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初寒等她片刻,察觉到不对劲,凑过脸来看:“是脚肿了,不要穿皮靴,你可带了软底鞋子,换着穿,在车上时间坐的太长了。”
“有没有其他法子能好的快些?”锦心知道还有一日,就要到天子的狩猎场,要是脚肿成这样,怎么跟着孟初寒去狩猎,他必然也要留自己在驿站休养。
孟初寒想一想道,“今天你坐到王雄身边去,学他的样子,估计大半天就好了。”
锦心还没明白过来,什么叫做学王雄的样子,孟初寒已经笑吟吟领着她走到马车前:“王雄,今天将她托付给你了,反正车辕边很宽,不计较多一个人。”
王雄上下一看,已经明白过来:“是不是坐太久,脚肿了?”
锦心见他这般有经验,连连点头:“靴子都套不上去,只能穿布鞋了。”
“不骑马穿什么靴子,你又不是真小子。”王雄咧开嘴冲着她笑道,“来,来,坐在外面也好,空气通畅,微风舒服。”
锦心等孟初寒坐进车后,手脚并用坐在车辕上,王雄果然很照顾她,将一半的位置都让给她:“坐稳了没有?”她下意识看到王雄的双腿都呈自然状的垂着,赶紧把自己的腿也放了下去,只是这般,她觉着有些坐不稳,反过双手,握住了一条木档,然后冲着他点点头。
“好咧。”王雄的右手一挥,一条长鞭像是灵蛇般从他的衣袖中飞舞而出,在半空打了个响花,拉车的四匹马顿时精神抖擞的撒开蹄子欢快的跑起来。
锦心只是在最初的时候,觉得身子摇晃,脸色有些发白,很快她就习惯了那种速度,其实车里和车外的感觉确实有些不同,孟初寒的声音从车厢内传出来:“苏姬,你可坐得稳?”
“坐得稳,很是舒服的。”锦心的话音才落,笛声从车中传出,她听着那曲子,两条腿跟着节拍,一晃一晃的,脚背那种肿胀的感觉在这种摇晃中,慢慢的减退了,她突然想到一个要紧的事儿,她今天是不是能够看到每天送饭送菜的人了,心里头不是没有好奇过,他们怎么样来去如风,而不被旁人察觉到的。
日光慢慢重起来,身后听到掀起门帘的声音,里面扔出一件东西来,锦心直觉是给自己的,腾出手来就是一抓,分明是带着垂纱的斗笠,她像是忘记自己还坐在车辕之上,两只手都腾出来将斗笠戴好,才抬起手来扶一下帽檐,耳边又是一记风声,锦心呀了一声,来不及调整视线,王雄已经朗朗而笑道:“我还在想今天准备什么好吃,居然是烤得喷香的羊腿,只是羊腿好吃,等会儿下车一股子羊膻味怎么掩藏。”
锦心知道自己又错过了一次看到真相的好机会,暗暗叹息,又听到孟初寒懒洋洋的声音道:“苏姬,还不给我进来。”
“是,是。”锦心对着王雄一点头,表示感谢,她总觉得孟初寒不早不晚的扔给自己那顶帽子,像是算好了,不想让她看得太清楚似的,反正回程的时候,还是有机会,她笑着看住孟初寒面前的荷叶包,“听王雄说,是吃羊腿?”
“他可以吃,我不能吃。”孟初寒浅笑着道,“最后一天,我可不愿意被那些狗腿子抓住小辫子,你来打开就是。”
锦心解开荷叶包,眼前一亮:“原来是和王雄的不同,送吃食的人真是有心,是一条烤的香香脆脆的大鲤鱼。”指尖捏起一段青葱,先放进口中,眉开眼笑道,“真是美味。”赶紧翻出筷子,将鱼身拨开,挑选肥美的鱼腩部分放在对面的碟子中。
“此鱼甚好。”孟初寒吃了两筷就不吃了,“还是你多吃些,晚上就要到狩猎场,这是回程前的最后一顿美食。”
难怪送给王雄的是一整只羊腿,原来是要囤积了,锦心挑了头尾吃干净,再次将荷叶包往他面前推一推:“接下来都是力气活,我不过是个来看热闹的,不用吃这么多。”
孟初寒不再和她客气,三两口吃完,见她惯例的收拾,瞟了她一眼问道:“脚肿好些了没?”
“好的差不多了,还是王爷的法子管用,方才王爷说了,今天就要道目的地了?”
“是,按照行程,黄昏的时候差不多该到了。”
“王爷连窗帘都没有掀开就知道行程了?”
“难道你没闻到风中吹过来,有一种腥臊的味道,越来越浓。”孟初寒戏谑的说道,“而且你这会儿又开始喊我王爷了。”
“因为怕喊习惯了,在别人面前改不过口,就让王爷难堪了。”锦心的回答很得体,这几天她轻松自在惯了,一方面是没有旁人的拘束,她只是说你啊我啊的,孟初寒依然很习惯,两人之间透显出一种亲昵感,另一方面她想迫使自己将狩猎场中会发生的那一出血案淡化,千万不能让他先在自己的表情中看出端倪。
“你的规矩一向很好,别人挑不出茬子的。”孟初寒眯了眯眼道,“今天出驿站的时候,看到孟广颐了没有?”
“看到了,皇子的脸色不好。”要是没有像他们一样加餐,任凭是谁吃了几天的没有油水的炒青菜,脸色都不会好看的。
“皇上的几个儿子,他最会和我作对。”
“你是他的小叔,于国于家,你都是长辈,他有那个心也没有那个胆子的。”
孟初寒顿时被她的话说笑起来:“你是不了解他,他平日里看着胆小谨慎的,其实藏着一颗豹子胆。”
锦心一时之间听不出这句话是褒义还是贬义的,不过孟初寒偶尔同她说几句这样的话,她当做是一种对身边人的信任,她在他的眼里,已经不仅仅是苏锦荣的妹妹,还是他的侍妾,他的枕边人。
想到这几日晚上的旖旎光景,锦心咬着嘴唇,没有再问下去了,昨晚在他入睡以后,她迟迟睡不着,看着窗外倾斜进来的白色月光,她甚至想许愿,这一路走得长些再长些,身边是她的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可是,醒转过来,她又觉得自己的想法逾越了,或者是操之过急了。
有些事情,已经等了两世,她不愿意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给破坏。
才张了张嘴,一声惊呼从锦心口中脱口而出,方才还十分平稳的车厢,这会儿像是突然进了风口浪尖,她连身子都控制不好,几乎是被摔出去的,重重撞在对面人的身上:“王爷,王爷,这是怎么一回事情!”
“因为这一段路,去年处斩了三个地方官员。”孟初寒伸出手臂,将她牢牢控制在自己怀中,低声道,“胆子真不小,明明知道是皇上每年狩猎的必经之路,居然也敢拿了户部批下来的修路费,花天酒地,胡作非为,结果官员是死了,路还是没有修好。”
锦心偎在他怀中,听着他冷言冷语的解释,他平日里不像是爱听这些的人,每次谈到公务不是皱眉就是叹气,能推则推,可是离京城这样远的地方出了这样的事情,他却知道的一清二楚,这才是真正的不出家门却知天下之事的本领。
接下来又被他都说中,才到了黄昏时分,天际露出一层艳紫的云层,他们的马车缓缓的停了下来,王雄没有吱声,孟初寒也不多问,笃定的拥着锦心半躺在马车中,半眯着眼问道:“苏姬,为何你的心跳这样快?”
锦心将手按在自己的胸口:“我自己都没有察觉出来,王爷居然就知道了。”
“小鹿乱撞一般,我怎么会不知道,是想到什么令人心悸的事情?”
锦心赶紧的否认:“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情,突然间,它就不听使唤起来,大概是如王爷说的,让我闻到了那股野兽的气味,跟着风传过来,所以才心里不安了。”
孟初寒抿着嘴角,一只手缓缓往下抚摸着锦心的腿,忽然凑到她耳朵边道:“苏姬的腿曾经受过重创,金大夫私底下告诉了我,苏姬在家也吃了不少的苦。”
“是我自己年幼不懂事。”锦心的腿上一阵酥麻,他手指的动作不大不小,却让她从心底里面觉得痒痒的,想伸手去抓,又不知道抓哪里才好,又暗暗揣测怎么他在这个时候,想起说这些旧事,金大夫来给她看过几次伤,她也没有庆幸会完全隐瞒过去,却不想在他面前诉苦,既然已经过去了,何必再谈。
“你倒是好心,可惜好心总是会被人欺,这句话在哪里都是适用的。”他若有所知道。
马车外面一阵骚动,像是有十几匹马同时奔跑而来,又齐齐的刹住脚,孟广颐的声音非常客气有礼的传进来:“已经到了狩猎场,请小叔下车,我们换了马匹再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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