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安民

    百步穿杨，弹无虚发，他是部队中的神枪手。秋天时部队培训，天空飞过一群大雁。他抬起手枪，连瞄准也不用，枪响，两只大雁应声而落。由此被称为枪神。他也理所当然地成为了团里的狙击班班长。

    看着领导的神色，他知道又有大任务了。果然，领导说，敌人的部队里也出现了一个神枪手，带着一些人已经连续杀害了好几位干部了。据可靠情报，这些人又出发向我们部队迎来。你要迎上去，一定要把他们彻底消灭，有信心吗？领导的神色越来越凝重。

    他打一个军礼，响亮地回答：保证完成任务。然后两双手握在一起，紧紧地。

    树林中，他带着七位兄弟，小心翼翼地向前。按照时间推算，敌人也应该到这里了。前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他低喝一声，卧倒。并随后扑在一位战友的身上，枪声过后，两位兄弟倒地不起，头部冒出汩汩的鲜血。

    没有时间悲痛。没有时间掩埋战友的尸体。当然，也没有眼泪。有的，只是仇恨。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好久好久，对方终于沉不住气了。发出了哗哗的响声。

    枪响，烟冒。五只枪发出了愤怒的吼声。对方的枪也同时响起。一对一，看着倒下的队友。他知道，今天果然遇到了对手。对方的手法不在自己之下。他不能断定，对方已经全部死亡。他只有等。耐心地等。

    太阳一点一点落下去。月亮缓慢地爬上树梢。就连平日丛林中叽叽喳喳的鸟儿，也害怕似的闭上了嘴巴。

    静，死一般的静。仿佛这丛林中已没有生命存在。呼吸，屏住。一动不动，他也把自己当成了死人。

    他想起了团长临行时的话：这一战，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记住，狭路相逢智者胜。他仿佛又看到了团长眼神中的忧虑和深深的期待。

    夜深了。小蚊子也出来捣乱。嗡嗡地在他耳边响着，细长的针，刺透了他粗糙的皮肤，尽情地吮吸着他新鲜的血液。凉气袭来，他不敢打战。一点蛛丝马迹，也会送了他的命。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任务。

    天亮了。

    又黑了下来。

    他依然一动不动，手指紧紧地扣在扳机上。

    他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任务。

    他相信，对方也一定一动不动，因为他的枪在等着他。

    坚持。只有坚持。

    七天后，他的部队在森林中找到了他的尸体。他的身子已经僵硬。一如活着时那样全身紧绷，手指扣在扳机上。战友们费尽了力气，也无法把他的手指掰开。最后只好砸碎了那支枪，才把他的手和枪分开。

    他永远也不会知道，在他前面十几米处，也有一具尸体，和他保持着同样的姿势，手指也扣在扳机上，紧紧地。

    战友们含泪掩埋了他和他的兄弟。

    战友们也掩埋了敌人的尸体。

    然后，鸣枪致敬。

    选自2015年第2期《西楚文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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