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动的黑金-躁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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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梁思勇离开茶馆,给小邢打电话,让他们收拾东西回了项目部。一路颠簸,梁思勇虽然感觉很乏,但还是直接去了黎总办公室。

    起初,在对待陆平遥的供货问题上,梁思勇是极端的强硬。在如何处理陆平遥供货质量的问题上,他坚持以快刀斩乱麻的方式处理。应该说他的出发点没有错,处理这种事情,方法也算比较有效,也没啥私心。但作为副手,他却犯了一个大忌,把一些问题和矛盾显性化,无疑是对一把手前期工作的否定。显示工作果敢,那要分是什么事情,不管三七二十一的一刀切,砍掉的就不仅仅是问题了,跟一把手的关系就可能被砍伤。

    西普的水有多深,梁思勇并不清楚,但他却毫无顾忌的下去了。

    好在黎总还算仁义,在他最需要支持的时候,黎总并没有袖手旁观,而且还实实在在地支持了他。在与陆平遥的这次面谈后,他深深地理解了黎总当初的难处。不管怎么说:事件的发展结果虽没有预期好,但也没让陆平遥得到什么便宜,起码让陆平遥知道挣石油企业的钱并不容易,知道肆无忌惮的行为会招致麻烦,甚至是致命的惩罚。

    梁思勇汇报了去西普的主要经过,轻描淡写地说了与陆平遥的讨价还价。他汇报时,态度谦逊,重点突出,完全没有了平时玩世不恭的神情。

    黎建斌是什么人,自恃阅人无数。他注意到了梁思勇的变化,心想这小子碰几回钉子算是长记性了,棱角是怎样磨圆的,你梁思勇会明白的。他在油田企业摸爬滚打多年,对石油人有着极深的感情,他也希望像梁思勇这样的年轻人快些成长起来。当然,一想到梁思勇随时会顶替自己,他的心里还是不太舒服,但也清楚这是大势所趋。他毕竟是该退下来的人了,不能干两败俱伤的事情,何况那也不能体现他的水平。

    俩人思维都有了这样的变化,相处起来应该比以前融洽了,但有些时候也未必尽然。

    梁思勇与陆平遥达成默契后,心里很是忐忑不安。他知道有些做法不妥,但这也是无奈之举,他担心黎总不理解,或许会抓住一些事情发挥。心想,发挥就发挥吧,谁叫自己当初非要切掉原有的供货商,现在又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呢!

    当黎建斌知道,他已同意陆平遥恢复供货,他的脸色沉了下来。

    梁思勇已经做好思想准备,黎总可能要发火。

    “思勇同志,你这是变相地牟取私利,谁给你的权力。嗯。”黎建斌脸色铁青,厉声质问。

    “黎总,你批评我,我不觉得憋屈。但你知道黄毛还在他手里,可以说是生杀大权在人家那边,我们总不能因为公司的事情,让黄毛承担莫须有的罪名。况且,最近一连串出现的事情你也看到了,大环境不支持我们。”

    “不支持我们?”黎建斌声音低沉地重复着,恼怒的情绪依然不能控制。

    梁思勇知道,此时不能呛着黎总,那样会更难以沟通。这么想着,他平静地说:“本来我是说要招标的,但我能让段昆此时介入吗?”

    黎建斌感觉到了自己有些失态,他端起茶杯慢慢地喝,借以缓解自己的情绪。梁思勇最近虽然处理的几件突发事情都挺顺利,说的好听些是比较出色地解决了几个棘手的问题。他开始飘飘然了,好像这个项目部就应该以他的意志为转移了。决不能让他有这种想法,要让他知道判断和处理问题,不是拍拍脑袋就行。

    “思勇,你也不用过于解释,有些事情我看得很明白。”黎建斌话说了半截停下来,看着梁思勇。

    “黎总,我并不想表白自己。现在的关键问题是能够保证顺利打井,供货商必须保证货品质量。这是我们的目的,也是原则。”梁思勇说。

    “如果你认为与陆平遥谈一次,就能解决供货质量问题,那你也太天真了。项目部的供货问题,也就没有现在这么多事情。”黎建斌知道,梁思勇的做法并不好推翻,但必须敲打他。不能让他感觉,他在项目部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更助长了目空一切、擅自拍板的气焰。

    梁思勇知道自己有些幼稚了,但话又说回来,合同条款在那儿摆着,到时可以按条款执行嘛。但他现在不能争辩,那样可能会适得其反。

    “给我来支烟。”黎建斌说。

    梁思勇赶紧递上烟点燃。

    黎建斌抽了一口,语气缓和了些:“最近让那个陆平遥折腾的,又要重操旧业了。”

    “少抽些,解闷。”梁思勇说。

    “不管是缓和与陆平遥的关系,还是继续对他采取强硬措施,我作为项目部的经理,只要是对项目部有利,都会支持你的。你记得当初,我是怎样分析的嘛,我们在这里打承包井,不比我们在自己的油田施工,很多问题不是用惯性思维能解决的。”黎建斌耐心地说着。

    梁思勇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冤,按照黎总的说法,当初就不该折腾。心里想着,他想辩解几句,但还是忍了。

    “你刚才说从货款里拿出一定比例,成立什么基金。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在货款里提成,这是公开违规,甚至可以说是违法。”黎建斌说出了最想说的话。

    “黎总,这是在供货商的合理利润里拿一块儿出来,并不损害我们公司的利益。”梁思勇解释着。

    “合理。我们按什么价格支付货款算是合理的,你说得清楚吗?”黎建斌质问。

    梁思勇在企业“混”了这么多年,许多事情还是看得很清的。黎建斌不高兴的原因,关键还是权利问题。但这些话又不能拿到桌面上说,那样太没水平了,所以抓到能够发挥的问题,深究狠抠,让你觉得这件事做得很没水平。他想着,说话的语气也开始调整:“黎总,您老想问题就是全面,我考虑的哪能那么全啊。我想支付的原材料价格,原则上低于油田物资销售部门的销售价,就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糊涂,物资销售公司的销售利润是受内部政策保护的,你拿这个标准,有可比性吗。”黎建斌见梁思勇开始低头,也并不想做的太过分,话虽然说得挺狠,但语气里已经透出呵护。

    “你不知道,这次我出去有一个意外收获,就是能够真正理解村民的举动了。”梁思勇说。

    “你小子能了解啥!”黎建斌不屑地说。

    “黎总,上次村民围堵我们井场,一个个像是要豁出命似的。当时,我还觉得陆平遥的本事够大,能调动这么多村民为他玩儿命,他的能量咋这么大呢?这次我才弄明白了,不是他的能量大,而是这里的百姓太穷了。穷到什么程度呢,为了炒一盘鸡蛋,要找邻居借一圈儿,才能凑足够炒一盘的鸡蛋。我不知道孩子多长时间没有吃过鸡蛋,反正孩子见到了没有放过油炒出的鸡蛋,闻着还有些糊味的炒鸡蛋时,他们眼睛就离不开了,那目光让人看了心酸。我们在这里打井,产出的原油可以让那么多人有了享受的条件。可他们呢,还是那么穷,穷得为了一顿吃食可以出卖肉体。我们现在有能力帮助他们,就替他们解决些事情吧。”梁思勇说得有些伤感。

    “你的心情,可理解。但我们承担违纪的风险太大了。”黎建斌的口气缓和了许多。

    二

    鲜血顺着手滴在左胸上,段昆死死地攥住刀锋。

    段昆已经顾不得那些了,或者说他根本没有那个意识了,他目光死死地盯着刺客,眼神里透出杀气和霸气。

    这个戴着眼镜,样子文文弱弱的瘦男人,正是陆平遥派来的刺客二成。从他的出刀手法和速度看,与他那弱不禁风的样子实在不相称,很容易迷惑人。今天也就是遇到了段昆,换了一般人,头两刀就毙命了。

    二成没有想到段昆伸手如此敏捷,按照他的身手,迅速地一刀下去,还有机会抽身?那时,他也许会有撤出井场的机会,可现在刀锋被段昆死死地攥住,使他失去了及时闪身的时间,他想拼力把刀插进段昆的心脏,他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鲜血顺着刀尖继续滴到段昆的胸前,那是他攥住刀子的手掌被锋利的刀锋割裂后的结果,但他还是死死地握着,抗拒着刀尖刺入心脏。

    这时,段昆的两个保镖几乎同时在身上抽出短刀,从两个不同方向刺向二成。正是这两把刀的作用,逼迫二成必须做出抉择。要想把手里的尖刀,刺进段昆的心脏已不可能。瞬间,两把短刀就会扎入二成的要害部位。段昆还是死命攥住刀锋,二成想抽回几无可能,他只能弃刀伺机寻找机会。在其中一把短刀几乎要刺破他脖颈时,他突然弃掉手中的尖刀,身子一纵蹿出一米多,但一把短刀还是刺中了他的右臂。他一个趔趄险些摔倒,但很快就站稳,并摆好了防御的架子。

    二成此时发现,段昆和两个保镖呈三角形围着他,他们手里的刀并不可怕,要是在平时,这个玩意儿根本不会威胁到他。但现在就有所不同,他刚才已领教了段昆的身手,自己的右臂又被刺了一刀。

    段昆的伤势不轻,他的右手四个手指和手掌被刀锋几乎割到了骨头,现在右手只能靠握成拳头来止血。他左手提着刺客的那把尖刀,样子很放松的站在那儿,目光却死死地盯着刺客的眼睛。那两个保镖手握短刀,端着架势在慢慢逼近刺客。

    这时,修井工程师从惊险中缓过神来,一时不知该做些什么。忽然,他想到应该报案。他慌乱地掏出手机,哆哆嗦嗦地拨号码。

    “慢。”段昆厉声喊着。

    修井工程师被吓的身子一颤,不知又发生了什么,但潜意识中,他知道这一嗓子与自己有关。他茫然地抬头看段昆。

    “不用报警,这事我自己解决。”段昆语气坚定。

    二成在寻求突破,暗中有意躲着段昆。从三个人围堵的架势看,虽然段昆受了伤,提着刀并没有摆出随时出手的姿势,但他知道自己一旦从他那里寻求突破,段昆可能是出手最快最狠的一个。于是,他在做出向段昆攻击动作的瞬间,躲过其中一个保镖刺过来的一刀,顺势抓住了他的手腕,麻利地只是那么一拧,短刀已经到了他手上。段昆的保镖也不是吃素的,就在他要转身时,另一个保镖的短刀刺进了他的肩胛。二成紧接着回手一刀,一个保镖胸前被划破,那个保镖晃动着险些摔倒。他想借势再追加一刀,好减轻压力。可就在这时,他被一个冰冷的声音喝住。

    一只黑洞洞的枪口对着他。

    二成身子僵在那里,他知道只要一动,段昆的枪就会让他立即毙命。

    “把刀放下。”段昆继续冷冷地说。

    二成平静地看着段昆,毅然地说:“开枪吧,我既然来了,就没有打算活着回去。不过,弄你个非法持枪罪,也算我没有白来。”

    两个保镖从两翼做出要扑过去的准备。二成机警地做着防备,随时准备最后一拼。段昆抬手示意,不让保镖动作,他表情轻松地对二成说:“你不过是受雇于人,我没必要跟你较劲儿。你回去跟陆平遥带个话,有什么事情别跟缩头乌龟似的,有本事他跟我直接比划,没必要绕这么大的弯子。”

    二成一愣。段昆的两个保镖迅即冲了上去。

    段昆一声断喝:“住手。”

    两个保镖僵持在那里,在距二成约一米的地方停下,疑惑地看着段昆。

    “闪开。”段昆不容置疑地说。

    二成看着段昆,嘴角动了动,并没有说话,转身离去。但他走出几米远的时候,忽然转过身儿,看着段昆说:“你就不怕哪天再遇到我。”

    段昆看着二成,冷冷地说:“敢报个名吗?”

    三

    顺子得知大哥段昆受伤后,急忙带人赶到医院。他把带来的人布置在病房门口,说:“任何人进来前都要检查。”

    段昆半躺在病床上,受伤的手上缠着绷带,一个人静静地望着天花板。

    “大哥,你的伤怎么样了!”顺子进屋便急切地问。

    段昆见顺子风风火火地进来,不高兴地说:“喊什么,这是医院。”

    “一准是陆平遥那个王八蛋干的。大哥,我带几个人去把他废了。”顺子看到段昆的样子,发着狠就要走。

    “站住,你什么时候能学会稳重些。”段昆压低着声音说。

    “他们敢动大哥,找死呢。”顺子停住脚步,但还是不死心。

    段昆并没有理他,把缠着绷带受伤的右手抬到眼前,像是欣赏一件艺术品,半晌说:“备车,我要亲自过去。”

    顺子迟疑了一下,还是顺从地走出了房间。

    段昆的凌志车穿行在油城还不算繁华的街道上。他平静地靠在后排的椅背上,微微闭目,像是在养神。

    “大哥,你还是别去了,有啥事我去办。”顺子坐在车的前排,回头看着段昆,不死心地又说。

    段昆睁开眼,看着顺子,轻松地笑笑,说:“怎么变得婆婆妈妈的。”

    “我是担心。要不,我通知一下弟兄们在外边做好准备。”

    “啰嗦什么。”段昆有些烦躁地说。

    四

    185钻井队正在搬迁。

    梁思勇坐在井场边,屁股下是一个盛放零散器械的钻杆焊成的爬犁上,有些心不在焉地看着井队的人们。两台三十多吨的吊车一字排开,伸着长长臂膀吃力地抬起钻机,顺着钻台大门坡道,缓缓地往一台重型平板卡车上放,载重几十吨的卡车忽悠一下颤动着往下沉,待钻工们麻利地摘下钢丝绳套,固定好钻机后,重型卡车低吼着吃力地慢慢驶出井场。梁思勇对这种场面太熟悉了。有时,他总是禁不住想起电影《创业》中的井队搬迁时的情景,那个叱咤风云的王铁人愣是把十几吨的钻机通过分拆,靠人拉肩扛进行搬运,那是什么样的力量啊!时过境迁,如今的钻井队搬迁不会再出现人拉肩扛的情况了,假如离开了吊车,那几十吨重的钻机无论如何都是无法挪动的。各种型号的重型卡车在井场上穿梭着,将各种设备不断地拉出井场。当十几台卡车同时出现在井场时,井场立时变得十分狭窄,猛地看上去似乎非常混乱,其实不然,这些经常搬迁设备的司机非常清楚自己应走的路线,所以,并没有出现堵塞的现象。

    新投标的区块井位已经落实,项目部目前有充足的新井位,钻井队已经没有停产的后顾之忧。这种局面的产生,与黄宛平从中所做的工作有很大关系。假如上次投标失败,真的有可能使钻井队出现等待井位的现象,一旦出现这种局面,造成的损失可就十分惨重了。梁思勇想着,心里并不轻松,更没有侥幸心理。他抽着烟,看着忙碌的人们。乔伊穿着工作服,头戴安全帽,也在搬迁的井队职工中,她是和项目部机关人员一起帮助井队搬迁。

    梁思勇看着乔伊的身影,忽然想到应该给黄宛平打个电话。

    自从她离开西普后,他们一直没有联系。他知道宛平这次来西普,说是探亲看父母,实则是看自己。她不想这么不明不白地等他了,她需要一个明确的说法。可他对她是不是太冷酷了?是有些不近情理。他心里想着,情不自禁地掏出电话,找了一处土高的地方,拨通了黄宛平的手机。

    短暂的沉寂后,电话里发出了等待音。梁思勇此时心里异常矛盾,他既希望宛平接电话,又怕她接电话。也许,黄宛平同样具有这种心理,电话的等待音还在均匀地响着。

    一种莫名的失落感油然而生,他想或许是宛平伤透心了,真的不愿意接他的电话,他刚要挂断手机,电话那头儿传来她忧郁的声音:“喂,是你吗。”

    “我还以为你把我列入黑名单了。”梁思勇尽力想说得轻松些。

    “你回来了吗?”黄宛平的语气依然忧伤,但隐约透着急切和期盼。

    “我还在西普,井队正在搬家。”梁思勇后悔不该冒失地拨通这个电话,他不应该再搅动她的平静生活。

    “谢谢你,还记得我。”黄宛平的声音愈发哀伤,而且增添了明显的失望情绪。

    “宛平,你有什么事吗?”梁思勇听出她的情绪很低落,关切地问。

    “我能有什么事?”黄宛平声音有些哽咽。

    一种歉疚感涌上心头,梁思勇有些惶惶然,但他知道肯定有什么事情发生,不然,她不会如此。他心里想着,说话的口气便带有烦躁的声调:“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不是跟金峰闹别扭了。”

    黄宛平脑子一片空白,是呀,发生什么了,我又有什么事情可发生的呢?不对,有事情可发生,我为什么没有事情可发生呢?黄宛平忽然有了幻觉,一个女人把自己的第一次交给男人,这应该算是一件大事吧,按常理说也应该是女人最幸福的时刻。但黄宛平的第一次却属于那种超出常理的女人,她与男人的第一次并没有幸福的感觉,有的只是机械的配合,要说有高潮也是冥冥之中意念的作用。女人的“性”福要是建立在意念上,也真的是一种悲哀。女人有情绪是要发泄的,尤其是黄宛平这样的辣女:“梁思勇,我恨你。”

    梁思勇听到她的喊叫,心里反而平静了些许。他等待着她的再次爆发,那样,她的心情或许会好些。

    可是,接下来的黄宛平忽然停止了暴怒,沉默了许久又哀婉地开始叙述:“思勇,一个女人要是痴心地爱上一个男人,那她的心就等于上了一把锁,别人是很难撬开的。我多少次拒绝了金峰,并且告诉他,我的心已有所属了。”

    “又在说傻话。”梁思勇怕宛平再说些让他头疼的事,急忙拦住了话题。

    黄宛平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根本不理会梁思勇想说啥,倔强地继续说:“说来别人都不相信,都以为我是那种性格开朗、思想开化、对待性行为的理解也应该非常超前。其实,我很在乎这些的。我之所以这样在乎这些,很大程度是因为你。我这么多年一直保留着女人的贞操,只是为了留给你,可惜现在却给了他。”

    梁思勇一直希望宛平接受金峰的爱,但当他亲耳听到宛平说把女人的第一次给了金峰时,并没有像以往那样轻松地笑笑。男人的本能让他内心很不舒服,甚至,他的心里还有些醋意。他稍稳定了一下情绪,有些口是心非地说:“他值得你付出。”

    “梁思勇,你不是人!”黄宛平忽然情绪有些激动。

    梁思勇哑然了。不过,黄宛平的骂声反倒让他心里多少舒服了些。

    本来,黄宛平的心早已被他拒绝得麻木了,多一点伤害应该感觉不到太多的痛。但是,她现在的情绪却难以控制:“我现在恨金峰,是他毁了我可以和你在一起的机会。”

    梁思勇觉得在黄宛平面前,自己确实不是人。他在对待宛平的情感问题上,总是似是而非的态度,使宛平的情感陷入难以自拔的漩涡,以至于现在弄的宛平生活不能平静。他这么一想情绪开始发生变化,他有些动容地说:“宛平,你是一个善良的女孩儿,你有选择的权利,不能太委屈了自己。”

    黄宛平苦笑,说:“我有选择的权利?这话可是你说的?”

    梁思勇再一次哑然了。不知怎的,在宛平面前没有了往日的口若悬河,这大概就是人性在起作用吧。

    黄宛平显然不愿意和他呛火,更没有质询的意思,她缓了一口气继续说:“思勇,我现在已没有当初的理直气壮,也没有当初的勇气了。我已经没有资格跟你谈情说爱了,更没有资格要求你。我现在也不想怪罪任何人,只是恨自己没有缘分而错失了你。”

    “你这是饮鸩止渴。”梁思勇着急地说。

    电话里出现了短暂的沉寂,仿佛时间被凝固了。终于,电话那头儿传来了她凄婉的声音:“你以后能常给我发信息吗,哪怕是一个字。那时,我会感觉好幸福,好温暖。”

    梁思勇听着,嗓子有些发紧,眼睛感到有些湿润……

    五

    挂掉电话,梁思勇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他狠劲地吸着烟,脑子里总是想着宛平的话。宛平之所以这样,全都是因为他惹的祸。俩人相处几年了,可以说是无话不说,无事不谈。说他俩不是谈恋爱,打死别人也不会相信。俩人总是一起出现在娱乐场所,一起参加同学和朋友的聚会。可两人确确实实,从来没有正经在一起谈论过婚嫁的事情,甚至都没说过他们是在谈恋爱。黄宛平曾多次试图挑明关系,但他总是岔开话题。

    这么多年,梁思勇从来没有和黄宛平有过性行为。这倒不是他假正经,也不是不想碰女人。一个男人身边经常有一个姿色非凡的女人,没有性欲望那才是有病呢!他们不能走到一起,这与他的思维意识有莫大的关系。他认为组建家庭,如果女人不是仰视男人,这个家庭必将是畸形的。除非这个男人心甘情愿地成为女人的附属品,他的这种思想,经常毫无掩饰地流露出来。

    黄宛平却说他这是不自信的表现。

    梁思勇并不认同她的看法,男人对女人的欲望,如果只是身体的占有,那只能算是对女人的初级占有,随便一个男人都可以做到。要真正占有一个女人,更重要的是征服女人的思想。他不是一个斗士,不想去尝试改变一个人。所以,他决定选择适合他的女人。

    黄宛平为了得到他的那份爱,也试图做个小鸟依人的女人。可是,其结果却让她的性格变得时常焦躁。

    自从黄宛平离开了西普油田,她彻底明白了梁思勇不会娶自己。她虽然很伤心,但理智让她必须尽快忘掉那些往事。于是,在这个时候,她接受了金峰,而且,急匆匆地把自己的性初始权交给了金峰,那是她苦苦守护多年,一心要给梁思勇的。她想通过这种方式,尽快断了自己的幻想,以此,平息自己的心态。但她的情绪并没有朝着她的预期发展,相反却增添了许多怨气。

    这个怨气来源还是梁思勇。

    黄宛平一直想把女人的第一次交给他,那是她心中的祈求和愿望。可梁思勇这个混蛋却总是一副谦谦君子的样子。尤其是在西普项目部的那次相见,她彻底地绝望了。回来后,她很快答应了金峰的追求,并在一个盛夏的夜晚,她把自己悉心呵护二十几年的女人贞操,给了一个自己并不爱的男人。她有时在想上苍真是会琢磨人,她苦苦深爱的人终究没了结果,而自己并不喜欢的男人,却不屈不挠地追逐着自己。

    那个闷热夜晚,她在把自己的身子交给他时,提了一个让金峰莫名其妙的条件,她让金峰关掉房间里的空调,让房间回归自然温度。女人在做爱时,为了怕疯狂,快乐到脸蛋扭曲暴露在男人面前,而要求关灯很正常。但关掉空调又是为了什么呢。盛夏的夜晚闷热难耐,空调关掉后房间里气温上升的很快,渐渐开始有些燥热。黄宛平与金峰喝了一顿很沉闷的酒,双方心照不宣地来到卧室。也许是酒精的作用,使她对第一次的性生活并没有恐惧感,也没有渴望的冲动,有的是顺从和沉默。闷热的高温很快让他们的身体均匀的涂上了一层汗水,俩人的肌肤接触便像是有了润滑剂,使俩人的动作衔接开始顺畅。黑暗中,她感觉到他的汗水不停地滴在她的身上,溅起她想象的涟漪。她仿佛回到了西普油田的那个夜晚,梁思勇把她拦在怀里,她享受着他的热吻,柔滑的身体慢慢地驶入大海。身上的男人动作愈发激烈,汗水滴在她的嘴里,咸咸的;滴在她的眼里,沙沙的,她的泪水,情不自禁的涌了出来。

    梁思勇知道,她之所以这样做,完全是想以此麻醉自己。然而,这个举动不但没有达到她预期的效果,反而让她更加痛苦。这时,她才发现把自己轻率地交给一个不爱的人,自己却失去了再去追求所爱的人的资格,留下的是更深的痛。

    梁思勇忽然生出一股对自己的恨意。

    一辆拉着泥浆罐的重型卡车从面前开过,卷起细细的黄土,在空气中翻滚着形成弥漫的尘雾。乔伊戴着安全帽从雾霭中走过来:“梁经理,你坐在下风头,等着吃土啊。”

    自从他们上次在西普油田宾馆的那个夜晚后,乔伊和梁思勇的关系明显得到了缓和。梁思勇那天晚上装作无意很策略地讲了宛平的恶作剧,乔伊静静地听着,并没有他想象中的反应。乔伊平静得像是在听于己无关的事情,情绪中似乎还有些失落,这倒让他更加难以理解。近来,梁思勇对这种缓和反而觉得有些难以承受,因为他发现,乔伊对他的情感投入总是有一种潜意识的排斥,而且这种排斥还似隐似现,让他捉摸不透她是为了什么。

    梁思勇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平时热情,他把烟头狠狠地扔在地上,并没有理她转身向井场走去。

    乔伊尴尬地站在那儿,不知他今天为啥这么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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