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一群茨冈人

    在比萨拉比亚平原流浪

    今天，他们要在一段河岸上过夜

    那条河，没有人知道它的名字

    帐棚被一顶一顶地支起来了

    远远看去像是随意从地上长出的蘑菇

    在广阔的天幕下，又像是

    从半空中洒落的几个自由自在的音符……

    马车的四周用毛毡半掩着

    篝火在马车与马车之间

    或帐棚与帐棚之间被点燃

    人们开始烧饭，吃饭

    空气中弥漫着饭菜的香味

    一马平川正好放马

    已被驯服的狗熊躺卧在离人不远的地方

    太阳正在落下去，彩霞满天

    紧接着，月亮升起来

    夜幕降临，一切都安静下来

    只是偶尔能听见几声狗吠

    多数帐棚里的灯光也熄灭了

    最后

    只有一顶帐棚里的灯还亮着

    篝火的余烬旁边坐着一个老人

    他凝望着远处

    那里有一个土岗遮住了他的视线

    他的女儿金斐拉

    去了土岗的那一边游玩

    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终于，草原上出现了女儿的身影

    还有一个身影跟在她的后面

    终于他们一起走到了老人的面前

    站在女儿身边的是个俄罗斯的小伙子

    女儿赶紧对他的父亲解释说

    他叫阿列戈

    我是在土岗那边遇见的他

    他说他因为胡乱说话而触犯了刑法

    正在逃避警察的追捕

    他没有地方过夜

    我便邀请他到我们这里住一宿

    他说他想加入我们的族群

    做个自由自在的茨冈人

    或许是因为对俄罗斯人怀有好感

    老人听说后非常高兴

    他立刻对这个小伙子说道

    好啊，阿列戈

    你今晚就可以住在我们的帐篷里

    只要你愿意，从今以后

    你就可以和我们生活在一起

    我会把你当成自己的儿子来看待

    你也要习惯我们的生活

    虽然自由自在，但也着实艰辛

    你可以找一点事来做

    或者学打铁，或者学补锅

    耍耍狗熊唱唱歌，可不要闲呆着

    那小伙子立刻对老人说道

    怎么可以闲呆着

    这些事情没有我不能干的

    明天我就把这些事情干起来

    你们的生活就是我的生活

    金菲拉虽然还只是个小孩子

    却在合上眼睛之前自己对自己说道

    哼，他是我的了

    2

    天亮了

    老人绕着帐棚喊道

    太阳出来了

    起来吧

    是时候了

    于是，人们从帐棚中钻出来

    洗脸，刷牙，吃早餐

    不一会儿，所有的帐棚都被拆掉

    并且捆起来装到了车上

    启程，人流滚动

    老人们坐在车上，儿童们

    坐在驴背上的竹篓里

    其他的人都步行着

    有的人在歌唱，那歌声

    与孩子们吱哩哇啦的叫嚷

    和车轮声，马蹄声

    以及拴住狗熊和猴子的铁链声

    狗熊和狗的叫声

    混合在一起，有一些不协调

    却又是那么生动

    不像我们的安逸与平和

    如同死水一潭

    3

    阿列戈的眼神里总有着一种忧郁

    那是这些茨冈人的眼神里从来也不会有的

    连他自己也不敢深究

    这忧郁到底是从何而来

    现在，他已经成了自由王国里的居民

    还有金斐拉，一个黑眼睛的少女陪伴着他

    太阳照在他的身上

    他的浑身上下都是暖洋洋的

    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的心里，并不是如此阳光

    那些飞在空中的鸟儿

    或许永远都不会知道什么才是烦恼

    也不需要辛辛苦苦地去营筑

    能够经风历雨，甚至天长地久的巢

    夜里它们在树枝上打了个盹儿

    东方便升起来又一轮朝日

    它们的歌唱只是即兴的呢喃

    却唱出了我们心中的欢畅

    而他，这文明世界的放逐者

    他生来就像那鸟儿一样

    不认同任何风俗习惯

    不相信法律，不崇尚权力

    把生活交给命运去安排

    无缘无故地恨

    更无缘无故地爱

    终于有一天被霹雳击中了头颅

    被闪电撕裂了翅膀

    从高空中直坠了下来

    他死了，他需要再活一次

    4

    一天，金斐拉问阿列戈

    告诉我，我的朋友

    难道你不留恋你的过去

    阿列戈反问金斐拉

    你指的是什么呢

    金斐拉回答说

    所谓文明的生活

    阿列戈说道

    你是说那些城市吗

    人山人海

    呼吸不到清爽的空气

    闻不到野草的香味

    沿街叫卖自己的灵魂

    没有思想，也因此而没有自我

    在权力面前低头，在偶像面前俯伏

    流言蜚语，污蔑与诽谤

    傲慢与偏见，武断与蛮横

    人与人之间相互倾轧

    还有那令人作呕的荣誉

    对于这些，我怎么会留恋呢

    金斐拉又说道

    但那里有高楼大厦

    有轰轰烈烈和花花绿绿

    有精美的地毯和柔软的床榻

    还有那些女人

    个个打扮得那么娇艳

    阿列戈又说道

    那些所谓的繁华算得了什么

    没有了真和善，美也就成了欺骗

    尤其是那些女人

    她们认准的都是你口袋里的钱

    而当你穷得叮当响的时候

    她们便看也不看你一眼

    和她们比起来，你更可爱一千倍

    有你在我身边

    我才觉得自己是一个人

    因为我们谁都注定成不了神仙

    更何况

    我早已经被那个世界所放逐

    成了你们当中的一员

    老人却说道

    你喜欢自由自在

    这是我们此生有缘

    但一个你这样高贵的人

    不可能长久生活在我们中间

    我听说在很久以前

    我们接纳了一个被沙皇流放的人犯

    据说是因为不服沙皇的管

    按年纪来说他已经老了

    或许比我还大几岁

    但他却有一颗年轻人的心

    他是个音乐天才

    琴弹得好，歌唱得更好

    性格又好，从来不得罪人

    所以没有谁不喜欢他

    他也实在是很招人喜欢

    但是他除此之外什么事都不会做

    而且胆量小得如孩子一般

    一切都得靠别人来接济

    日子过得比乞丐还要更寒酸

    于是他只好选择离开

    也许是回去向沙皇服了软

    也许还很快就得了沙皇的重用

    那钱多得怎么花也花不完

    阿列戈，我的朋友

    我想你与他算得上是同类

    最终也还是会从我们这里离开

    5

    两年过去了

    阿列戈随着这群茨冈人去了许多地方

    阿列戈已经习惯了他们的生活

    既能打铁，也能补锅

    甚至还能耍熊，耍猴子

    尤其还会弹琴唱歌

    他从没想过要去向谁服软

    眼神中的那种忧郁也失去了很多

    甚至连他自己也忘记了

    自己曾经以另外一种方式活过

    他自以为已经融入到茨冈人中间

    与他们有了同样的思想和情感

    他最喜欢做的事是牵着那只猴子或狗熊

    走过一片又一片荒原

    然后去到一个又一个村镇

    甚至去到摩尔达维亚宫殿外的广场上去

    去给那些农人和市民们表演

    狗熊跳着笨拙的舞蹈，猴子打着小翻儿

    老人打着鼓，他唱着歌

    金菲拉拿着个纸箱在场边上走来走去

    收取那些人扔给她的几枚铜板

    旁晚的时候他们又回到荒原上来

    支起帐篷，烧饭，吃饭

    然后围着篝火闲聊

    6

    一晃又过去了几年

    他们又重新回到了那段河岸

    阿列戈不仅已经成了金斐拉的丈夫

    而且已经生出了一些白发

    但金菲拉却正是好年华

    那是一个春天的早晨

    那老人还没有死

    只是已经老得不成样子了

    金菲拉一边摇着摇篮一边唱着一首歌

    像是唱给摇篮里的孩子听的

    但阿列戈听得出来

    那首歌仿佛句句都带着刺

    而且都是冲着他来的

    金斐拉唱道

    卑鄙的丈夫，无耻的丈夫

    杀了我吧，烧死我吧

    无论是刀还是火

    都随你的便，都随你的便

    天天都说你爱我，句句都是在欺骗

    你心里一定有别人，我可不是糊涂蛋

    要走就走，要离就离

    都随你的便，都随你的便

    阿列戈说道

    你唱的是什么歌

    这么粗俗，这么野蛮

    快别唱了，别唱了

    别吓着了孩子

    金斐拉却仍在唱

    你杀了我吧，烧死我吧

    从今以后你不要再和我说一句话

    因为我心里也有了一个人

    他心里只有我，我心里也只有他

    你杀了我吧，烧死我吧

    从今以后我不允许你在往我的身上爬

    因为我心里也藏着一个人

    他心里只有我，我心里也只有他

    阿列戈被气得脸色苍白，说道

    让你别唱了为什么还要唱呢

    你心里如果有了什么人就有好了

    我的心里的确有过另一个人

    但现在却只有你

    你难道想让我的心里也没了你不成

    金斐拉撇了一下嘴，说道

    这么说你是明白这首歌的意思了

    阿列戈真的火了，他大声喊道

    金斐拉，你不要胡搅蛮缠

    金斐拉却大笑着说道

    哈哈，既然你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我也就用不着再说什么了

    这样说着

    她竟然又唱起来了

    这时又是老人来打圆场道

    是的，我想起了这支歌

    这是我们茨冈女人唱的歌

    也不见得确有其事

    只是为了寻开心

    我们在加古尔草原上流浪时

    我的玛利乌拉，也就是金斐拉的母亲

    就经常在哄她睡觉时唱起这首歌

    当时我也是这样叫喊

    但她还是那样唱……

    这样说着，说着，老人竟然睡着了

    7

    深夜，万籁俱寂

    老人突然被女儿金斐拉唤醒

    金斐拉对老人说

    爸爸，快来看阿列戈有多可怕

    他睡着，却总是

    一会儿伤心地哭泣，一会儿又痛苦地呻吟

    老人对金斐拉说

    不要惊动他

    我知道俄罗斯人有个说法

    幽灵会在这个时候趴在睡着的人身上

    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如果你这时把睡着的人叫醒

    那幽灵就会钻入他的体内

    那他也许就永远都不能真正地醒来了

    来吧，让我们一起来等待

    等到黎明时分，那幽灵就会自己离开

    金斐拉对老人说

    爸爸你听，他在叫着我的名字

    老人对金斐拉说

    那是他在睡梦中寻找你

    说明你对他很重要

    金斐拉对老人说

    可是现在，他对我已经不重要

    他的爱对我仿佛是枷锁

    我的心向往着自由，我也

    已经有了……爸爸你听

    他似乎在念叨着别人的名字

    娜塔莎，那该是一个俄罗斯女人的名字

    我就说么，他的心里一定藏着一个别的女人

    否则，他的眼神为什么总是那么忧郁

    不过，反正，我也一样……听啊

    他又在哭泣，又在呻吟

    还在笑，不成

    我要去把他叫醒

    但金斐拉还是被老人拦住了

    不，别去，那幽灵自己会离开的

    但这时，阿列戈先是翻了个身

    然后便坐了起来，而且喊了一声

    娜塔莎……金斐拉，你在哪

    金斐拉对老人说

    他醒了，爸爸

    我去看看，你睡吧

    说着，便立刻跑了过去

    金斐拉对阿列戈说

    怎么了，阿列戈，我在这里呢

    你刚才做噩梦了吧

    你一会儿哭，一会儿又呻吟

    一会儿又笑起来

    你有时叫我的名字

    有时又叫别人的名字

    那个娜塔莎……

    阿列戈打断了金斐拉的话说

    我梦见了你

    梦见你有两种相貌，两个名字

    还梦见了一些幻影

    现在已经想不起来是怎么回事了

    金斐拉说

    也许是一个幽灵趴在了你的身上

    阿列戈说

    什么幽灵，别信那些吧

    8

    这一天

    老人与阿列戈聊了起来

    老人说

    阿列戈，我的孩子

    为什么你总是唉声叹气

    这里，自由自在，海阔天空

    又有金斐拉做你的妻子

    何必还要胡思乱想

    何必还要忧郁

    阿列戈说

    可您的女儿金斐拉

    她现在不爱我了

    老人说

    我的女儿

    她还是个孩子呢

    你可能是在全心全意地爱着她

    可她呢，却会把这一切都当成儿戏

    这正像那天上的月亮

    有时，它会将那光辉洒向所有的云朵

    也有时，它一会儿照在这一云朵上

    一会儿又照在另一云朵上

    它的光辉也许在这一云朵上多停留一会儿

    也许会在那一云朵上少停留一会儿

    但又绝不会总停留在一个云朵上

    谁又能拿它怎么办呢

    谁又能对一个妙龄少女说

    在你的心里只能装着一个男人

    即便她答应了你，那又有什么用呢

    但只要你这样爱着她

    那就由她去吧

    谁让你这样爱着她呢

    而只要她的心里也还有着你

    不定哪一天

    她就又回到你的怀抱里来了

    阿列戈说

    可她曾经是那么爱过我的

    她曾经那么温顺地依偎在我的怀里

    在那个土岗的后面

    我们度过了那么多幸福和快乐的时光

    她用一个又一个亲吻

    化解掉了我心中的愁烦

    可现在，她要么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问题

    和我吵架，要么用一些无中生有的猜疑

    来折磨我，她已经变了心

    一定是有了别的男人了

    老人说

    你听我给你讲一个我亲身经历的故事

    在很久以前，我年轻的时候

    那时俄罗斯人还没有把自己的势力

    扩张到多瑙河流域

    整个地区被土耳其来统辖

    我的身边聚集了很多年纪比我小得多的女子

    我选中了一个名叫玛利乌拉的姑娘

    让她做了我的新娘

    我们相亲相爱，很快便有了一个女儿

    当然就是现在的金斐拉

    可就在这时，在加古尔河畔

    我们又遇到了一群茨冈人

    他们紧挨着我们的驻地扎下营寨

    和我们的人也有了一些往来

    但没过几天他们突然不辞而别

    玛利乌拉竟然也不知去向

    后来才知道是和那些人中的一个勾搭上了

    便在我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跟着他跑了

    他不要我了也就罢了

    竟然连她的女儿也不要了

    这样的女人真是可恶

    但我又能把她怎么样呢

    你比人家大了那么多

    人家还是和你过了那么长时间

    人家把自己的青春也算是贡献给你啦

    难道你还非要把人家抓回来杀掉吗

    谁不愿意自己的生命能像鸟一样自由飞翔

    谁愿意将自己的青春捆绑在一棵树上

    即便你的金斐拉真要离你而去

    你给她的也应该是祝福而不是诅咒

    但阿列戈却说

    不，我绝不会像您那样宽宏大量

    这也许是我与您最大的不同

    我绝不会放弃报仇雪恨的权利

    9

    还是在那个土岗后面

    金斐拉正在与一个年轻的茨冈人幽会

    茨冈人说

    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金斐拉说

    该走了，我的男人要回来了

    他这个人爱嫉妒，又凶狠

    茨冈人说

    一个，长一点，这是告别的吻

    金斐拉说

    好吧，好在他还没回来

    否则，他会杀了你

    茨冈人说

    我们什么时候再见

    金斐拉说

    明晚，还是在这里

    那边有个洞穴

    茨冈人说

    你可别骗我

    10

    阿列戈睡着

    梦见金斐拉要去与别人幽会

    他妒火中烧，伸出手去抓

    但只抓到了一把虚无的空气

    他大叫一声从梦中醒来

    发现自己的身边没有金斐拉

    帐篷里也没有金斐拉

    他到了帐篷的外面

    夜色沉沉，月亮钻进了云层里

    星星闪耀着微弱的光

    他想梦中的事如果是真的

    那他们的幽会地点一定是在土岗的后面

    于是他拿上一把尖刀

    便急匆匆地向着土岗的后面走去

    他先是到了那土岗的后边

    但那里什么也没有

    于是他想到了那个洞穴

    心中立刻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的嘴唇发抖，浑身打颤

    但还是走到了那洞口处

    于是她听到了金斐拉与一个男人的声音

    金斐拉说

    该走了

    快点结束了吧

    那个男人说

    在等等

    金斐拉说

    快，快

    不然要出事了

    那个男人

    好了

    你怎么这么怕他

    金斐拉说

    他会杀了你

    也杀了我

    那个男人说

    怎么可能

    对于茨冈人这是常事

    而且，他不是

    已经和你做了无数次这样的事

    而且，他现在

    不是已经老了吗

    金斐拉说

    他是俄罗斯人

    和茨冈人不一样

    而且，他常常会被恶梦惊醒

    而且，他也还不算太老

    这时

    阿列戈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金斐拉一边整理着衣裙一边说

    既然被你抓住了

    也就没什么话可说了

    但那个男人

    那个年轻的茨冈人却提起裤子来要跑

    阿列戈嘴里说着

    哪里跑

    手中的尖刀从他的后背刺了进去

    刀尖又从他的胸口处露了出来

    那个年轻的茨冈人倒下了

    血立刻从他的后背和胸口处涌流出来

    他双手捂住了胸口说

    金斐拉，亲爱的，我要死了

    金斐拉被吓得往后退了两步说

    阿列戈，你杀死了他，是要偿命的

    阿列戈往前逼近了一步说

    没什么

    没有了爱，我不知还留着这条命有什么用

    金斐拉说

    好，来吧，就让我们一起死

    我不怕你，更瞧不起你，我诅咒你

    阿列戈说

    那你也去死吧

    说着便走向前去

    把尖刀狠狠地刺入了金斐拉的胸膛

    金斐拉也立刻倒在了地上

    倒在了自己的血泊里

    她用最后的一点力气断续地说道

    我，要爱，我要，自由

    11

    天亮了

    阿列戈没有跑

    而且拿着那把沾染着献血的尖刀

    主动到老人那里去投案

    因此被捆绑了起来

    此时，他坐在土岗上

    看着土岗下面

    几个茨冈男人在挖掘着坟坑

    坟坑边横躺着

    金斐拉和那个年轻的茨冈人的尸体

    老人坐在那里呆呆地望着天空

    很快，坟坑挖好了

    尸体被放了进去，埋起来

    阿列戈望着这一切

    默默地垂下来头，然后

    又载倒在了草丛里

    当他睁开了眼睛的时候

    他身上的绳索没有了

    只有老人站在他的面前，对他说

    如果真的是那样

    你可以休了她

    为什么非要杀了她呢

    而且还要两个人一起杀掉

    你也太过于残忍了

    离开我们吧，你不是茨冈人

    因此享受不了我们的生活

    我们愚昧，粗野，没有法律

    但我们要比你们更谦和，更宽宏大量

    因此也可以不让你为死者偿命

    但你必须从我们身边离开

    因为我们不能和杀人的凶手生活在一起

    不错，你也追求自由

    但你要的自由只是为了自己

    你傲慢，蔑视一切，自私，也因此狭隘

    去吧，回到你从来的地方去吧

    或者到另一个能够接纳你的地方去吧

    老人的话说完了

    这一群茨冈人便启程离开了那段河岸

    河岸与土岗之间的那片原野上

    只剩下了阿列戈

    和他来到这个地方时一样

    孤零零的，什么都没有

    尾声

    我有幸经历过那么多的快乐与悲哀

    又用我的诗句将它们记录下来

    它们有时会显得有一些朦胧

    但那或许会使它们放射出更为异样的光彩

    也不知是经过了几个世纪的战争

    俄罗斯人终于把这一地域的疆界划定

    这只长着两个脑袋的鹰隼

    至今也还在炫耀着它的这一份光荣

    我去到过比萨拉比亚的那一片荒原

    的确见到过一群流浪着的茨冈人

    我跟随者他们的车队走了几程

    感受到了他们粗犷的性格和开阔的胸襟

    但我终于告别了他们而来走我自己的路

    我命中注定只能这样寂寞和孤独

    我要寻求的或许只是这世界上的一个角落

    我要在那里结束旅程并把那里当成我的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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