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管，总管，皇……皇上来啦。”门外传来当值士卒焦急的声音。
“什么？”张思退立刻从床上滚到地下。连鞋子都没穿好，蹦跶得来到门前，房门打开，迎面就是士卒焦急的脸。
“皇上来啦？”张思退又重复一遍，他有些不敢确信。
“是的。总管。”士卒抹去额头上的冷汗道，“御撵在门外早已经在门外，等着接驾了。”
张思退匆忙披上衣服，来到静思房外。
“奴才拜见皇上。”张思退拜倒在御撵之前，他匍匐在地上，眼睛盯住地面，大气不敢出。
过了许久，这才传来赵梦尧的声音，“林不韦他睡了吗？”
“现在已经二更天，估计已经睡下了。”张思退道。
“你起来吧。别惊动他，带我去看看。”赵梦尧的声音，平淡不带任何感情色彩。
张思退站起身，弓着背，亲自将赵梦尧从御撵上，扶下来，其余的内侍护卫都在静思房外伺候，只有张思退和赵梦尧两人向西跨院而去。
走入西跨院，绕过假山，就是林不韦居住的房子。屋内点着灯火，没想到这么晚了，林不韦还没有睡。
张思退刚想迈步上前，让林不韦出来接驾。却被赵梦尧拦住，他隔着窗户站在门外，薄薄的窗纸，映出林不韦熟悉的轮廓。赵梦尧忍不住伸手，沿着轮廓，似乎在抚摸林不韦的身体。
张思退忙转身，退到假山后。
赵梦尧痴痴地看着窗户上的影子，心中怅然，他知道屋内的林不韦也一定看得到自己的影子，他会认出自己吗？
此刻窗纸的另一边，林不韦默默坐在灯下，他如同木雕泥塑一般，纵然此刻他已经知道赵梦尧就在窗外，可碍于李牧时的监视，他必须沉默封闭。那一晚他借助莫琪风的力量，暂时蒙蔽李牧时，可损耗了大量莫琪风的力量。
所以此刻的林不韦只能忍耐，他静静坐在屋内。他被封存的自我意识，也在静静地注视窗纸上赵梦尧的倒影。
此刻赵梦尧多么希望，林不韦能走出来，紧紧将他抱在怀中，这薄薄的窗户纸，就像巨大的鸿沟横亘在两人当中。
赵梦尧突然感到自己是多么愚蠢，就算林不韦骗自己那又怎么样，就算林不韦帮助赵义阳谋反又怎么样，自己的内心还是爱林不韦，他向前一步，伸手，想推开房门。
可一种怨恨又从心中升起，潜藏在他体内的心魔，绝对不会让这样的事情，轻易发生，赵梦尧收回手，他的表情变得冰冷，凭什么，要我主动。明明是你骗我。
赵梦尧站在原地。若是林不韦今夜主动推开房门，我就原谅他。
屋内的林不韦何尝不想，打破这薄薄的窗户纸，抱住他最爱的徒弟呢？但是他不能，为了赵梦尧他只能忍耐，否则这么久的隐忍都是白费。
林不韦的脸上没有表情，可他的内心在哭泣。原谅我，梦尧。
两人就这样隔着窗户纸，一个坐着，一个站着，看着对方倒影在窗户纸上的影子，这世间还有比这更远的距离吗？
夜色越来越浓，夜风习习，张思退手捧斗篷，来到赵梦尧身旁，亲手将它披在赵梦尧的身上。
“皇上，，夜已经深了，不如先回宫吧。”张思退低声道。
赵梦尧长长叹口气，他伸手，再次抚摸林不韦的影子，等了这么久，林不韦依旧没有出来，为什么，你为什么不出来。赵梦尧的眼角划过一抹恨意。难道一直以来都是我一厢情愿？这个念头想疯狂的野草在赵梦尧的心底蔓延。
他的嘴角露出一丝苦笑，赵梦尧决绝地转身，他发誓再也不会来这里，不是还有林艺吗？纵然他是替身，可他不会拒绝自己。
林不韦看着赵梦尧渐渐变小的影子，他的内心在滴血，但这是拯救赵梦尧必须付出的代价，赵梦尧能为他，不顾生命安危，攻打天地城，自己为他受一点儿苦，又算得了什么呢。
赵梦尧走到静思房外，上撵之前，他转过身对张思退道：“你要好好照顾林不韦，衣食方面，朕会让内府，拨出一笔款项专门用于林不韦的起居。”
“奴才遵旨。”听见内府两字，张思退心中一喜，皇上这是开内帑，用自己的腰包照顾林不韦，这是何等的恩情，看来林不韦官复原职有望。而且明眼人都知道，这其中有不少油水。
张思退这是打错了算盘，此刻赵梦尧已经下定决心，不再与林不韦相见，今夜月色正好，相见不如不见。
张思退匍匐在地上，直到赵梦尧的御撵被夜色吞没，这才爬起来，长长松了口气。他回到西跨院，见屋内的灯火已灭，想来林不韦已经睡下。
张思退本想说些什么，见状，也只能搓着手，回到自己的屋内，他长长地伸了个懒腰，只有一个人的的时候，他才敢想一想这些宫闱内的密事。
“真想不到，皇上对林不韦如此情深。”张思退自言自语道。“可这林不韦，怎么就不领情呢。”
张思退摇摇头，脸上露出困惑的神情，可旋即又释然了，如果自己能想明白，就会只做一个小小的静思房总管。
张思退苦笑一声，不过他心里充满期待，只要伺候好林不韦，等他官复原职，自己说不定能晋升去内府做总管。想到这些张思退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回到寝殿的赵梦尧，心中十分烦躁，他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宽大的床上只有他一个人，冰冷孤寂的感觉，让他仿佛回到小时候。
赵梦尧蜷缩起身体，紧紧靠在角落。如同被遗弃的孤儿，高高在上的皇位如此令人沉醉，却如此孤寂。他心中恨林不韦，恨李牧时，这一切都是因为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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