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动的黑金-较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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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黎建斌的桌面上,那薄薄的几页泥浆化学药品检验报告,显得很刺眼。

    他目光空洞地盯着报告,心里烦躁,就想吸支烟,在抽屉里胡乱翻出一盒烟,不知放了多久了。他戒烟好几年了,吸了一口觉得嗓子发辣,呛的忍不住咳嗽起来。缕缕烟雾,从指间的烟头升起,缭绕着渐渐散去。他无力地将身子仰靠在椅背上,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像是要把心中的郁闷呼走。这个陆平遥的确不地道,项目部每年给他那么多的业务,正常的利润已经很可观了,可他偏偏还不满足,时不时地搞些残次品,用来降低采购成本。这下好了,梁思勇一来就赶上了几次卡钻事故,偏偏又与陆平遥的泥浆药品质量有关。这次药品全面质量检验,不合格率达到了30%以上,退货是无疑的了,赔偿问题接下来怎么谈,可不好说呢。

    冥思苦想间,香烟快要烧到手指了,黎建斌急忙按灭烟头。

    现在看来,泥浆药品事件,还是交给梁思勇处理为好。梁思勇也与那些人没有交往,快刀斩乱麻,迅速处理了最好,如果引来麻烦,他还有回旋的余地。其实,黎建斌与陆平遥打交道,一直是谨小慎微的,他太了解陆平遥那些人了,贪婪且又凶狠,与他们保持一定距离是最好的方式。然而,生活绝非空中楼阁,与他们的距离好拉开,但尺度很难把握,正像人们常说的,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前几年,孩子出国留学,陆平遥主动找到了他,说一个朋友在澳大利亚,可以帮助办理一切手续,并提供住处,说是朋友的房子,闲着也是闲着,正好让孩子帮着照看房子。

    起初,黎建斌不同意,他心里非常清楚,嗟来之食,岂能安心享用。陆平遥后面还不定憋着什么事情要他做呢。但陆平遥却显得异常豪爽,拍着胸脯大包大揽,言称一个小孩子在外面,很不安全,有个人关照会好很多。这话黎建斌听进去了,他倒不是贪图那点儿小便宜,他是被陆平遥的“安全”问题唬住了。是呀,孩子一个人在外面本来就不放心,如果得罪了陆平遥,他在孩子身上用点儿手段,他后悔都来不及了。没有办法,他接受了陆平遥的好意,但这些年来,他尽量与陆平遥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当然,在陆平遥的一些事情上,他尽量开绿灯,遇到问题也尽力回避直接冲突。

    思路既然已定,作为项目部的一把手,也不能袖手旁观,必要的姿态还是要做的,他把梁思勇和乔榛找来,商量下一步工作。

    梁思勇看了报告,心里有一种莫名的冲动。不知怎的,自打见到陆平遥,他就从心里烦这个人,那不可一世的暴发户样子,整个就是不可理喻的社会渣滓。现在终于抓到了他的把柄,要让他知道石油人眼里是不揉沙子的。

    “陆平遥的公司叫什么?”梁思勇问。

    “腾阁公司。”乔榛说。

    “乔工,从目前掌握的资料看,项目部终止与腾阁公司年度供货合同,法律上没有障碍吧。”梁思勇又问。

    “合同中有质量条款,有了这份检验报告,没问题。”乔榛回答。

    “思勇,撤销合同,会引发很多后续问题。他们这些人盘踞在这里,势力很大,我们一时也很难找到敢给我们供货的,你考虑过吗。”黎建斌问。

    “西普也是共产党的地盘,他还能带人来砸场子,阻断我们的对外交往。”梁思勇有些不忿地说。

    乔榛淡淡地说:“砸不砸场子不好说,但让我们不消停是肯定的。以前,这种事情不是没发生过。”

    黎建斌见乔榛要打开话匣子,就打断了他的话:“强龙难压地头蛇。这话不能全信,但也要有所准备。我们现在要做的事情,一定要有回旋余地。”

    梁思勇好像十分赞赏黎总的话,不住地点头称赞,思索了片刻说:“黎总的提示很重要,我看与其保守地隐忍,不如瞧准他们的软肋,伺机待发。”

    “你有什么想法?”乔榛问。

    “想法倒是有些,只是还不成熟。我们是不是考虑起诉,要求腾阁公司赔偿。”梁思勇迟疑地说。

    “梁总,这种官司很难打的。卡钻固然跟泥浆有关,但其他因素也很多。我们在这里打官司,天时地利人和,一样不占,这种旷日持久的官司,输赢很难预测。”乔榛提出了质疑。

    “乔工说的有道理,但我们可以拿起诉赔偿说事,也算是引而不发吧。但现在有一个问题,假如腾阁公司反起诉我们不履行合同,法院审定期间,我们停止他们的供货,问题就复杂了。”黎建斌被提醒了,他提出了新问题。

    梁思勇一时也没了主意,点上一支烟闷头吸着。

    “说句不该说的话,我们讨论的这些,都是理论上的东西,陆平遥不会按常理出牌。我们考虑的不是用不用腾阁公司,而是货品质量问题,假如腾阁公司能提供合格的药品,我们没有必要非得赶走陆平遥。”乔榛有些沮丧地说。

    梁思勇面露不悦,刚才三人的意见都挺一致,说着说着就有了分歧,而且又开始倾向陆平遥。最近,他也听说了一些陆平遥的事情,这个靠道上起家的黑社会老大,绝不会文明地退出已占领的市场,何况这是一个利润相当丰厚的市场。看来,要想斩断陆平遥与项目部千丝万缕的关系,绝非易事。

    “黎总,为了控制住局面,我个人意见此次出手要硬,不能给陆平遥以幻想。不然,今后还会有张平遥、李平遥出现。”梁思勇决然地说。

    黎建斌思索了片刻说:“思勇,处理这件事情你全权负责,主要基调是给腾阁公司压力,确保今后货品质量。在合同问题上,回避撤销合同的提法。”

    梁思勇心里起了疑惑,黎总定了调子,他也不好再反驳,毕竟在这件事情上,处理权交给了他。他想着说:“黎总,你看这样行吗。我们暂停其供货。为了不激化矛盾,我们暂不提起赔偿诉讼,静观其变。”

    二

    黄毛被扭送到派出所时,想保持着大义凛然的神情,可被那些人一路上不断地暴揍,每走一步都很艰难,几乎腰都直不起来了。进了派出所,黄毛有了到家的感觉,起码不再让那些人折腾了。他注意到,打人的几个家伙,对他下手是有讲究的,对他的肚子可以说下死力气,用脚踹时也毫不吝惜力气,但对他身体别的部位下手,力度控制得很有分寸。

    黄毛在社会上混了多年,当然知道这些人是不想留有证据。

    半夜三更的,一群人闹闹哄哄地说抓了一个强奸犯,值班警察有些不耐烦,对着众人喊:“闹什么闹,这是洞房吗,没事的都出去。”

    高个男人一摆头,几个男人悄无声息地退到门口:“警察同志,这是这家伙的认罪书。”

    警察没有接那张纸,高个男人识趣地将纸放到了桌上,站在一边等着。

    警察瞥了一眼桌上的认罪书,又看了一眼黄毛,慢条斯理地说:“那个女娃娃呢。”

    “被这小子祸祸了,寻死觅活地没脸见人了。”高个男人说。

    “她得过来,要做笔录的。”警察说。

    “好,明天让女娃的家长带她过来。”高个男人无奈地说。

    警察没心思磨嘴皮子,打着哈欠,喊来一名干警,把黄毛带走了。

    黄毛一个趔趄被推进了一个房间,随着咣当一声门响,光线顿时昏暗下来了。好一会儿,他才适应了屋里的光线。这是一间六七平米的小房间,没有窗户,没有任何家具,只有房顶上挂着一盏昏暗的小灯泡,似乎已经奄奄一息了,四周墙面脏兮兮的,已经看不出白灰的颜色。他找了一块地面稍显干燥的地方,沮丧地一屁股坐下,头靠在脏乎乎的墙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黄毛觉得屁股和腿都麻木了,他艰难地爬起来,活动一下酸痛的身子,去推厚实的房门,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他使劲儿踢了两脚门,发出两声沉闷的“咚咚”声。操他妈的,咋没人搭理我呢,他心里骂着。

    进了这里,不是着急的事情了。黄毛在屋里驴拉磨似地转着,直到感觉天旋地转了,复又坐到了地上,斜靠着墙想心事。当他被捉后,很快就意识到这些人是有备而来,在那些人逼梁倩倩时,他就知道这一定是陆平遥在报复他。这孙子够狠,想出这么个损招来,他心里骂着。心里骂完了,他开始怨恨自己太大意。

    猛然,他有了一个可怕的念头,梁倩倩在这里扮演了什么角色呢。他仔细过滤着,想着梁倩倩的表现,她是否与那些人合伙整治自己呢,如果是那样的话,自己就太傻冒了,会让人笑掉大牙的。这么想着,他觉得心口有些痛,他对梁倩倩是动了真感情的,男人最怕感情被欺骗的。黄毛的情绪有些焦躁,身子靠在墙上像是有千万根针在刺他。

    不会的,梁倩倩不会的,他努力否定自己的想法。梁倩倩确实没有可疑的地方,可她即便做了些对不住他的事情,那也是被逼的。她一个女孩子,怎么能扛得住那些野兽的威逼呢。他开始有些恨自己,事情还没到哪儿呢,就把人家女孩儿想歪了,她把贞操都给你了,这对于一个女孩儿是多么重要啊,你还怀疑人家的动机,你算他妈的什么东西呀!

    大概是因为被打后的疲惫,黄毛不知不觉睡着了。等他醒来时,除了浑身无力,就感觉肚子很饿。独自一个人蹲在黑屋里,也不知多长时间了,居然没有人再理他,这让他十分着急。他是属于那种人来疯的性格,现在独处一室,连个说话的都没有,那种难受的滋味只有他自己清楚。

    三

    黄毛两眼望着前面,眼神迷离透着无奈。

    屋外的嘈杂声,把意念中的他惊醒。他仔细倾听,怕是自己出现了幻觉。他仔细听时,什么动静也听不到,他扑棱扑棱脑袋,想把鬼影晃动一般的声音弄清晰,可什么也没有,他的思绪渐渐的清晰起来。

    陆平遥绕这么大的弯子,除了要整治他,肯定还有别的想法。他被关押,恐怕是给梁思勇看的。梁思勇来了以后,陆平遥的麻烦就来了,在项目部挣钱难度也加大了。梁倩倩此时会怎么样了,他们肯定会用各种手段,逼她承认被强暴了。现在看来,陆平遥一定有控制她的底牌,不然不会贸然用这种手段。

    黄毛好像是被遗忘了,一直没人理他。好在黄毛不是第一次进来,他知道接下来的日子更难过,他开始闭目养神。

    其实,寂寞对他来说,是最大的折磨。

    房门咣当一声被打开:“出来。”

    黄毛知道这并不是自由的声音,但他心里还是涌出了一种难以掩饰的快感。他被带到一间同样破旧的房间,只是房间要大很多,也有窗户,阳光可以很流畅地洒进来。他被勒令坐到一把椅子上,对面一个长桌后,一把四人坐的长条椅,也只有在这个地区还能见到这种椅子,两个男警察各坐一端。他们旁边还有一个小方桌,后面坐着一位年轻的女警察。黄毛看她时,眼前不由得一亮,这么漂亮的小妞,在这里当警察,有些糟蹋容颜了。

    他想着,不由地摇着头,嘴里情不自禁地发出“啧啧”声。

    “老实点。”坐在对面的一个四十多岁的警察厉声说。

    黄毛这才注意观察,对面的两个男警察,一个年约五十来岁,模样挺憨厚,黑红的脸膛,典型的西北汉子模样。他旁边的那位警察,也就二十几岁,冷冷的样子,一看就是个雏。

    “姓名。”中年警察问。

    “黄毛。”

    “姓名。”中年警察口气变得更加生硬。

    “黄毛”

    中年警察“啪”地一掌拍在桌上:“老实点儿,你难道不明白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黄毛一脸的委屈相,说:“我还不老实吗?他问一遍我说一遍,又问,我又说。”

    年轻的警察慢慢地站起身,很悠闲地走到黄毛身边:“起来。”

    黄毛瞥了他一眼,满不在乎地站起身,挑衅似地仰着脸,斜着眼睛看坐在记录位置的女警察。

    年轻警察猛地抓住黄毛的头发,往下一按,一只拳头狠劲儿捣在了黄毛的肚子上,又一拳,他好像还不解气,奋力地又是一拳。然后,很悠闲地回到了座位上。

    黄毛吃力地直起腰,冷冷地盯着年轻警察,礼貌地微微鞠躬说:“对不起,让您受累了。”

    他话说的异常客气,但分明透着一种挑衅,说完他也坐下了。

    “姓名。”中年警察再一次问。

    黄毛不再作声。中年警察耐着性子,口气里分明带出火药味:“说话。”

    半晌,黄毛突然问了一句:“你知道鱼为什么不会说话吗?”

    中年警察有些丈二和尚摸不到头,随口说:“为什么。”

    “道理很简单,你的头被按在水里还会说话吗。”黄毛说。

    一边记录的女警察,她被黄毛的话吸引了,笑吟吟地抬起头看他。黄毛注意到了,便有些得意,身子不禁正正。

    中年警察脸上露出一丝冷笑,口气却稍加缓和:“你的头已经浮出水面了,请说出你的姓名。”

    “黄毛。”黄毛回答得非常认真。

    “没让你说外号。”中年警察真的有些不耐烦了,厉声说道。

    “我爸就给起的这个名字,身份证能作证吧。这也怪我老爷子,年轻时就喜欢外国女人,尤其是黄头发的女人,大概是意淫的作用吧,生出的我头发是黄的。所以,起了这么个名字。”黄毛解释着。

    一边记录的女警察,忍不住抿嘴笑了,她的笑极富魅力。

    四

    她没有梁倩倩好看,黄毛不自觉地在心里做着比较。他心里不由得涌起一丝歉疚,后悔不该与她发生那种事情,她还是一个涉世不深的女孩子,今后的路还很长呢。

    “你知道为什么到这里来吗?”中年警察问。

    “知道。”黄毛认真地回答。

    “老实交代。”

    “警察同志,这里的治安实在太差,你们应该好好整治整治。”黄毛非常诚恳地说。

    “交待你的问题。”中年警察厌烦地说。

    “我和女友谈情说爱时,忽然遭到一帮恶徒的绑架。警察同志,他们太野蛮了。”黄毛说。

    中年警察“啪”地一拍桌子:“这里是派出所,你再放肆,我们可就不客气了。”

    黄毛一副大彻大悟的样子,晃着脑袋环视着屋里:“你们这里的房间也太破了,该好好装修一下。警察同志,你们跟我们工人阶级也别太客气,权力不用可要作废的,现在不是兴赞助吗,你们要是需要什么,我可以牵个线,项目部的黎总,那可是个阔主,把你们这里收拾一下,改变一下破旧的环境,免得留不住金凤凰。”

    年轻的警察再也坐不住了,“噌”地又站起来。他早就看不惯面前这个家伙了,一副流里流气的样子,到了这里还不停地拿眼瞄女人。

    中年警察拦住了他:“你不用在这儿胡搅蛮缠,你要是愿意在这里呆着,我可以成全你,给你充足的时间考虑。你要是早交待,就可以少受些苦,你的犯罪行为是抵赖不了的。”

    黄毛认真地看着警察,他一时弄不清楚,这些人是否被陆平遥买通了,只是在这里走走审讯的形式。

    中年警察晃了一下认罪书,又把那件粘着血渍的衣服抖了一下。大概是衣服上的土太多,或者是有什么别的味道,年轻警察皱着眉,把头偏向一边。

    “她还是个女孩子,今后还要嫁人的。你要是还有一点儿良知,没有必要再装疯卖傻,这对你没好处。仅凭这些证据,给你定罪就没问题。”中年警察劝解着。

    “他们是在陷害我。倩倩她是我的女朋友,我们一起是双方情愿的。”黄毛说。

    “结婚几年了。”中年警察不经意地问。

    “有几年了。”黄毛说。

    “那她怎么又成了你的女朋友?”中年警察厉声问。

    “你也不用绕我,我快离婚了,我准备娶她。”黄毛直截了当。

    “你糊弄鬼啊。”年轻警察说。

    黄毛非常清楚,既然让那些人给弄进来了,就不会轻易出去,独自被关着的滋味实在难受。现在面对审讯,也算有个人说话,不如态度好点,还可以多跟警察聊会:“从认识她开始讲吧。”

    “简单点,你是怎样强暴她的。”中年警察有些迫不及待。

    黄毛像是不好意思,目光扫向记录的女警察,不怀好意地笑笑:“那点儿事还是不说的好。”

    女警察低着头,专心做着记录。中年警察绷着脸,一身正气地看着黄毛。

    “那天,她去队上找我,商量我什么时候回去离婚。我能不能先说说,我那老婆偷人的事情,那可是让我逮了个现行。”黄毛谈兴很浓地问。

    年轻警察极不耐烦,硬生生地说:“说与本案有关的事情。”

    “当然有关了。”黄毛信誓旦旦地说。

    “所以你就报复社会。”中年警察说。

    “嗨,警察同志,你们这是给我定性吗,那我可是比窦娥还冤枉了。”黄毛夸张地喊着。

    中年警察不说话,冷冷地看着黄毛,像是在旁观一个小丑的表演。

    黄毛被他的眼神激怒了,老子在你们眼里就成不了好人,既然如此我就给你们表现一把。

    “我俩有了那个,过程也很自然。我虽然只是一个老钻,可那也是国企员工,是端铁饭碗的。她怕我反悔,说是要把身子给我,我哪儿能同意。我就送她回住处,半路上我俩当然会有一些亲昵动作,情绪又有些冲动。她说要马上离开这里,什么时候再见不好说,让我抱抱她。你们应该清楚的,女人身体的魅力很难抗拒。她用细嫩的小手抚摸我,痒痒的,很撩人的。我还是一个比较坚强的男人,我一直控制着,控制着,最后还是控制住了。我是怕她伤心,才解她的衣扣,她浑身战栗。女人有了欲望,我作为男人能不帮忙吗,何况我们又不是外人。结果实在挺不住了,下面的家伙也不受理智支配了,下面的事就发生了。”

    警察没有打断他的话,面无表情地听着,像是判断他说的话,里面有多少是真的。

    “我俩的感情是真挚的,我给她带来的享受是真实的,也只有女人能理解。”黄毛说着,又偷眼瞄着女警察。看来,她的确是个新手,记录时头低得快要埋在纸上了。

    “我俩一丝不挂,搅在一起。您别误解啊,我俩是情感搅在一起,爱融合在一起。我那下面的家伙碰到她那里时,她浑身战栗的太厉害了,我有些害怕,怕伤害她,我迟疑了。过了好久,她好像是感觉到了,主动配合着……”黄毛说着,自己似乎被感动了,开始沉默不语。

    屋里出现片刻的宁静,青年警察语气沉重地说:“挺能编啊。”

    “信不信由你,反正我们是真心相爱的。”黄毛郑重地说。

    五

    185钻井队井场上,只有发电机在单调的轰鸣,井场上空不再那么喧嚣了。

    快到吃午饭的时候,钻工们都挤在了野营房里,懒散地抽着烟闲聊着,等着食堂炊事员来送饭。钻台上井位定向的工程人员在井口忙着,一辆仪器车摆在离钻台一百多米的位置,一根小拇指粗的电缆从车里引出,通过绞车下到井里,检测钻井方位是否正确。

    现如今的钻井技术,着实让老钻们咂舌,居然能把井打出“花”来。这些年,钻井技术和设备的更新,早已从一个平台打一口井,发展到了一个钻井平台,能打出数口定向井或水平井,让从事了多年的钻井工,也感到不可思议。

    目前这口定向井,已经到了关键时期。定向井的技术人员,正在测试井的定向位置,这口井的目标井底斜达四十度,钻井难度非常大。钻工们这时可以休整一会,起码中午饭他们可以吃的消停些。

    白班本该黄毛当班,但他昨天一夜没回来,程青只好带班,一路上他不住地数落黄毛,说这家伙见色忘义,班都不上了,带了梁倩倩不知道哪儿逍遥去了,回来一定要狠宰他一把,买两瓶好酒,在食堂摆一桌。直到林队长上井时,发现黄毛没来,才知道他一夜未归。

    “他没说去哪儿?”林队长不放心地问。

    “黄哥带那个女孩儿一起走的,也没说去哪儿。”程青回答。

    “这家伙欠收拾了,也不看看是什么时候,定向打偏了,咱们谁他妈的也别想好过。”林队长恼恨地说。

    程青自然明白林队长的意思,钻井定位的关键时刻,黄毛不打招呼就玩儿失踪,这几乎等于战场上开战前夜,士兵悄无声息地溜了。为了不让前期工作付诸东流,林队长亲自顶班,把自己降为司钻。程青虽然有些不悦,但他也不敢说什么,毕竟自己只是个副司钻,操控刹把的技术还不敢跟队长较真。

    黄毛失踪了,但并没有引起人们的警觉。他在平时也总闲不住,神出鬼没的让人难以了解行踪。钻工洪波是黄毛的铁杆,见林队有些着急,殷勤地递上烟说:“头儿,别生气嘛,黄哥三十大几的人了,老婆不能用了,摊上个喜欢的女孩子不容易。你不让他解决一下生理问题,憋的他净生事。”

    “对,他回来以后,还让他表演节目,表演不成功,扣他工资。”程青在一旁抢着说。

    林队不屑地说:“就他那怂德行,表演节目会有人看。”

    洪波呵呵地傻笑着,幸灾乐祸地说:“林队,你太小瞧他了”

    程青忙殷勤讨好:“林队,黄哥和我们打过赌,你猜我们赌什么,程青想卖个关子。”

    林队沉了脸,一巴掌搧在程青的脖子上:“我愿意听你扯犊子,是吗?”

    程青一缩脖子,舌头伸出老长,立时乖了许多:“透露一个消息,但仅限于林队你知道,千万不能让梁总知道,要不黄毛非扒了我的皮。前段时间下零点班,黄毛让宿舍里的几个小子看毛片,他说了,谁要是下面的家伙硬,就让他挂水壶。林队,你猜怎么着。”

    林队见程青又要卖关子,眼一瞪,吓得程青忙接着说:“黄哥这家伙忒坏,他把声音开得超大,自己悄悄用棉球堵上了耳朵。结果宿舍里的人,实在经不住那撩人的呻吟声,下面的家伙都能挑起水壶。他却跟没事人似的,下面没有一点反应。”

    林队也被逗乐了,也不再虎着脸,人们说笑着,炊事员老范送午饭来了。

    人们呼啦一下围过去,打开盛菜的盆盖,诱人的红烧肉顿时激起了人们的斗志,一个个伸盆让厨师盛红烧肉。厨师旋即将红烧肉盖好,打开了另一个盆,那里是人们顿顿吃的炒土豆片,里面掺着一些肥肉片。

    林队用饭盆底在老钻的背上敲着:“都长点儿出息,没见过饭啊。”

    “队上今儿猪肉不多了,这是给定向井的那帮爷准备的。”老范解释着。

    “他们算个屌。”程青嘟囔着,嘴里咽着唾沫。

    程青的话音还没落,林队就急了,抬脚就要踹,程青急忙躲开。林队骂着:“他妈的一群猪脑子啊,没看见定向井的那些爷们儿在忙着吗。”

    “林队,你有病吧,你以前哪儿把这帮孙子当回事了。”洪波在一旁说。

    “说你们是猪脑子,你们还觉得冤。梁总不是说,从这口井开始,推行单井费用承包吗。那帮爷们儿要是给我们方位定准了,让我们少费些工夫,可以节省多少钱,你知道吗?”林队不屑地用语言敲着。

    “来几块也行啊。”程青经不住红烧肉的诱惑,在一边小声说。

    林队掀开盆,看了一眼,说:“给每人少盛一点儿。”

    “哦。”老钻们过节一般欢呼起来。

    老范给钻工们盛好了米饭和土豆片,这才小心翼翼地盛了一小盆红烧肉,然后放在桌上,大伙儿蜂拥着伸筷子夹红烧肉。程青双手挡住大家的筷子,人们根本顾不得那些,找着缝隙往里下筷子:“别,别抢。让队长同志先吃。”

    话音未落,程青猛的一个喷嚏,霎时唾沫星子飞溅,红烧肉像是被喷雾器扫射过。他佯作歉疚地看大家,埋怨道:“叫你们慢点,偏不听,行了吧,我肝功能不好啊。”

    猛的,大伙的筷子停在了半空,迟疑着是否还要夹红烧肉,程青慢条斯理地端起盛肉的盆,不好意思地说:“别传染你们肝炎啊。”

    洪波像是清醒过来,一摆手大声说:“打丫的。”

    人们放下饭盆,七手八脚地把程青按在地上,一阵拳脚,程青杀猪般地嚎叫起来。

    六

    不大的野营房里,老钻们七手八脚地捶着程青。

    “好了,这是井上。”林队吼起来。

    或许,是林队的话起了作用,人们猛然想起关键的事情,迅速撤出战斗,抄起筷子奔向红烧肉。程青揉着酸痛的肩膀,抻头看盆里的红烧肉,连肉汤都被馒头蘸干净了。他环视着吃得满嘴流油的老钻们,忿忿地说:“妈的,肝炎菌都在你们肚子里爬呢。”

    “你别说,带肝炎菌的红烧肉,真香。”洪波满足地咂着嘴,满足地说。

    程青沮丧地端起饭盆,上面的土豆片,让他一点儿胃口都没了:“你们也太没人性了,一口都没给剩。”

    没人理他,人们只顾闷头吃饭。他悻悻地端着盆来到炊事员面前:“老范,给点儿肉汤吧。”

    老范见程青可怜兮兮的样子,想给他盛些,但却被一阵乱哄哄的吵闹声,给吓住了:“范师傅,你要是给他,我们跟你没完。”

    “程青,你将就着吃吧,我可不能犯众怒。”老范幸灾乐祸地说。

    程青气的把饭盆扔在桌上,赌气地坐到了一边,见人们并不理他,他便恼羞成怒地说:“吃,吃,别噎死你们,没良心的东西!黄哥还不知道咋样呢,你们也不想想他啥时误过班?”

    人们吃着红烧肉的美好心情,像是一个泡泡,被程青的话给刺破了,筷子忽地停在了半空。是呀,黄毛平时虽然疲疲沓沓的,但从未一声不响地就不上班,莫不是真的出了什么事。这么想着,人们的心里就不安起来了。

    这时,值班房的门哐当一声被推开,定向井的一个小伙子冲了进来:“林队,外面有几个人捣乱。”

    “妈的,活腻歪了。”程青从地上“噌”地蹿起来,箭一般地冲了出去。

    井场的场地上,有五六个男人围着定向井的仪器车转悠,两个定向井的工作人员劝阻他们离开,可阻拦没有任何效果,其中一个人居然爬上了仪器车。

    “下来。”冲在前面的程青,恶狠狠地喊。

    那几个人,根本没把来人放在眼里。程青上前,一把将刚爬上车的年轻男人拽了下来:“妈的,找死啊。”

    被拽下来的男人,明显带着些醉意,他咧着嘴傻笑着:“你……你再说……说一遍。”

    程青忍着心里的火气。被抓下来的男人的确喝多了,说话不利落,脚下也打着晃,一不留意被仪器车上通往井口的测试电缆绊了一下,一个趔趄摔在了地上。

    “妈的,谁绊了我。”醉酒男人身子歪在地上骂着。

    程青蔑视地笑笑,他真想一脚把他踹过去,让喝点儿酒就不知道好歹的小子长点儿记性。

    男人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气急败坏地对着同伙儿喊:“把钳子拿来。”

    男人说着,动手要剪电缆。在场的人都傻了,谁也不会想到这个男人会有这种举动。大概是应了那句话,无知者胆大,那个男人也许不知道,这一钳子下去的后果。定向井仪器车的滚筒上,大约盘着五六千米的缆绳,这一剪刀下去,缆绳将全部报废不说,缆绳下面的仪器就要落入井中。先不说设备价值,单就打捞这些缆绳和仪器,就要动用各种手段,事故处理顺利少则也要花几十万元,如果不顺利那就很难估计损失了。

    林队一个箭步冲过去,抓住了醉酒男人的手,将他硬性拖开。来找事的几个男人,上前撕扯林队,程青早已按耐不住情绪,一声呼叫率先冲了上去。等林队醒过闷来时,井上来的几个男人,早已被打得东倒西歪抱头鼠窜,跑的不知去向。

    “操他妈的,就这点儿尿性,还来这里捣乱。”程青骂着。

    “林队,他们可能是附近村里的,喝了酒咋到这里闹事呢?”洪波虽然只是个钻工,但在井队呆久了,对一些事情见得就多,他感觉这些人来闹腾,好像里面有些蹊跷。

    “不管他们是哪儿的,再来照样干他们。”程青信誓旦旦地说。

    林队沉思半晌,对洪波说:“我看这些人来者不善,你马上回去,告诉指导员让全队做好准备。”

    洪波迟疑地看着林队:“不至于这么邪乎吧。”

    “快去!”林队斩钉截铁地说。林队虽然意识到了事情不很简单,但最后会发展到围攻井场,以至井队生产几乎瘫痪的地步,这是他万没想到的。

    七

    黄毛失踪了。这个消息让梁思勇心里咯噔一下,再加上林队长汇报,说有人到井队滋事,直觉告诉他,看似偶然的两件事,可能蕴含着危机。为预防不测,项目部必须提早准备。梁思勇绝不敢怠慢,他向黎建斌汇报了情况后,就亲自去185队坐镇。

    “思勇,这件事情先不说有何起因,单就这件事而言,处理起来不会很容易。当地居民和企业员工的关系本来就是敏感问题,处理不好要酿成大事。你去队上也好,要尽量化解矛盾,我们毕竟在人家地盘上,一旦问题激化,就会引起连锁反应。”黎建斌忧心忡忡地说。

    梁思勇来到井队时,一切都很正常。

    定向井在做最后的一道工序,待确定准确方位后,井队可以马上开钻。梁思勇轻舒了一口气,也许是过于敏感了,上次来井上闹事的几个青年,可能只是喝多了酒,误闯到井场。他从钻台下来,把程青叫到井场边,问黄毛的情况,他最担心的是,陆平遥在与项目部的较量中,拿黄毛做筹码。

    “那个女孩儿来找黄哥,他们是一起走的。”程青知道,梁思勇和黄毛是师兄弟关系,所以并不隐瞒,把那天的事情经过全都说了。

    “他不会在酒馆吧。”梁思勇问。

    “我让人去过了,女孩儿也没有回去。”程青回答。

    梁思勇紧锁眉头,想着俩人都没去酒馆,那能去哪儿呢?

    “黄哥会不会送那个女孩儿回家了,要是那样,来回怎么也得两三天。”程青猜测着。

    “要是那样,他不跟你们说一声?再者,这可是人迹稀少的黄土高坡,半夜三更的哪能说走就走。”梁思勇说。

    程青一脸疑惑,他想不明白。梁思勇也沉默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心里愈发强烈。

    这时,远处传来乱糟糟的叫骂声,几十个拿着铁锨、钢叉和木棒的男男女女,陆陆续续地围在井场的出口,吵嚷着让井队交出打人凶手。梁思勇注意到,这些人大都是附近的村民,人群中还抬了一副担架,上面躺了一个浑身是血的人。梁思勇上前交涉,但人声嘈杂,并没有对话的意思,吵嚷着让交出打人凶手,不然血洗井场。

    “我是项目部的副经理,大家有什么问题,我们可以坐下来谈。”梁思勇在众人面前,高声喊着。

    “交人,不然砸了井场。”人群中有人在喊。抬着担架的人,开始往井场里闯。

    井场上只有十来个人上班,此时有些岗位还不能离人,梁思勇身后只有五六个工人,眼看局面就要失控了。

    这时,从井队的野营房里,忽然冲出了三十来人,迅速奔向了井场。林队早已做了准备,他带着钻工穿着工衣,头戴安全帽,手里拿着撬杠和铁锨,还有的拿着用气焊割成一米左右的硬钢丝绳。旋即,这些“全副武装”的老钻与那些不知从哪儿凑来的人相比,形成了对峙局面。

    梁思勇告诉林队,一定要让弟兄们保持冷静,决不允许擅自动手。

    “大家冷静些。你们不是想解决问题吗?可以派代表谈,如果大家不放心,咱们也可以到派出所解决。”梁思勇试图稳定大家情绪。

    对面的人并不买账,乱哄哄地又吵吵起来,有人还从后面扔土块过来,砸在梁思勇身边。林队和程青怕伤着梁思勇,一左一右地护住他。

    对面的人渐渐平静下来,一个五十多岁汉子走到人群前。梁思勇认出来了,这是附近村子的钱村长,他们在一起喝过酒。梁思勇心里感叹,也难为钱村长了,这里可是黄土高原,方圆十几里没有几户人家,让他凑几十人,也真的不容易。既然认识,事情就好说。

    “梁经理,我本不想参与这些事情,可你们的人打了我的村民,这你就别怪我了。”村长像是早有准备,他站在人群前,说话不卑不亢,但从话音中知道这件事情不会轻易解决。

    “钱村长,想不到咱们在这儿又见面了。”梁思勇苦笑着说。

    “梁经理,这是没法子的事,把人打成这样子,你们只有交出打人者了。”钱村长说着,一挥手,抬担架的几个人,把那个头缠纱布、满身鲜血的人抬到梁思勇面前。

    梁思勇回头狠狠地看林队,目光像是要吃人。林队看着担架上的人,急忙解释说:“梁经理,刚才我们跟那些人动手,根本没抄家伙,绝对不会有人受伤的。”

    “梁经理,你的人是说,我们在讹人了。”钱村长显然有些气愤。

    这时,钱村长身后的人又吵吵起来:“少跟他们啰嗦,不交出打人凶手,我们平了井场。”

    “钱村长,咱们都别激动。你看这样行吗,咱们先让大伙儿散了,大热天的别出什么事。你们有什么条件,咱可以坐下来慢慢谈。”梁思勇劝阻着。

    “不行。”村长身后的人又叫了起来。

    钱村长看着梁思勇,淡淡地说:“听见了吧,不是我说行就行的。”

    “钱村长,我们报官,让派出所处理。”梁思勇沉稳地说。

    这时,村民中有人又喊:“村长,不能听他瞎胡说,先把这个姓梁的收拾了,咱们再一起报官。”

    村民开始骚动起来,有些人跃跃欲试想往前冲。洪波早按耐不住心里的火气了,抖动着手里的铁杠要往前冲,梁思勇挥手制止了他。

    突然,从人群中冲出一个瘦男人,挥着铁锨向梁思勇狠狠砸来,梁思勇冷冷地看着,并不躲闪,他知道如果反应激烈,反击瘦男人的行为,可能会激起村民的过激行为。如果躲避这一铁锨,掉头跑开,也会让那些人耻笑石油人贪生怕死。

    人们被这突然的一幕惊呆了,谁都知道这一铁锨下去,梁思勇不死也会变成植物人。

    八

    陆平遥的电话,并没让黎建斌惊讶。陆平遥肯定坐不住,会联系他,一定是要他从中协调。陆平遥不会放弃这块市场,不但不会放弃,他还要想尽办法蚕食更多的利益。

    “陆总,今儿咋有闲工夫了。”黎建斌故作轻松地说。

    “黎总,我知道您忙。我一个小平头百姓,怎么敢轻易打扰您呢,我这不是遇到难事了吗。”陆平遥直截了当地说。

    “什么事情,还能难得住你这个大老板。”黎建斌笑着说。

    “是呀,难倒我的事情还真不多。但现在总有人要给我添点儿堵,而且这人还是您的手下。大哥,你知道的,我这人没别的毛病,就是讲义气。这件事情让我太为难了,有您在项目部当差,我不愿闹出大的动静,更不想牵扯面太大。”陆平遥话里软中带硬。

    “我的人给你添堵?这让我没想到,我的人居然还有这个本事。可话又说回来,我没啥面子好讲的,老弟不用太考虑我。”黎建斌并不买账,他把话顶了回去。

    “老兄不愧是场面上的人物,说出话来就是亮堂。大哥,话说到这份上,我也就不绕弯子了,你那个副经理是什么意思,借口泥浆药品质量问题,停了我的货,听说还要我赔偿。这里的事情您该清楚的,厂家货品质量有问题,咱找厂家调换货品嘛。杀人不过头点地,咱们共事多年,没必要斩尽杀绝吧。”陆平遥语气似乎很诚恳。

    黎建斌不说话,此时他不想有任何表露,也看看陆平遥接下来如何说。

    陆平遥见他不说话,知道点到了他的软肋。便语气缓和了许多:“大哥,他整治我,实际是给你看的。如果他要是想换自己的人供货,他可以直说,没必要绕这么大的弯子。”

    “陆总,你想错了。石油人没有那么龌龊。”黎建斌情绪有些激动。他是走南闯北的老石油,思想境界不敢说多高,但他知道即便与梁思勇存在分歧,也不能被人利用。

    陆平遥显然一怔,他没想到,黎建斌会如此袒护梁思勇,这还是喂了多年的黎总吗?他不由得警觉起来。

    黎建斌是干什么的,在外闯荡了一辈子了,什么人没有见过,岂能几句话就能就范。现在看来,黎建斌这些年不愿留把柄,他是有想法的。但有些事情做了,就别想逃脱干系,虽然有时是被动地接受。

    黎建斌的不卑不亢,有了一丝岿然不动的风范,这倒让看惯了打打杀杀的陆平遥,多少生出了一些敬畏。

    看来平时用的那些方法和手段,在黎建斌面前不过是些雕虫小技,如果他要是不前怕狼后怕虎,自己或许真拿他没办法。现在还没有到与黎建斌撕破脸的时候,万不得已,他也不想走那一步。

    陆平遥想着,口气也发生了变化:“大哥,您在那里我哪敢瞎想啊,兄弟只是看梁经理年轻气盛,担心他眼里不夹大哥。我不想让大哥被架空,咱兄弟共事多年,我得有兄弟的样子呀。”

    “陆老弟是聪明人,聪明人是不愿做糊涂事的。”黎建斌缓和了口气,他知道自己没有本钱翻脸的。

    陆平遥像是想起了什么:“老兄,听说你们与当地村民闹得挺僵,需要兄弟出面的话,你只管吩咐。兄弟毕竟在这里混了多年,说句话还是好使的。”

    黎建斌放下电话,心里久久不能平静,陆平遥的最后一句话,才是他的主要目的。当然,陆平遥不是雷锋,他出面解决问题,价码肯定不会低。看来,以前一直迁就陆平遥,不能说完全错了,他这种人不按照市场规则行事,你按照想当然的规则去做,往往就会麻烦不断。梁思勇现在刚触到他的利益,事情的发展就有些失控了。

    他不愿多想,担心井队与围堵人员真的发生冲突,影响的就不仅仅是项目部了,集团声誉都会受到影响。他想着再也坐不住了,出门喊了刘工,要去井队现场看看情况。

    “黎总,村民已经把通往井队的路堵死了,他们任何人都不让过去。”刘世坤说。

    “那也要去试试。”黎建斌决然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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