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姑娘像是停下来了。”秋月在她身后说道。
“约莫是跑了一身汗，要停下来喘喘气。”锦心回过头来叮嘱秋月，“你也歇着会儿，出来一次比在家里还忙。”
“我就是个劳碌命，让我空闲着，我也心慌。”秋月的心情很好，她看着锦心的背，觉得回头要想着多弄些好吃的，才能把身体给补回来，至少在姑娘及笄的时候，看着更秀美才好，姑娘长得是好，就是太瘦弱了。
锦心再回过头时，眼前是远远带过来的尘土，她还以为是外面起风了，定定神，几匹马几个人已经快到跟前了，锦明躲得快，已经回车子里了，锦绣让两个丫鬟扶着，有些狼狈的样子，好歹也爬上了车，反而是她气定神闲的。
果然，是有外人相遇了，真是巧合。
锦心低下头来，轻轻一笑，可不是无巧不成书吗。
难得举家踏青，挑选了僻静的郊外，还能遇到熟人，她眼见着锦荣已经迎上去，必然是相熟的，但是看锦荣的姿态，来的人比他的身份怕是要高几重了。
锦心笑不出来了，她大概猜到对方是谁，不是大概，应该肯定了，她的手已经搭上了窗帘，想着要把身体更加探出去些，心里想的是一回事情，身体的反应又是另一回事情，窗帘被她用力的扯下来，那些青草香气，那些日光，顿时被隔绝开了。
难怪，她们俩都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怕是事先都得到了消息。
为什么没有人告诉过她。
因为她不是正出，没有人当她会有机会。
要是大夫人这样想也就算了，要是锦荣也这样想，锦心的脸沉下来，不愿意往细了琢磨，一点也不愿意。
“姑娘，外头是不是出事了。”秋月见她脸上阴晴不定，顿时不安起来。
“好像是也有别家来踏青，正好遇上了，正好又是大哥相熟的人。”两个正好，听起来有些刺耳的。
秋月却没有听出来：“大少爷才回来没多久，相熟的人应该不多，不会是上次来府里的那一位王爷吧，看着挺有气势的。”
锦心苦笑着，秋月不算聪明，但是有时候说起来就是一说一个准。
“我偷偷看一眼，姑娘不用害怕，要是是王爷，那么和大少爷寒暄几句就过去了，我们是出来踏青，又有兄长带着，又是坐在车子里，怎么挑都挑不出错的。”秋月以为锦心是怕落了别人说闲话，赶紧的安慰两声，将窗帘揭起一个角来，“大少爷在同那人说话，那人没有下马，看着像是王爷。”
锦心觉得一颗心扑扑乱跳，已经到了喉咙口，她不能抢着秋月的位置说让给她来看看，但是人已经到了跟前，不看的话，错过了大好的机会。
“原来王爷很年轻，比大少爷还好看呢，姑娘不如来看一眼，就是一条缝，他们瞧不出来的。”秋月却主动提出来，“我给姑娘拉着窗帘，看一眼没关系。”
锦心的手按住自己胸口，心跳几乎要把手给挡开来，坐在马背上在和锦荣说话的，正是孟初寒，锦荣仰着脖子，姿势有些辛苦，他却没有感觉任何不妥，笑声朗朗，看起来心情非常好，视线再往后挪移一点，锦心看到了另一个熟人，她记得这人的名字叫百里清。
始终就是锦荣与孟初寒应答自如，隔着距离，锦心完全听不到他们的对话，只有一两声笑声会透过来，百里清没有说话，他的视线拉得远远的，看向了她这边，好像能够看到她们在窥视一般，嘴角微微上扬，冲着她笑了一下。
明明知道隔了那样的距离，又是一条缝的视线，百里清根本是看不见自己的，锦心没由来的还是心慌了一下：“秋月，将帘子放下来，都看过了。”
秋月却没有立刻放手，她笑着推一下锦心道：“来的客人去二姑娘的车前了，二姑娘居然下车来了，真是稀奇。”
一点都不稀奇，锦心默默的说道，今天这些事情应该是一早都安排好的，兄长表面上把她当成了主角，其实都是掩人耳目的，没准连锦绣都一起瞒在里面，一行车，又是马又是车的，为只为等到孟初寒出现的那一瞬间。
百里清的笑容不是针对她的，因为他是个聪明人，用的是看好戏的眼光，看着看着，忍不住就想笑了，别说是百里清，锦心自己都想要笑。
“姑娘，你这是笑，还是哭呢？”秋月有时候就太实诚。
锦心反问道：“你看着我像是在哭还是像笑？”
“这会儿看看是在笑了，不过眼睛底没有什么笑意。”秋月将手一松，反而是锦心自己接了手，她想看下去，看看这场戏到底会怎么唱。
锦明穿的是一身桃红，从家里出来的时候确实很好看，这会儿又是日光，又是花草的，显得颜色有些俗气了，锦明的神情难得有些扭捏，毕竟是面对着没有见过面的陌生男子，而这个男子的眼神，又叫人根本捉摸不透。
锦明在原地拘束的站了一会儿，低着头搅着手，看起来都不像是平时那个耀武扬威的二姐了，孟初寒的视线根本只在她身上稍作停留就挪移开了，像是摆放在面前一件家具，一个花瓶，反正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这次出来还有这样的收获，怎么大少爷不让大姑娘也见见人？”秋月问道。
“大姐有眼疾，见和不见都是一样的。”寒王府不会要一个残废，因为那里简直就像是个吞噬活人的无底洞，好手好脚的都要苦苦支撑，锦绣吃不起那个苦。
锦明呢，锦明的性格烈脾气坏，而且一直以为苏家就是偌大的天地，不知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的道理。
“会过来看我们吗？”秋月突然紧张起来，上一回虽然王爷也到家中坐过，但是毕竟中间隔着屏风，谁也看不到谁的脸，这次就完全不同，面对面看到一个王爷。
“你紧张什么？”
“王爷和皇帝不就差一点点。”
锦心这次是真的笑了，王爷和皇帝何止是差了一点点，况且这个王爷素来是游手好闲，沾花问柳的坏名声，皇帝据说都不想要见到他，巴不得他不要早朝才好。
“他不会过来的。”过来做什么，来看一个庶出的女儿，没爹没娘没嫁妆没任何一件可以要挟的筹码，锦心一直没有想明白，在寒王府的时候，大哥不肯答应的事情是什么，后来金大夫口中流露出来的，大哥已经服软下来。
应该是联姻，苏家的女儿嫁进王府，变相的就是人质。
以前，她不明白自己的身份，这辈子算是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果然，哒哒的马蹄声，渐行渐远，他们没有过来，秋月扑到窗口去看：“二姑娘还站在那里发呆呢。”
锦明不算聪明，但是三姐妹都在场的情况下，兄长单独挑了她出来和一个王爷见面，其中的玄妙用脚趾头都完全可以想到，她这会儿心里头在想什么，想着嫁进王府算不算一桩美事，又或者孟初寒胜人一筹的外貌将锦明给迷惑住了。
“既然都见过面，那么回去就会听到消息了。”秋月垂下眼，看看锦心的腿，“是不是因为姑娘带着伤，不方便见人，否则怎么大少爷连机会都不给姑娘一次。”
“你真是个笨丫鬟。”锦心叹一口气，没有说的太明，秋月约莫也想到了，脸色暗暗的，不太好看，回程的路上，两个人都不像来的时候兴致那么高，不再有说有笑的，不知道是不是中间少喝了一次药，锦心觉得腿伤有些痛，她生怕说出来又惹秋月担心，索性闭上眼睛假寐。
好像比来的时候多花了一倍的时间，马车才驶回到苏家，前头两辆车都先有下车的动静，锦心睁开眼来，她一路都没有睡着，心里面一片杂乱，剪不断理还乱。
门帘掀开，锦荣笑着问道：“一路上累不累？”
锦心摇摇头，低声道：“看风景看得欢喜，就不觉得累。”
等到将人抱回屋子里去，彼此都没有提及遇到孟初寒的事情，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锦荣叮嘱锦心好好休息，又同秋月说了两句，锦心委婉说道：“大哥今天也累了一天，回去休息就好，我这边有秋月伺候着，不碍事。”
等锦荣走出去，书墨还巴巴的回过头又多看了她们一眼，眼神里面像是藏着惋惜，还有一丁点儿的惭愧，锦心侧过头去笑笑，他大概也是事先知道的，觉得没有明着暗着给句话，所以对不住她们俩，其实有什么关系呢，她根本都不会在大哥面前提起，更别说怪罪在一个小厮身上了。
有些事情，当时强求不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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