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我家出发到瓦妮莎所在的医院要走两条街,我选择步行,因为我省去和出租车司机打交道的过程。这个城镇没什么变化,一如既往的平静和繁华。街道两旁是鳞次栉比的店铺,它们是我最熟悉不过的了。
韦伯太太的干洗店,尼克先生的成衣铺,邮局,电话亭,各种时尚服装的店面全部呈现一面面锃亮的玻璃,轻易就倒影出我的影子,我加快了脚步。香味儿是从罗斯小姐的蛋糕房里飘出来的,我喜欢她店里的巧克力派,而黛娜最喜欢草莓夹心面包。我不喜欢草莓的味道,可我从来都没有告诉过黛娜。
我静静地站在十字路口等待着绿灯,旁边有位焦急的先生,他不停跺脚还伴着小声地咒骂,直到一个黄衣女郎牵着她的爱犬路过才分散了些许他的注意力。红灯过后,我继续着我的路途。理发店门口动感的音乐和行驶车辆的汽笛声交织成一片,银行里照样是一片繁忙的景象,再向前就是伊甸广场,广场对面就是伊甸公园,我祖母生前的最后时光几乎每天都在这里度过,我必定陪伴她。
太阳躲躲藏藏在每片云彩之后终于整个露了出来,此刻我也到达了我的目的地。我不喜欢这里,因为这里夺走了我挚爱祖母的生命,现在,这里更是我的地狱。
我刚刚清醒的那天,睁开眼睛就看到瓦妮莎焦急的神情,她温和的捋着我的头发:“感觉怎么样了,宝贝?”
“好多了!”是的,我可以自由呼吸了,剧烈的疼痛成为了一种遥远的记忆,“我怎么了?”
“你和黛娜去登山,你不小心踩空了石头,从山上滚下来了!你都忘了吗?谢天谢地!你只弄伤了脖子和手指,你知道吗?我差一点就失去你了!”瓦妮莎开始流泪,“亲爱的,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妈妈!”
“是的!我记得你,妈妈!”我回答。
“还有我!贝琳达!我是爸爸!”我敬爱的脾气火爆,性情耿直的父亲,瞪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问。显然,我是让他如此憔悴的罪魁祸首。
“是的,爸爸!我记得,我爱你!”我衷心地说,“我是怎么回来的?”
“黛娜和她的弟弟把你送回来的,当时你昏迷不醒,全身是绷带,我几乎要昏厥了!黛娜说,你已经看过了医生脱离了危险,可我仍然十分担心你!”
“对不起,妈妈!我让您担心了!黛娜在哪儿?我想见她!”
“他们都回去了!现在太晚了!你得好好休息!”瓦妮莎耐心的解释,并按住我的肩膀,阻止我起身。实际上我根本没法起来,护颈卡在我的脖子上,让我难受极了。
“我想我有必要跟你拟定一份协议了,贝琳达!你去朋友家度假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布兰登十分生气,这在我意料之中,看来我要失去这个同盟了。
“亲爱的,你能不能不提这件事!女儿才刚醒,她需要休息!”瓦妮莎劝到。
“我也是为她好!我再也不能纵容她了!你难道想看到我们女儿哪天出门后就再也回不来了吗?”布兰登提高了嗓门,他真的十分生气,鼻孔几乎向外翻着。
“你吼什么?!别忘了是你执意让她去的,你还抢了我的电话!你那么大嗓门是在责怪我吗?”瓦妮莎声音不大却十分有力度的回击着。
“不,不是的。”布兰登明显示弱了,瓦妮莎永远能管得了他。
“这里是医院!收敛你的脾气吧!想吵架回你的汽车修理厂对着你的破铜烂铁嚷嚷!”
这里是医院,没错,这里是医院。阿兰婶婶扶了扶眼镜再三确认站在门口的是我,接着她红红的嘴唇发出长长的“哦”,小心翼翼地向我快步走来。
“是贝琳达?”她说。
“是的,你好。阿兰婶婶!”
她用力抱住了我,口中不停地喊着“小心肝”,“小宝贝”,一只手紧紧搂住我的肩膀,问长问短。她是个热情开朗的中年妇人,她的女儿早年夭折,因此对我十分疼爱。
“你看起来有些精神了,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已经好多了!谢谢你,阿兰婶婶!”我说,“我是来找瓦……嗯,我的妈妈的!她很担心我,又想旷班回家照顾我,所以我就来了!”
“哦!孩子,你妈妈真是为你操碎了心!”
“是的,我知道!”
我们顺着医院走廊慢慢走着,在拐角处碰到了米勒医生,他身后跟着几个年轻人,他正在向他们介绍医院的情况。我们迎头相遇,我还没来得及看清走在最后的那个人是谁,米勒就冲到了我的前面。
“嗨!看看你,又活蹦乱跳了!有时候我还真奇怪,你从小伤口愈合能力就比常人快,这次更了不得,才十五天,你的骨折就不妨碍你自如行走了?或许某天我们可以深入地探讨一下,你可能成为下一个医学奇迹!你懂得,探讨,一下。”我对着突来的调情毫无防备,还好阿兰婶婶在我身边。
“或许她更应该感谢上帝!而你,米勒医生,对一个孩子说这种话,还是光天化日之下,不觉得害臊吗!”阿兰婶婶严厉批评到。
“放轻松点!我只不过来个玩笑罢了!别那么紧张!”他有些不怀好意的笑着。
“那你可得小心点了,或许哪天上帝也给你开个玩笑!”阿兰婶婶毫不示弱。
“为什么我们不去找我妈妈?”我提议。
“是啊!我想你早该不想面对这个人了!对吧!”阿兰婶婶拉着我要走。
“等等!我还有话对贝琳达说!我是说,这种情况不是开玩笑的,人人都说猫有九条命,可大街上还是到处都有死猫!别冒险了,贝琳达!”他突然眼神真挚的我不能拒绝。
“是的,我会记住的!”
米勒医生身后跟着的年轻医生里突然有一个人心虚地往另一个人身后躲了躲,我只能看到他宽阔的肩膀,这让我突然有种异样地感觉,莫非?
“这些都是实习医生!你知道的,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有一大批新人进来。”米勒医生解释到,他一定是看到我的目不转睛,“往年是阿兰医生带领他们的,可今年突然换了我!”米勒有些骄傲地说。
“是的,我老了米勒!而你表现确实不错!除了那些不着边际的玩笑!”阿兰婶婶搂住我,“我们得走了!不会耽误你的大好前程!继续吧!米勒医生!”
我被阿兰婶婶紧紧地拽着,我的心思却都在刚刚那个行为怪异的人身上。
“他为什么躲着我?”我小声地说。
“什么?谁?”阿兰婶婶大声质疑。
“没有,没什么!”
“你不会喜欢米勒吧?!”阿兰婶婶的表情像看见了一颗定时炸弹。
“当然不是!”我赶紧回答。
“太好了!”她如释重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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