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永考上没有考上,自己倒是不急,但是着急的人是少不了的,尤其是他老爸柳宜。眼睁睁地看着人家的孩子一个个都考上了,而且一家接着一家地请自己去吃饭,而自己的孩子——那个曾经自己暗自引以为傲的儿子却倒数第一名都没有考到一个。
丢人,丢人,真是丢人,柳宜第一次为自己对孩子的教育感到失败。
说说,这次为什么没有考上?
不知道。
说说,没有考上的原因到底何在?
不知道。
我叫你考前在家里好好复习好好复习,你偏偏不听,你说说,你有没有听过我所说的话。
……
一句都没有听,整天就只知道往外面跑。你说,你跑出去干嘛?
……
读书人没有个读书人的样,整天就只知道去外面鬼混,你认为你在外面的事情我不清楚吗?你以为你瞒过我了是吗?
柳永自己本也在暗自难过,经过北老爸这样一番数落,毕竟自己也是二十好几的人了,感觉那面子拉不下来。
我鬼混什么了?
你干的那些丑事,难道还要我说吗?
什么丑事……听歌喝酒就是丑事?
柳叔叔没有想到自己的乖儿子会和自己这样顶撞,一时被呛得回不过神来。
那……那难道还光荣吗?难道还是光宗耀祖的事吗?
这个反问的力量够大,柳永顿时就被震瘫痪了,嘴巴再也射不出反击的话语,于是一转身就向外面跑去……
上酒上酒,歌女们呢,快点唱歌跳舞,快点快点。
柳永跑进平康里就迫不及待地大喊大叫,仿佛是为了发泄心中的不快。
喝酒,喝酒,一直喝……
给钱,再给我上酒……上酒……
我狂喝我狂喝我狂狂喝,任凭眼前的舞姿多么优美,任凭眼前的美女多么撩人,任凭耳边的歌声多么动听……一切也阻挡不住柳永奔往醉乡的脚步。
(二)决裂
酒醒来之后,柳永没有寄宿在妓女家里,他突然觉得自己在老爸面前的行为不对,于是他准备回家去给老爸道歉。
天很晚了,夜凉飕飕的,没有月亮,只有几颗不太明亮的星星,一阵夜风吹过,柳永感到一阵寒冷,刺骨的寒冷,为什么不是冬天而这么冷呢?
柳永终于回到了家门口,到了,到了,终于到了,柳永从来都没有感觉这条路有这么长,自己好像走了几天几夜。
可是,门已经关了,柳永轻轻地敲了敲门,没有人回答。
也许睡着了吧,那就不打扰他们了,柳永转过身子,望着油墨墨的夜空,心里像被抽空了似的,什么也没有。
难道就在门口睡一夜吗?那怎么行,岂不是成了乞丐,于是柳永又拖动脚步缓缓地往回走。
到哪儿去呢?往哪边走呢?柳永一边走一边想,难道又回到那个地方去吗?还能去哪里呢?
柳永没有脸面去找虫虫,只好回到那儿去吧,于是柳永又回去了,在歌楼里寄宿了一夜。
第二天早上,柳永一觉醒来便要回家,因为他怕老爸担心。但是家里等着他的将是他人生的一场灾难,因为他没有想到刚跨进家门就被叫住了。
你给我站住,昨天晚上为什么没有回家睡觉?
我……回来过……但是……
但是被狐狸精给迷住了是不?
不是……不是……
对,不是,我知道不是,是被妖精给缠住了,我知道,你柳永很了得,在外面的女人一大堆,你了得,的确是了得。你可以不回家的,你回来干什么呢?你在外面不是有吃有喝,而且还有住宿吗?你回来干吗呢,那歌楼酒馆难道不是你的家吗?
柳永本来还是打算回来向老爸道歉,但是没有想到刚走进门就被劈头盖脸地给教训了一通,把他低头认错的念头给冲刷得干干净净。反而激活了他那潜伏的雄性激素。
别说了,不回来就不回来,看我在外面死得了死不了。
于是柳永又一个转身就离开了家人,这一离去就像他从崇安出走一样再也没有回去了。
(三)不快
柳永照例是跑到歌楼酒馆去散心,喝酒,听歌,取笑,赏舞,一整天都没有停下来,一直到了夜里,歌舞还在继续。
蜡烛已经点上了,柳永还在呼叫美女。
出来,出来,全都出来,喝酒,喝酒,大家都来喝。
柳永早已经醉了,但是他内心还是沉浸在无尽的痛苦之中,突然,他推开美女们,扔掉了酒杯,他嚎啕大哭起来。
那些歌女们一个个莫名其妙望着他,对眼前的这个怪物感到不解。
你们怎么能够理解呢?
柳永没有住在这里,他回到了自己的宿舍,带着苦涩的微笑写下了一首《金蕉叶》:
厌厌夜饮平阳第。添银烛、旋呼佳丽。巧笑难禁,艳歌无闲声相继。准拟幕天席地。
金蕉叶泛金波齐,未更阑、已尽狂醉。就中有个风流,暗向灯光底。恼遍两行珠翠。
Sorry,sorry,柳哥今天有心事。姐妹们原谅原谅,改天儿再向你们赔不是,赔不是……
(四)新词
柳永已经离开家了,再也没有经济来源了,得靠自己养活自己了。自己得找份工作做做吧。自己不是才子吗?她们不是经常请我帮她们写歌词吗?于是柳永就一面写写词,一面读书学习那些歌女们纷纷向柳永索要歌词,如同今天的报纸杂志向著名的作家索要稿件,大家把这当做自己最大的荣幸。
柳永感到自己存在的价值,以及被他人的尊重,他的创作激情就被逐渐地激发出来,但是他此时还没有想到他会当个自由撰稿人或是作家。因为他那时候还没有全职的作家,写东西的人全部干的都是兼职,就连文学泰斗诗仙李白和诗圣杜甫他们写诗也只是业余时间写写而已。
所以,只是当大家向柳永要词的时候,他才写那么一两首:
误入平康小巷,画檐深处,珠箔微褰。罗绮丛中,偶认旧识婵娟。翠眉开、娇横远岫,绿鬓亸、浓染春烟。忆情牵,粉墙曾恁,窥宋三年。迁延。珊瑚席上,亲持犀管,旋叠香笺。要索新词,殢人含笑立尊前。按新声、珠喉渐稳,想旧意、波脸增妍。苦留连。凤衾鸳枕,忍负良天(《玉蝴蝶》)。
看吧,一不小心又来到青楼这是非之地了,没想到还碰到了自己的老朋友,这个“旧识婵娟”当年也是打得水深火热,所以一见面双方都有点亲切感。
这女的倒也不客气,借机便“要索新词”,还郑重其事地为词人准备好“犀管”“香笺”。
当然这这位尤物也不简单,得到“新词”后,立即当宴“按新声”演唱。歌宴之后又因此留宿词人。
柳永众多“新词”“新声”,就是在这种环境中创作出来的。如此看来,倒是歌妓们成就了柳永。
在一些人感谢党感谢祖国感谢尊敬的领导感谢敬爱的老师感谢父母感谢朋友感谢同学的时候,而一个英国的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却在感谢妓女,这个人叫奈保尔。而在大约一千年前的太平洋的北岸,你的一个伙计也在感谢妓女,他的名字叫柳永。
如果可以,如果时光隧道可以打开,交个朋友吧!
(五)品题
我们在前面已经说过,柳永的作品很多都是为这些歌女写的,虽然很有市场,但是那些正统的文人对柳永的这些作品总是不屑一顾,甚至到了以物非人的境地。
无论人们如何鄙视柳永,无论大家怎么非难柳永。哪怕你是像美国一样,在政治上进行孤立,在经济上进行封锁……柳永就像在百家讲坛上的教授一样,他们的名气只会是如日中天,找他们的人只会是络绎不绝。而且只要经过他的点评的东西就马上会由于名人效应而立马升值。
暇日遍游妓馆。所至,妓者爱其有词名,能移宫换羽,一经品题,声价十倍。
这是罗烨《醉翁谈录》里面记载的事情,什么意思呢,柳永一有时间就到那些妓馆去玩,每到一个地方,那些歌女都把他围得密不透风。这就像今天蔡依林周杰伦每每出场都是掌声雷动一个概念。其实这样说还是错了,因为他“一经品题,声价十倍”,这样说来,就像是国家主席或总理给了某个老百姓一个很高的赞誉,但是仔细想想,还是不太恰当,其实最恰当的比方应该是一个著名的文学评论家给了一个80后文学小青年一个“才华横溢”的评价。然后这个小子就声价十倍飞黄腾达,记者来采访他了,杂志来找到约稿了,出版社来找他合作了,电视台来联系他了,面包有了,车子有了,房子有了……
不错,这就是北宋时期的supper star:
你是天,你是地,你是唯一的神话,我只爱你,you are my supper star……
(六)柳迷
柳永常常出入于东京的南北两条大街,时而到这个酒楼写一首词,时而到那个歌楼写一首词,那些歌女们都争先恐后地拿去唱,就是那些不懂音乐的市民也喜欢跟着哼。平日里走在大街上,总能听到人们哼着柳永的曲子(那时也称词为曲子,因为词是拿来唱的)。
那些歌女们是柳永歌迷自然是不必说,那些普通市民热爱柳永也自然是不必说,甚至后面将要出场的宋仁宗赵祯同学也是他的歌迷。
宋仁宗非常喜欢柳永的词,每逢吃饭喝酒的时候,总是要侍女唱柳永的词,而且唱一遍还不过瘾,唱了一遍又一遍。甚至连续唱上好几首。
宋仁宗算是柳永最大的粉丝了。
除了这个伟大的粉丝之外,柳永还有一个超级粉丝,那就是一位潦倒落魄的和尚。
邢州开元寺的和尚法明,也是行为不加检点,爱好喝酒,常常一喝就喝得酩酊大醉,醉倒之后就一个劲地唱柳永写的词,于是,邢州的人一个个都嬉笑他。
有人请他去吃斋,他不去;如果有人请他去喝酒,他就跑都跑不赢。喝酒喝到兴头上,就开始唱柳永的词,唱过之后,接着喝酒,兴头来时,又接着唱,这样的习惯一直延续了十几年。
临终的时候,发明和尚换了一身新衣服,而且好好地梳妆打扮了一番,然后对大家说:“我将要离开这个世界了,我想留下一句话。”
其他的和尚都感到非常惊奇,一个个连忙靠近来听。
法明说:“我平生醉里颠蹶,醉里却有分别。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
说完,就两腿叠交而逝。
柳永,我为你而狂,为你而颠,为你而疯,为你而死。
柳永除了在国内有名气外,而且在国外的名气也不小,甚至比他在国内的影响力和名气还要大。
叶梦得(公元1077年—公元1148年)曾说:“余仕丹徒,尝见一西夏归明官云:‘凡有井水饮处,即能歌柳词。’言传之广也。”
意思是说,我在丹徒(在江苏省)政府的时候,见到一个从外国西夏这个地方来到宋朝做官的人说:在他们那里,凡是有人的地方,都能听到柳永的词。
没想到,自己已经成为一个国际巨星了。然而,这一切与柳永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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