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日终于守灵结束,赵梦尧瘦弱的身体已经摇摇欲坠,他的眼前金星直冒,在林不韦的搀扶下才能勉强回到偏殿中休息。
“皇上喝一点参汤吧。”林不韦从宫女手里接过熬好的参汤端到赵梦尧的面前。七天仅靠水支持到现在的赵梦尧不能马上进食,之所以要饮用参汤,一是为了滋补一下身体活动肠胃,二是为了等一下赵梦尧还要扶着赵明帝的棺椁前往皇家陵园安葬。
“师父先喝。”赵梦尧扬起脸,虽是极度疲倦,可他仍旧勉强挤出恭敬的笑脸,这七天下来,如果没有林不韦默默在他身后陪着他,支撑着他,恐怕他早就昏倒在灵堂前。
“陛下,臣惶恐。”林不韦起身,跪在赵梦尧面前,若说这是在逼赵梦尧快些喝下参汤也不为过,可这毕竟是为了皇帝好。
赵梦尧微微一愣,看了一眼桌上的那碗参汤,立刻明白了林不韦的用意,他有些感动,挥挥手驱散了宫女太监,偌大的偏殿内此时只有林不韦和赵梦尧两个人。
赵梦尧艰难地想要站起身,林不韦慌忙站起伸手扶住赵梦尧。
“师父,以后我们之间私下里就不必如此拘谨,开起门你是臣我是君,关上门你是师父我是你的小徒弟。”说完赵梦尧端起面前的参汤一饮而尽,放下碗他笑盈盈地看着林不韦,“今后徒儿一定听从师父的吩咐。”
林不韦怜爱地伸出手,轻轻抚过赵梦尧微微有些惨白的小脸,一碗参茶入腹,他的嘴唇由白转红,在白白的小脸上印上一个红樱桃,林不韦看着这可爱的模样,不禁想起赵明帝也曾经扮作女装,他嘴唇上那一点殷虹,像极了赵梦尧。想到这里斯人已逝,不由得深深叹口气,眼角又涌出了几滴泪。
“师父你是不是有想念父王了?”赵梦尧伸出他粉嫩的小手,轻轻摸去林不韦眼角的泪。
“我愿意像父王那样对待师父。父王走了,这世间对我亲的也只有师父了。”赵梦尧并不知道他的话每个字都如同重锤狠狠地击打在林不韦的心上,他也不明白这话在林不韦听来又是个什么意思,他只是睁着乌黑明亮的眼睛看着林不韦。
“师父只要你好好的。做一个快乐的小皇帝。”林不韦缓过神来,伸出手轻轻拍了拍赵梦尧的小脸,这手中的温暖透过肌肤传到赵梦尧的心里,安全感,就如同这几日在灵堂前一样。赵梦尧被林不韦温暖的港湾所包围。
巨大的棺椁被六十四个禁卫军抬起,走在晋阳宫的中轴线上。前有一千仪仗队,手持白幡在前面开路,两旁各有一千骑兵,身披素色铠甲,手持长枪以做护卫,后面是太监宫女她们抬着两乘龙撵,一个龙撵上坐的是夏太后,一个龙撵上坐的的太皇太后芷阳夫人。
文武大臣则徒步走在最后。赵梦尧手扶在父亲的棺椁上,一步一步慢慢向前走着,林不韦在他的身后亦步亦趋的跟着,他走的十分小心,时时注视赵梦尧的状态。
相比之下赵义阳则坐在的肩舆上,跟在棺椁的另一侧,他毫不在意百姓文武的看法。自己是金贵之身,怎能糟践?他看着另一头步行的哥哥,鼻子里微微哼了一下,假仁假义,装什么装,我就不相信你会对这个一年到头见不着几回面儿的父皇有多少感情。
赵义阳并不知道林不韦始终注视着自己,他恶狠狠盯着赵梦尧的眼神全都被林不韦看在眼里。林不韦深深叹口气,他心里对赵义阳有着复杂的感情。此刻他什么也没有说。
赵梦尧在林不韦的陪伴下回到晋阳宫,已经是掌灯时分,林不韦牵着赵梦尧的手走在长长的宫道上,夜晚的凉风让闷热的夜有了几丝凉意。天空中一轮橘红色的月,将宫道照得明亮。不知什么时候起围绕在两人周围的侍从宫女都已经退去。
红墙下,青石板上,只剩下林不韦和赵梦尧两人,赵梦尧很享受被林不韦牵手的感觉,他故意不去看林不韦的脸,他的脑中对林不韦充满了幻想。那种久违的感觉,让他似乎被宠溺所包围。
可显然走在他旁边的林不韦并不这么轻松,寂静的宫道,两旁昏黄的宫灯,都让他产生了不好的预感,就在官场摸爬滚打的他对危险有种格外敏锐的直觉。他握紧赵梦尧的手,或许是太用力了,赵梦尧轻轻嗯了一声。
林不韦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经意间捏疼了赵梦尧。林不韦松开手,停下脚步将嘴凑到赵梦尧的耳边说道:“皇上,臣感觉事情有些不妙。”
赵梦尧是何等聪明的孩子,经过林不韦的提醒他马上感觉到周围的异常,长长的宫道上竟然只剩下自己和师父两个人。他的心跳开始加速,无论他现在的身份如何尊贵,他也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而此刻能保护他的只有师父林不韦。
赵梦尧拉紧师父的手,一双黑亮亮的眸子在四下里张望,长长的宫道上除了宫灯红墙什么也没有,难道是错觉?赵梦尧有些疑惑,这里毕竟是皇宫,有什么人胆敢进宫行刺?
“皇上,此刻若有人行刺,一定就是宫里的人安排的,祸水不再外,而在萧墙之内”林不韦的一席话,让赵梦尧恍然大悟,他生活了十年的皇宫,他原本一直把它当作家的皇宫,此刻变成了吃人的凶兽,在暗处窥伺着自己的生命。
赵梦尧越想越感到心慌,他紧紧抱住了林不韦的腰,此时面对潜藏在黑暗中的威胁,自己就像落水的渡船客,只能死死抱住唯一的救命稻草。
“不用怕,有师父在。”林不韦怜爱地伸出手轻轻在赵梦尧的头上摸了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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