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觉得自己已经练就了铁石心肠,不会再挂念家里,没想到出嫁以后,她依然会想家,而且午夜梦回的时候,就回到自己的小院中,心中异常宁静祥和。
寒王府中,找不到这样的感觉。
每时每刻,心潮澎湃,还要诸多防范,以免中了他人的圈套。
有些圈套,钻进去,一辈子都出不来,只得小心再小心。
“姑娘不过及笄的年纪,匆忙之中嫁到寒王府,心里头没底也是正常,别说是姑娘,那一晚,我从前院只身回来,觉得院子里树影重重,人影憧憧,生怕就迷失了路,找不回来。”秋月站在她的身后,扑哧一笑道,“我还想姑娘在瞧什么,原来是心有灵犀,王爷来了,今日很早。”
“他不是一个人来的。”锦心的语气中有些无奈,有时候不想见的人,偏爱出现在自己面前,赶都赶不走,白月仙到底是哪里看出自己对她起了威胁,这样的念念不忘。
“一群人。”秋月喃喃的说道,两脚已经走到屋门边,从内里打开了。
孟初寒在院子中站定,轻笑道:“明月苑虽然地方不大,却很是雅致,这会儿群花盛放,不如就坐在院中喝喝茶,说说话。”
白月仙的脸上蒙着一层轻纱,五官都隐隐绰绰的,大概就像年若兰所说,指甲抓出来的痕迹怕是短时间内消退不掉,换做别人一定是躲在院子里不声不响,修生养息的,她还跟着王爷到处逛,像是在宣称她的专属一般。
“紫玉,玲珑,王爷的话已经说了,还不将圆桌,鼓凳都搬到院子中,秋月沏茶,孟氏去灶房取点心果脯来。”锦心衣袖一展,已经将数人都安排好,给孟初寒福身行礼道,“不知王爷会过来,没有做什么准备,请王爷见谅。”
“不必多礼,这是在自家院落中,随意些就好,方才我在白姬处,她院子里的花落得差不多,觉得看起来不够赏心悦目,就有人提了一句,明月苑的群花还在盛放,所以跟着过来看看,一进门,院中安静清雅,白天也是个好去处了。”孟初寒自若的在鼓凳先坐下来,冲着锦心弯目一笑道,“你先坐下,不用忙那些的,我在白姬那边才吃过饭。”
白姬已经在他的左手边坐了下来,有些做大的样子:“苏姬不用给我斟茶,大夫说了,我的伤要好好休养,不能随便吃外食,否则万一留下疤来,你我心里都不好过。”
锦心微微冷笑,王爷才说了自家院子,她就非要来一句外食,都是王府的灶房统一做的,谁也没有那个开小灶的本事,寒王府的妾室一视同仁,而且谁都没有孩子,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王府阶地,不过是谁吃了那些特殊的药物,只要王爷不想,那么就不会有任何的子嗣,亏得锦荣和诸人异口同声说,只要为王爷生下一男半女的,就能同登荣华富贵,怎么就没有人想一想,寒王爷开牙建府已经数年,哪里生养过半个孩子。
明月苑里一片祥和喜乐,孟氏回来的时候,索性将岳氏一并带着,两个人提着很重的食盒,果篮,大概是传过话去说是王爷在明月苑轻叹风雅,水灵灵鲜活活的果子摆放了大半张桌子。
锦心亲手接过秋月沏的茶,打开茶盏,放了对剖的两枚金桔,才送到孟初寒手中,他端过来,没有喝,而是抬起头来看着她,轻笑道:“苏姬是个有心人。”
白月仙果然像是木雕一样坐着,不吃也不喝,桌面经过锦心整理,颜色缤纷错层,顺眼许多,孟初寒定睛一看,心底叹道,她居然这般上心,知道我喜欢吃什么,就放在手边,不喜什么就远远的放开,而且不声不响做好,确是个贴心的人了。
“苏姬平时熏的是什么香?”白月仙突然开口问道。
“平时熏香很少,即便是潮湿天气,也不过是熏些茉莉金桂的普通香。”锦心一怔,不知她如何会提起这个,难道是要拿她与年姬抢密香的事情,放到明月苑来做个分断。
“既然如此,方才你的那个丫鬟,悄然无声的搬了香薰炉子在上风口,里面点的却是不寻常的香料。”她迎着风,轻轻嗅鼻,“王爷平日喜欢冷梅的香气,我也知道梅香难寻,需要雪落过后,将才绽放的雪梅连着花蕊一起采摘而下才能做成,雪梅本来就稀少,能够做成香薰的更少,没想到苏姬口中说着没有准备,却连冷梅香都准备下了,真是时时刻刻盼着王爷夸赞的。”
锦心心口一惊,去看站在门边的秋月,她平日里确实不爱熏香,箱中收藏的不过就是这样一盒冷梅,当然她知道是因为孟初寒的欢喜,她才收集起来,今天秋月看着人多,在风口熏一些,无可厚非,被白月仙的几句话一说,却显得她心机沉重了。
“或许只是巧合,苏姬才入王府,哪里知道的像你这般周全。”孟初寒粗听是在替锦心开脱,语调中的笑意却比方才淡了许多。
有些话,不知者不觉得,有心人自然会字字斟酌。
白月仙要的怕就是这样的效果,而且她根本没有打算放过这个话头,虽然被王爷岔了一下,还是可以接着拿回来说起的:“我虽然进王府的时日已多,却没有那天大的本事,王爷那一次在前院中,宴请苏姬兄长时,喝的是什么酒,王爷难道忘记了吗?”
孟初寒的脸色一沉,立时道:“这个不用再提,不干苏姬的事情。”
“王爷明明知晓,酒中有些问题,却不让我提,这是为何?”白月仙娇俏的笑起来,面上的轻纱随着笑声如同波浪般起伏,“难道连我都知道的事情,苏姬反而不知道了吗?”
锦心当场呆了一下,那日锦荣来王府,喝的酒中有问题?她确实不知,而且王爷那晚不是与她同宿在书房中,无痛无痒的,又哪里来的问题,这样一想,她不禁目光扫向白月仙,难道就容忍白月仙直接往她身上泼脏水不成。
“我说了苏姬不知,便是不知,本来赏花品茗是风雅之事,却要卷入你们妇人的口舌之争中去吧,真正是好生无趣,好生无趣。”孟初寒将脸一板,直接拂袖走人,旁人哪里敢拦着他,方才还热热闹闹的明月苑中,顿时清冷下来。
锦心望着依然坐着不打算挪位的白月仙,她不想说话,这样的局面,谁心里急,谁先开了口,就先输了半招,于是她索性将茶盏端起来,揭开杯盖,轻轻吹一口气,喝两口。
白月仙也是个人精,她不开口,身后的花蕊却是个嗓门不小的:“我们白姬是一片好心,迎着王爷来明月苑坐一坐,谁知苏姬一定要喧宾夺主,处处占我们白姬一头,如今将王爷都给气走了,苏姬可就如愿了!”
锦心根本来不及反驳,来不及开口,花蕊已经事先预知了一切般,将所有的罪责都牢牢扣在她的头顶之上,锦心轻启嘴唇道:“不知你所言说的喧宾夺主,谁是宾,谁是主?”
“整个寒王府中,谁人不知,我们白姬在后院地位不同,王爷青眼有加,处处宠爱,怕是也只有你这个新来的苏姬装傻充愣,明知故问了。”花蕊回答得洋洋得意。
锦心抬起手指,冲着她身后道,“我竟然真的是不知道白姬已经有了王府当家主母之权利,那么你何不问问站在你身后的王爷,问他是怎么想的?”
花蕊顿时整张脸都煞白,转过身时,还哪里敢抬头,双腿都软了,直接跪在原地,哀声道:“王爷,王爷,我不知王爷去而有返,方才的话,方才的话……”声音哆嗦,根本是说不下去了。
白月仙蹭的站起身来道:“瞎了你个狗眼,这里哪来的王爷!”
花蕊战战兢兢的抬起头来,只见锦心所指的方向,清风朗朗,哪里有半丝人影,才知道自己被耍了,而且还是被从来没落在她眼中的苏姬耍了,见白月仙起身离去,她赶紧手脚并用的爬起来,跌跌撞撞跟在身后,疾呼道:“白姬莫怪,我是被苏姬害的,没想到她说的煞有其事,骗起人来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白月仙返回身,对着花蕊就是重重一个耳光,声音清脆响亮,院中其他的丫鬟仆妇听着,下意识都想去捂住自己的脸,好像那一巴掌也会打到自己的脸上一样,白月仙怒斥道:“没有用的东西,留你在身边何用,白白让别人笑话了去。”
两个人一个骂,一个啼哭,慢慢的远去,锦心始终站在那里,将手才缓缓放下,紫玉多嘴道:“苏姬用的好办法,否则她们都以为我们是好欺负的。”
锦心低下头来苦笑道,虽然目前是出了一口气,可是接下来呢,白月仙的话虽然有所夸大,不过在后院中,人际分布甚广,消息灵通,确实是她的长项,她这样欺上门来,怕是已经知道自己与年若兰交好。
后面,等待着,怕是更厉害的后招,她似乎有些冲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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