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定今笙-用她的余生,换你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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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宅建造已有三十余年,期间经过几次翻新扩建,但风格始终保持着最初的古朴,如同一颗参天苍松,在绿荫环绕中,显出一番沉稳的大气。一阵微风拂过,周围郁郁葱葱的树木簌簌作响,清晨清新的空气中夹携着恬淡的花香,沁人心脾。

    慕笙立于那一片翠绿芬芳中,望着不远处那栋别致的三层小楼,目光深沉悠远。

    身后有急促的脚步声靠近,慕笙恍若未闻,如同一座精美的雕塑在风中稳稳屹立,只是目光似乎冷了几分。

    “慕笙!”清冽干净的男声在慕笙身后响起,凝着焦灼和愤怒,“晴澜跟我们的事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不要伤害她!”

    秦天的话似乎被林间的微风吹散,只留下树叶摇动的沙沙声响和悦耳的鸟鸣声。

    “慕……”

    “秦天,你应该知道这栋楼里曾经住着谁吧?”慕笙忽然开口,语气淡漠得听不出喜怒。

    秦天顺着慕笙的视线看去,这才注意到不远处的那栋三层小楼,修长的身躯猛然一震,连脸色都白了。

    慕笙缓缓转过身,看着秦天的目光清冷如冬日的湖面,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渗着无尽的冷意。

    秦天身形僵硬,温润的眼眸中纠结着无数情绪,痛苦,自责和深深的绝望!

    “小沐她……”

    “夏晴澜是你安排进来的?”稍稍挑高的尾音透着询问的意味,但语气却又充满了肯定。

    秦天怔了怔,才明白慕笙所指何事。

    看着秦天犹疑的表情,慕笙菲薄的唇角微勾,冷哼一声,“既然当年你处心积虑的安排她进来,那她就已经不能再置身事外了。更何况,这次是她主动来找我的。”

    “那丫头太傻了……”秦天垂首,低语呢喃着。

    慕笙拳头倏地握紧,额头上青筋崭露!

    “慕笙,这是我们两家的事,与晴澜无关,不要伤害她。”

    秦天抬头直视慕笙前,慕笙的表情已恢复漠然,“她自愿卖身给我,我也给她相应的回报,这是……公平交易。”

    “你碰她了?!”秦天猛然上前,拽住慕笙的衣领,清润眼瞳中火光迸裂。

    慕笙冷冷瞥他一眼,挣开他的手,薄唇轻启,一字一顿道,“早在三年前,她就是我的了……”

    秦天怔住,脸上瞬间滑过浓浓的震惊和愧疚!

    “我可以给你一个选择。”

    “……”

    “让夏晴澜替你和秦家赎罪,或者……你带她离开。但是,此生此世你都别想再见小沐一眼。”

    秦天面色陡然一僵,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想好了吗?选谁?”

    秦天迟缓抬首,双臂垂于两侧,两手僵握成拳,眼瞳中结满无法抉择的痛苦,情愫纷扰挣扎,像是要把他撕裂!

    良久,秦天终是开口,声音艰涩沙哑,“小沐……在哪里?”

    慕笙薄唇勾了勾,似笑非笑。

    “你确定,让夏晴澜用一生的赎罪来换取一次探望小沐的机会?”慕笙语气清冷,目光似锋芒毕露的宝剑,凌厉得让秦天不敢直视。

    他对不起澜澜。

    慕笙冷冷注视着沉默的秦天,末了,缓慢举步,从他身侧擦身而过,带起冷冽的风,寒冷若隆冬般的话语飘进秦天耳中:“既然你已经选了小沐,那就不要再来纠缠夏晴澜。如果再让我发觉,我绝对会保证你这一生都再见不到小沐。而夏晴澜……也会为你的行为付出惨痛的代价!”

    南方的春季,天气总是变幻莫测。方才还有丝丝缕缕的阳光渗过厚厚的云层照射下来,转瞬间却杳无影踪,乌云沉沉,不多时,就落了细密的雨下来。

    秦天独站在慕宅的后院,隔着朦胧雨帘,望望眼前的三层别院,又看看身后远处奢华而古朴的主楼,高大的身躯在轻风细雨中颤栗不止……

    夏晴澜已经睡着。身体蜷缩在被窝里,一双藕臂却搁在外面。沉稳的脚步声靠近,一双指节修长分明的手轻慢地将她的手抬起,放入被褥之下。

    慕笙立在床头,菲薄的唇淡淡的抿着,神色寡淡,深邃似海的星眸此刻像是蒙了一层氤氲雾气,让人无法看透。

    夏晴澜,你那般为秦天,可他……又把你当成什么?

    狭长的眼眸眯了眯,神色亦是冷了下来,只是那清冷背后,似敛藏着连慕笙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疼惜和落寞。

    慕宅坐落在A市市郊的半山上,慕笙多数时间都不在。夏晴澜知道他在本市有多处房产,最常去的是市区邻近CBD的那套公寓,上下班十分方便。

    其实恒安医院也有员工宿舍,虽然慕笙经常不在,但夏晴澜依然不敢违抗他的意思,乖乖的每天回慕宅。所幸慕笙给了她一张足够她过一辈子的卡,根本无需操心花费问题。

    夏晴澜几乎每天自己上下班,自己睡觉,生活比当初独自一人刚去S市时还要孤寂。偶有周末才能撞见慕笙一两回,但多数时间两人也是形同陌路,几乎没有任何交流。

    夏晴澜实在不懂,这样的婚姻,慕笙要来何用?

    ……

    好在天清集团的假药案在A市引起的轩然大波经过几个月的时间开始慢慢沉淀,终于迎来了刑事部分的一审判决。

    A市中级人民法院对天清医疗集团假药案事件中,被指控刑事犯罪的5名责任人员作出一审判决,天清医疗集团副总经理周全安、化验室主任林燕姿、原料采购员章利、副总经理王延平、总经理严赫天分别被以重大责任事故罪判处4年至7年不等有期徒刑。

    法院审理查明,章利作为物料采购员,不具备医药公司规定的采购员应具备一定药学专业知识、熟悉所采购物料的质量标准的资质,又违反采购工作的相关规定,在明知药品原料价格悬殊的情况下,未对供货商进行必要的评估、审核,违规采购,工作严重不负责任,致使公司购进假冒药用丙二醇。

    王延平作为主管采购、仓储、运输的副总经理,对工作严重不负责任,在章利不具备资质的情况下安排其负责采购,并在章利违规采购过程中未认真履行监管职责,致使公司购入假冒药用丙二醇并顺利入库。

    周全安作为主管生产、质量管理的副总经理,违反药品生产质量管理相关规定,在得知所采购药用丙二醇相对密度不合格,并且检验人员资质不全,设施不齐全,无法做“鉴别”检验的情况下,授意林燕姿出具虚假检验合格报告书,致使该批假冒药用丙二醇被投入到亮菌甲素注射液等的生产中。

    林燕姿作为检验室主任,负责检验报告书的复审批准,并对数据的可靠性负责,负责检验结果异常的调查和最终处理,但其违反药品生产质量管理的相关规定,在知道相对密度不合格,且未查明检验结果出现异常原因的情况下,按照周全安的授意出具虚假合格检验报告书,致使该批药用丙二醇被投入生产。

    严赫天作为总经理主管公司的全面工作,在工作中严重不负责任,未严格按药品生产质量管理规范组织和管理公司的生产经营活动,在采购员、化验员资质不全,设备也不齐全的情况下,仍组织生产经营,且在生产经营中未能落实相关规章制度,致使该批药用丙二醇被投入生产。

    法院认为,5名被告人身为药品生产企业工作人员,本应树立责任如山的意识,确保药品质量安全,但在生产过程中,未能严格执行质量管理法规及相关规章制度,严重违规操作,导致发生重大伤亡事故,其行为均已构成重大责任事故罪,情节特别恶劣。

    综合全案事实分析评判,法院认定周全安、章利两人在犯罪中的作用最大、罪责最重,其他依次为林燕姿、王延平、严赫天。公诉机关指控的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指控的罪名成立,法院予以支持。虽然造成严重后果的原因是多方面的,但根本原因是天清医疗集团相关人员工作严重不负责任,各被告人及其辩护人以此为由,提出对被告人从轻或减轻处罚的意见据理不足,法院不予采纳。遂依法作出上述判决。

    而本案的民事部分将于今年10月作出判决。

    ……

    连雨不知春去,一晴方觉夏深。

    七月盛夏,骄阳似火。透蓝的天空中,云彩似乎都被烈日烤化了去,不见影踪。道路两旁的法国梧桐虽已枝繁叶茂,却带不来一丝清凉感觉。就算偶有微风拂过,亦是闷热无比。

    聚集在法院门口的诸多记者拿着话筒,扛着摄像机,站在烈日炎炎下,汗湿衣襟,翘首期盼着。天清医疗集团这起假药案从案发到现在,历时近8个月,终于迎来了刑事部分的一审判决,如此重要的新闻,媒体们怎能错过?

    刚刚从法院走出来,秦天一时没适应外界明亮的光线,眯了眯眼,苍白的脸色透出难掩的疲惫。

    “秦总,对于这一次您不在责任人范围内,您怎么看?有传闻说您动用了某些手段,把自己排除在外。”

    “秦总,关于本案您父亲秦副市长始终保持缄默,是怕受到牵连,影响他不久之后的市长选举吗?”

    “……”

    记者的问话总是最尖锐最直接的。身旁的特助刚要说话,却被秦天制止。

    秦天目光沉寂的望着前方,没有说话,迈出一步,极缓慢地朝着前方深深鞠了一躬。

    骚乱不安的气氛骤然沉静下来。

    秦天缓缓起身,停顿片刻,掀唇,嗓音嘶哑枯涩,“我知道,现在我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是苍白的。我不敢恳求受害者及其家属的原谅,只能倾尽所能来弥补整个公司犯下的严重错误。”

    非官方、不严谨,甚至于是苍白无力的致歉话语从秦天嘴里缓缓道来,那样悲痛诚恳的声色,让在场所有的人都陷入了久久的静默。

    夏晴澜站在不远处的树荫下,望着满脸沉痛的秦天,莹润水眸波痕荡漾,凝着浅浅的心疼和欣慰。

    与此同时,天意大厦顶楼的总裁办公室内,慕笙看着电脑中的直播,目光清冷似雪,凉薄的唇角微扬,一声冷哼从鼻腔中淡淡溢出。

    “关于本案,我公司将于明日下午3点召开新闻发布会……”在媒体们重新骚动起来之前,特助及时开口,护着秦天离去。

    看到秦天已要离开,夏晴澜也转身欲走,眼角的余光却忽地瞥到一道高瘦人影匆匆朝着人群方向走去。

    白炽的阳光下,那人手里倏地折射出一道刺目光芒。夏晴澜心跳一窒,不及多想,快步追跑过去。

    秦天等人被锲而不舍的媒体围着,走得极慢。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秦天身上,除了外围的夏晴澜,没有一人注意到那道匆匆靠近的高瘦人影。即使对方已慢慢挤入人群,其他人也只以为是心急想要拍摄到更好角度的同行。

    眼见那人越来越接近秦天,夏晴澜转而往另一侧挤入,惊叫一声“小心”,一把将秦天推开!

    所有人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还在往前挤着。

    夏晴澜只感觉后腰一阵剧痛,便被人群撞倒在地。

    花白的地面上,夏晴澜湖蓝色的连衣裙清丽绽放。慢慢地,有刺目的血色从湖蓝色下蜿蜒而出,沿着水泥板的纹路,绘成一朵妖冶的花。

    时间定格。

    所有的人都没了动作,或震惊或疑惑的望着倒地的夏晴澜,就连那行凶者都怔了怔,片刻后才恶狠狠地瞪了眼安然无恙的秦天,逃离而去。

    秦天望着那道横陈在血泊中的纤细身影,心跳几乎停滞,张着嘴,却久久说不出话来。

    天意集团总裁办公室内,一道挺拔身影猝然而立,幽邃凌厉的瞳眸一瞬不瞬地盯着电脑屏幕,呲目欲裂。

    夜沉如水,繁星点点。除却左前方的幽幽蓝光,周围一片浓郁的黑。

    借着那浅淡幽光的映照,方才醒来的夏晴澜看到一张深刻俊朗的侧脸剪影,下颌线紧绷着,看起来冷峻十足。那人极认真地看着笔记本电脑屏幕,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在键盘上跳跃飞舞着。

    都说男人认真的时候最迷人,而这个男人,明明一动未动,却自成一番器宇轩昂的风度,迷人得无可救药。

    大抵是夏晴澜的视线太灼热,原本认真工作的男人忽地回首,夏晴澜一惊,想要侧身假寐,却不料稍稍一动,后腰就传来一阵钻心的痛,右手手肘处也有阵阵牵痛感。

    低低的闷痛声在静谧的空间下响起,即刻引来了伏案工作的慕笙的侧目。

    再想装睡,显然已是不成。夏晴澜在黑暗中睁着眼,眼神闪烁不定。橘黄灯光亮起,不经蹙眉眯眸。

    刺目的光线忽地被遮去,缓缓睁眸,就见一道颀长身影立于床侧。

    灯光从墓笙身后照射过来,将他修长挺拔的身段拉得老长,他的脸也隐在阴暗之中,整个人宛若融于黑暗中的幽灵,给人一种莫名的压迫感,让人心悸不安。

    “醒了?”低沉暗哑的嗓音飘荡而下,淡淡的,听不出情绪。

    夏晴澜张了张嘴,声音却像是卡在了喉咙里。

    慕笙似不在意,神色寡淡,声线也平淡无波,“饿不饿?”

    “咕咕”两声,很好地回应了慕笙的问话。

    夏晴澜红着脸捂住肚子,又牵扯到手肘的伤口,疼得她脸色发白。

    “别乱动。”见着夏晴澜微变的脸色,慕笙淡漠无温的嗓音终于有了一丝变化,低沉中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慕笙走到她身侧,将病床摇高。坐下来,拿起床头柜上的保温盒,打开,热腾腾的香气顿时扑鼻而来。

    夏晴澜很不争气地咽了口口水……

    蓦地感觉到侧面投递而来的深沉目光,夏晴澜真恨不能钻到被窝里去。

    慕笙却已舀出一勺,递送到她唇边。

    夏晴澜怔住,有点反应不过来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冒着香气的粥。视线不自觉的上移,一眼就陷入了那似清泉又似银河般清冽璀璨的幽邃瞳眸中,久久无法移开。

    “再不吃就凉了。”如大提琴般低沉醇厚的嗓音扑面而来,携着淡淡的薄荷香味,终于让夏晴澜醒过神来。

    密长的羽睫如振翅欲飞的蝶翼扑闪着,在眼窝处投下半扇阴影,脸颊烫到不可思议,似要燃烧起来。

    夏晴澜螓首微垂,没有看到慕笙唇边漾起的温柔浅笑。

    ……

    大半碗鸡肉粥下肚,夏晴澜一脸的满足。这才注意到自己所处的环境——

    两室一厅的套间,橘色的暖色调,还有充盈着淡淡的花香。若非床头侧有一应医疗设备,想来谁也不会认为这是在医院。

    想到自己会在这里的缘由,夏晴澜脸上的满足不由得慢慢褪去,水眸中笼上一层淡淡忧虑。

    将保温盒收好,慕笙淡淡地扫一眼夏晴澜,深邃眸底似有一道幽光掠过,转瞬即逝。

    住了一天,夏晴澜就发现,她似乎失去了与外界联系,知晓外界情况的任何方法。她的手机不知所踪,病房内有电视却没有遥控器,就连VIP病房应有的报刊杂志都没有。

    她就像住进了远离尘世的世外桃源,安静和美,却与世隔绝。

    夏晴澜看向醒来后就在工作的慕笙,半敛的水眸中涌动着淡薄的不满和忧虑,掀了掀唇,却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他向来都是如此,可以给你无尽的宠爱,但却始终局限于他的专制范围内。若有丝毫逾越,所有宠爱便会顷刻覆灭,不留一丝一毫。

    只是这样的做法未免太不可理喻了点,他总不能这样囚禁她一辈子?

    重新闭上眼,脸上的忧虑却久久不曾散去。

    也不知道秦天和他的公司怎么样了?虽说他没有承担刑事责任,但这样的事必然会给他的公司带来极大的冲击,甚至于能否坚持下去都未可知。

    ……

    慕笙几乎是寸步不离的陪了夏晴澜一周。喂她吃饭,照顾她洗漱方便,其余大部分时间都在埋首工作。

    比起慕笙的充实,夏晴澜整日除了吃喝拉撒,剩余的时间多半都在发呆。

    正如现在。

    她躺在床上,感受着夏日傍晚如血的夕阳穿透明净的窗几,在她身上笼罩出一层橘色的淡暖光芒,看着细细的尘埃在光束间攒动,思绪不知飘去了何方。

    眼前有阴影掠过,定睛一看,慕笙端了一盆水来到床边。

    夏晴澜疑惑看他,只见他将水盆放下,打湿了毛巾,又拧干,然后将床摇高,淡淡道,“擦擦身子。”

    夏晴澜一怔,俏颜缓缓浮现出淡淡红晕,如染蔻丹。

    说实话,7月的天气,即使她整日整夜的身处空调间,肌肤也还是充斥着粘腻的感觉。

    洗澡她是不敢奢望的,而擦洗……

    这些天来照顾她的事慕笙都是亲力亲为,根本不许护士插手。想到自己若是提出要擦洗身子,那他也必然自己动手,她只好绝了这念头。

    却不想,他心细如斯,连这点也想到了。

    “不用……”

    “很臭。”夏晴澜才刚开口,慕笙已经冷冰冰的打断了她的话。

    夏晴澜水眸睁大,下意识的低头嗅了嗅,而后撅嘴瞪他,眼神在控诉:哪有很臭?!

    慕笙菲薄的唇弯出极小的弧度,却如同春风化雨,又似大雪初霁,温柔得不可思议。

    夏晴澜就这样看得魔怔了,以至于连他把自己病服的纽扣尽数解开了都未曾发觉!

    直到温热的感觉袭上她的脖颈,夏晴澜才恍然回神,就见慕笙正帮自己擦拭着颈项,但目光却分明看向了她敞开的衣襟,眸色异常深邃暗沉!

    夏晴澜脸颊一热,就要捂住胸口。

    慕笙却快她一步,按住她的手,嗓音暗哑非常,“别动。”

    夏晴澜心跳蓦地一滞,低低道,“我自己可以的。”

    慕笙置若罔闻,温热柔软的毛巾如同他的宽厚大掌,与他炽热深沉的眸光一起,掠过她的脖颈、肩膀……和柔软。

    夏晴澜咬着唇,粉颊似火烧,就连身体都晕出淡淡的粉色,格外诱人。

    整个身子擦完,夏晴澜感觉自己都快被烤熟了,浑身烫得吓人。

    不过显然,难受的并不只她一人。

    慕笙眸光炽烈,薄唇紧抿,显然是在极力隐忍着什么,但却还是故作镇定的帮她一颗颗系好纽扣。

    夕阳的余晖穿过他细碎的发,为他刀凿斧刻般的容颜镀上一层融暖金边,柔和了他冷硬的侧颜线条。

    夏晴澜忽然觉得此刻的气氛极好,一个几天来在她脑海中翻涌却始终不敢提出的念头在此刻顿时变得更加活跃起来。

    “慕笙……”她没有多想,话已脱口而出。

    慕笙抬眸,眸子清冽如溪流,清晰的映照出她充斥着紧张和期冀的脸。

    “我想上网……”

    话音刚落,慕笙的神色已经冷了下来。

    夏晴澜的心也一寸寸的跟着变凉。自己这算恃宠而骄却自食恶果吗?

    嗡嗡的震动声打破冷僵的气氛,慕笙帮夏晴澜系好最后一颗纽扣才起身去接电话。

    静默半晌,慕笙淡淡对电话那头说道,“好,我马上过来。”

    慕笙的视线望过来,夏晴澜却闭上了眼。慕笙看着夏晴澜,驻足片刻,转身离去。

    听到病房门轻轻阖上的声响,夏晴澜密长黑睫缓缓睁开,微微紧绷的俏颜也松懈下来。不可否认的,他给予她最细致最体贴的照顾,可无形中却也给了她失去自由的压抑。

    爱情与自由,该如何抉择?

    ……

    夏晴澜可以感觉到,后腰上的伤口开始有了愈合的迹象,痒痒的。所以夏晴澜格外的小心,慢慢侧身,拉开身侧床头柜的抽屉。

    不出所料的,里面除了药品和营养品,一无所有。

    病房的门忽然从外面推开,夏晴澜一惊,赶忙躺下,过快的动作必不可免地牵动了伤口,疼得夏晴澜脸色发白,倒吸一口凉气。

    疼的是夏晴澜,可脸色发白的却不止她一人。

    推门进来的护士小姐看到夏晴澜的样子,万分紧张,急匆匆地跑到夏晴澜身边将她扶着躺好,话语里透着无法遮掩的惶恐,“夏小姐,您要什么?我帮您拿,您可别乱动。”

    明明是年纪相仿的两人,护士小姐却一口一个“您”的称呼,让夏晴澜格外的别扭。

    是慕笙的缘故吧?

    夏晴澜凉凉扯动嘴角,定定地看了护士小姐一会儿,语气尽可能的柔和,“我想看这一周的报纸杂志。”

    话落,果不其然地看到护士小姐脸上一闪而过的为难。

    “夏小姐,您现在应该多休息。”

    “我也是护士,从没听说过看报纸杂志还会影响伤口恢复的。”

    护士小姐垂首沉默不语。

    夏晴澜也不想为难对方,可想到这样的机会也许不会再有下一次,便狠狠心道,“你不肯给我,那我只好下床去开电视了。”

    护士小姐快哭了。

    夏晴澜低低叹了口气,“慕笙现在不在,你就让我看一会儿,我保证在他回来之前把所有报纸杂志都还你,好不好?”

    护士小姐咬着唇,踟蹰不定。

    夏晴澜便作势要起身。

    护士小姐急忙开口,带了哭腔,“我去拿……”

    不多时,护士小姐便抱了一小摞报纸杂志进来。随手拿出一份,就看到头版头条上写着“天清集团假药案刑事部分一审宣判”。

    细细扫过所有有关报道,夏晴澜黛眉越聚越拢。正如她所料,秦天虽是脱离了刑事责任,但此事件对天清集团的负面影响极大,股票持续下跌,多家银行与合作商都要求撤资。

    如今的天清集团,已如风雨中飘摇的木舟,随时可能被风浪倾覆。作为公司负责人的秦天,自是忧心忡忡,看着照片中的他一日比一日憔悴,夏晴澜的心亦是揪紧。

    “夏小姐……”夏晴澜浏览的时候,护士小姐时不时的看看时间,眼见已经过了半个小时,心里焦急万分。

    “马上就好了。”

    话音刚落,病房的门应声而开。夏晴澜清楚地看到护士小姐的脸色霎时变得惨白,血色全无,整个人哗一下站了起来,僵直着站在原地,望着立在门口的挺拔身影,娇小的身躯不住的颤抖着。

    夏晴澜拿着报纸的手亦是一紧,粉唇紧抿着,气氛冷僵得几乎凝固。

    慕笙薄唇轻抿,神色寡淡,冷冽瞳眸凉凉扫过僵愣着的护士小姐,落向病床上的夏晴澜和她手边那摞报刊杂志,缓慢抬步走近。

    每一步,都好似踩在了夏晴澜和护士的心尖上。

    “慕先生……”护士小姐终是忍不住颤抖开口。

    慕笙已然走到病床边,将手里提着的东西放在床头柜上,不动声色地将夏晴澜手边的报刊杂志拿走,淡淡开口,“你可以走了。”

    护士小姐睁大了眸,水眸中染尽惶恐。

    夏晴澜秀拳暗暗握紧,“慕笙,不关她的事,是我逼她的。”

    慕笙恍若未闻,双手扶上夏晴澜的双肩,意图让她躺下。

    慕笙的手心滚烫,隔着蓝白色的病服依旧晕得夏晴澜肌肤一阵灼烧感觉,“你别怪她,是我……”

    “还不快滚?!”沉静的慕笙忽地爆发,视线扫向护士,狠戾得让人心颤!

    护士小姐含泪离去。

    望着护士肩膀耸动的离去背影,夏晴澜满心的内疚尽数转变为对慕笙的不满,用力挣脱他的钳制,低吼,“慕笙,你能不能不要总是这么霸道专横?!”

    “别动。”慕笙开口,声线已恢复平稳,沉沉的携着一丝一缕的安抚意味。

    夏晴澜却恨极了他这样的态度,“你别碰我!”

    挣扎得厉害了,就感觉到后腰的伤口一阵撕裂的剧痛。

    慕笙始终波澜不惊的脸色蓦地一沉,低沉的嗓音中染了几分不悦,“你要是想再在这里住上几个月,就尽管动!”

    夏晴澜呼吸一窒,不再挣扎,声色转冷,“慕笙,你以为收走我的手机,不让我看电视看报刊上网,我就不会知道秦天的情况吗?你有本事就囚禁我一辈子!”

    听到“秦天”两字从夏晴澜口中吐出,慕笙瞳光猛地变得凌厉阴翳,周遭的空气仿佛都瞬间被冷凝,“我还真想囚禁你一辈子!”

    “你变态!”

    慕笙脸色陡然一沉,俊颜如覆寒霜,欺近了她,修长手指攫住她的下颌,冷笑着反问,“我变态?是!我明明恨不能将秦越父子剥皮抽筋,却还是因为你放过了他们!我明明忙得要死,可为了照顾你,推掉近期所有的行程和订单!我收了你的手机,拿走电视遥控器和所有可能会让你了解情况的报刊杂志,就因为担心你看到秦天对外界说过的话会受刺激影响身体恢复,却被你说成变态!我他妈的不是变态是什么?!”

    慕笙嘶吼着,面色狰狞着将床头柜上的东西尽数打翻。

    药瓶,保温盒,插着鲜花的花瓶,碎落了一地。

    还有,慕笙刚刚提进来的东西。东西是用一个长形塑料袋装着的,现在倒了出来,才看清是一个小小的蛋糕盒。

    精致的蛋糕盒子也歪歪斜斜地散开了,有东西从里面滚落出来,在干净的地面留下一道短短的深蓝色痕迹。

    蓝莓……

    她最爱吃的蓝莓慕斯……

    夏晴澜感觉自己的心口似乎被一只大手狠狠扼住,抽痛着几乎无法呼吸。

    抬眸,看向余怒未消的慕笙,眼里满是纠结迷惘。

    慕笙抱了工作台上的笔记本电脑过来,用力摔在床头柜上,“你想看秦天的消息是吧?那你就睁大眼睛好好看看!”

    鼠标飞快点动着,倏地将屏幕转向夏晴澜。

    是一个视频。

    “今日,我市天清集团假药案刑事部分一审判决,5名责任人分别判处4年至7年有期徒刑。在法院门口发生一起突发事件……”

    听着视频内新闻播报员的话,夏晴澜脸色微微紧绷。

    “有人持刀意图伤害秦天,却被某女子以身拦下。目前,行凶者已被抓获并刑拘,经查明为其中一名受害者家属。对于以身保护秦天的女子身份,众说纷纭。下面让我们看看秦天本人是如何回应的。”

    画面切转,屏幕中出现德清医院几个大字。秦天站在医院门口,被诸多记者重重围住,脸色苍白疲惫。

    夏晴澜心口暗暗牵痛。

    “秦先生,请问那位帮您挡下刀子的女孩跟您是什么关系?是不是您的恋人?”

    秦天微微垂首,静默良久,才缓慢抬眸,望着摄像机的方向,目光苍凉寂寥,哑涩开口,“我不认识她。”

    秦天干涩的嗓音在病房内浅浅萦绕,周遭安静得几乎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其实,也不是一点感觉都没有的。只是,他们的关系一直都是如此,亦是她心甘情愿的。所以,夏晴澜并未表现出慕笙猜想中应有的反应——心痛,颤抖,抑或是落泪。

    她那样的平静,平静得好似对于这样残酷的事实没有丝毫异议,甚至是欣然接受的。

    慕笙心口一阵阵的抽痛,勾了勾唇角,冷涩的笑,“夏晴澜,我到底该说你伟大,还是……下贱?!”

    夏晴澜娇躯猛地一震,就听到有什么东西拍在床头柜上。

    侧首一看,正是她的手机。

    ……

    慕笙摔门而去,留下夏晴澜和一室的清寂狼藉。

    窗外的落日余晖渐渐沉潜,夏晴澜呆坐着,酸涩的泪水毫无预警的倾泻而出。

    就连夏晴澜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哭,是因为秦天那一句“我不认识她”,还是为了那碎散一地的蓝莓慕斯?

    医院的护士也见过慕笙几次,对于他的印象多数都来自于媒体,总结出来便是两个字——冷漠。

    那样的处变不惊波澜不兴,就好像即使整个世界倾覆了,他都不会为之动容。像今天这般狂怒失态,是她们想都未曾想过的。

    “你们说那个女人到底是谁呀?怎么有本事把大BOSS气成那样?”护士站内,几名护士聚在一起望着慕笙冷冽离去的背影,窃窃私语。

    “爱之深,恨之切。”有人回应着,语气里不乏浓浓的酸味。

    “我看她也没有多好看啊!怎么大BOSS就看上了她?”

    “谁知道呢!也许人家另有手段。”

    听到有脚步声靠近,几人急忙噤了声。循声看去,只见一名穿着白大褂,身段挺拔,容貌俊朗邪魅的男子朝这边走来。

    “沈医生,有事吗?”护士们看着来人,眼眸亮晶晶的。

    沈思奕弯着一双桃花眼,慵懒地斜靠在墙壁上,邪肆一笑,“好久不见你们,想你们咯!”

    三名护士俱是红了脸,嗔怪地瞪他。

    “说正事。”沈思奕稍稍收敛了笑,但邪魅气质依然不减视线斜向前方的病房,“这层还有病房吧?我有个朋友的父亲刚动了手术。”

    “沈医生,已经没有空病房了。”

    “哦?今儿是怎么了?高级VIP都这么俏?有钱人家的亲戚集体生病么?”

    护士们被他调侃得都笑了起来,原本的顾忌也放松了,“是被大BOSS包场了。”

    “慕笙?”沈思奕挑眉反问。

    听到这个名字,护士们才忽然惊觉自己多言了,眼神闪烁着道,“沈医生,反正这里没有空病房了。要不你看看安排你朋友的父亲住楼下的普通VIP吧!环境也不错啦!”

    沈思奕无奈地耸耸肩,视线有意无意地瞥向公告板。

    公告板上,写着几个病房的入住情况,空荡荡的,唯有3号VIP病房写了一个名字——夏晴澜。

    看着那三个字,沈思奕清润瞳眸中波光流转,染着淡淡的惊疑,性感薄唇微微扬起一抹若有似无的浅淡弧度。

    这世界还真小。

    暮色西沉,天空最后一点血红挣扎着被墨蓝的黑暗吞噬。

    病房里没有开灯,一片昏暗。夏晴澜静静的躺着,听着时间滴答滴答的流淌而过,思绪苍茫。

    细碎的开门声传来,夏晴澜豁然望去,咬着唇,璀璨水眸中噙着纠结与期盼。橘黄灯光亮起,夏晴澜看清了来人,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继而震惊得张大了嘴。

    直到那人已经走到她床边,才哑哑唤出那个字:“妈。”

    夏梓婧原本柔和的神色忽地一凝,黛眉微蹙,“你还知道我是你妈!”

    夏晴澜看着妈妈满脸的疲惫,就连两鬓的白发都多了许多。想来定是几天前看了新闻,知道自己已经回A市还出了事,担忧得根本没有心思去染发。

    之前她开了手机,就看到妈妈发了十多条短信,本想打个电话让她不要担心,可想到若是让她知道自己跟慕笙在一起,定会更加担心,索性就没有回短信。

    岂料妈妈竟然直接找来了!

    “妈,你怎么……”

    知道她在这里的?

    剩下半句在妈妈责怪的眼神中生生咽回腹中。

    “我就知道你这丫头肯定不会告诉我你在哪里,所以我就让你……秦越找人帮忙,一直留意你手机的状况,只要一开机就用GPS查你的位置。”

    夏晴澜恍然。

    夏梓婧轻叹一声,温柔问道,“身体怎么样?”

    “没事。”

    “那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夏晴澜抬眸,眼底滑过一抹疑惑,“要基本恢复大概还要一周吧!”

    夏梓婧沉吟片刻,将病房扫视一圈,“慕笙不在?”

    夏晴澜轻轻咬唇,妈妈果然猜到了……

    “嗯。”

    “那正好,我去帮你办转院手续。”夏梓婧说着,转身就走。

    “妈!”

    夏梓婧脚步停滞,回身看她,“澜澜,你别告诉妈你不想走!”

    妈妈的眼神那样凌厉,让夏晴澜不敢直视。

    夏梓婧回到床侧,脸上闪过诸多情绪,最终化为浓浓的无奈和疼惜,“妈知道,你是为了小天和他的公司才这样做的。现在那个案子刑事部分已经审理了,小天不需要坐牢,你也没必要再为了他留在慕笙身边了吧?”

    夏晴澜垂着首,沉默不语。

    “难道你还想让慕笙出手帮小天救他的公司?”

    脑中忽然浮现出慕笙暴怒地吼着“我明明恨不得把秦越父子剥皮抽筋,却还是因为你放过了他们”的情景,脑中一片凌乱。

    他……真的是为了她吗?

    “慕笙是什么样的人?短短几年就把当年声名狼藉的天意公司重新建立起来,还扩大到现今这样的规模。你应该知道,这样的能力背后藏着怎样狠辣的手段!当年你为了小天去照顾慕沐就已经尝到了苦果,难道现在还不知道吸取教训?像慕笙那种男人,就该有多远躲多远!”

    “……”

    “我知道小天一直对我们很好,还曾经救过你的命。可是慕家和秦家之间的仇恨早已根深蒂固,你夹在中间不但解决不了问题,反而会让事情恶化。若是再让他知道你的身份……”

    “妈,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夏晴澜终是开了口,却充满了无奈。

    她该怎样对妈妈说,她已经将自己的下半辈子都出卖给了慕笙。

    他们之间,已经有了无法割断的羁绊。

    “三年前你也是这样对我说,可后来呢?”一看自己的劝诫夏晴澜根本没听进去,夏梓婧的情绪不由得激动起来。

    “妈,您别激动,当心身体。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被人捅了一刀躺在医院,这也叫好好的?!”

    “总之我知道该怎么做,妈,你回去吧!”

    夏梓婧忽地沉默了,定定地看着夏晴澜,眼神亮得吓人。半晌后,缓缓开口,语气充满了不敢置信,“澜澜,你不会是……爱上他了吧?!”

    夏晴澜心跳猛地一滞,眼睫半敛,眸光闪烁着急忙否认,“妈,怎么可能?”

    夏梓婧弯身上前,抓着夏晴澜的肩膀,情绪异常激动,“澜澜,你可别犯这样的糊涂。你应该知道,你们根本不可能在一起的!”

    心口像是被什么尖利的东西划了一下,夏晴澜刚要继续否认,却倏然抬首,果然看到妈妈脸色异常苍白,一手捂着胸口,表情格外痛苦。

    “妈!”伴随着夏晴澜惊惶的喊声,夏梓婧骤然倒了下来,压在夏晴澜身上。

    夏晴澜想帮妈妈急救,可妈妈压着她,后腰又有伤,甚至都无法让妈妈平躺好,只得按了护铃。

    护士们匆匆赶来,一同前来的还有又与她们调侃了一番的沈思奕——恒康医院有名的心脏外科医生。

    沈思奕让夏梓婧平躺好,进行心脏复苏急救。

    望着脸色苍白中透着几分青色的妈妈,夏晴澜紧咬下唇,慌乱至极。

    几分钟后,终于听到妈妈闷哼一声,眼睫轻颤着缓缓醒来。看到妈妈没事,夏晴澜的泪水却滚滚落下。这样由自己制造的恐慌,她再也不能多承受一次!

    夏梓婧张了张嘴,却发现身体无力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阿姨,您先不要说话,好好休息一会儿。”沈思奕轻声开口。

    夏梓婧目光转向沈思奕,看到他所穿的白大褂,依言闭上了眼。

    “为了安全起见,建议病人住院观察一下。”沈思奕看着夏晴澜道。

    夏晴澜抹掉泪水,连连点头,“就让我妈也住这儿吧!”

    反正慕笙大约不会再来了吧?

    三名护士的脸上却齐齐浮现出为难之色,都被夏晴澜看在眼里,“放心,如果慕笙到时不同意,再换到普通病房去就是。”

    护士听她这样说,也便没了异议。

    夏梓婧被安顿到隔壁的房间,夏晴澜心有担忧,坚持要陪在她身边,几名护士又是为难。

    最终拗不过她,只得拿来轮椅让她坐着守在夏梓婧床侧。可眼见她一坐就是近半个小时,都没有回去休息的意向,几名护士的焦急溢于言表。

    夏晴澜的伤口才刚开始恢复,根本不适宜久坐,再这样下去,若是伤口裂开,慕笙责怪起来,她们可承担不起啊!

    屡次劝说无效,护士长只好硬着头皮偷偷拨通了慕笙的电话。

    沈思奕也一直留在病房,观察夏梓婧的情况,并做了相关记录,又交代了夏晴澜一些注意事项。

    大概是不忍看几名护士小姐满心的不安,沈思奕微笑着开口,“晴澜,伯母需要多休息,估计一时半会儿也不会醒,你自己也有伤在身,还是回隔壁好好休息吧!”

    夏晴澜蓦地一怔,他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不认识我了?”沈思奕微笑道。

    夏晴澜仔细地打量着他,半晌才惊愕得张大了嘴,不敢置信道,“沈学长?”

    沈思奕含笑点头。

    “你现在没事,但久坐对伤口的恢复不利,想必伯母也不希望因为自己而影响你的身体吧?”

    夏晴澜依旧迟疑不定。曾经有一次险些失去妈妈,让她对这样的情况格外的紧张。

    “要不这样……”沈思奕看向护士,“去搬一张折叠床来,让夏小姐在这里躺着陪伯母。”

    夏晴澜和护士都感激地看他,早该想到这个办法了!

    两名护士轻悄悄地搬了折叠床来,铺好床,沈思奕极自然地上前,将夏晴澜从轮椅上抱了起来。夏晴澜有些意外,因为这样的事本是护士的工作,不过见沈思奕一脸泰然,也便没有多想。

    沈思奕将夏晴澜抱上折叠床,又细心的替她盖好薄被。

    一屋子的人却倏地感觉到病房内气温骤降。

    几人循着冷气压的来源处看去,只见一道挺拔身影立在门边,高大的身形几乎堵住了整个门,给人一种极强的压迫感。

    夏晴澜的目光越过沈思奕的肩头,与慕笙冷冽凌厉的视线撞在一起,心脏一阵紧缩,无意识地攥住了沈思奕的衣袖。

    沈思奕狭长凤眸中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惊疑,直起身侧首顺着夏晴澜的目光望去,也撞上了慕笙冷箭般的瞳光。

    三道视线交汇,病房内似有幽冷的火光四溅,气压愈发的低沉迫人。

    慕笙的目光在沈思奕脸上停留数秒,而后掠过,定格在夏晴澜攥着沈思奕衣袖的手上。

    夏晴澜只觉手背一阵尖锐的灼烧感,顿时一缩,藏进了被褥之下。

    慕笙冷冽阴翳的视线才漠然移开。

    淡淡的酒味缓缓在偌大的病房内扩散开来,夏晴澜怔忡望着举步朝自己走来的慕笙,秀眉浅浅蹙着。

    他喝酒了?

    慕笙来到折叠床边,俯身看了夏晴澜好一会儿,似乎在确认她是否安好,语气却糟糕得吓人,“你要是想在这里常住,我不介意,可以后我没时间再日日夜夜地守着你!”

    知他在生自己的气,夏晴澜根本不敢反驳,嗅着他身上浓烈的酒味,鼻头有些酸涩,垂着首,像个承认错误的孩子。

    “晴澜,你好好休息,没事我就先走了。”沈思奕浅浅开口。

    慕笙凉薄的视线漠漠扫向沈思奕,沈思奕似并未察觉,擦身离去。

    ……

    “他是谁?”听着脚步声远离,慕笙凉凉发问,也不知是问的护士还是夏晴澜。

    三名护士心头一颤,急忙回答,“是心脏外科的沈思奕医生,之前上来问还有没有高级VIP病房的。”

    “姓沈?”

    慕笙极轻的低喃谁也没有听见。

    ……

    护士离开了,慕笙也没有多做停留,甚至看都没有再看夏晴澜一眼,转身替她们母女关了灯便离开。

    房间内霍地一片昏暗,淡凉的月光透过米色窗帘的缝隙晕染出一道清寂光束,却怎么也照不亮夏晴澜纷乱的心。

    黑暗中,夏晴澜缓缓闭眸。可她身侧床边的妈妈夏梓婧却缓缓睁开了眼,良久,她无声的叹了口气,重新闭上了眼。

    南方的夏季雷雨阵阵。夜深时,外面已能听见风声凄凄,吹动树叶沙沙作响。

    夏晴澜躺在床上,本就心烦意乱,辗转难眠。发觉快要下雷雨,就更是心悸不已。

    轰隆一声巨响,雷声过后,雨水瓢泼落下,间或有亮如白昼的闪电划破天际,从窗帘的缝隙渗透进来,骇得夏晴澜脸色惨白着钻入被窝,双手紧握着被褥,浑身瑟瑟发抖。

    紧闭着眼,想要靠入睡来平复惊惶的心。可越是害怕,越是无法安睡。隐隐地,似有什么声音正在靠近。低低地,缓慢地,夏晴澜的呼吸和心跳都几乎滞住。

    那声音消失了,夏晴澜的心却揪得更紧,直到下一刻清晰的感觉到有东西正要掀开她的被子,怵得她三魂七魄都要散了去。

    唇瓣大张,惊叫却被一双温热大手生生堵在喉口间。

    “怕什么?以为我是鬼?”刻意压低的低沉嗓音携着几分没好气的意味,飘落下来。

    夏晴澜怔忡着,蓦地,泪水却像是断了线的珠链潸潸落下。

    慕笙沉叹一声,掀开被褥,将夏晴澜打横抱了起来。

    夏晴澜一惊,霎时忘了哭,汪汪泪水却还包在眼里,就那样睁大了眼睛望着慕笙,委屈的模样狠狠的憾动着慕笙的心。

    慕笙抱着夏晴澜出了里间,将她放在外间的床上,自己也跟着躺了上去,而后盖好被子,将夏晴澜霸道又不失温柔地拥进怀里。

    伏在慕笙怀里,嗅着他身上淡淡的烟草香,还混杂着残留的酒味,夏晴澜直觉一阵迷醉,心事思绪乱作一团。

    “睡吧!”慕笙拍拍夏晴澜的背,暗哑的嗓音让人倍感安心。

    他们第一次同床,好像就是在这样的雷雨之夜吧?几年过去,他竟还一直记得她怕极了打雷……

    又是一阵轰隆雷声,夏晴澜像是找到了极正当合理的理由一般,主动伸展手臂圈住了慕笙遒劲有力的腰身,整个人像是猫儿一样尽可能地往他怀里钻去。

    她明显感觉到,环抱着她的这具健硕身躯僵住了。

    夏晴澜更紧地抱住他。

    良久,终是换来一声绵长的叹息和他更紧的拥抱。

    夏晴澜枕着慕笙的臂弯,窝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强健有力的心跳,窗外的一切似都被隔绝在外,自成一方似永不会倒塌的天地,如此温暖,如此安心。

    慕笙,如果我不是我,你也不是你……那该多好。

    这一夜,纵然外面有惊雷滚滚,夏晴澜却睡得极为安稳。

    一睁眼,外面已是一片艳阳天。光线太亮,夏晴澜不由得眯了眯眼。片刻后适应下来,微垂的视线却落在……一具赤裸的胸膛上?!

    思绪有瞬间的空白,略显嘶哑的嗓音将她唤回现实,“醒了?”

    记忆翻飞,想起昨晚发生的事,一时乱了心跳。

    慕笙眼眸半睁,淡懒的看她,语气也凉得没有一点温度,与他炽热的胸膛大相径庭,“醒了就起来。”

    夏晴澜一怔,触到他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的眸子,下意识地远离了他。

    慕笙想要收回被夏晴澜枕了一夜的手臂,却发现手臂发麻到根本不受控制。夏晴澜看着他,脸颊微微发红,伸出手帮他揉捏起来。

    手臂恢复知觉,慕笙冷冷抽离,径直起了身。夏晴澜咬着唇,眼神怯怯地看向慕笙,身体却陡然僵住。

    慕笙眉峰微动,侧首望去,果不其然地看到夏梓婧立在后方,只是神色并未见过多的惊讶和怒意。

    像是早已料到会是如此。

    “妈……”好半晌,夏晴澜才能勉强开声,却细若蚊蝇。

    “慕先生,可以让我们母女单独聊一会儿吗?”夏梓婧开口,语气极是淡然。

    慕笙去了浴室,病房内骤然静默下来。

    “澜澜,你已经决定了?”夏梓婧率先开口。

    夏晴澜垂着首,不敢与妈妈直视。

    她害怕妈妈生气激动,可妈妈这样的平静,也同样让她极为不安。

    夏梓婧在床边坐了下来,温柔拉起夏晴澜的手,“妈妈也是过来人,明白一旦产生了感情,会多么身不由己。当年妈妈也是爱错了人,才会让你受那么多苦,可现在真要说起来,除去对你的愧疚之外,我始终不后悔当年爱上了你爸爸。”

    夏晴澜微张开唇,不敢置信地看着妈妈。

    妈妈这是……同意她和慕笙在一起?可是……就算妈妈同意了,他们之间依旧隔着重重峰峦,难以攀越。

    夏梓婧将女儿眼里的黯然看在眼里,沉声道,“如果你要和慕笙好好相处,那就不要再去管小天的事,让他继续误会你和小天的关系,只会让你们的关系恶化,对于小天的公司也没有好处。”

    夏晴澜眼里写满挣扎。

    夏梓婧忽地沉默片刻,眼神有些凝重,“而且,如果你真的打算和他在一起,你最好找一个合适的机会把你的身份告诉他。”

    夏晴澜震惊不已。

    告诉他自己的身份?那样,他和她之间还有可能吗?

    “爱情是最容不得欺骗的。”

    妈妈这句话不断在夏晴澜脑海中萦绕盘旋,思考久久也难以抉择,直到慕笙从浴室走出来,夏晴澜才恍然回神。

    他洗了个澡,头发微湿,换上了干净的浅蓝色竖纹白领衬衫,整个人沐浴在夏日清晨的阳光下,显得格外的清爽,如一缕微风,吹进夏晴澜的心田,一片心旌摇荡。

    ……

    慕笙再没限制夏晴澜的自由,可出现的频率却急剧下降,几乎每周只能看到他一两次。大多数时间里,夏晴澜都是整日的开着电视一个人呆在病房里。

    天清集团的假药案余热还未消散,各大媒体依旧锲而不舍地追踪着这件事的最新动态,致使夏晴澜想要置之事外都办不到。

    医药公司生产出假药,对于公司本身来说,绝对是致命的打击,影响到外界对整个公司的信任。股票持续下跌,银行与合作商要求撤资,势必让外界对公司愈发失去信心,如果没有外界的力量将这恶性循环打破,公司的情况必定愈演愈烈,不死不休。

    再加上此案件的民事部分审判在即,对天清集团来说,无疑是悬于头顶的乌云,随时可能降下狂风暴雨,将风雨飘摇的天清集团彻底吹垮。

    甚至……已有传言说秦天决定申请破产。

    看着屏幕内日渐憔悴的秦天,夏晴澜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置之不理。

    对于秦天,她从最初见面的仇恨,到慢慢的接受,最后衍变成浓浓的依赖。在与他的相处中,他俨然成了她幼年直至青年时期的保护神,是真正意义上的似兄如父,更何况他还曾为了救她险些丧命,这样一个人,要她如何放手不管?

    可是,她又怎能忍心再让慕笙搁下对秦越父子深入骨髓的痛恨再次出手相救?

    这般纠缠日日夜夜折磨着夏晴澜,整日茶饭不思,几天下来,整个人就憔悴了许多。

    这样的生活,时间概念已然模糊不清,夏晴澜感觉自己简直就像是被世界遗忘了。

    连续几日都未曾有过动静的手机铃声忽地响起,着实吓了她一跳。

    看着屏幕上闪烁的名字,夏晴澜几乎怀疑自己眼花了。

    是慕笙的电话。

    这几日来即使偶尔出现几次也对她视而不见的慕笙今天竟主动打电话来了?

    滑动屏幕,手心有些冒汗。

    “夏晴澜,这已经是我的底线,不要把我对你的最后一点耐心用光!”

    凛冽的话语冷硬的通过电波传递过来,夏晴澜甚至都还未反应过来,慕笙就已挂断了电话。

    怔忡半晌,夏晴澜开始转换电视频道。

    “最新消息,据传天意医疗集团近期将注资天清医疗集团,原计划撤资的合作商、银行以及外界相关人士都在静观事态发展。有消息称,天意集团是想通过这样的方式一步步蚕食濒临破产的天清集团,最终将其收购;相反,亦有持不同意见者认为天意集团若想收购天清集团,如今是最佳时期,根本无需采用这样的方法。具体情况我台将继续跟踪报道,敬请收看。”

    这条消息应是不久才刚刚发布,诸多频道都在争相报道。

    夏晴澜震惊而茫然的视线缓缓从电视屏幕上转移到身侧的床头柜上,上面还放着她中午没有吃完的丰盛午餐。

    慕笙是以为她在用这样的方式逼他再次出手帮秦天吗?

    她只觉心中轰鸣阵阵,慕笙虽是误会了她,可他到底还是帮了秦天……

    有了天意集团以创建高端医疗器械产业园为由注资近10亿的出手相助,天清集团的情势急剧逆转,即将流失的资金纷纷回笼,恶性循环被打破,天清集团俨然有了涅槃重生的迹象。

    只是作为天清集团竞争对手的天意集团为何要出手相帮,个中缘由却始终是个未解的谜……

    直至夏晴澜出院,慕笙都再没来看过她。

    倒是沈思奕期间来看过她几次。沈思奕是高她两届的学长,学校每年都会举行几次模拟治疗,一名医生与一名护士搭配对病人进行治疗。沈思奕正是她的搭档医生,直至大四上半年去了美国留学。

    说起两人的关系,其实并不算亲近。沈思奕一直都是学校的风云人物,蝉联几届的校草,魅力非凡,据说背景也非同寻常,虽然总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但成绩却一直名列前茅。

    相比他来说,夏晴澜实在太过平凡,沈思奕对她的态度也一直颇为冷淡,除去必要的交流几乎不会多看她一眼。现在毕了业两人再度相逢,不知为何,沈思奕对她倒是热情许多。

    住院的日子实在太过枯燥,有他偶尔来探望,倒也冲淡了些孤单的感觉。

    夏晴澜出院时,夏季几尽,秋季的凉瑟悄然袭来,街边郁郁葱葱的树木渐渐透了几分枯黄,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慕笙没有来接夏晴澜出院,却还是差了助理来。是一个高瘦白净的男生,只是眼神看起来有些晦暗,似乎对生活失去了憧憬。

    助理帮夏晴澜将行李提上车,驾车送她回了慕宅。

    ……

    慕宅里一片死静,像是密布的乌云压在夏晴澜心头,难以呼吸。

    “那个……”夏晴澜唤住准备离开的助理,“慕笙今天会回来吗?”

    助理看她一眼,眼神有些茫然,“不清楚。”

    夏晴澜心里泛着苦涩,确实,慕笙回不回来,又怎会告知助理?

    慕笙抬起头,揉揉发胀的太阳穴,半眯着眸望着落地窗外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

    私人手机响起,听着那个铃声,慕笙菲薄的唇淡淡漾起一抹冰冷弧度。接通电话,沉默顿生,隐隐地,似能听到对方略显凝重的呼吸声。

    “慕笙。”对方到底是先开了口,声音染了几不可查的颤抖。

    “什么事?”简洁干脆的问话,冷漠得好似在与陌生人交谈。

    那边又停顿片刻,才道,“我出院了。你……晚上回不回来吃饭?”

    狭长的冷眸微微半敛,落日余晖在他眼中折射出金色的光泽,璀璨莫测。

    良久,慕笙终是在对方紧张的期盼中淡淡回应,“嗯。”

    话落,似听到对方松了口气的嗓音,他唇边的冰冷弧度漠然加深。

    挂断手机,拨通内线电话,对秘书吩咐道,“帮我约Cindy,晚上7点在海天。”

    ……

    夏晴澜有些不知所措,她没想到慕笙竟会同意回来吃饭。她住院这段时间,慕笙显然也极少回慕宅,怕是只有临时佣人定期上来打扫一番。

    偌大的宅子里什么食材都没有。打电话叫了出租,直奔就近的超级市场。她记得,他喜欢吃青菜,莴笋和油麦菜是他的最爱,又买了一些鸡蛋和肉类,她这几年在外地独自生活培养出来的厨艺今晚总算可以大展身手了。

    其实做的也都是些家常菜。西红柿鸡蛋,莴笋炒肉片,清炒油麦菜,酸辣藕丁,最后煲了一个玉米排骨汤。

    做完这些,外面橘黄的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小心活动了下腰部,看看时间,竟然已经7点半了。

    慕笙还没归来。

    大概是公司有事吧?

    ……

    初秋的深夜,凉如水。一阵风吹过,伏在餐桌上的娇小身影不自觉地抖了抖,缓缓醒转。

    自己竟然等得睡着了?

    夏晴澜揉着惺忪的眼看看时间,没想到已近凌晨!菜已凉透,慕笙还没回来吗?

    夏晴澜瑟缩着身子,迟疑着要不要给他打个电话。

    外面忽地有车鸣声响起,夏晴澜起身往外眺望,只能看到两道亮白车灯将漆黑的夜色划破,朝着这边靠近。

    夏晴澜赶忙端了菜回到厨房,可等她热好所有的菜,餐厅外依旧一片寂静。

    出了餐厅,远远地看到主楼那边亮了灯,赶了过去,正见助理将慕笙扶到客厅沙发上躺好,浓郁的酒味飘散而来。

    他喝酒了?

    助理转过身,看到了夏晴澜,微垂着首,轻声道,“慕先生喝醉了。”

    夏晴澜颔首走近,“可以帮我把他扶到房间里去吗?”

    助理点点头。

    送走助理,夏晴澜想帮慕笙脱掉衬衣,却一眼看到他洁白衣领上那醒目的红色吻痕。

    指尖颤抖。

    原来他是另有约会。

    迟疑着,终还是伸手开始解他的纽扣。

    手腕上忽地一阵灼烫,慕笙闭着眼,眉宇紧蹙,滚烫的手抓着她的手腕,稍稍用力,便将她拉得扑倒在他怀中。

    浓烈的酒味混杂着淡淡的香水味扑鼻而来,夏晴澜胃里忽地一阵作呕。并不难地挣脱了他的桎梏,也不再管他昂贵的衬衣会被压得变形,近乎狼狈地逃离出去。

    不知觉的,又回到了餐厅。不久才热过的四菜一汤搁在餐桌上,再次没了热度,原本鲜艳的颜色似乎都变得黯淡。

    心里忽地一阵烦躁,未及多想,上前就准备将菜统统倒掉。

    端起盘子走到垃圾桶旁,手中的动作却倏然顿住。

    前方的暗色橱柜内,整齐的摆放着精致的碗盘,与周围的素色清雅格格不入的是一对橘红色的杯子。很稚嫩的颜色配上近乎幼稚的图案,两个杯身上分别画着一对卡通男女,线条歪歪曲曲的,看起来像是失败的劣质品。若是将两个杯子放在一起,便能组成一副两人手拉手的完整图形。

    这是4年前她送他的生日礼物。还记得那时的她为了给他挑选合适的礼物苦恼了一整月,最终决定自己去陶吧做一对杯子,并亲手绘画。

    这时回想起来,当时慕笙收到这个廉价而拙劣的生日礼物时,眸色深沉得吓人。

    那时她还以为他是不喜欢。后来的她才知道,送男人杯子的寓意是想和他共度一生。虽然当时的她也已经有了这样的想法,但那样直白的表露,却不是她的本意。

    把玩着手中那对瓷杯,心中的郁结忽地一扫而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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