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进画室

    尹老师的画室在俱乐部旁边的居民楼里，这幢楼是九十年代初修建的第一代套间房，没有电梯，楼道很窄，有的楼道拐角处还堆了些杂物，让上下行人不得不侧身而过。楼道里有些昏暗，路灯是声控的，需要“啪”地一拍巴掌，把声控灯点亮。有的地方灯坏了，使劲“啪啪”拍几下，再“咔咔”咳几声，也点不亮路灯，就只有摸黑前行。

    画室租用的是一套三室两厅的住宅，客厅和卧室都用作教室，有三十多个孩子挤在一起，房间里摆满了画架、折叠椅、小水桶等，人进去后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这就是所谓的画室？完全没有我所想像的高雅、艺术范儿，与刚才看到的尹老师办公室也相差太远。以前都是莲儿妈接送莲儿，我还是第一次到画室来，看到这样的环境，心里就有些不快，暗想这尹老师也太财了，不租个好点的地方来办画室。莲儿每周都到这里学画，要在这楼道里穿上穿下，我不免有些担心。以前还听莲儿说，她高一时每周六画一整天，中午就在外面食店吃碗米线，下午画室要一点半才开门，其他同学都到茶馆打牌去了，可她不会打牌，又没地方可去，就在画室门前的楼梯上坐着打会儿瞌睡。想到莲儿就坐在这样的楼道里睡觉，像个没家的孩子似的，我心头就有些发酸。

    画室还没上课，几个学生在打闹，尹老师进门时脸往下一拉，对他们吼道：

    “吵什么吵，像你们这样学画，能学出个啥子名堂来，莫把你妈老汉的钱可惜了。”

    尹老师的话把我们都震住了，没想到看上去温文尔雅的尹老师，对学生要求却这么严厉。画室最里间是老师办公的地方，大概是原来的主卫改成的，狭窄得只放了一张小书桌、一把掉皮的两人沙发，沙发上堆了些石膏像之类的杂物。想起尹老师刚才对办公环境的阐释，觉得有些自相矛盾，可这里毕竟是他租来赚钱的地方，刚才那间是单位配给他办公的，也就释然了。

    我们进到那办公室或是主卫里，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孩端来两把塑料凳给我们坐。莲儿对我呶呶嘴，我就猜到女孩是谁了。以前听莲儿提起过，这个女孩也是尹老师的学生，前年考上了人民大学，假期或是实习时间，经常回画室来当助教赚外快。女助教是尹老师的骄傲，尹老师也常常把她作为榜样来激励学生。我不禁多看了女助教两眼，对这个考上名牌大学，还没工作就开始挣钱的女孩，我们是多么羡慕啊！

    尹老师拿出莲儿的画给我们看，说些排线、明暗、透视之类的名词，我们尽管听不太懂，还是一个劲儿地点头。尹老师说学画除了动手以外，还要动眼、动脑，多看名画，多去感悟。莲儿妈在旁边不断地提醒莲儿：

    “要记住哟”、“听清楚没得”。

    此时又有几个学生嘻笑着在门口张望，尹老师一下站起身，瞪直眼睛叫道：

    “看什么看？好好看看你们自己画的什么样子。”正要落坐，却又走到门口，点着几个学生说，“黄剑桥你们三个，下课了每人罚20幅速写。”

    回到坐位上，尹老师又换了一副柔和的面孔，对我们说：“这些学生，你以为他们真的喜欢画画么？还不是当妈老汉的要他来学，为了考上个大学，把画画当成敲门砖。”

    说这话时，尹老师脸上掠过一道阴影，这道阴影也触动了我那根敏感的神经。像我们这样的家庭，与美术本不搭边，现在却研究起艺考来，还不是希望莲儿能考个好大学、有个好前程。而参加艺考这条路，能不能走得通呢？

    从画室出来，莲儿妈要我陪她去逛商场，说她在东阳百货看好了一件羽绒服，想我去给她当个参谋。陪老婆逛商场可能是天下男人最头疼的事，我也是一进商场就缺氧腿软，并且女人逛商场享受的是过程，转了半天很可能一无所获，下次还得继续陪着。我赶紧撒了个谎，说还要到工会咨询局里技能竞赛的事，莲儿妈从来都很支持我的工作，听说单位有正事要做，才不情愿地自个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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