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姜无为和巴阿茹娜乘坐出租车也是沿着永定门外大街向南去，看到前面有一家大型购物中心后，急忙让司机停下来，下车后俩人跑进商场里。姜无为之所以要进这家购物中心，是因为看到巴阿茹娜的蒙古袍太引人注意了，想让她换身衣服。

    十分钟后，俩人从商场一侧的安全通道出来，不过都换上了一身休闲运动装，巴阿茹娜的身上还多了一个旅行挎包，里面放着换下来的蒙古袍和从父亲身上取下的那三不离身。

    俩人从购物中心出来后，也是沿着永定门外大街往北去，巴阿茹娜边走比问姜无为，“姜教授，咱们现在去什么地方？”

    “先去烟墩看一看，从这里向北，就在前面的铁路边。”

    巴阿茹娜的手里一直攥着那个和田玉的子午石，刚才姜无为提到上面刻的数字代表中轴线上的某些建筑物，她感到很好奇，实在想象不出上面的几个数字与建筑有什么关系。一直没有机会问，她紧跟姜无为身边，边走边问他，“教授，刚才在城楼前您不是说子午石上的数字表示某些建筑，我怎么看不出它们跟什么建筑有联系？”

    姜无为头也不回地说：“到烟墩那边你或许就会看出来这些数字同建筑有什么联系。”

    “这么说您已经知道如何用这个子午石解开藏匿在中轴线上的秘密了？”巴阿茹娜惊喜地问。

    “暂时还不知道，不过很快会找到答案。”姜无为自信地回答。

    巴阿茹娜从姜无为的话里似乎听到了希望，虽然与这位三十多岁的教授见面不过几个小时，却已经多次让她感觉惊愕不已，他对蒙古历史的了解丝毫不亚于她这个专门攻读本民族历史的博士生，还有他一身的功夫，仿佛已经出神入化了，轻轻一挥手，甩出去的扑克牌竟然能击伤敌人，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特别是在永定城楼前，姜无为不顾自身安危将巴阿茹娜推开，在那一刻，巴阿茹娜不仅对姜无为充满感激，更充满敬意，同时也越来越信任他，谁会不相信一个可以舍命救自己的人，巴阿茹娜坚信姜无为一定可以解开大禁地的秘密。

    沿着大街向北走了几百米，就看到了在大街西边，靠近铁路的一处街边公园，就在公园绿地的中央，巍峨矗立着中轴线的前导，传说中的五大镇城之宝“烟墩”。俩人快步向烟墩走去。

    等走近后才发现，烟墩的周围设置了一圈铁栅栏，将游人和墩台阻隔开来，不能走近细看。

    整个烟墩高近二十米，下部是八米多高，用砖包砌起来的墩台，下宽上窄呈四方形，上面高高矗立着一座正方体的乾隆皇帝御制碑。在墩台北面的台底部有一个小门，两扇门和门框等都是用石头雕刻而成，从这个门进入，循石阶而上到达台顶，不过此时门被锁上了。

    姜无为绕着烟墩四周的铁栅栏转了一圈，他边走边举目仰视墩台上面的御制碑。

    墩台上御制碑的南北两面原来分别镌刻着乾隆亲笔手书的，汉满两种文字的《御制皇都篇》和《御制帝都篇》。然而现在已经看不见一丝的碑文和字迹，四面皆是被雕纹环绕的平滑碑面，依稀能望见的只有碑腰处精雕细刻的水神像，在卷起的浪花雕纹中袒胸赤足……

    历经数百年风霜岁月的侵蚀，已经将遗留在烟墩上的痕迹抹去了，即便是古人在上面留有什么秘密，恐怕也如碑文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围绕着烟墩转了一圈后，巴阿茹娜满心疑虑地说：“上面的御制碑都光秃秃的都看不出什么来了，教授，咱们恐怕在这里找不到什么线索……”

    姜无为微微摇了摇头，轻声说：“古人的聪明智慧并不比咱们差，如果想要给后人留下线索，就一定不会轻易让岁月抹去了。”

    “可是……您看这座烟墩上除了斑驳陆离的岁月痕迹，好像看不出什么来……”

    姜无为的嘴角忽然露出一丝微笑，一副胸有成竹的神情，他看了看巴阿茹娜说：“有些东西用眼睛是看不出来的，需要用心去看。”

    “用心去看？”

    巴阿茹娜一时没有领会姜无为话里的意思，有些茫然地看着眼前的烟墩，想不出这座古老的建筑与寻找的秘密有什么关系。

    姜无为含笑点点头，然后抬手指着墩台上面的御制碑说：“你看一下这个御制碑像不像数字‘1’？”

    巴阿茹娜仰首望着高大的御制碑说：“不错，是像数字1，可是这能说明什么？也可以说它像一根旗杆或是其它什么的……”

    “你说的有道理，从额尔德木教授那里出来后，我一直在琢磨一个问题……”

    说到这里姜无为忽然停下来，沉思默想了几秒钟，双手比划着说：“设想一下，如果古人要给咱们留下一个秘密，就以道家为例，因为咱们要寻找的这个秘密是子午派的人留下的，你说他们会以什么样的方式或是手段来表现？”

    巴阿茹娜想了一下，摇着头说：“我对道教不熟悉，想象不出他们会用什么方式。”

    “道教推崇的第一经书就是《易经》，在道士们的生活中无所不在的是人们熟悉的太极八卦，而五行八卦又是道教神秘文化的核心，所以子午派的人藏匿的秘密一定是用五行八卦的形式来进行。”

    巴阿茹娜一副豁然开朗的表情，“对啊，道教中的人肯定是用五行八卦来藏匿这个秘密，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教授是不是找到答案了？”

    姜无为又指了指御制碑，“我是看到这个碑后，忽然明白了你手中子午石上数字包含的意义，上面所刻的两组数字应该是洛书上的两组数。”

    巴阿茹娜看了看手中羊脂玉的挂件，她想不出这两组蒙文数字与洛书有什么联系，好奇地问：“教授，我怎么看不出这两组数字跟洛书有什么关系？”

    姜无为解释道：“洛书古时又称龟书，传说一个神龟从洛河中爬上岸，在龟的甲壳上有文，九文近头，一文近尾，三文近左肋，七文近右肋，四文近左肩，二文近右肩，六文近右足，八文近左足。后人把龟背上的文用45个黑白圆点表示出来，形成了一幅图案，图案的结构是戴九履一，左三右七，二四为肩，六八为足，以五居中。也就是上中下三排数字，上部的三个数字是4、9、2，下面的三个数字是8、1、6。你看是不是跟子午石上的两组数字吻合？”

    “不错，子午石两面刻的就是这两组数字，那这两组数字表示什么意思？”巴阿茹娜好奇地问。

    姜无为又指着耸立在墩台上的御制碑，用开玩笑的语气说：“刚才我不是说它像是数字1吗，跟子午石上的1不是刚好吻合起来……”

    “教授，我认为您的这种联系有点牵强附会，我不否认您刚才说子午派的人会用五行八卦的方式来藏匿这个秘密，但是您说御制碑因为造型像数字1，就跟子午石上刻的数字联系起来，我真的不能认同您的这个说法。”

    对于巴阿茹娜的反驳，姜无为并不感觉意外，平静地问：“你为什么不认同我的说法，说说你的理由。”

    “您说御制碑像数字1，有一点您可能没有注意到，阿拉伯数字是在20世纪初才在我国开始使用，古人怎么会想到用这座碑来暗示数字1，这显然说不过去。”

    “更正一下你的两个误解，阿拉伯数字事实上是由印度人发明的，公元八世纪的时候，阿拉伯人入侵印度，发现了这种先进的数字形式，于是把一位叫堪克的数学家掠夺到了他们的首都巴格达，十二世纪阿拉伯人把这种数字传到了欧洲，所以欧洲人把这种数字称为阿拉伯数字。另外阿拉伯数字传入咱们国家的时间大约是在十三世纪，因为咱们的老祖宗有自己的记数形式，所以阿拉伯数字没有大规模使用，不过已经存在了……”

    听完姜无为的解释，巴阿茹娜依然固执地说：“我不反驳教授的这种解释，但是如果没有其它证据，我还是不能认同您的说法。”

    姜无为没有再解释什么，他指着巴阿茹娜手上的子午石说：“这上面在子鼠图案旁比的数字是8、1、6，而有午马图案的数字是4、9、2，这就是最好的证据……”

    说话的同时，姜无为低头向周围的地上看了一下，好像在寻找什么，看到一侧的绿化带边有一些漂亮的小石子，走过去拾起一个来，然后向巴阿茹娜招招手，“来这边，我给你画个图看一下。”

    等巴阿茹娜过来后，姜无为蹲下身子，用小石子在硬化的地面画了一个椭圆，然后在椭圆的中间横竖各画了两道，形成了一个井字，一边画一边解释说：“洛书与古人观察天象所使用的九宫密不可分，古人以四十五数来演绎星斗的变化，九宫是据北斗斗柄所指，从天体中找出九个方位上最明亮的星为标志，便于配合斗柄以辨方定位，发现九星的方位及数目，即洛书的方位和数目……”

    姜无为边说边在画出的椭圆形九宫格中填上了1～9九个数字，然后指着九宫图继续解释说：“你看上下两组数字，是不是子午石上所刻的数字？”

    巴阿茹娜点点头，“不错，是子午石上的两组数字。”

    “我不知道你对九宫、八卦、五行，还有天干地支这类知识了解多少？”姜无为看着巴阿茹娜问。

    巴阿茹娜如实地说：“我对道教中的东西接触的很少，只是知道这些名词而已。”

    “古人发明的这个九宫图，事实上是一个全息图，把宇宙中的一切都囊括其中，是一个多维立体动态的宇宙模型，天地人神万事万物的变化，都巧妙地融合在了这里。我先说一下天干地支中十二地支在九宫格中的位置，子与午这两个地支分别是在一宫和九宫中……”

    姜无为一边说一边在数字1和9的旁边写上子和午两个地支，然后看着巴阿茹娜说：“你手里子午石的秘密应该就藏在这两个数字中，从这里就可以看出数字1和9，与子午之间的关系了。”

    巴阿茹娜看着姜无为在地面上画的九宫图，低头想了一会儿，脸上依然满是疑惑的表情，“教授，我还是想不出您所说的这些与这个烟墩、中轴线还有咱们要寻找的秘密有什么联系？”

    呵呵，姜无为轻轻笑了两声，好像是在课堂上面对自己的学生一样，用称赞的口吻说：“这个问题提得好，刚才我已经说过了，这个九宫图是一个全息图像，它的奇妙之处就在于将宇宙中的各种因素都融合在一起。下面我再把五行中的火与水两种元素在九宫中的位置标上，你就能明白其中的含义了。”

    姜无为边说边在数字9的旁边写上火字，在数字1的旁边写上了水，然后对巴阿茹娜说：“你看，五行中的火与水两大元素在九宫中的位置分别在一宫和九宫，你还记得在来永定门的路上，那个司机师傅所说的话吗？”

    “他说白云观的道长亲自在京城的东南西北中五个方位，设定了金木水火土这五大镇城宝物，而城南的宝物就是这烟墩……”说到这里，巴阿茹娜顿时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惊喜地说：“我明白了，按照方位与五行八卦之说，南方属火，而这个烟墩以前又是烽火台，自然就是五行镇物中的火镇。”

    姜无为微笑着点点头，“不错，真正的秘密应该在烽火台上，杨静山所作的《燕墩竹枝词》中说烟墩‘正对当年丽正门’。刘秉忠在设计建造元大都的时候，将这座烽火台设计在中轴线的正南端，而且正对丽正门……”

    说话的同时，姜无为的眉头逐渐紧蹙在一起，沉思了几秒钟后突然指着旁边的烟墩说：“我明白了，它应该就是通往大禁地的起点！”

    “烟墩是通往大禁地的秘密起始点！”巴阿茹娜睁大了眼睛吃惊地说，愣了片刻后随即摇着头，“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如果这里是前往大禁地的秘密起始地，那我阿爸他们每年去大禁地祭祀的事情早就被人知道了，再说他们什么时候来北京集合过？教授真会开玩笑……”

    姜无为一脸严肃地说：“不，我没有开玩笑，我说的是真话。”

    （2）

    塞尼尔忘记了姜无为离开书房的时候带走了自己的那把P220手枪，他掉转车头准备再次撞击姜无为的时候，突然看到对方拔出枪来，塞尼尔赶紧向右侧俯下身体来躲避，不过还是有一发子弹击中了他的肩膀。

    塞尼尔感觉像是挨了重重的一拳，长期吸毒已经使他的神经变得麻木了，所以疼痛感不是很强烈，塞尼尔只是感觉左胳膊似乎不那么灵便了，他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撞死姜无为的机会，所以驾车逃离了现场。

    虽然不是很疼痛，但是伤口却在往外流血，塞尼尔知道必须尽快处理伤口，否则坚持不了多久。而且这辆车也不能再用了，前挡风玻璃上有好几个弹孔，开着这样的车满大街跑，很快就会被警察拦截下来。

    慌不择路，塞尼尔驾车一直沿着永定外大街往前行驶，忽然看到前面路牌上有地下停车场的标志，来不及多想，急忙打方向盘，拐进了驶往地下停车场的通道里，这时他才注意到这是一家大型购物中心的地下停车场。

    塞尼尔选择了一处僻静的角落将车停下来，长长地喘了一口气，感觉半边身体都湿漉漉的，他拔出插在腰间的那把锋利的猎刀，用刀尖将伤口处的衣服割开。

    随后，塞尼尔取出一支混合着毒品的香烟，点燃后狠狠地吸了几口，顿时感觉轻松了不少，然后取出急救包和藏匿在车座下的海洛因。塞尼尔咬着牙，右手握住刀柄，将刀尖扎进伤口中，慢慢地将弹头抠出来，随后将白色的海洛因粉末倒在手掌上，再将手掌猛地捂在了伤口上，停了一会后，取出急救包里的纱布和绷带，将伤口包扎起来。

    做这一切的时候，塞尼尔的脸上除了流淌的汗珠看出太多的痛苦表情，似乎受伤的不是他自己。事实上从听到格雷·汉克斯被人杀死的那一刻起，塞尼尔已经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了。

    这些年来，格雷·汉克斯已经把塞尼尔灌输成了一台只服从自己指令的机器，一具惟命是从的行尸走肉。在塞尼尔的意识中汉克斯就给了他生命和一切的上帝，得知汉克斯死亡后，塞尼尔的内心顿时一片空白，他感觉自己能做的就只有一件事，杀死原来跟踪的目标，在他的意识中杀死了姜无为就等于为老板报仇了。

    塞尼尔刚包扎好伤口，还没来得及换上衣，从旁边走过来一个保安，边走边巡视着通道两边停放的车辆，看样子是负责停车场安全的，当注意到路虎车的前挡风玻璃有几个弹孔后，保安愣了一下，心想这么豪华的车如果在停车场出了问题自己可付不起这个责任。

    保安走进越野车想查看一下情况，忽然看到驾驶室里竟然有人，于是走到车旁边，轻轻地敲了一下车门问道，“先生，您的车是怎么了？”

    塞尼尔打开车门，猛地从车里跳出来。

    地下停车场的光线有点暗，再加上车窗上贴着深色太阳膜，保安并没有看清车里人的情况，当塞尼尔跳下后，保安被吓了一跳。

    只见出来的人光着半边膀子，上面缠绕着绷带，身体上还有大片鲜红的血迹，保安睁大眼睛惊恐地问：“你……你这是怎么了……”

    不等保安的话说完，塞尼尔的右手像一条毒蛇一样突然伸出来，一下子捏住了保安的喉结，保安本能地用双手抓住了塞尼尔的胳膊，张大嘴要呼叫，还没叫喊出来，他就听到了自己喉结软骨被捏碎的声音……

    塞尼尔右手抓住保安的脖子，左手将车后门打开，随后将还在挣扎的保安拖进了车厢里。

    几分钟后，身穿保安制服的塞尼尔从地下停车场里走出来，沿着永定门外大街向北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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