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在律师事务所整理文件,看到从外面一步三晃地踱进一个胖子。仔细观看眉眼口鼻,不禁笑了,来者正是我村的暴发户粪筐。
我站起身来,却没敢跟粪筐握手,因为我看到粪筐身后跟着一只体型硕大的狼狗。
粪筐,你怎么让它跟着?
啥粪筐?我现在使用的名字是金大壮。让它跟着是高贵身份的象征,这你就不懂了吧?你知道这狗值多少钱吗?还是不说算了,别吓着你了,你坐办公室买不起的。咱们有好几年没见了吧?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我想咨询你几个问题。
在我的记忆里,粪筐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最看不起戴眼镜的文化人,他会咨询什么问题呢?
我想请人卸掉仇人一条大腿,你说说我会被罚多少钱?
我大吃一惊,忙问粪筐要卸掉谁的大腿。
建设那老不死的。
建设不是你的三叔吗?
远房的,穷得跟钱不见面,谁喊他三叔?
你这属于重伤害,要判重刑的,你千万不要胡来。
那我不卸大腿了,卸胳膊行吧?
卸胳膊也要判重刑。
这也判刑那也判刑,还让不让人活?粪筐气咻咻地说。
建设怎么得罪你了?我小心翼翼地问。
我在老家开了个面粉加工厂,建设收小麦,他收的小麦竟敢不卖给我。你说我是谁?我能忍下这口气吗?你是文化人,喝的墨水多,你给我想想办法,怎样才能让我出了恶气,还不判刑。当然,钱的事好说,不会亏待你。
我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会儿,故作神秘地说,我不让你花一分钱就能让你扬眉吐气。俗话说大丈夫能屈能伸,你现在还不是修理建设的时候。
你让我等到什么时候?
你想想就知道了,你现在刚请人把他的胳膊、腿卸掉,公安局的人就会把你抓去坐大牢,你是有钱人,这样做不值!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得等到请人伤害建设公安不会怀疑你的时候。伤人有为情伤,有为仇伤,有为财伤,却没有无缘无故伤亲朋好友的。你什么时候和建设成了好朋友就什么时候请人伤害他,到那时就没人怀疑你了。
金大壮将上衣脱下来搭在肩膀上,他脖子里那条足有小拇指粗的金灿灿的项链刺痛了我的眼睛。
你是想让我给他低头?金大壮梗着脖子问。
不是低头,是让你报仇,听我的,我不会骗你。
多谢了。我现在忙得没有吃饭的空,等哪天闲了请你吃饭。
当晚我就接到了金大壮的电话,那个老不死的还挺有人情味,看我拿着东西看他,说尽好话留下我陪他喝几盅,他做梦也没想到他快大难临头了。
我听后嘿嘿一笑,我知道精彩的好戏还在后头。
那天在人民医院大门口,我看到了西装革履的金大壮。金大壮右手拿着手机,身后跟着一个20岁左右的小青年,小青年的手里提着花花绿绿的礼品。金大壮看到我后摆了摆左手,哈哈一笑,我快扬眉吐气了,我三叔把我当自己人了。
你来医院看谁?
这你就不懂了吧?还能有谁?我三叔呗。他给我送小麦时从车上摔了下来。
再次见到金大壮已是半年之后了,金大壮来县里参加民营企业家座谈会,金大壮说他特意抽出宝贵时间来看看我这个喝过墨水的人。我试探着问,你现在和你三叔的关系怎样?
他待我很好,我俩的关系已经很铁了。
你现在可以请人卸他的胳膊、腿了。
金大壮瞪圆了眼睛,我俩情同父子,我为啥要卸他的胳膊、腿?
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看到一个衣衫褴褛的穷人后,北风和太阳就打赌比赛谁的威力大,看谁能把穷人的破棉袄弄掉。北风竭尽全力猛吹,就是没能把穷人的棉袄吹掉。太阳出来了,毫不吝啬地将温暖的阳关普照大地,天转暖了,穷人心甘情愿地脱下了棉袄……
金大壮沉思一会儿后,一脸真诚地说,这样吧,我聘请你当我的顾问。
你怎么突然想到聘请我当顾问呢?
这你就不懂了吧?我大小也是个民营企业家了,聘请你当顾问后,以后有了法律或者其他方面的问题就可以随时问你了。
我意味深长地一笑,这你就不懂了吧?难道没看出我以前就在帮你?
选自2015年第1期的《苏州文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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