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玲月

    今年换了新领导，大家都盼着在福利上也能有些变化。以前的领导喜欢一言堂，发放福利都由他一人定夺，也不问大家需要什么，总是大米白面发个没完，谁家能吃完那么多米面呢，再说天气热、雨水多还容易返潮长虫子。就有人怀疑领导的亲戚是米面经营商，要么就是收了人家的好处。

    听说新领导口碑好，喜欢征集民意，原本是别单位的副职，这次提拔为正职与他工作得力、发扬民主不无关系。大家都盼着民主之风能早点吹到自己的身上。福利也不是没来由乱发的，总要等到年节才有机会。

    马上就是端午节了，办公室主任老何挨个办公室传达新领导意见：今年端午节发什么大家定，每人金额200元左右。于是大家七嘴八舌道，不要发粽子了，那么多吃不完，不如发点实用的。老何说，大家意见都写在纸上，中午下班前我来收集上去交给新领导。

    办公室里顿时成了鸦雀无声的考场，每个人都在苦思冥想，尽量让200元物超所值，有人写了一样又勾掉，再写再勾掉，看着实在乱，重新拿一张A4纸，迟迟不敢落笔。

    直到中午下班时间老何来收卷了，大家才匆匆忙忙写完，如释重负又心怀忐忑。彼此怕泄露秘密似的，居然没有互相探听对方答案是什么。老何的眼睛盯着一张张试卷，时而微笑时而皱眉时而惊讶，表情比平时丰富多了。

    谜底在端午节前一天揭晓，是保温杯。大家你望着我，我望着你，最后都望着办公室主任老何。老何咳了一声清清嗓子说，这可是按着大部分人的意见买的，这款保温杯保温效果好，结实耐用样式美观，原价232元，我可是费了很多口舌才让人家打折到202元，当然多出来的2元钱在许可范围内，有谁不信可以到新领导办公室去查询。

    主任这样讲，有谁会不信呢，就算不信，谁又好意思去新领导办公室查询呢，不过是一次福利而已，保温杯也挺好的，一年四季皆可用。小刘暗自后悔不该写剃须刀，新领导面白无须，要剃须刀剃腋毛吗。大张后悔不该写手机话费，领导的手机话费都有报销，要那么多话费又用不完。老秦更后悔不该要保健按摩垫，新领导年富力强，就算按摩也轮不到用按摩垫啊。看来别人都比自己聪明，保温杯好啊，新领导也能用，普通人也能用，没有上下级之分，还能显示出领导与大家打成一片。

    办公室主任老何将保温杯拿回家，老婆问，哪儿来的？老何说端午节发的。儿子笑，你们单位越来越吝啬了，端午节发个几十元的破杯具，真是悲剧啊。老何一瞪眼，警告儿子别胡说，这杯子200块呢。儿子说算了吧，淘宝网一淘一大堆，不超过60元。老何较真说，淘宝网都是假货，这个是正品。老何回忆他被叫到新领导办公室，领导交代说民意结果显示是保温杯，刚好有一家店口碑不错，你可以去看看。既然领导说那家店不错，那就错不了。老何跑到那家店软磨硬泡人家才给这个价格，怎么可能才几十元呢。

    其实老何也有疑问，当初收集的民意他都看了，只有两个人写的是保温杯，新领导怎么就买保温杯呢，是新领导喜欢保温杯，还是喜欢这两个要求买保温杯的女人呢。他当时明明看到新领导将那一沓民意收进抽屉里，看都没看一眼，难道这就是新领导所说的发扬民主？老何百思不得其解。恰好儿子跑过来拿着书给他背题听，其中一道题的内容是关于民主与集中。老何恍然大悟，嘿嘿笑了起来，不禁佩服新领导，真是有手腕啊。

    在以后的年节里，领导依然奉行民意收集，办公室主任老何也不说破，只是收集来的民意他看都不看，直接送到新领导的办公桌上。老何知道那些民意只是装模作样在领导办公桌躺一会儿，其实早就被领导的意见给取代了。

    选自2015年8月28日《证券时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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