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雄,停下车来。”孟初寒已经起身将车帘拉开,冲着车外的人呵斥道:“我的侍妾受了重伤,只能平躺在马车中,还有什么指教!”
孟广颐没有被他的呵斥吓到,反而亲亲热热的凑上前,先喊了一声:“小叔,不要动气,我是奉了圣旨而来。”
“是,奉了圣旨的时候,不用喊这么亲热。”孟初寒不客气的甩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既然小叔的侍妾在马车中,我就传皇上口谕了。”孟广颐笑嘻嘻的,对他的态度丝毫不介意,“皇上口谕,寒王府侍妾苏氏,圣驾之前挡箭有功,特此封赏,锦缎二十匹,明珠一斛,玉如意一柄……”
锦心听他一口气在马上将长长的封赏礼单都给报齐全了,想想这位皇子也是有些本事的,难怪皇上那么喜欢让他来穿口谕,想必是因为记性格外突出,只是皇上口谕中的挡箭有功四个字,她有些听不明白。
马车外,孟广颐已经将礼单背完:“这次封赏等天子回到宫中,会拨发到寒王府的,到时候再请这位苏氏谢恩。”
孟初寒冷冷哼了一下,要是这个满脸笑容的侄子要锦心现在从马车里爬出来谢恩,他打算先让王雄一鞭子将对方从马背上线抽到地上,再去找皇上评理。
“小叔对皇上的赏赐满意否?”孟广颐大概是看出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戾气,拉着马缰,向前飞驰而去,笑语声还留在风中,“莫非小叔是妒忌自己没有得到赏赐,所以脸色才这么难看?”
“无知小儿。”孟初寒将门帘一摔,“王雄,驾车。”
他退回到锦心身边,见她一双眼也在看着自己,一张脸板不下来,勉强笑一笑道:“你放心,这些赏赐,回头送到王府的时候,都会送到明月苑中的,别人定然不能染指半分。”
“王爷觉着我是担心那些?”锦心有些好笑的样子,想着孟广颐的话,配合着眼前人的脸色,她愈发想要笑了,又怕真的笑出来,他会得气恼,憋在嗓子眼中,分明有些辛苦。
“我早同你说过,我这个侄儿最喜欢与我作对,从来不放松过任何一个可以揶揄我的机会。”孟初寒伸出指尖,拉扯一下她的嘴角,“想笑就笑,憋到伤口倒是我的罪过了。”
锦心听话,很快笑的春意融融的:“王爷一向宽宏大量。”
“是你一向会说话。”孟初寒放开了手,悠闲地往软垫上头斜斜而靠道,“这么长的礼单,虽然都是些不实惠的东西,不过也算一笔财产,毕竟是皇家出手,不会太克扣。”
“我可以任意调配这笔东西?”
“那是当然,不过是皇上钦赐的,你可以拿来送人,却不能拿出去折现,否则万一被追查起来,就是大不敬,罪名不小。”孟初寒适时的点拨她一下,“当然,你要是想搬回娘家就没有人会管你了,我也是不会管你的。”
锦心的那份嫁妆也算丰厚,从她嫁进王府那天,抬进了明月苑以后,孟初寒确实从来没有过问过,他对钱财这些身外之物,一向不太讲究。
“你说,连皇上都赏赐了你东西,我要是不出手,你倒要觉得我吝啬了。”
“不敢。”
“就算你不这样想,我自己也会这样想,让我好好想想,这些珠宝首饰,你未必喜欢,你兄长的官职最近也很稳定,再做一年怕是就能够调任,步步高升,你也不用挂心,其他的,还有什么是可以讨我的苏姬喜欢的?”孟初寒的神情越发慵懒,眼睛半眯着,方才因为孟广颐出现散发出的戾气,在两个人的对话中被消磨掉,他心里也有些暗暗吃惊,眼前这个不温不火的女子,已经能够影响到他的心境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或者是他根本还没有察觉的那一瞬间。
锦心大部分时间都在昏昏入睡,她明白只有多睡,不费神,伤口才能好得快些,每天孟初寒将她从马车上抱上抱下,根本不顾及旁人的目光,反正自从皇上传了那道口谕以后,没人会用异样的眼光来看着他们。
孟广颐住在他们隔壁,来探望过两次,被孟初寒直接回绝了。
“小叔,屋中的清水可够,我送一些过来。”
“不用,今晚是喝不完的。”
“小叔,我这里有两个鸡蛋,要不要给伤者补一补。”
“她不爱吃这个。”
都是这样热面孔贴冷屁股的对话,锦心听了就忍不住笑,明明才吃过喷喷香的香酥鸭子,谁会要贪图两个鸡蛋,香酥鸭子的气味颇重,孟广颐就住在隔壁,难道真的是一点都闻不出来?她才不会傻到相信这种显而易见的事情,如同孟初寒身边那些只知有其人,不能闻其影的人,或许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不点破。
锦心又想到他说过的一句话,世上没有皇上想知道而不能察觉的事情。
奥妙只在想不想知道。
车队浩浩荡荡的开进了京城,经过城门时,锦心听到鞭炮齐鸣,百姓欢呼之声,嘴角一翘。
“当今天子狩猎归来,多么英明神武。”孟初寒连撩开窗帘看一眼的力气都省下了,双手抱在胸前,外面喧嚣,他说话的声音刻意大了,“等到皇上的那辆马车回宫,我们立刻就回寒王府,替你继续疗伤。”一只手在她的脸颊边轻轻碰触,“这几天辛苦你了。”
虽然锦心由始至终没有呻吟唤痛,眼眸中却是渐渐黯淡下来,精神也不太好,吃着东西都会无声无息的睡着,尽管有乐燕子的那瓶药丸撑着,孟初寒总是不太放心,还是自己府中的大夫仔细看过,才知道是不是真的在康复之中。
马车回到寒王府门口,齐刷刷一排人听到消息站在台阶处迎接,连后院的侍妾都出来几个,锦心掰着手指头算算,他们离开家满打满算有十二天了,孟初寒俯身将她抱在怀中:“王雄,你且去自己休养,明日另外还有要事。”
王雄得了令,驾着马车,自顾离去了。
锦心的脸孔埋在孟初寒的胸口,看不到诸人的表情,她也懒得去看,孟初寒已经开口叮嘱道:“将金大夫请到明月苑。”横抱着她,大踏步的进了寒王府的大门。
依稀听到白月仙似乎说了两句话,但是孟初寒走得委实不慢,那些话都像是说给了风去听,没有落进锦心的耳朵里面。
如果王府里的人都听到他们归来的消息,那么秋月一定是在明月苑院门前苦苦等候的,看到孟初寒抱着锦心出现时,她第一个念头就是姑娘的身体不好了,赶紧的扑上前来要查看。
孟初寒还算和气的说道:“她受了伤,我已经唤来大夫,你先去准备热水和干净的面巾。”
秋月连连称是,倒退着去准备,一双眼始终没有离开过锦心的背影。
“你确实有个好丫鬟,十分忠心。”孟初寒咬着她的耳朵轻轻道,进屋去,将她轻放在床榻处,“才换过的簇新被褥,想得算是周到。”
锦心浅浅笑道:“秋月一贯贴心,我不能离了她的。”
“不是才离了十多天。”孟初寒见她没有抬萎靡不振,心里有些欢喜,禁不住调侃道。
“那不一样的。”锦心望着他道。
“哪里不同?”这一次又是明知故问。
“因为是陪着王爷,当然不同。”锦心十足满足了他的好奇心。
孟初寒猛地凑到他面前,意味深长的说道:“确实这一次是不同的,皇上的那些赏赐也是有其道理的,要是你懂的,那么你一直不说出来就是聪明人,要是你不懂的,那么你就能一直做个太太平平的闲人。”
锦心的思绪才打了一个弯,已经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正是让她有些纳闷的口谕中的四个字,挡箭有功,挡箭有功,即是说那支箭本来不该是她受的,她的眼睛亮了又暗,如果真的是挡箭,她也是心甘情愿为了眼前这个男人挡了劫数的。
孟初寒何等聪明,知道她从来不曾糊涂过,抬手又摸一摸她的头发:“真正是我家的苏姬,才会这般善解人意。”
话语之外的意思,是她再不要追究了。
锦心暗暗笑,她便是想要追究又能够去找谁追究,当时在场的人物里面,最微小最没有身份的便是她这个寒王府的侍妾了,要是急智之下用她做了挡箭牌,固然她身受重伤还是要说一句,这个决定不曾错。
“王爷,我已经过来了,可否进屋。”金大夫来的很及时。
“你与这位金大夫也算是有些渊源了。”孟初寒轻轻一笑道,“进来吧,苏姬中了箭伤,伤势颇重,需要金大夫妙手回春。”
一声脆响,却是秋月在进门处,听到他的话,失手将一盆温水打翻在地,一股潮湿之气,扑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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