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支支吾吾，想打陆淳的手机，又怕为难他。随口把借口编到了宋校长身上。
真不巧，他居然下午就不在学校。
“今天都开学第二天了，你不说找谁，我不敢放你进去啊。”门卫对她并不陌生，却又不敢擅自踢破规则。
指针已指到了傍晚快七点。四处暗得厉害，她的眼前又开始乱蝇飞绕。
“我……”她犹豫着，使劲晃了下头，想把眼前的黑点晃散开，却加剧地遮挡一大部分视线。
如蒙古草原上的乌云，宏观壮大；像铁木真的天兵天将，彪悍汹涌。
“你怎么？”门卫看她神色异常，又不敢随便搭话。
“你让我进去吧。”舒微忽然理屈词穷。
“你到底找谁啊？”他简直死脑筋地想让她急得瞬间失明。
“这不是舒微吗？”廖从门卫路过，看到眼前的女孩子思忖半天，不敢确认。
她应声抬头，终于找到了救星。陆淳总提他的。
“还真是。”他向门卫摆摆手，“舒家二小姐你还敢这么欺负啊？”
“廖老师！”舒微慌忙羞涩的打招呼。
“来来，进来吧。”本要出去的老廖打算先把她带进来，毕竟是曾经的学生，毕竟是曾经在自己这门课上成绩最差的好学生，又毕竟是在高考上没给丢人的学生。
她，真是一个传奇。
既是成绩最好的学生，又是问题最大的学生。既是良好家底的掌上明珠，又是上窜下蹦的假小子。
如今这个，还真不是假小子了。他倒是一惊。
搭着话，进到了教三号楼，开了办公室，请她坐。
“先喝点水吧。”老廖看那边办公室人多，索性引到陆淳这里。
舒微看见他桌子上狼藉的材料和卷子，水杯盖丢到了另一张空桌子上。
“这是？”她故意装糊涂。
“哦，陆老师办公室。这边人少点。你是找？”
“我找宋校长。”她猜定宋不在，此时拿来做幌子正合适。
“应该不在学校。等一会陆淳回来问问，他最知道宋校长在哪儿！你等等。”
“谢谢廖老师。”她乖巧地一笑，握着杯子，眼前还是一片混乱。
“这几年，一下子懂事多了。”他哈哈笑，拉了个椅子坐对面，“你姐姐还好？”
“嗯，都好。”她正暗暗担心，这会家里会不会乌云密布。
“看看，一看到你们，我们都成老头了。昨天还是学生，一下子大了。”他感慨的摩挲下头发，“再也不敢使劲训学生了。谁知道，她明天会不会比你还厉害。哈哈！”廖仍然几年前的样子，初衷不改，脾气秉性一模一样。
“您年轻着呢。”
“呵呵呵。现在也会说好话了。”廖正笑，一抬头看到正进门的陆淳。
他风尘仆仆，眼睛都累红了。刚要说话，后面怎么还跟了一个进来。
“呦，这不是王老师吗？”他忽然想起老周，止不住地打趣。
“少来。”陆淳全没注意到背坐着的舒微，转过头交代，“你把会议记录整完，明天的学生消防安全演练做个方案出来。”
“怎么做啊？”她睁着眼睛全是迷糊。
廖在一旁怪笑：“不用着急，会做的，陆主任就不分你做了！”
陆淳马上明白意思，拦在门口不愿移步，想快点让这个迷糊蛋女老师先走。
“廖老师？”王老师不明所以。
“你得多请教陆主任呀。”廖站起身，拉了下陆淳，“晚上请陆主任吃饭，好好问一问！”
“哦，那陆主任，晚上我请您吧。”王老师顺坡赶紧下驴。
“改天吧。”他被弄得脸实在磨不开，眼狠狠横了下廖，转头看她，“你先去吧。”
“我不明白的给你打电话。”她分了把陆淳手里的材料过来。
“好，可以。”他放下心，一把就推了廖，关上门，“你烦不烦啊？”
“嘘，嘘。”廖坏笑着，忽然想起坐在椅子里的舒微忙使眼色。
“别捣乱，我够烦了。压根都不想看她。”
“比王雨好看啊。”廖哭笑不得。
“你就知道王雨。”陆淳叹口气，深深疲倦，一下子靠到门墙边。
“我觉得这小王不错，对你也好。”廖琢磨着舒微也不敢擅自插话，说这些，她也未必清楚，跟陆淳挤眉弄眼地打着哑谜。
“你别怪声怪气的。”陆淳看他神色不对。
“来，陆主任，是这样。宋校长在不在？”廖不敢再顺着话题讨论下去，想给舒微个缓冲。
“什么？”
舒微本就浸泡在一种复杂的情绪里，不用看，完全能想象那个女的、廖的、还有陆淳几个在说什么。
一阵醋意。
她反应极快地站起身，转过头，调整了一个漂亮的笑容。
他一下惊呆了。
“陆主任，您好。”她点点头，心底一阵汹涌。
“我……”陆淳忽然结巴，一下子不敢相信，又担心她会不会误会。糟糕，下午被这蹩脚的跟屁虫搞得电话短信全没发。
“宋校长在哪儿，舒微找他呢。”廖百思不得其解，猛拍他。
“哦，哦。”陆淳居然掉转头，慢悠悠把材料放在桌子上，妄想争取一点空白时间。
“没关系，我再找他。不麻烦您了。”舒微看着他一脸的愣怔，心下委屈又恼怒，偏了头答谢，就要开门走。
“你等下。”陆淳对着桌子急的叫了声，转过身。
舒微和廖都惊了，钉在原地。
“你，你是怎么进来的？”陆淳快速转动脑神经，还是想不好该怎样挽留她，犹豫着绕圈圈。
舒微更火了，难道指责自己在监视突击检查吗？
“认真这个干嘛！”廖以为陆淳的较真劲又上来，赶紧圆场，“刚刚门卫死活不让进，小姑娘被说的很可怜，我带她进来的。”
陆淳听到这句更心疼，脸上又不敢表现，努力笑下：“不是，那个……”他忽然找到个办法，“宋校长一会就过来，你在这等等。老廖，快回去吃饭吧。晚上又没自习。”
“行啊。我先走了。”廖看陆淳没别的意思，也就放心，点点头，笑笑退出去，走了。
舒微看着他从眼前擦过去，开了门又关上。
陆淳慌忙拽过她，按上了门锁。
“你干嘛？”她想甩开他的手。
“你误会了。”他不放开。
“我说怎么一下午都不理我。这还有一个啊？”舒微不依不饶，开始联想。
“听我说，好不好，今天我太忙了。”
“我明天就走了。”舒微气得小脸发白。
“所以我恨不得长出八只手，努力忙完。”
“你最会掩饰。”她分毫不让。
“他们开我玩笑的。”
“那你都不拒绝？都让她跟着你，还让她给你打电话。还要教她做什么啊？你都想什么啊？”舒微委屈起来，鼻子一吸溜，差点眼泪就蹦了出来。
“你就这么看我？”他不可置信。
“对，就是的。”她气急败坏起来。
他愣几秒，看着她眼角隐约有泪渍，怒气冲撞地连小眉毛都微微抖动。再累，还能解释什么？
哪舍得让她不开心啊！
他笑起来，伸开手，紧紧抱起了她。
她一下被这无言的拥抱，忽地一怔，融化得全没力气，倔强的眼泪开始扑棱棱往下掉。
“对不起！”陆淳吻了一下她的发，“怪我不好。忙就忙嘛。No,excuse!”他哄着她，责怪自己。
“就是，我都是插你的空的。天天做你的填空题。”舒微委屈极了，不敢想未来。就连明天，她都是要离开他的。
“唉！”他叹口气，抱紧她，“我的眼里哪会有别人啊！”
“你是不是要决断不要我呀？”她委屈地问，微微抬起头。
陆淳一阵心痛，不敢见她的泪，慌忙抚过怀里的这只“小鸽子”。
“不说这个好不好？”他支起她，一把抱起来放在了办公桌上，让她望着自己。
“不！”她努起小嘴，毫不退让。
“你罚我好吧，干什么都可以。”陆淳手伸过去，抽了张纸擦她花花的脸。
“罚什么呢？”舒微总这样，一句话就能把思绪给引开了。
“任你罚。”他宠溺地望着她。
“马上大声说，陆淳爱舒微，陆淳爱舒微。”她破涕为笑，一脸娇嗔。望着眼前这张略有憔悴又深情款款的面孔，不忍心生气。
“学生都在门外跑着玩呢。”他弹了下她的脑奔。
“那我就不吃饭。”舒微撇着嘴，不说话。
“又不吃饭。你算抓着我了。”陆淳心疼又无奈，“我说，你就是总拿自己折腾我对吧？”
“要不然你怎么会在乎？”她望着他，一眼的晶莹纯真。
他无奈又好笑，怜惜地紧紧环着她：“我爱你！”
“听不到。”
“我爱你！”他声音大了两个分贝，正赶上自习的铃声，又被淹没了。
“讨厌，学校铃声这么大声的？陆淳，你让它以后小点。”她快跳了脚，在他深情的臂弯里，微锁眉头，琢磨着到底谁在捣乱。
他开怀地笑起来，快速吻她一下。
舒微勾着他的脖子，被这一吻点燃一片火烧云，低下了头。
他无言地望着她一低头的娇羞，无法自已，疯狂席卷，简直被装上了魔咒，没有开关，时时都能启动。
“如果你再不好好吃饭，我就不要你了。”他不敢再说跟爱有关的任何字眼，彼此的海湾里已全是汽油，一丁点的火星就能着。他试图从隔壁井里取水。尽管全是徒劳。
“你老威胁我。”她抬起头，想辩解。
“嘘！”陆淳把自己的手指放在她的唇上，“你听话不？”
“我……”她还要开口，却被他眼神坚定地拦截，丝毫不许抵赖。
“快点头！”他深深望着她，仿佛这一答应，就放了心。起码，明天回到元州，不用让自己这么操心了。
她只好点头。
他的面孔如湖水一般，粼粼碎金，忽然被投进一块石头，一点点划开，潋滟的波光闪烁着金色。
“你等等我。”他看了下表，松开她，指着旁边的饮水机，嘱咐换点热水喝，慌忙开锁出门去了。
舒微从桌子上跳下来，听话的拿着杯子换口热水咕咚一咽，坐在了陆淳的位置上。
烟灰缸烟头不多，乱七八糟的卷子材料却狼藉一片，U盘的盖子呢？她左看右找，大致帮着收拾，玻璃板下只有一个甜甜的小女孩照片。
哦，她心内一惊，忽然意识到他还有一个女儿。
那笑容跟他一模一样，温和明快，不做作。
可自己的胸膛里却忽然吹起了大风，呼呼的，将刚刚的爱全吹散了。她从没想过这些，他从不提起。
他尽力给她一个最简单又轻松的空间。
可是，早晚，这空间都会被其他挤碎的。她一下灰心失落，开始否定，又忍不下心来。
陆淳进来，放了本子，微笑地拉她：“走吧，一起吃饭去。”
“真的？”她喜出望外，刚刚那点失落又神奇般跳转，一幕换下一幕。
他笑着找了钥匙和钱包，向她使个眼色，让她尾随。
两人前后只错半个身位，穿过寂静的几间教室，彼此不交谈。
刚要转下二楼，班里一个女生出来，拦住他要问题。
舒微停下脚步，错开步伐等着他。
陆淳拿过卷子，慌忙一扫：“选B嘛。”
“老师，我知道答案选B。”她迷惑不解，抬起头，“为啥选这个？”
“A一看都不对。”他脑子全是舒微，懒得纠缠，可学生如此认真也不好浇灭，只好拿过笔，给她写了两个词组，“你把这个背会就知道选B了。A是虚词。”
“哦，那这道呢？”她点了下。
“选C！”陆淳斜眼看了下鬼笑的舒微，有些不好意思，“你还有几道要问？”
“不多啊，可能七八道？都是选择的。”
陆淳无奈地闭上眼又睁开。心想，废话。英语几乎全是选择题。干脆把卷子拿过来放自己手上，上下快速扫，提起笔唰唰地写着单词、词组、动宾搭配。每一题都做了标注。
他嘴唇没有动，手却像被注入了墨水，只听到笔尖摩擦纸张的声音。
“都给你标这了。回去好好看看，我现在讲，你也难吸收。明天不懂再问我。”他递给她。
“哦。”小孩子挠着头，打算转身。
他赶紧努努嘴巴，要逃走。
两个人一溜烟就下到一楼外了。
“干嘛不耐心吗？”她笑起来，在寂静无声的校园和他并肩徘徊。
“还说呢。怕你不耐心啊。”他声音很小，暗想，幸好今天乌云密布。路灯假期坏了几个，老程顾不上安排修。
“你还怕什么？”舒微转头望着他。
“哪怕啊。”他小心翼翼地触碰下她的手。
“那你骑车带着我出去。”她撒娇。
“你又来？”他笑着停了脚步。
“你就是怕。”她似乎在给自己打气，一点点小小的逆反就可以增加勇气。相反，全部就断了气。
“我难道不是怕你受影响啊？”陆淳无奈，“不想让人家说你。”
“我又听不到。”
“我更不能听到。”他很笃定，“绝不能让人家说你。我不允许。”
“好好好。”舒微明白，打算独自朝门外走。
“舒微。”陆淳站在原地叫她，昏暗憋闷的空气里，她清澈的如一束飞溅的水花。他总这样感觉，仿佛上帝开了个玩笑，故意在他的身边，把小石子扔进水洼里。一束水花飞溅，晶亮又迅疾。让他欢喜又惊讶，想跳开又不舍得。
这是上帝送给他暂时的欢笑吗？
可，水花很快就会落下来，沉入寂静无声的水洼里，平静无常。自己只是衣服被染湿了？
而那个水洼，一下子就在阳光里蒸发，全都不见，一点痕迹都找不到。
他的心，又一次湿漉漉了。这天怎么就是不下雨呢？
“来，我带你走。”他微笑起来，真地很想牵着她，漫步在南城，一同回家，再也不分开。
她喜出望外。
他推出车子，让她坐在身后，小心翼翼的骑上。这样的节奏太熟悉了。
就连坑坑洼洼的小路都能被那句“OH，CAROL”掀动地欢快愉悦。幸福，可以把世界撑满。
这秀气的南城，却承载不了他心中的渴望和期盼。
曾经，他恨这个地方，是他所有噩梦的聚集地。
如今，老天把南城里的舒微送给他，点亮他，她如同精灵飘然而至，扑棱着泪水，不离不弃，温柔以待。
他不想令她失望，更不愿辜负，哪怕一点点的痛都不舍得给她。
她倔强的眸子里，哪怕有一点落寞如流星般划过，他就深深痛一下。没有原因，毫无来由。
但他就是痛了，爱了，疯狂又矛盾。
骑到门卫时，陆淳停下来。
“陆主任。”门卫开了门，向他打招呼。
“下午你值班的？”他一句质问，搞得舒微和门卫都闹不明白。
“你仔细看看，记着，以后不许拦她。”陆淳一字一句，严肃得要命。
门卫从没见过陆淳这样，忙点头，看着车子后的舒微。
她慌忙蹦下来：“陆老师。”
“你看清楚了？”他盯着门卫。
“好。”他一头雾水，忙点头。
舒微跟着他出来，等走远，才敢拍他：“你干嘛啊？”
“谁让他说你。我最受不了。”
她哭笑不得，搂起他，头轻轻靠在背上，仿佛这个世界只有一颗心，跳得空旷又快乐。
稠密的夜把南城紧紧包裹，她除了陆淳，别无其他了。这黑化不开，穿不透，却又那么安宁。
她真的不愿意离开，一点都不愿意。
雷声轰隆隆地终于肯滚动起来，她紧紧抱着他，却全是安宁。
“怎么办，吃饭地儿都在西边呢！”他摸了下她的手，“怎么这么烫，发烧了？怕不怕？”
她摇头，不要他停下来。
“咱们找个地方。”陆淳停下来，仰头看天，一道闪划过，把黑夜撕裂开，透出口子，风一下就吹起来。
电光中，他的面孔却是温柔。
舒微要他一起停在路边的凉亭里，车子放在芭蕉树旁。
“要下雨了。”陆淳找半天纸，怕她直接坐会凉。
舒微仰起头，看着天，凉亭的出檐很长，遮挡了灰暗的世界，周围一片树叶摩擦的声响。
掉过头，看到陆淳一直在找可以垫的，笑起来：“你坐那儿！”
“嗯？”他听话地坐下，不明所以。
“你给我垫着。”她伸开双手，可怜巴巴地要他抱。
陆淳忽然鼻子一酸，拉过她，坐在自己的腿上。
她把胳膊放在他的脖间，一下子哈欠起来。
“我还没唱摇篮曲呢？”他好无辜。
“看到你，我就很安心了。”舒微靠在他怀里，深深出了口气，“这个月，把几年的觉都睡了回来。”
“是吗？”他拍拍她。
雷声又一阵。
她忽然缩得很小，在他怀里，紧紧依靠。
“舒微，只要你有一丝幸福，我都开心。”他望着瞬间安静的四野，正是大雨的前兆。
“会有很好的一天吧？”她心事重重，又奋力憧憬。
“过好每一天，连起来，不就一辈子吗？”陆淳笑起来，“就算不能同甘，会与你共苦吧。”
雨哗啦啦地瞬间浇下来，细细密密，不留空隙。
整个南城都漂浮在雨雾中，海市蜃楼一般。
他们无言地望着这流苏一样的大雨，忽地被风吹到了东边，又忽地被移到了西处，涤荡婉转，曲线悠长，升腾出湿润的气息。
声音琳琅，像风铃。
她紧紧搂着他，一脸的泪水，偷偷流着，湿了他一片衣襟。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雨声停歇，他们都在这无言的沉默里安静地等待着。
檐角滴滴答答，如同滴漏，时间无声地划过，不愿意停下来。
“手机不停闪呢！”陆淳指她的口袋。
她赶紧掏出来，一看是妈妈，慌忙接。
“去哪了啊，姥姥都说你不在家。大下雨的，多害怕啊。”
“我……”她惊慌失措，险些从他的怀抱里跌出来。
“快回来，都几点了！”妈妈肯定没处理好姐姐的事。
她站起身，愧疚失落，像是自嘲：“看了一场雨，却无法一同晚餐。”
他善解人意地拍拍她：“走吧，我送你。”
两人往舒微家的院门口折返，宽阔的大道湿漉漉的，泛着白色的光。
只听到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
站在大门一角，他看着她：“回去吧。明天要赶车的。”
“我……我不要……”她双眼全是泪。
“不许哭。”陆淳拨着她脸上的泪，却怎么也拨不完。
“我是不是很任性？”她哭得梨花带雨，委屈得要命。
“怎么会，你只管在我这任性。”他笑起来，眼眶却已红了，“快回去。”
“那你先走。”她坚定，要看他走。曾经，就是让林申这样眼睁睁看着自己离开，就再也见不到了。
她不要，她不肯，以后都要看着他走开。
这样他们终会相逢。
她相信。
“真不听话呀？”他叹气，只好骑上车，横下心骑起来。
她站在原地，不愿拔腿。
他背对着她，不回头，车子却走得很慢。
她蹲在原地，痛哭起来，湿哒哒的小水洼被泪水惊扰得不平静。
“舒微，你要弄死我啊？”他不知何时拐了回来，望着她。
她泪水连连地抬头。
“快起来，不要哭了，好不好？”陆淳拉起她，“马上转身，必须转身。”
她愣着，生怕忘记他的模样。
“快点回去。”他严肃着命令。
她只好转过身，挪了几步又回头，他仍然站在那儿。
门卫看到有人站着，以为伸缩门关上，忙按了开关，门头闪着红灯滋啦啦地又开了更大的空间。
舒微一惊，快走了几步，站到这边。
他含笑，向她摆手。
她站在这边，望着他倔强的不言语。
陆淳只好重新骑上车，开动起来。
伸缩门的灯闪闪烁烁，一点点重新拉上，如同一道现实的隔栏。她出神地望着他的身影一点点消失不见，悲伤难抑。
不该哭了。她仰起头，使劲逼着泪水回去。
雨后的月光，清白如银，草丛中有虫鸣繁密，却如另一场急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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