    “忻健，谢谢你。”瑜馨若有所思。

    “好啦，别不开心啦，我相信你会好起来，你会找到一个爱你的男孩的。”我笑笑。瑜馨过来抱住我，头埋在我怀里。我轻轻地拍拍她，说：“好了，去吧。”

    “嗯！”瑜馨含泪，深深地点点头。

    看着瑜馨远去的背影，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眼泪却下来了。

    六十二

    中午给姝婷打手机，姝婷没接。我知道她是为一夜未归的事而生气。

    心里正盘算着下午见到姝婷改怎么说，忽听朱明打了个口哨，我抬头，见姝婷已经站在教室门口了。我只好乖乖地跟她出去。姝婷脸色不好看，我低着头，找机会偷窥她。

    “姝婷，昨晚……”我正要解释，昨晚被二傻叫去吃饭了，没想到姝婷直接就打断我的话：“忻健，你别解释了，我不生气。”

    “真的吗？看你不高兴啊？”我试探的问她。

    “哪有。我是来和你说，我们班组织了写生，晚上我回我家住，你自己照顾好自己，明天你就见到我啦。”姝婷笑笑说。

    “是全班同学吗？”我又问。

    “看你，有小心眼了。不是全班，就我们十几个女生去。”姝婷说。

    “好吧，你要注意安全啊。”我关切地说。

    “又不是第一次去，没事的。”姝婷笑笑。

    送走姝婷，我折回教室。心里郁闷，心不在焉地翻着书。朱明扔过来一个纸条，我看他一眼，打开纸条，上面是朱明龙飞凤舞的墨迹：“下午5点去蓝月亮酒吧，有个朋友请客，张杰也去，你去不去？”看完笑笑，在背面写道：“如果不翻南墙，我就去。”然后画了一个大大的猪头，两猪耳朵被我画成了两片芭蕉叶。顺手扔给朱明，一会儿就听到朱明在后排嘿嘿地笑。

    去酒吧前，张杰先请我和朱明吃饭。汉斯啤酒还没喝两瓶，朱明就开始豪言壮语了。

    “忻健，瑜馨那天找你什么事啊？”张杰瞄着朱明问我。

    “还不是因为朱明，说朱明不要她了。”我轻描淡写地说。

    “这个朱明头，瑜馨要是我女朋友，我巴不得天天含到嘴里，他却说不要就不要了。”张杰笑笑说。朱明咧着嘴，似笑非笑。

    “含在嘴里也不怕化了？不是我不要瑜馨，是瑜馨不要我了。”朱明呷一口酒说。

    “要你干什么？你这德性也不配瑜馨，甩了你也好。”我说。

    “忻健，你不晓得内幕就别乱讲啊。”朱明皱着眉头说，“本来好好的，她是自己走的。”

    “听说找了一个超有钱的帅哥，叫什么刘凯的人。”张杰插嘴说。

    “有钱有什么了不起啊，老子没钱不照样谈恋爱，这不，瑜馨走了，杜玫来了。”朱明笑呵呵地说。张杰表情痛苦的咽了一口酒，牛眼圆睁，望着朱明欲言又止。

    “感情呢？难道你和瑜馨一点感情都没有啊？”我瞪着朱明问。

    “感情归感情，感觉归感觉，忻健，每天都吃同一道菜，再好吃也有吃腻的时候。”朱明笑着说。我抬手拍了一把猪头，朱明摸着头戏皮笑脸的。

    “也不知道你换了多少女朋友了，也不知道那些女孩看上你什么，杜玫也真是，跟谁不好，跟了你这个摧花大盗。”我斟满酒说。

    “这就是男人的魅力，晓得不？”朱明笑嘻嘻地说，“忻健，泡MM你可不如我。”

    “那确实。朱明比人民币还有魅力，泡MM从来不花钱，好不容易请人家吃饭，结帐的还是人家女孩子，他就整一瓶矿泉水给人家喝。就这样，女孩子还乐呵乐呵的。”张杰说。

    “是啊，有本事你也一瓶矿泉水泡个MM，说到底还是个人魅力。”朱明有点不服气的说。

    “你这么坏的人，哪有什么魅力，看不出来。”我说。

    “对了，坏，坏就是我的魅力，晓得不？男孩子不坏，女孩子不爱。”朱明笑着说。

    这让我突然想起了《飘》，心想，如果玛格丽特·米切尔的丈夫厄普肖不坏，那么她也就无法塑造出那个魔力十足的白瑞德。也许女人天性就喜欢有点“坏”的男人吧，这种“坏”应该是什么样的呢？是像朱明这样放荡不羁坏，还是女人渴望男人只要洒脱、阳刚、野性，就能够吸引她们。

    吃过饭。我们去德福巷的蓝月亮酒吧。朱明说的要请客的那位朋友也来了，原来是大叔一辈的。我不高兴，朱明却一点都不觉得有代沟，聊得很热，把自己搞得和大叔一样。

    “这是你朋友？干吗的啊？”趁大叔上厕所的时候，我问朱明。

    “他？区政府的一科长，平时喜欢写写画画的，书法特好，有车有钱。”朱明说着，举起绿嘉吹着喇叭。

    “你怎么认识他的？”我问。

    “巴结到官场的人了啊，还真不能小看朱明。”张杰笑着说。

    “一次偶然的机会，就在这里认识的，那天他心情不好，看我一个人，就和我一起喝，他一并买单了，留我一张名片。今天请我们喝酒，主要还是感谢我那天陪他解闷吧。”朱明说。

    “新鲜，我怎么就遇不到这样的人呢。”张杰举瓶说。

    “那还得看缘分啊，呵呵，我这人就是招人喜欢。”朱明得意洋洋地说。

    大叔左脚深右脚浅地走来了。坐下来举瓶就碰，我们只好奉陪。大叔戴着眼镜，好象视力不怎么好，瞅了我和张杰老半天。张杰有些不好意思了，我低头喝闷酒。忽然大叔哈哈大笑起来，吓我一跳。朱明也有些惊讶，张杰的嘴立即张成了O型，定格在空气中。

    “你们这三个小兄弟，好！好！”大叔拍着大腿哈哈大笑说。我心里暗骂：“操，什么和什么嘛，啥也没说就说好，好什么啊？”

    “这小兄弟那天失恋了，喝多了吧。”大叔拍着朱明的肩膀说。朱明低头傻笑。

    “老哥喜欢玩酒吧？”我终于憋不住了，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和你们这帮小兄弟一样，都是为情所伤啊，来这里疗伤，难道你们不一样吗？来这里的人绝大多数都不快乐，快乐的人都去迪吧了。”大叔说完，忧伤的灌下半瓶酒。

    “老哥，你的孩子都和我们一般大了吧，怎么还为情所伤呢？”我笑问。朱明听我这么问，朝我挤眉弄眼，大概是不让我乱讲话吧。我没理朱明，看大叔表情痛苦的样子。

    “没错，可我并不幸福。我是作家，知道吗？作家。”大叔有点语无伦次了。我心想，哎哟哟，作家有什么了不起的，活这么大一把年纪了还提什么作家不作家了，如今这年头，作家又不是什么稀罕物，人家韩寒郭敬明之辈的也不都是大作家吗，也没听说他们整天没事削尖了脑袋往酒吧里钻的。我见朱明和张杰频频点头，一直说什么作家了不得之类的话。

    “老哥，幸福不幸福的好象和作家不作家的没什么关联吧，难不成世上的作家没一个幸福的？”我开门见山地问。朱明有点忍不住了，朝我翻白眼，一会儿就把我拉出去上厕所。小便时，朱明一个劲地警告我：“忻健，何必呢？人家又没招你也没惹你，干吗说话就像扔刀子似的？得罪了他老人家，我告诉你，这桌子酒你埋单，我提前声明，我可没钱。”我无语，只好说：“那好吧，我保证一句也不说了。”

    回到座位上，大叔正在和张杰摇头晃脑地说话。见我坐下，大叔举起瓶子和我碰，我应付着喝。大叔一口气喝下一瓶，抬手抹了抹嘴上的泡沫。

    “小兄弟，你是个爽快人，我喜欢和你这样的人交朋友。”大叔说着，不知从哪里摸出两张名片递给我和张杰。我扫了一眼，才知道大叔是碑林区政府一科长，叫王维，还真是货真价实。

    “老哥，刚才如果哪里说的不对，请多多包涵。”我举起酒说。

    “其实我不幸福，我和老婆没感情，最爱的人前几天死了，所以我才天天来这里喝酒。”大叔说着又喝了一口，貌似马上要哭了。

    我赶忙又陪他喝酒，不怕男人喝醉，就怕男人落泪。

    六十三

    王维大叔还是掉下了眼泪。我第一见这么老的男人在这种场合掉泪，所以心里颇不是滋味。想说一两句安慰他的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大叔不停的喝酒，见我吸烟，顺手抽去一根就吸，结果还是直吐不吸，一看就是不会吸烟的主儿。

    “你们知道最爱的人是谁吗？她虽然死了，可她永远活在我心里。”大叔说。我心里想，可以理解。人谁没有个初恋旧恋的，不过，我要在这个年龄，绝对不会再谈论爱情。

    “这些年来，每一次回家乡的路上，哪一次不是这样？年轻时候的潜意识多么顽固，多少年过去了，她在我的心里，怎么也挥之不去。”大叔说。这时候我才觉得他像个作家。大叔提到了乡下，我的大脑中顿时浮现出那美丽的，回味无穷的安斋——傍晚时分，晚霞把小路装扮得五彩缤纷，两旁的人家都搬到山下去了，这里显得有点荒凉冷静。小路从树木荫蔽的山坡间穿过，高高的马尾松苍劲扶疏，野蒿和狗尾巴草长得格外茂盛。耳边的鸟鸣逐渐稀少了，远处的山谷暮色渐浓，姝婷穿着叠花裙翩翩起舞，那充满青春气息的身影仿佛正从炊烟中走来。

    “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当时我读高中吧。她不知从什么地方转来的，当她走进我们班时，立刻给我们这些农村孩子带来了生机，就好像野草丛中绽放一朵圣洁的鲜花，光焰夺目，芳菲四溢。你们不知道当时的那种景象，真的，她太美了，是这个世界上最美的女孩。”大叔意味深长地说。

    我笑了，心想，情人眼里出西施，这话一点都不假，只要真的爱上了她，即便她是一堆稀屎，在他眼里也是美人西施了。

    大叔接着说：“谁也说不清楚，她为什么能轻而易举地吸引我们每一个同学的注意，是她那衣着整洁的外表？还是她那白皙的皮肤，会说话的眼睛？或者是她那城里人超凡脱俗的气质？还是她那优异的学习成绩？”大叔一席话差一点就成十万个为什么了。我又想，不就是城里的一女孩吗？什么年代了啊，还讲什么城里乡下的，如今乡下可比城里好多了。

    “当时，我是那种晚熟而内向的孩子，上课从不举手发言，课后也很少讲话，特别是和女同学交谈就会心慌意乱，满脸绯红，为此我背地里曾多少次痛恨自己，骂自己是窝囊废。自从她来到我们班之后，我几乎没和她讲过一句话，但觉得身边出现了异样的东西，生活很有意义。当她和同学们说笑的时候，我就感到特别开心，她的声音很好听，就好像从天上飘下来似的。”大叔说。我又笑，差不多吧，可能我老爸老妈那个年代的人都这么羞涩。不过，从天上飘下来的声音，除了那震耳欲聋的雷声，别的什么声音就很难说好听不好听了。这种形容或比喻，很符合大叔这个年龄的人。

    我们都没有打断大叔的话，听他把自己的故事讲完。王维大叔旁若无人地讲着——

    记得王维和她第一次讲话，是她到他们班不久的一次春游中，那是攀登大文豪吴承恩笔下的一座著名的山。山路崎岖陡峭，老是走不到头，正当王维登上一块峭壁，忽听后面传来一个声音：“喂，请拉我一把。”王维回头一看，峭壁下面的她正以乞求的目光看着他。他还从来没碰过女孩的手，犹豫片刻，还是把她拉了上来。

    “你叫王维吧，真像一块寒冬里的冰冻。大老爷们，整天一句话也没有，像个女孩似的——假丫头！”她嘴里叨咕着，“我叫卫蓝，我们这就认识啦，请以后多多关照，假丫头同学！”王维的脸“突”地红了起来。“假丫头”，这是对一个七尺男儿的称呼？要是换一个人，王维早就跟他急啦，可是她，王维能说什么呢？从此王维的“假丫头”的雅号在班里正式叫开。

    让王维特别感激她的是在班里的一次联欢会上。击鼓传花时，那操纵击鼓的人明明知道王维五音不全，生性怯场，却故意要出王维的洋相。当花儿传到王维手上时，鼓声停了，王维的头“嗡”的一声大了起来。接着好几个捣蛋鬼推着王维上台表演，全班同学也跟着喊了起来：“假丫头——来一个！”正当王维困窘不堪，走投无路时，卫蓝跑了上来为王维打圆场，劝大家放他一马。可是那几个捣蛋鬼不答应，对卫蓝说：“为他说情，没门！除非你代表他表演一个。”卫蓝起初不肯，后来见难以脱身，索性大大方方地走到台前，向大家深深地鞠了一恭，“我就代表王维同学为大家唱一首歌。”她唱完了，教室里鸦雀无声，大家久久地沉浸在那嘹亮悠扬的歌声中。等一个个反应过来，掌声雷动。没有人想到她有这么好的歌喉，有这么高的音乐天赋。而王维此时如释重负，心里暗暗地说：“卫蓝啊，谢谢你！”

    由于卫蓝成绩突出，很快被选为学习委员，她成了他们全班同学——特别是男生的偶像。班里那几个“场面”上的人整天围着她转，像一群嗡嗡叫的蜜蜂。让王维难以忘怀的是，他的数学成绩只一次获得班级第一名，她就把他的名字写到黑板上“学习标兵”的栏目里。她总是这样，不论是谁，只要取得一点进步，身上有了闪光点，她就忙不迭地过来祝贺，好像她自己取得的成绩一样。有一次她来找王维，要他把作文借给她看看，他觉得蹊跷，她连忙解释说：“别保守吝啬好吗？谁不知道语文老师特别称道你的文章。”她看完后，对他说：“没想到你这块‘冰’却有这么多的灵气，以后可要不吝指教哟！”

    一天傍晚放学后，同学们都回家了。她悄悄来到王维的座位前，匆忙塞给他一包东西，在她离开的短短一瞬间，王维察觉她的两颊泛起一片云霞。王维的心跳跟着竟莫明其妙地快了起来，幸亏旁边没人。王维急忙打开，原来是两本书：《基督山伯爵》、《小城春秋》，里面还夹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我的大文豪，这两本书借你翻一翻，或许对你的写作有所帮助。”几天后的一个晚上，王维和几个同学到学校后面的小山上面玩，天黑才下来。王维背上书包刚要离开，卫蓝从办公室回来，说天这么黑，怪怕人的，能不能陪她回家。王维很为难，黑灯瞎火的，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走在一块儿，让人看见，该怎么讲？可是看着她那无助的样子，王维还是答应了。走出学校的后门，是一条窄窄的小路，两旁是葱绿的庄稼，后面是浓密的灌木中依稀可见的几户人家，再穿过两条不大的山涧，她就到家了。算起来也不过二十分钟的路，可他们却走了一个多小时。他们边走边谈，从她的话语中，王维知道她家本来住在市区，她爸是市机关的干部，文革开始后，她爸竟被莫名其妙地送到某农场去了，她的生活就没了依靠。因为她的姐姐住在这儿，她就被安排到她的姐姐家生活。她讲这些话的时候，眉宇间有些暗淡。王维第一次发现她内心世界的另一面，她的骨子里藏着诸多凄苦，平时竟一点也看不出来。想到这，王维禁不住深情地看了看她，夜色朦胧中，她是那样的端庄美丽，几缕黑色的刘海下，月亮一般洁白的面庞神秘而迷人，一双充满灵气的眼睛让人永远感到信心和勇气。月亮渐渐升起来了，漫天星斗，习习山风不时吹来鲜花和野草的香味，却久久吹不去王维的缕缕思绪。

    晚上回到家，王维总是睡不着。王维这个内向得近乎哑巴的人，居然敢和女同学讲起话来。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从什么时候开始对异性特别注意，经常暗中打量女生的身材长相，为女生而着迷。这些天来，卫蓝的音容笑貌几乎占居了王维心灵的整个空间，她的形象和气质在王维的心目中深深地扎下了根。甚至在梦里几次梦见她，和她在一块儿，嗅着那少女身上淡淡的清香，看着她清纯而神秘的眼睛……从那以后，王维每天都希望见到她。一大早到校，总要不由自主地向她的座位瞟一眼，只要她在，心里就踏实、就兴奋；如果哪天她没来，便感到迷茫失落，魂不守舍。

    那时侯，每天放学，王维竟隔三差五地从学校后面的小路回家，居然有几次在路上遇见她。她总是那样热情大方、笑口常开，问王维给他的书看完了没有。接着她问王维，《小城春秋》里的一句诗“纵使乞食……”后面的文字是什么。王维告诉了她。随口又问她：“你能像秀苇那样忍受人生的贫穷，历尽世间的磨难，终究无怨无悔，矢志不移？”听完王维的话，忽然停住了脚步，睁大眼睛看着他，半晌不说一句话。与此同时，王维也想起了书中的情节，一颗心便咚咚地跳了起来，脸上热辣辣的……

    已经记不清楚是哪一天，她忽然从这条路上消失，从王维的生活中消失，走得太突然，甚至没来得及道一声珍重，说一声再见。王维不相信，她这样就走啦？像云，像雾，像风，走的无影无踪？从那以后，王维仍然时常从这条路上走过，花开花落，暑尽寒来，他多么希望能再次看到她的身影——从身后将他喊住，善意地数落他一通；从路旁的槐树后突然窜出，吓他一跳；在前边的小溪边向他招手，让他赶上去；站在路的中间，脸上荡漾甜甜的微笑，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可是，他的希望一次又一次地化为泡影。

    王维迷惘、痛苦，一连多少天吃不下饭、睡不好觉。整天精神恍惚，见到谁一句话都没有。每天晚上，明月东升时，王维都要跑到他家南面竹林环绕的岩石上，面对着夜色笼罩下的死一般寂静的山谷，放声痛哭。以后，王维读完中学，踏进大学，走上社会，无论到了那儿，认识多少新的面孔，都没能抹去这一段珍贵的记忆。她那纯洁无瑕的微笑像一朵永不凋谢的荷花，在王维心灵的一角静静绽放，而这一段小路像一条清澈透明的小溪一直流淌在他的脑海中。

    前几天，王维去家乡探亲，偶尔获知卫蓝病死的消息。王维说，当他看到眼前的小路已经很少有人走动，许多杂草长到了路的中间，几乎掩盖了路面，然而他们当年的行踪依稀可见，它像悠扬的稚嫩的乐曲，像长长的美丽的诗行，缓缓地向前伸展……

    大叔讲完了，眼泪又一次汹涌下来。张杰和朱明的表情都凝固了，而我则为大叔的故事深深地感动着。

    “这种爱情你们有吗？我想你们没遇到过这样的爱情吧？”大叔问道。我想说我遇到过，在安寨，景蓉就是我遇到的这样的女孩。可我没说出来，我怕朱明第二就传出去，万一传到姝婷耳朵里，那段美丽的回忆就会变成现在的一场恶梦。

    “老哥，真是太感动了，这种爱情只有农村才有，城市里现在这样的爱情已经绝迹了。同样，这样的爱情，恐怕也只有你们那个年代有，而在我们这个年代，这种爱情已经不复存在了。”我一字一句的说着。大叔不说话，一直喝闷酒。

    “好象是电视里才有吧。”朱明举起酒瓶说。大叔醉了。

    酒吧里飘荡着伤感的轻音乐，霓虹灯的彩光偶尔划过大叔憔悴的面孔。

    又想姝婷了。举起酒瓶，我品味着啤酒的苦涩，心里涌起一阵淡淡的忧愁。

    六十四

    五月的太阳很温暖，天空像个温室，我们就像温室里的菜丫子，绿油油的拔苗。

    穿着单薄的女生成为大街上一道迷人的风景。从仿古亭到校门口只半站的路程，而我却走了整整半个小时。黄昏还没到，太白路上已经开始热闹了，恋人们或搂或抱的在人行道边的树下接吻，或者男孩像背着婴儿那样背着女孩散步，一点累的感觉都没有。王维大叔那天晚上说过，时代变了，对恋爱的态度也变了，恋爱的行为也跟着变了。60年代的人谈恋爱看不到手，全靠两只脚，男女之间的距离保持在一米左右，如果再靠近点，那大概是已经订婚了。70年带的人谈恋爱手牵手，但见了认识的人立即松手，好像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80年代的人谈恋爱手挽着手，应该是胳膊挽着胳膊，距离很紧，从侧面看好象是一个人在走。90年代的人谈恋爱跟本就看不见手，第一眼看到的是他们的嘴巴粘在一起。

    胡思乱想着，穿过了太白路十字路口。在太白商厦，忽然看到了瑜馨在那里哭，旁边一个男孩指手画脚的骂着。我马上走过去，想看个究竟。一会儿边围了一群看热闹的人，这就是中国人，喜欢看热闹的中国人，扎堆看热闹可以算得上是中国的一大风景了。

    男孩骂着骂着开始动起手来，瑜馨挨了两巴掌，抱着头哭。我实在看不下去，挤进去拉开了男孩。男孩先是很吃惊，后来直接把拳头挥向我。我挡着，男孩没有占到便宜。男孩也感觉到不是我的对手，所以并不是显得很强硬。

    “你为什么打她？有什么事你对我说。”我对男孩说。

    瑜馨听出来是我的声音，疯了一样拽住我，哭着说：“忻健，你走吧，你走吧，这些人你惹不起的！”男孩子一愣，又去拽瑜馨的头发，我推开他，护着瑜馨。

    男孩推了我一把，用一口关中话骂道：“关你个锤子事！滚远些！”我猜这人肯定是瑜馨说的刘凯。我想，如果真像瑜馨说的，他有钱有势，那我今天又要倒霉了。

    我安慰着瑜馨说：“你别怕，有我在，看他能把你能怎么着。”瑜馨把头埋在我怀里呜呜地哭。人群里已经有人开始起哄了，有人笑，有人打口哨，还有人叫嚷着：“挕他些！推推搡搡地有啥意思！”还有人说我“这俩学生娃，为外个女子打捶哩。”

    “你叫刘凯吧，我知道你。何必呢都是同学，你这样打瑜馨就不对了。”我尽量劝说。

    “少皮干，今儿个你俩都嫑想跑！”刘凯说完，打电话叫人。我开始慌了，轻声问瑜馨怎么办。瑜馨嘤嘤地哭，说：“要死我们一起死。”我说：“你想死我可不想死，赶快跑吧。”我推开瑜馨，叫她跑。瑜馨明白我的意思，穿过人群跑向学校。男孩要追，被我死死拦住。男孩开始疯狂地挥拳，我只是躲避着，并没有还手。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了。忽然冲上来三四个胳膊上有纹身的小青年，围着我就大打出手，我立即被打倒了，躺在地上，双手尽量保护着自己的头部。他们还是不罢休，继续踩着我。隐约我听见朱明在吼叫，还有张杰、巴特尔的声音，我知道他们来了，朦胧中我看到他们撕打在一起。最后，男孩带着他的人败下阵去。朱明扶起我，我的左眼几乎已经看不清东西了。我看到朱明狠狠地瞪了瑜馨一眼，我警告朱明不要对瑜馨那么凶。张杰背着我去红砖房，巴特尔和朱明，还有瑜馨就在后面跟着。我像一位受伤的战士在众目睽睽下离去。

    刚进红砖房的院子，姝婷可能看到了我，悲惨的大叫一声跑过来，哭着问朱明：“忻健怎么了？忻健怎么了？”瑜馨在一边不敢说话。张杰把我放到床上，然后去诊所买消炎药之类的东西。我警告朱明不要乱说话。朱明背着我，拉着姝婷出门了。

    五分钟不到就听见姝婷哭着说：“他们怎么能这么狠！”

    姝婷走进来，愤怒地盯着瑜馨，上去就给瑜馨一耳光。瑜馨捂着脸又哭了。

    “姝婷！”我喊着，滚下床来。朱明马上又把我扶上床。姝婷掩着脸，哭着跑了出去。

    瑜馨站在床边，不停地哭。张杰来了，帮我擦着药水。朱明劝瑜馨回家。我也劝瑜馨，让她回家。瑜馨不肯，我说：“瑜馨，我没事，你回家去，我明天就好了。”瑜馨这次不情愿地走了。红砖房里飘着烟味儿，朱明在一旁大口大口地吸烟。

    “忻健，你也真爱管闲事，人家两个人的事，你管她干什么。”张杰愁眉说。

    “真是的，就算打架，也得叫我们啊，你一个人逞什么能啊。要不是我们及时赶去，这会儿你肯定在医院里了。”朱明愤愤地说。巴特尔一言不发，坐在角落里发呆。

    “行了。当时看到那家伙打瑜馨，你说我能袖手旁观吗？毕竟都是同学。”我叹息说。

    “好啊，英雄救美啊！你知道姝婷有多难过吗？”朱明扔了烟头说。

    “那家伙不是什么善人，社会上的人不好惹，能躲就躲，你怎么还主动找事呢！”张杰说。我没说话，朱明在一边望着我，一副很不屑的样子。姝婷进来了，坐在我身边哭。

    一会儿，我又听到大龙院子里说：“搞啥哩么，打捶闹仗的！嫑叫我知道他谁，见了我非劈了他谁不可！”卿索尔劝着说：“打，打，你们就知道打架！”说着都进来了。

    大龙凑过脸来看我，问：“忻健，现在感觉咋向？”

    我笑笑说：“没事，别操心了，一点皮外伤而已。”卿索尔拉着姝婷的手，眼神很忧郁。

    “谁些？狗日地嫑叫我塠上，塠上我非挕死他不可！”大龙骂骂咧咧的。又把目光转向朱明和张杰、巴特尔他们。

    “你们几个大小伙子得是吃干饭的？咋不打外狗杂种？！”大龙问。

    “我们去的时候，忻健已经被打倒了。怎么没打，你看我们的衣服都破成这样了。”朱明瞪着眼睛，打着摆子说。

    “外人是谁？”大龙问。张杰鼻子流着血，盯着大龙不说话。

    “一个同学的男朋友，混社会的，都不认识。”巴特尔回道。

    “忻健，再有这样的事，你就嫑怕，谁怕谁哩！恶的怕狠的，狠的怕不要命的。咱可不能叫人欺负了，下次再塠上他们，你就拿刀子捅他狗适的。”大龙骂着，可我听着很解气。

    朱明起身告辞，张杰和巴特尔也跟着出去了。

    一会儿卿索尔和大龙也走了。红砖房里只剩我和姝婷。橘黄色的灯光下，我看到姝婷的眼泪亮晶晶的，身上虽然痛，可心里却甜滋滋的。

    “忻健，以后别这样了好吗？瑜馨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呢？就算学雷锋也不能像你这样。我听朱明说，那人是瑜馨的男朋友，他们俩的事，你去掺和什么啊？”姝婷揉着眼睛说。

    “刘凯不是瑜馨男朋友了。再说，当时见他在大街上那样打瑜馨，我就忍不住了。”

    “你现在好了？被打成这样了，瑜馨的事情就解决了？”

    “先不说解决不解决的，他以后最起码知道，瑜馨也不是没人管，也不是好欺负的。”

    “你就逞英雄吧，早晚会吃亏的。”姝婷说。卿索尔端着一盆鸡汤来了，放下就走。姝婷要喂我，其实我可以自己吃的，可我不想辜负姝婷的关切。

    一晚上，我都被疼痛唤醒好几次。

    担心着瑜馨的安危，想着她的样子——画眉，大眼，玉鼻，红腮，樱唇，苗条的身材配一袭白裙更显得窈窕动人。

    可是姝婷在身边，我连给瑜馨打个电话的勇气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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