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卫斌

    这天晚上，我吃过晚饭，照例又一头扎进了书房，打开电脑便急不可耐地直奔本地聊天室。不久，一个网名叫作“等待出轨”的美女主动找上门来，要求加我为好友。只见视频上的她浓妆艳抹，袒胸露臀，别有一番摄人魂魄的女人风味，我不禁对她有点心猿意马、想入非非起来。而她听信了我吹牛皮，得知我家境比较宽裕时，也对我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于是，我俩一拍即合，越谈越投机，最后互相交换了联系方式，相约第二天中午十二点，在本城有名的“红都饭店”吃午饭，然后去附近的罗汉岩风景旅游区游玩，再然后，嘿嘿……

    结束视频聊天后，我躺在床上情不自禁地浮想联翩，辗转反侧，久久难以入眠，直到天快亮了，才迷迷糊糊地进入梦乡。一觉醒来，发现时间已到十一点五十分，我慌忙翻身起床，抓起钱包胡乱地塞进屁股兜里，顾不上洗漱就匆匆忙忙地出了门。

    我正埋头赶路，半路上突然杀出个蓬头垢脸、鸠形鹄面的哑巴乞丐，嘴里嗯嗯啊啊地叫唤着，伸出黑乎乎的手掌向我要钱。我急了，捏起拳头就朝他脑门上磕下去，那厮本能地举起双手抵挡，慌乱间竟抓在了我的脸上。我火冒三丈，一巴掌把他推了个四脚朝天，抬起脚尖正要对他采取更为严厉的措施，这时，“等待出轨”打来手机，口口声声地埋怨我不守时，不讲网友感情。我忙不迭地向她解释，同时撒开双腿就跑。哑巴乞丐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紧紧地尾随着我，声音越发尖厉。我气坏了，咬牙切齿地暗骂道：“讨饭吃的叫花子，你还不肯服输吗？若不是时间不允许，老子今天非把你打得吐血不可！”

    我加快步伐，不一会儿就把哑巴乞丐远远地甩在了后面，快到“红都饭店”时，突然身后传来一阵杀猪般的号叫，回头一看，只见哑巴乞丐正被一伙人按倒在地上，那伙人似乎在抢夺他手中的某样东西，我幸灾乐祸地笑了：“该死的东西，是得有人出面让他吃点苦头，他才晓得正常人与非正常人之间的差别！”

    “等待出轨”正在饭店门口等得直跺脚，一见我，劈头又是一番唠叨。我费尽口舌向她赔礼道歉了半天，她总算平静了下来。我俩进入饭店坐定，点了几个菜肴、饮料，开始没话找话地边吃边聊起来。由于出现了这么一段小插曲，气氛便显得有点尴尬、别扭、不和谐。而且每当我开口说话，她总是掩着鼻子，拼命地挥动手掌煽起阵阵旋风，似乎在驱赶着某种气体。吃到中途，她终于忍无可忍地责备道：“你的口臭实在是太厉害了，难道你没有刷牙的习惯吗？”

    我被她问住了，张口结舌答不上话来。正僵持着，哑巴乞丐突然探头探脑地出现在饭店门口，他一眼就认出了我，激动地向我打出了一连串莫名其妙的手势，试图要向我传达某种意思。饭店里的工作人员见状，立即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强行把他轰走。哑巴乞丐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推掇得趔趔趄趄，险些摔倒在地，但他依然顽强地一步三回头，直冲着我呜呜哇哇地怪叫，仿佛我是他的同类。

    饭店里的人都把目光转向我，现出了一脸的惊讶、疑惑和不解。“等待出轨”更加警惕起来，定定地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厉声盘问道：“你老实跟我说清楚，这个哑巴乞丐究竟是你什么人？”

    “这、这个，哪里……”我被哑巴乞丐的举动搅得心烦意乱，语无伦次，此时此刻真想冲出去揍他一顿，只是碍于“等待出轨”在场，不便露出凶相，只得忍气吞声。

    “哪里？哼，你跟他无缘无故，他怎么会认识你？怎么又会来找你？”“等待出轨”不依不饶，冷笑不已：“还‘黑牛王子’呢，我看你多半是捡破烂、讨饭吃的流浪汉！”她按捺不住地站了起来，执意要走。我无计可施，只好去吧台结账，但一摸裤兜，发现钱包居然不在了！我不由得暗暗叫苦，低声下气地央求收银小姐先记下，发誓下次一定还清。但收银小姐坚持要付现金，而且还叫人把已经走到门口的“等待出轨”拦了回来。“等待出轨”气得脸色铁青，愤愤地自掏腰包代我付了钱，然后扬长而去。

    我神情沮丧地离开饭店，冷不防哑巴乞丐突又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挡住了我的去路。我跟“等待出轨”的一场好事就这样无端地流产了，正有气无处发泄，一肚子的怨恨顿时犹如火山一般骤然爆发，不容分说，上前就是一顿迎头痛击，直把他打得一动不动地躺在了地上。我一看势头不妙，这才意犹未尽地停了手，一溜烟逃之夭夭。

    刚回到家里，几个警察就找上门来了。原来我的钱包被哑巴乞丐捡到，但随即又被一伙歹徒抢去，幸亏警察及时发现，把歹徒当场抓获，并且通过我放在钱包里面的身份证，最终跟我取得了联系。

    我顿时明白了，哑巴乞丐之所以执着地表现出种种异常举动，以至于被自以为正常的人们误解、厌烦，甚至群起而攻之，其目的就是试图要告诉我丢了钱包的真相！我的心猛地一阵战栗，急急地从公安手里接过钱包，径直返回“红都饭店”。

    此时，饭店门前看客云集，争相竞睹哑巴乞丐临终前的动人情景。我拨开人群，背起已经陷入昏迷不醒状态的哑巴乞丐，拔腿就向附近的医院飞奔而去。路上正好又碰上了“等待出轨”，“哇，怪不得你脸上那么脏，嘴巴那么臭，还想吃白食，原来你俩是一伙的！”她惊呼起来：“网上交友果然不可靠，好在我目光敏锐，及时识破了你，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哪！”她失声尖叫着，像躲瘟神一般避之犹恐不及，掉头落荒而逃……

    选自2015年第1期《石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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