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之前的经验,不管现在的事是多么真切,以后她都会在现代社会醒过来,继续过自己的日子。所以这次宝葛没有像上次那样感觉惊骇难安,只有坦坦然地接受。
想到之前自己是因为遭遇窒息才魂归故里,她赶忙起身下炕,摸索着一步步走到门后。还好,门闩倒是插得挺紧的,没有被人撞开的可能。
忐忑地在炕上侧躺了两个时辰,宝葛终于等来了晨曦的细微亮光。再一会儿,就传来了同院落众宫女们晨起先后洗漱的动静。
待到同屋的沉露抱了值夜的卧具回来在外叩门,宝葛这才打开屋门,笑:“沉露姐姐,你可回来了!娘娘那里怎么样,夜里歇息可还安稳吗?”
说着,伸手去接沉露手中的铺被。
沉露笑道:“放心吧,一切安好。宝葛,娘娘还未醒,等你洗漱过后再到前殿吧!”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利索地整理炕铺,待收拾完毕,宝葛这才穿过长廊子转至前殿。
宝葛到了殿前,便见一人撩开了堂帘子,里面走出一位端着洗漱用具的宫女。
她一见宝葛,忙恭敬着笑语:“姐姐过来了,沁雪姐姐正着我们过去叫您呢!”
待宝葛提了化妆箱进了屋子,果然见沁雪正在里面帮着雅贵人梳头绾发呢。
她搁下箱子,盈盈屈身问安:“娘娘吉祥!”
雅贵人笑:“快起来吧!刚刚正殿来人,说要咱们尽早过去一趟,你今儿个帮本宫简单地化个妆就是了。”
宝葛笑应:“是,娘娘!”
不到一刻钟,一切妥帖,雅贵人嘱咐了沁雪几句,随即和宝葛一起朝宜妃所在的正殿行来。
在外候侍的宫女见她们两个来了,忙不迭地掀开帘子,满脸堆笑地迎雅贵人入内。
宜妃此时已洗漱完毕,只剩下梳妆打扮了。
宝葛之前答应过宜妃要教乐萦化妆的技巧,待她放下梳子,这才提着箱子轻盈地走上前来。
虽然是授课,但在主子面前,宝葛却不言语,只在眼神接触和细微的动作之间为乐萦无声地做示范。每次搁下化妆笔,待乐萦点过头,她这才细细地进行下一步动作。
大约两刻钟,宜妃的妆终于化好了。
按照惯例,宜妃姐妹梳妆完毕即要到宁寿宫给皇太后博尔济吉特氏请安。
她们姐妹二人正要像往常那样结伴前行,外面的宫女忽然进来禀道:“主子,皇五子派人来咱翊坤宫,说太后娘娘的身子依旧有些疲乏,今日不必去宁寿宫请安了!五爷还说一会儿就到咱宫里来。”
自昨晚开始,宝葛就一直担心那个清朝的五阿哥是否也回来了,会不会中间出了什么岔子。现在一听说他一会儿要来,她心头悬着的那块儿重石终于彻彻底底落下了地面。
听闻此语,宜妃对室内随侍的宫女吩咐道:“你们先下去吧!碧池,你过去告诉小厨房,今天的早点还按平日的时辰上。”
碧池应声道:“是,娘娘!”
宝葛见碧池走了,这便提了箱子和其他宫女一起退出正殿,绕过殿旁的廊子。不及到自个儿的院子,小覃子就一溜烟儿过来对她道:“宝葛姑娘,五爷吩咐奴才请您到花屋去一趟。”
她以为五阿哥会先到宜妃的正殿,没想到却先去了花屋等自己。
一见宝葛进来,五阿哥就急急迎过来开口问她:“宝葛,你是随我一起回来了吗?”
听他还像在现代社会那样“你我”地称呼起来,宝葛忙淡淡地笑道:“是,五爷,还好您也回来了。”
得知果真是她,他终于松了一口气,当即对她笑说:“好,那我就问你一句话。你愿不愿意随我早日离宫?”
宝葛听了此话,满眼惊喜地问他:“五爷,您是想到送我回去的法子了吗?”
他微微摇头,随后轻叹:“宝葛,我刚回来,一时还真想不到怎么办。不过我倒认识齐星观的一位道长,修为颇高,说不定他那里会有什么法子。你在宫里,我始终不太放心。如果你真愿意一试,我一会儿就去禀过母妃,明日就带你离宫。”
所谓病急乱投医,事急走捷径,宝葛思虑片刻,既然能快速出宫,目前最好的选择就是听从这个五阿哥的安排。
她在现代社会翻过五阿哥的史料,上面记载他有一位姓钱的庶福晋,还为他育有两个儿子,说不好她真就是这里的钱宝葛呢!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她感觉这个五阿哥还算是个靠得住的人,钱宝葛嫁给他也不吃亏。
长长呼了一口气,宝葛终于抬首出声道:“五爷,咱们既然回到这里,尊卑有别,以后您千万不要再和奴婢‘你我’相称了。随您离宫,奴婢愿意,只是……心里有几句话,还是想和您提前说一声。”
听她说愿意,他连忙道:“你说吧!”
宝葛直直看着他道:“自从来到这里,奴婢一直对钱家心有亏欠。如果日后真有幸回到家乡,还望五爷能够厚待他们。”
五阿哥听过,点头应允:“这个你放心,钱家是我旗下的人,我……爷不会亏待他们的。还有吗?”
宝葛想了想,摇摇头:“五爷,没有了。”
五阿哥温声道:“好,那你先回去吧,把自己的东西好好收拾一下。爷这就到母妃那里,等她应允了,再着小覃子过去知会你一声。”
宝葛提着箱子行礼道别:“是,那奴婢等您消息!”
五阿哥胤祺见宝葛去了,又停留片刻,这才信步走至翊坤宫正殿。
一见他来了,宜妃姐妹甚是关怀地问道:“胤祺啊,你皇祖母身子疲乏,没有什么大碍吧?”
五阿哥赶忙答道:“额娘、姨娘不要担心,太医已经过来敲过了,皇祖母她老人家没什么大碍,只是刚外出回宫,有些疲累,歇息几天就好了!”
宜妃姐妹这才松口气:“这就好,那我们就放心了。”
三人说了几句家常话,五阿哥这才又语气郑重地说道:“额娘,这会儿姨娘刚巧也在这儿,儿臣有一事相求,希望您们二位能够答应。”
她们两个听闻他有事相求,这便忙开口问询:“什么事,你说吧!”
五阿哥微顿片刻,随后才低声对她们道:“额娘、姨娘,儿臣昨天晚上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提起晚上的怪梦,五阿哥对宜妃姐妹缓声描述道:“额娘、姨娘,儿臣昨晚做了一个奇怪的梦。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儿,儿臣莫名其妙地来到了一个从未到过的地方,那里的人的穿着、打扮,还有那些事、物都和咱们这里大不一样。儿臣甚是惶惑,不知自己到了何处。彷徨之际,忽然出现了一个熟悉的人……”
宜妃姐妹见他顿住了,忍不住忙问:“是谁啊?”
他微微吸气,低声答道:“这个人就是宝葛。”
姐妹二人听过,对视无语。过了一会儿,她们这才又问:“胤祺,后来发生了什么事?”
五阿哥继续说道:“不知是什么缘故,她就像是不认识儿臣似的。儿臣叫她的名字,她看起来很是意外,当即询问儿臣为何识得她的名字。这时,不知为何天忽然间便黑了,但大街上却挂满了灯,明如白昼。儿臣一时自觉无处可去,只得一路随着宝葛前行。待她停下叩门,里面又走出来一个人。额娘、姨娘,您们猜猜他是谁?”
“是谁?!”
五阿哥笑:“他正是儿臣府上的钱管领……”
宜妃姐妹听过,不由得相视而笑,皆开口道:“胤祺,你和宝葛十月份儿就要成婚了,这怕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所致吧?”
不想五阿哥却对她们两个郑重其事地摇摇头:“非此缘故。额娘、姨娘,后来的事才更奇异呢。”
“啊?”宜妃姐妹很是意外,急忙问他,“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
五阿哥微停片刻,便又温声述说道:“儿臣见是钱管领,这就快步上前和他相认。没想到他竟然也不识得儿臣。但是他对人很是和善,还邀请儿臣到家中做客,饮酒对弈,相谈甚欢。在他家里,除了宝葛,儿臣还见着了一位样貌与她相似的中年妇人。儿臣半夜醒来,怎么也睡不着了,刚巧在府上见到了值夜的钱管领,向他一问,梦里那个眉中带有红痣的妇人竟是和其仙逝的发妻一模一样。”
宜妃姐妹听了,先是愕然怔住,接着还是雅贵人出声问道:“胤祺,这……钱家是你旗下之人,会不会之前你们也曾见过?”
五阿哥断然否认:“姨娘,钱管领的发妻十年前就不在人世了,那时他们家尚未划入儿臣旗下,我们不可能见过的。儿臣觉得梦中之事太过奇异,当即就命人备了马车赶往了齐星观……”
一听此言,宜妃不由得出口惊呼:“哎哟!这大半夜的,你竟然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梦,不管不顾的,就一路奔到了郊外!一路上没有遇到什么事吧?”
“额娘,一路上月色明朗,甚是清气。”五阿哥又忙笑着解释道,“儿臣之所以想到去齐星观找星辉道长,还是因为在梦里遇上了一位满脸白须的得道高人。他说儿臣不是那里的人,不能在那里久待,一定要送儿臣回来。结果,他的拂尘一挥,儿臣就从梦里醒了过来。”
宜妃姐妹大骇:“这是怎么回事?星辉道长怎么说?”
五阿哥说得久了,随即端起身旁的杯子饮了一口茶水,接着才说道:“额娘、姨娘,儿臣原以为这只是一场梦而已,没想到见了星辉道长,他却说儿臣这是灵魂出窍……”
这若是别人的话,宜妃可能还会对之有几分怀疑。但星辉道长她是见过的,他的话她自然很是信服。一听五阿哥这么说,宜妃立时就惊呆了,急惶惶趋身朝向他问:“灵魂出窍?那对你可有什么损伤吗?”
五阿哥看她一脸着急的模样,连忙笑答:“请额娘宽心,儿臣身体一向康健,星辉道长说不碍事的。其实儿臣这会儿子过来,主要还是因为星辉道长的一句话,他说:‘五贝勒,您梦里所发生的那些事,都是前世残留下来的记忆。因为钱管领在前世对五贝勒有拂照之恩,所以今生你们二人才会有主仆之谊。而姓钱的那位姑娘,既然她和五贝勒已有婚约,那定是上天安排的缘分了。’”
宜妃素日里最是相信前世今生轮回之说,听了他的这番话,脸上果然动容,沉吟片刻后,这才又问:“胤祺,对于你和宝葛的事,道长可还有什么提示没有?”
五阿哥忙答:“额娘,道长倒是让儿臣抽了一签。”
宜妃忙问:“那签上说什么?”
“签子在这儿呢!”他说着,从袖中摸出一根短小扁平的陈旧木签,恭恭敬敬地递至宜妃手中,“额娘请看!”
宜妃接过,测过神奇和雅贵人同看。只见最上面画了两颗籽粒饱满的石榴果,下面的签文却是两行小诗:“蕊珠如火一时开,榴枝婀娜榴实繁。”
她转头对雅贵人笑道:“这倒是些吉祥话。宝葛这丫头看起来确实有宜男之相,希望她以后真能应了这石榴的景,子孙满堂。”
哪知五阿哥却微微蹙眉,面带忧色道:“额娘,道长说这签文虽好,但是咱们将日子选在十月,怕是不太吉利。”
宜妃大惊:“这怎么说?”
五阿哥又从贴身的衣襟里拿出一张折叠好的白色信封。
宜妃急忙打开来看,见上面写的全是“辛丑、甲子”之类的日期,随即便唤了人找出彩历来,按照星辉道人所提议的吉日一一对应。
最后所定的日子果然和上面的日期相同,一个是今年的八月十二,另一个则是来年的六月初八。
宜妃一看,不由得微微叹息:“八月十二,这日子太近,就只剩几天时间了!”
五阿哥这才接口道:“额娘,儿臣也是觉得有些仓促。但若是拖到明年夏日,保不定到时会有别的事要忙。”
宜妃这才明白五阿哥之前所求是为何事了。她望了雅贵人一眼,只好征询她的意见:“妹妹,宝葛是你那里的宫女,你怎么说?”
雅贵人又转头去看五阿哥,见他满眼殷切地看着自己,微微一顿后,随即笑着对宜妃道:“姐姐,这是喜事,虽然仓促一些,但若论季节的话,八月的确要比夏日里更清爽些。您说呢?”
宜妃见她已出口应允,也只好点头答应道:“好,妹妹,那宝葛出宫的事就交由你去安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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