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了一会儿，孙庆祥问：“少爷知道您醒过来吗？”
宁东成摇摇头：“我不知道。也许医院也通知到他了吧，也许没有。就算他不来，我也不会怪他的。是我这个父亲没尽到责任……”
话刚落音，身后传来了一声熟悉的轻唤：“爸爸。”
二人齐齐回头，不禁又惊又喜。
宁正熙和顾安然正手牵着手，站在门口，眼含热泪。
“少爷！顾小姐！”孙庆祥急忙迎上前去。
可宁东成却拧过头，不肯看他们。
“祥叔。”宁正熙同孙庆祥打了个招呼，孙庆祥冲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去安慰下宁东成。
宁正熙会意，上前去轻轻扶住了父亲的肩。
“爸爸……”他柔声道，“我已经和安然注册结婚了，祥叔应该都告诉你了吧？”
宁东成强忍住泪水点点头：“恭喜你……”
宁正熙喜不自禁，蹲下身来问：“你……不再反对我和安然在一起了吗？”
宁东成长长叹了口气，声音黯哑：“我反对又怎么样，你们不是一样结婚了吗。”
那这意思，他对这桩婚事还是相当不满意的。
宁正熙不禁垂下了头。
但宁东成立即说道：“你们都大了，自己要对自己做的事负责。既然决定要跟她过一生，就别像我一样，辜负了她。”
宁正熙喜不自胜：“我知道，爸爸！”
宁东成的情绪这才慢慢平静了下来。他对儿子说道：“我现在已是一无所有了……你可千万别学我啊……”
宁正熙急忙道：“爸爸，你不是一无所有啊，你还有我呢！”
宁东成已是悲从中来：“你们小两口好好过你们的日子，又何必背上我这个累赘！”
“爸……”顾安然轻轻走上前，温和地说道，“老话说得好，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家里有您在，是正熙的福气呢。将来我们的宝宝，还等着听爷爷给他讲故事呢。”
宁东成眼睛一亮：“你……你说什么？……”
宁正熙毫不避讳地道：“安然已经有了身孕了，爸爸，你就快当爷爷了！”
听闻此言，孙庆祥急忙向他们贺喜。
宁东成忍了很久的泪，终是止不住地淌了下来。
“你们出去，都出去……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挤出这句话，宁东成已是泣不成声。
顾安然傻眼了。原以为公布这个喜讯会给他带来希望，没想到反倒刺激得他更加颓废。
宁正熙对她使了个眼色，她只好对孙庆祥说：“伯父，我们先出去吧。”
孙庆祥知趣地点点头，和她一道走了出去，只留宁正熙一人在病房。
顾安然知道宁东成是有事要单独和儿子说，对于他的驱赶，她也并没有放在心上。
她陪着孙庆祥说了会话，当她得知宁东成已净身出户的事，她却表现出了少有的镇定。
“怎么你一点都不吃惊？”孙庆祥觉得很意外。
顾安然叹了口气，说：“宁太太现在连自己的儿子都可以逼到绝路上，对于这个已经没有了感情的丈夫，又怎么会起怜悯之心呢。”
孙庆祥叹：“女人做到她这份上，也是一绝。”
顾安然笑而不语。
病房里，宁正熙重新蹲在了父亲的面前。
宁东成执拗着拧着脖子不肯看他：“你怎么还不走？”
宁正熙说：“爸，我已经想起了一切，过去一切的一切。你明白我意思吗？”
宁东成惊讶地望向他，不解地问：“怎么回事？你……”
宁正熙便把他意外落水的事大概讲述了一遍。他说：“爸爸，这次又是安然救了我！我的命是她的，将来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再辜负她！不管你或者妈妈给我多大压力，我也不会再对她有任何怀疑！我知道我爱她！”
宁东成垂下头，默然不语。
“爸！”宁正熙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郑重其事地道，“你不能这么消沉下去！除了抱孙子，你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我需要你的帮助！”
宁东成看了他一眼，哀怨地说道：“我现在一个偏瘫，还能帮你什么！那个女人背景不简单，你只管找他们帮你好了！”
宁正熙急了：“爸爸！难道你现在还认为何心妍好过安然吗？！你知不知道，何心妍除了在游轮上欺负过我，还做过什么吗？！我在纽约被车撞，就是她干的！她要撞死我啊！爸爸！”
“什么？！”这话还真管用，宁东成对自己已是自暴自弃了，可他对儿子还是爱护有加的。听到这个爆炸性消息，他惊得眼珠都快要掉下来了。
“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宁正熙说，“我亲眼见到的，孙立伟也见到了！只是当时只有他一面之辞，他不敢出来指证她！”
宁东成开始动摇了：“怎么会……何心妍虽然刁蛮了些，可不至于做出这么没头脑的事啊！就算她真要报复你，也用不着她亲自出手啊……”
宁正熙目光咄咄：“你也认为不可能吗？”
宁东成不置可否。
宁正熙趁热打铁，把自己的猜想一古脑儿全说了出来。
听到这件事又同林浩然有关，宁东成沉默了。他的脸上，挂着从未有过的冷竣。
“爸爸，林浩然现在已经把宁宝怡骗得神魂颠倒，我担心这就是他要霸占宁家的第一步啊！”宁正熙表现得很是焦虑。
宁东成却淡淡地说：“放心吧，他不会得逞的。”
“怎么说？”宁正熙一怔。
宁东成说：“我已经和你妈妈离婚了。我是净身出户的。就算将来我死了，她们母女也一分钱都拿不到。”
宁正熙心中一动。那当初母亲打算让孙彦蓉母女得到部分宁家的家财，再打算将她们打入十八层地狱的计划，岂不是要落空了？
“爸爸，之前你在昏迷之中的时候，我曾跟你说过妈妈要和你离婚的事。当时你用手指比划着跟我做了交待，但我还是不太明白。你现在能告诉我了吗？”
宁东成幽幽叹了口气，说：“这件事说来话长。”
“那就，慢慢说。”宁正熙立即给他倒来了一杯水。
宁东成咕咚喝了几大口，这才把他和他的哥哥宁东庆之间的恩怨情仇一一道来。
“……我本想着，依柔要离婚，就让她离好了，反正我现在这个样子，留在她身边也是她的负累。她跟我撇清了关系，宁东庆也许不会再去找她的麻烦……但现在看来，情况似乎不太妙……”
“怎么说？”宁正熙一下子紧张起来。
宁东成顿了顿，说：“你应该知道，我早就立下过遗嘱，将来我要死了，我的全部身家将都归在你妈妈名下。她又何必多此一举，一定要在离婚协议书上就剥夺了我所有的财产呢。而且，她也没在协议书上指明关于你的继承权利。听到我醒过来，她人没到，律师却先到了。开始我还以为她太绝情，但现在我回想起来，觉得事情似乎有些不太对头。”
宁正熙垂着眼睑说：“妈妈因为恨我和安然结婚，把我赶出去不说，差点逼得我走投无路……她不肯留财产给我，我一点都不意外。”
宁东成却一巴掌打在了他的身上，怒斥道：“你个浑小子！你妈这辈子最在意的人就是你！她这么对你，无非是想逼你回到她身边去！你怎么能这么想她！”
看来知妻者莫若夫啊。
宁正熙嘟囔道：“那又怎么样！她一天不接受安然，我就一天不原谅她！”
宁东成急得直拍轮椅扶手：“你还不明白吗？！我怀疑你妈妈出事了！”
宁正熙心中猛然一惊。他想起母亲曾经要对付孙彦蓉母女的打算，计划得是那么肯定；现在她出尔反尔，难道真的另有隐情？
宁正东道：“还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敢跟你说，因为我自己到现在还没得到确认。但我现在越来越怀疑……”
“怀疑什么？”
“我怀疑，林浩然就是宁东庆的儿子！”宁东成说出这个猜测时，脸色已变得苍白如雪。
宁正熙惊呆了。
如果父亲的怀疑是真的，那他和宁宝怡就是堂兄妹，那他们……
他脑子一炸，竟不知所措了。
宁宝怡虽然是他所厌恶的，可她毕竟是自己的亲妹妹。要是她知道她爱的人是自己的堂哥，那……
后果真的不堪设想啊！
“不会的不会的……”宁正熙喃喃道，“林浩然要真是大伯父的儿子，他不可能明知道宝怡是他的堂妹，却对她……”他已是语无论次。
“这也是我犹豫的地方啊……”宁东成又哭了起来，“我不好跟那个死丫头说明，苦口婆心劝她不要跟林浩然来往，可那个死丫头不听啊……”
“爸爸！你别激动！也许事情并不像你想的那样！也许林浩然只是大伯找来对付咱们的棋子罢了！林浩然跟咱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也这样想过……可他的眼睛……”宁东成激动得全身都在颤抖，“你没有见过你的大伯。林浩然的眼神，实在是太像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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