嫌疑人男友-番外: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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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听见回声,来自山谷和心间,

    以寂寞的镰刀收割空旷的灵魂。

    不断重复决绝,又重复幸福,

    终有绿洲摇曳在沙漠。

    陈玥合上手中的书本,在初春温暖的光线中缓缓闭上眼。她想这到底是谁写的诗呢,这么美,又这么悲伤。可这悲伤里,又仿佛还带着一丝颤抖的希望。就像……被噩梦惊醒的夜晚,满心惶惑的时候听到隔壁房间里传来的婴儿娇嫩的哭声。

    陈玥闭着眼感受阳光的温度,窗开着,空气里有种淡淡的甜香气。她想起方桂花跟她说过,说小区里的樱花都开了,虽然比不了樱花坡的规模,但也相当漂亮了,还有人特意跑去拍照呢。

    是了,那个被迫顶替她出现的女人,当初就是被关进了樱花坡的疗养院,然后又被韩飏送到了这里,一直囚禁到事情败露。据说其间她还曾想办法逃跑,只是后来又被韩飏给抓了回来。从那以后,韩飏就彻底撕掉了脸皮,再也懒得跟那女人玩哄骗那套把戏了——方桂花见证了整个经过,但她并不知道内情,所以在调查取证之后她又被放了出来。陈玥信不过新招来的保姆,就又把她请了回来。

    再说,她也愿意有个熟悉的老人在她耳朵边念叨念叨以前的事情。

    方桂花刚回来的时候,还很不理解她为什么一定要住在这里。这里虽然是韩夫人送给她的订婚礼物,但发生了那么多事,在方桂花看来实在是有些不吉利。

    陈玥倒没想那么多,她只是觉得这里见证了韩飏最后的自由生活,比起韩家老宅或者市区的公寓,这里留下了更多属于他的痕迹。她有时也会去凌冬冬曾经住过的房间看看,但更多的时间,她想的还是韩飏:年少时意气风发的韩飏,约会时体贴细心的韩飏,接手家族生意之后越来越沉稳的韩飏,以及……突然间露出獠牙来的韩飏。

    她常常问自己,这么多的面孔,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她认识了他半辈子,可到头来却发现她从来没有真正看懂他。

    她大概睡着了一会儿,直到楼下传来孩子的哭声。这是宝儿醒了。

    陈玥连忙起来,匆匆走出花房。一下楼哭声听得就更清楚了,哼哼唧唧的哭法,这是刚睡醒的孩子在找她了。

    陈玥走进卧室的时候,方桂花正在给孩子换纸尿裤。小小的婴儿挥舞着手脚,像在不满自己被人摆弄,但干爽的新尿裤到底还是让他感到舒服,于是很快又收起了哭哭啼啼的表情,咿咿呀呀地说起话来。

    陈玥也不由得微笑起来。

    等她洗了手,走过来抱起孩子,孩子已经忘记了一睁眼看不见妈妈的不快,重新变得开心了起来。

    整个怀孕期间她都被人关着,虽然三餐都是营养搭配,但精神上实在谈不上有多愉快。这对宝儿也是有影响的,他生下来并不大,体质也有些弱。还好医生说慢慢调养,长大一些就能养回来了。

    方桂花也总是安慰她,说有苗不愁长,还常常给她举例子,说谁谁家的孩子早产,刚生下来手指甲都没长出来,后来营养跟得上,又爱运动,长成一个壮壮实实的大胖小子之类的。这样的话总是能让陈玥感到安慰。她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宝儿健健康康地长大,不要生病,不要……不要长出他父亲那样的歪心眼。

    方桂花下楼去给宝儿冲奶粉,陈玥只顾着哄孩子,也没注意到楼下有什么动静,没想到等方桂花再上楼的时候,还带上来一个人,倒把她吓了一跳。

    “小宇?”

    韩宇略微有些局促地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一堆婴儿用品,小心翼翼地喊她:“玥玥姐。”

    陈玥一下子就心软了。从她回来,就一直有意识地躲避着跟韩飏沾边的人或事,说起来陈家的生意如今也是韩宇给管着,每月都有会计过来汇报财务状况,说起来这个人倒是比韩飏和陈家的律师都可靠。

    陈玥叹了口气:“去书房吧。”

    方桂花擅自做主把韩宇带上楼,心里本来是有些忐忑的。听她这么说才算松了口气,连忙从她怀里把孩子接了过来:“孩子交给我吧,你只管放心。宝儿喝完这一瓶奶,我哄他玩一会儿就又该睡了。”

    陈玥点点头,带着韩宇去了隔壁韩飏的书房。韩宇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跟了上去。他能感觉到陈玥一直躲着他是因为韩飏的关系,但他并不想由于这样的原因就跟她彻底生疏起来。除开陈韩两家的婚事,他和陈玥也算是从小相识的老友。更何况之前的事情……也确实是韩家的人对不起她。

    书房里的一切都保持着韩飏在家时的样子,只是空置许久,有种冷冷清清的感觉。

    陈玥打开窗户,转头看看他:“喝什么?”

    韩宇摇摇头,很乖地在窗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玥玥姐,你身体还好吗?”方桂花在电话里跟他说陈玥一直失眠,还说担忧她这是患上了产后忧郁症。不过她对孩子倒是很耐心,孩子哭闹也不见她发过脾气,两个人讨论了很久,最后勉强达成一致,认为陈玥就是前段时间受了太大的刺激,如今正在缓慢地疗伤。不过让他们发愁的是,陈玥也和凌冬冬一样,十分排斥心理医生。

    或许对她来说,孩子和悠闲无人打扰的生活才是最好的疗伤药。一想到这里,韩宇又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陈玥会乐意见到他吗?

    陈玥在他对面坐了下来。她恍然发现这分开的一年里不只她自己有了变化,所有的人都变了,比如方桂花就总有些战战兢兢的,好像一边在庆幸自己躲开了一场牢狱之灾,一边又不大自信以后还能不能有这么好的运气。

    韩宇也变了,他坐在那里,不言不笑的样子已经有了几分上位者的威严。他看上去瘦了很多,眼里有掩饰不住的疲态。韩飏出事,董事会里的老狐狸们几乎第一时间就联起手来,想把韩氏撕碎分了吃。陈玥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把这些麻烦平息下去的,刚回来的那段时间她几乎夜夜无法安睡,被囚禁被羞辱的恐惧像一种慢性病,直到她获得自由才开始发作。那段时间,只要她闭上眼就能看到地窖阴暗的顶棚以及从地窖出口的缝隙里漏下来的一束束丝线似的微光。伴随那细微的光束一起传来的还有种嗡嗡的轻响,好像有人穿着软底布鞋在她头顶上方走来走去,压低了声音说话。

    陈玥陷在这种噩梦里无法自拔,直到生下宝儿,她坚持回到明湖苑的别墅之后,每夜听着窗外传来的一起一伏的潮声,才渐渐能够安稳入睡。如今想来,她最难熬的那段时间,对韩宇来说只怕也同样难熬吧。她却完全没有想到要过问一句,只是一味地把自己包裹起来,与世隔绝。

    陈玥心里有些愧疚:“生意上的事一直在麻烦你……”之前她被韩飏送走,陈家的生意也一并被韩飏接手了,她回来之后整个人都半疯了,压根也想不到这些。转眼几个月过去了,陈家的生意也还是韩宇在打理。

    “玥玥姐,你别这么说。”韩宇勉强笑了笑,“这些东西都是宝儿的。我这个做小叔的不帮他,还有谁能帮他?”

    关于陈爸爸那个把生意交给陈玥和韩飏孩子的遗嘱,韩宇也是知道的。尤其在知道韩飏所做的事情之后,他更是怀着一种几乎是在赎罪的心情在照料陈家的生意。

    他的世界一夕之间天翻地覆,他却连停下来伤感的时间都没有。

    虽然韩宇说了不需要喝什么,陈玥还是下楼泡了一壶茶端上来。韩宇跑这一趟应该不会单纯只是为了看一眼宝儿。陈玥总觉得他的神态耐人寻味,有些疑心他是不是来报告什么坏消息的。

    果然,韩宇捧着茶杯犹豫片刻,小心翼翼地说了句:“玥玥姐,昨天有警察来公司了。”

    陈玥挑眉看着他。

    “还是我哥的事。”韩宇脸上的表情挺别扭,大概是因为不想说却又不得不说的缘故,他的声音听着都有种压抑的味道,“他们说,陈伯父和陈伯母车祸的事……”

    陈玥的脸色一下就白了。

    韩宇不敢看她,咬着后槽牙说:“……是我哥找人动了刹车。”

    陈玥久久无语,韩宇也不敢抬头,心里简直难受极了。韩飏是他大哥,他天天跟着他,却没发现他暗地里做了这么多事。最初的震骇过去之后,他开始为自己的愚蠢与迟钝感到无比糟心。但不管怎样,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的:“他们说,正因为他手上沾着人命,所以一旦发现事情暴露,才会想到要去偷渡。”

    许久之后,他才听到陈玥的声音木木地问了句:“为什么?”

    韩宇暗想陈玥或许早就有这样的猜测了,心里却愈加难过:“我见不到我哥,这些话都是听警方的人说的。他们说,我哥被乔治勾引着迷上了赌博,可能乔治是想通过这种方法把他拉下水。反正,他输了很多钱。”在韩宇看来,乔治大概早在回国之前就瞄上韩飏了,他不相信只靠一起长大的感情就能困住韩飏,所以才想从经济的角度去进一步控制他。

    陈玥觉得自己听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笑话:“……就为这个?”

    “我哥迷上赌博,输钱落进乔治手里,这大概是乔治设定好的走向。但他们都没想到事情出了偏差。”韩宇一下一下地捏着玻璃杯,仍然不敢抬头看她,“这件事不知怎么被陈伯父知道了。陈伯父特别厌恶赌博,就堵上门把我哥大骂一顿,当时我哥正因为赌债的事焦头烂额,大概态度也不好。两个人就在办公室里吵起来了,吵得还挺厉害,然后陈伯父一气之下,就说婚事取消,让我哥有多远滚多远。”

    陈玥惨然一笑。话说到这里,后面的事情她已经明白了。她爸爸是个性子很执拗的人,他说了婚事取消,就一定不会再松口让她嫁进韩家。而韩飏正急等用钱,于是……或者乔治挑唆,或者他自己起了黑心。总之人一旦被贪欲所控制,后来的事情就没什么悬念了。陈家当家人意外离世,她这个唯一的继承人又病倒了,作为陈家的准女婿,韩飏掌控陈氏简直顺理成章。

    陈玥也忽然想起了自己车祸之前的事。她想起韩宇跑来见她,一脸踌躇地问她怎么不自己接管陈家的生意?说外面已经有不少流言蜚语了,都说得特别难听,说韩飏在陈氏开会的时候摆出一副当家人的架势,还把不服管的元老开走了好几个。还有人说搞不好那场要人命的车祸就是韩飏干的云云。

    陈玥那个时候也陆陆续续听了不少闲话。她本来是不当真的,毕竟她和韩飏二十来年的感情,又是青梅竹马,马上就要结婚了,怎么会平白无故怀疑他害死了自己父母?但偏偏那段时间韩飏躲她躲得厉害,于是原本只有一两分疑心的,也不知不觉变成了六七分。她疯了似的到处找韩飏,就想听他说一句他是清白的。她那时候都想过了,只要他肯说一句与他无关,她就信。

    那些陈玥以为自己忘记了的东西,忽然间就这么毫无预兆地翻腾出来了。

    她想起自己终于把韩飏堵在了他的办公室。申明不在,小助理不敢拦着她。于是她就这么一路闯了进去。推开门的时候,韩飏正在冲着电话气急败坏地咆哮:“现在到底要怎么办?你说的那些我都做了,你又说让我自己拿主意?我拿什么主意?我岳父岳母都已经被我弄死了,我现在是骑虎难……”

    他转过身,跟吓傻了的陈玥四目相对。

    那一瞬间,陈玥的天都塌了。

    “在我出车祸之前,他就已经在谋算要把我关起来了吧?”陈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否则哪会那么巧,我这边一出事,疗养院立刻就出现了一位陈小姐。”

    韩宇摇摇头:“疗养院那边的供词不可信,或许一开始住进去的确实是你本人。后来抓到了凌小姐,才暗中把你换了出来。”

    韩宇已经知道了疗养院里都有哪些人参与了这起犯罪。刘主任是主动去抱韩飏大腿的,赵医生则是被胁迫的,其余的还有几个小领导也参与了这件事。这些人被捕之后,疗养院的工作就瘫痪了,这几个月他一直在想怎么处理这个烂摊子。

    陈玥低下头,沉默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她右手食指的指尖上至今仍留着一个薏米仁大小微微凸起的伤疤,摸上去时会有种微微发麻的僵硬感觉,好像血液循环不畅似的。那是她被困在地窖里的时候,咬破指尖在墙上写下电话号码时留下的伤疤。

    那时的她神志其实并不清醒,也并不能确定她留下的电话号码能起到什么作用。她只是被绝望逼迫着,无意识地想要做点儿什么。

    陈玥叹了口气:“跟我说说我不在的时候发生的事。”

    韩宇很小心地看看她:“想听什么?”

    “全部。”陈玥不确定她想听什么,她只是想知道在这栋房子里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或者还有一点儿模糊的侥幸心理,想要从别人嘴里知道她爱过的人并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禽兽。

    韩宇有些为难了:“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我哥很反感我过来。我一直以为他是看我总来看你有些吃醋。后来才知道……”他停顿了一下,“其实我一直都有些怀疑的,因为变化实在太大了。”

    陈玥抬头看着他。

    韩宇忙说:“车祸之前你是什么状态我记得很清楚。可是后来接你出院的时候,你看上去一点儿心事都没有的样子,我当时就觉得奇怪了,就算你失去了部分记忆,但性格也不至于变化这么大……”他所认识的陈玥,即使在少女时代,也不曾笑得那么单纯。

    陈玥苦笑了一下:“凌小姐还是个学生,说她单纯,也没什么奇怪的。”

    “是啊。”韩宇也跟着笑了一下,“但那时候可不知道。所以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以为你是在假装失忆,跟我哥玩心眼。我很反感你这种耍弄心机的做法,所以每次见面都不太……不太友好。凌小姐大概也有些疑惑我对她为什么这么喜怒无常,还到处打听是不是以前得罪过我。现在想想,她的性格其实蛮简单的。”

    陈玥见过凌冬冬,知道她是很直接的性子,要不也不会一察觉刘长英的敌意立刻闹翻了不肯在老宅住。也幸亏没在老宅住,否则要往外跑就更困难了。如果不是她三番五次地往外跑,警方也不会这么快注意到她吧。

    “我哥一开始是哄着她的,骗她怀孕了,还让唐莉莉来试探她。”韩宇陷入回忆,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唐莉莉跟她好像并不是很投脾气,反正两个人见了几次面之后,再没联系过。再后来她自己也察觉了不对劲儿的地方,我哥就更不肯放她出门了。”

    韩宇说到这里,不禁再次为自己的迟钝感到羞愧。他那时已经察觉了韩飏的态度不对,他和陈玥之间相处的方式也不对,却始终没有对韩飏产生怀疑。如果他能早点发现什么,或许事情不会发展到如今这般糟糕的程度。

    陈玥猜到他在想什么,有些无奈地劝了他一句:“你从小就很信任他。这不是你的错。”

    韩宇也知道这不是他的错,但他心里的愧疚并不会因此而减少。最近一段时间他几乎埋进了工作里,他就怕自己一旦闲下来就会问自己:如果早一点发现韩飏正在做的事,他就可以好好劝劝他,哪怕提前几天去自首,也比如今的结果要强。

    想得多了,就有点入了魔。他到现在都没想好,等韩飏的母亲回来,他要怎么跟她解释这个事情——老太太接到电话就病倒了,现在还躺在医院里,听说身边有两位远房表妹在照顾。

    “你大概是想问问凌小姐有没有被虐待吧?我想身体上的虐待应该是没有的,也没有过那什么……他们从一开始就是分开住的。”韩宇说到这个稍稍有些尴尬,但他还是觉得有必要把话说清楚。他不想让陈玥觉得他哥是在彻头彻尾地利用她,他对她终究还是有感情的。

    “后来凌小姐知道真相,我哥就干脆将她关起来,找人看着。”韩宇从警方那里得知,乔治最初的打算是一旦韩飏这边不再需要冒牌货假扮陈玥,就将凌冬冬送上“光荣号”带走,来个死无对证。

    还好这一切都来不及发生。

    “我也见过凌小姐了,她留下了那一堆画板颜料,但是不肯收钱。后来那位警官替她收下了。”韩宇露出难过的神色。作为一个罪犯亲属,一个愚蠢又无能的旁观者,他有什么立场指望受害人的原谅?

    陈玥也没有被这个消息安慰到。在面对凌冬冬的时候,她的愧疚感只会比韩宇来得更加强烈。如果不是因为她,韩飏和乔治也不会想出这样诡异恶毒的主意,让无辜的她饱受这样一场折磨。

    或许正如凌冬冬所言,唯有此生不见,才是对这个无辜女孩做出的最大补偿吧。

    方桂花敏锐地发现自从韩宇走后,陈玥的脸上就多了几分鲜活气。

    “陈小姐。”方桂花有些高兴地问她,“二少爷给宝儿带来好多玩具呢,你要不要上楼去看看?”

    陈玥笑了笑说:“方姨,家里的东西要麻烦你收拾收拾了。我想搬回市区去住。这里还是有些太偏了,宝儿每次打预防针都要一大早出门,太麻烦。”

    方桂花顿时露出喜色:“真的要搬走?”如果不是陈玥开的薪水高,她才不爱来这里做工呢。之前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她看哪里都有些阴森森的。

    陈玥点点头。

    方桂花试探地问她:“是回老宅?”

    陈玥摇摇头:“韩家老宅小宇住着,我们过去不方便。我家里那边……”她停顿了一下,“空了太久了,我也不想住。我在杭州路有套公寓,我们搬去那里吧。”

    方桂花喜欢热闹,一听是杭州路,连连点头:“杭州路好,多方便啊,也热闹。”总住在海边这种偏僻的地方,一到天黑外面一点儿活气都没有,时间一长,人肯定要抑郁了。

    方桂花一边收拾晚饭,一边絮絮叨叨地跟她闲聊:“那个地段好,离沃尔玛就几步路,买什么都方便。学校医院也离得近,能一直住到宝儿上中学呢。我听老姐妹说,那一带的学区房都炒成天价了。”

    陈玥想起刚才韩宇也是这样的反应,一听她想从这里搬走,整个人都轻松了。

    但她对杭州路也并没有什么太深的感情,那里也只是个过渡罢了。等宝儿再大一些,能够承受得了旅途劳顿了,她要带着他离开这个城市去国外生活。在此之前,很多事情都要开始准备起来了。

    宝儿现在还小,什么都不懂。可是等他大一些,或许会听到别人议论他有一个杀人犯的父亲。陈玥不想让自己的儿子承受这种痛苦。她的儿子,哪怕没有父亲陪伴成长,也一定要有一个无忧无虑的童年。

    韩宇大概是明白她的顾虑,所以他什么也没问。只是在临出门之前问她要不要见韩飏一面。

    陈玥拒绝了。

    她还没想好要以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他。她的人生因为他被分割成了迥异的两部分:爱着他的前半生,以及恨着他的后半生。

    或许她的余生都要纠结在爱与恨的旋涡里,无法自拔。

    然而这一切也终将过去。无论是深切的爱还是彻骨的恨,最终都会被时光的洪流冲散,不留痕迹。也许某一天,她会彻底将它遗忘。

    陈玥闭上眼,恍惚中仿佛看到了多年后的自己,另外的一个自己,成熟的、释然的、从容自如的自己。那个时候,所有遭受过的苦痛都已经被岁月磨成了浅浅的印痕,不再烧灼她的灵魂,让她夜夜难眠。

    “那一天终究会来的,陈玥。”她听到另一个自己对她说,“因为那是我们与岁月约定好的、必然会来临的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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