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丈夫-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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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齐其实是个蛮小混混的人,他的样子打破了人们印象里一贯的文艺青年的做派,从小到大他做什么都不认真,对什么都不在乎,说话贫嘴,自来熟,人来疯可是只要是他想做的事,又都没有人可以赢得了他。譬如,画画。 

    夏齐曾经说过,以后他不会在国内的美术学院里画画,他要去欧洲,他想看那里的教堂、红色双层的巴士、平安夜在街上合唱圣诞圣诗的人群、雪山溪谷、或者农田牧场。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里总是闪烁着坚定和倔强的光,那是他少有的收起了自己的玩世不恭得时候。但无可否认的是,他的确有资本拥有这样的野心。

    那时候,我一直以为夏齐口中的“以后”还有“长大”虽然距离我们已经不算遥远,但是还没能让我们停下手里的青春去面对和思考。然而,在我们都只会苦恼于数学公式和历史事件时间表的时候,夏齐的“未来”已经提前的到来了。

    升入高二前的那个盛夏,瑞士的几所高中和大学在这里交流学习,举办了很多活动,而夏齐的一幅连颜色都没有的素描在那个夏天里却比北方6月里的阳光都刺眼灼热。

    我看着那些瑞士学校的老师用蹩脚的中文夹着英语和夏齐交谈的时候,觉得自己有了一种站在分叉口的感觉,而夏齐是第一次没有默契的和我选择同一个方向,他渐渐的走向了一个未知、新鲜与梦想。

    他在那个夏天里就那么硬生生的突兀起来。让人看得欣喜又害怕。

    其实,我一直都知道,夏齐总有一天会走的,也许很久之后他能回来,但那一定是他看够了世界,实现了梦想之后。而我从来都不知道的是,原来他想要的自由和流浪,却是这么的,刻不容缓。

    在夏天结束以前,我和夏齐从来都没有谈论过他去瑞士的事。那个暑假,他带着我逃掉了好多节学校的补习课,我们骑着单车逛遍了整座城,看了所有的建筑和风景,夏齐说他突然觉得这个小地方也挺有味道的,然后就乐呀乐呀的。

    我们傍晚坐在路边的大树底下喝啤酒,夏齐说他最大的愿望就是想把我灌醉,然后追问出10岁那年我们吵架,我究竟把他最爱的变形金刚丢到哪里去了。可是我们却怎么喝也喝不醉,一直到月亮都升起来了,我说,那我就假装醉一下告诉你好了,我把它活埋了,就在小学操场的主席台下面。他听了之后,就又乐呀乐呀的。

    夏齐把他收藏的所有几米漫画都给了我,他说放在床底下让它们永不见天日的感觉很不爽。他没说什么时候走,没说怎样安排去那边的生活,没说多久会回来一次,没说要带什么礼物给我,没说他的德语进展的如何。他不担心,不害怕,不紧张,也不留恋,在我看来,他似乎满是憧憬与欢喜,欢喜着准备离开这里的一切,包括我。

    我开始从头读那摞厚厚的漫画,在我读到第7本的时候,夏齐走了。

    几米说,“为何鱼只要有一种表情就可以面对全世界?为何我却不能只用一种表情来面对全世界?”

    我觉得夏齐就是一条鱼,他终于从小溪流里游进了大海,但把自己的艰辛、努力、眼泪甚至掉了鳞片的伤口都藏起来了。我们就只看得到他一路欢歌笑语,潇洒又执着。

    直到夏齐离开两年以后,他如愿的以全额奖学金为条件走进了苏黎世美术学院,渐渐的,我终于在他寄回来的画和写给我的字里面明白了一件事,他当年的决绝是对的。而我,却在他离开我这么多年以后,在无数的责怪又原谅里,才最终了解了一个真真正正而又完整的夏齐。

    我19岁生日的时候,夏齐寄回来的那幅画是一座美丽的葡萄庄园,画里的葡萄是紫红色的,藤脉是绿色的,木酒桶是棕色的,天空是蔚蓝色的,瑞士姑娘的头发是金黄色的。我就在想,现在的夏齐也一定是这样五颜六色的。他在画的背面写,“麦雪,我等着听你歌里面的颜色”。

    那天,我不再想他回来了,却突然想让自己成为第二个夏齐。那种五光十色的样子。

    我放弃了那所在别人眼里能带给我稳定未来的大学,一年后,我去了上海音乐学院,我给了我笔下所有的旋律一个名正言顺的名分。当我第一次站在夜色里的外滩,看着黄浦江,看着对岸明亮的东方明珠,吹着南方潮湿温热的晚风的时候,我第一次想念夏齐了。

    并且很长一段时间里,只想念他。

    我给夏齐寄回来的每一幅画都谱了曲子,用铅笔写在画的背后。如果他不回来,我想有一天,可以带着这些他和我的生活痕迹,去瑞士看他的世界,去找他。

    可是,事实上,当夏齐决定走的那天起,这一切都仅仅是一个梦,是一个玩笑罢了,而我们每个人却都深陷其中,乐此不疲着。

    于是,当我把行囊和心都装的慢慢的时候,在这个有着明媚阳光的冬日里,命运却让我用这样的方式见到了傅野。

    “夏齐,

    我从来都没有想过你17岁的样子竟然是我记忆里面你留给我最后的鲜活。

    多遗憾,你没有收到我要去瑞士找你的消息,多遗憾,你没有读到我写给你的信,多遗憾,你没有听到我为你笔下的世界谱出的曲子,多遗憾,你没有尝到我亲手做的提拉米苏。

    夏齐,留着这么多的遗憾,你就这么打算再也不见麦雪了。

    最近学了吉他,一个人唱歌的时候总想起你,我想每一天都写一封Email给你,可是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又怕你说我像小时候一样粘人。后来,我晚上在上海的地铁站口抱着吉他唱歌,像那些流浪歌手一样,那个时候我突然觉得幸福,我在想,如果真的可以像你一样去流浪就好了,你画画,我唱歌。

    瑞士的街头是什么样子的,听说那里有很多的小镇,是不是像书上写的那样,欧洲小镇的房子都是石头砌起来的,每个门前都有大簇大簇的花,白色的,粉色的,紫色的,黄色的。

    瑞士的冬天和家里的一样么,上海的冬天没有雪,我讨厌没有大雪的冬天,如果不把一切都冰封起来,想象着来年的万物开化的样子,就会觉得心里空掉了一块。所以,今年我回到家里过冬了,这里下了好多场大雪,路面很滑,我偶尔会摔倒,玻璃窗上有很漂亮的冰花,清晨起来可以看见厚厚的树挂,我还会在冰天雪地里吃糖葫芦和冰糕,一切都和你在的时候是一样的。

    你偶尔会不会想念我,在炎热的太阳下吃冰的时候,或者听音乐的时候,或者看漫画的时候。你和那里的朋友聊家乡时,会提到我么,而你又是怎样形容我的呢。

    大二那年,我找了一间咖啡馆驻唱,不忙的每个礼拜一的下午就会和那里的咖啡师学做甜点。有一天,我们做提拉米苏,我说我一个朋友在瑞士,他说学校附近的那间店这个很棒。他突然问我,你知道“提拉米苏”在意大利语里的含义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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